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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树影摇风     秦庭关txt下载     秦庭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见到活人

    山水墨客常道秋,几多风雨,卷珠帘青愁。苍渺之荒,绿淘东土疆,数不尽道妙仙修,埋葬玄黄。

    时未觉时,人不知,奔走千万里,露水湿衣裳。

    许是在大荒中又漫步了数月,苏误目远三千丈,可见一缕袅袅炊烟,自连绵青山后飘起。

    苏误大感欣喜,一路狂奔跳跃,翻山越岭,且看见了那一座精致的小山村。

    “来武仙那么久,也算是见到人了!”苏误心中动容,算来算去,他在这颗星球上,就没正经见过人。

    除却自己的同学,就只与两头妖兽打过架。

    而今,这个小村落的百户人家,竟是苏误数月以来,第一次见到的活着的人类!

    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见到同类的感觉真好!”苏误于山巅顶上感叹道。

    他瞭望村落,仅几间茅草破瓦,牲畜大棚,且非常破旧,田里有农人忙活,但尽是些老伯老妪。

    一眼望去,看不到半个青年壮男。

    “好生地奇怪。”苏误在心底惊咦了一声。这个村庄里,除了老人幼童,浑然不见年轻人。仿若年龄层断裂,让人好不疑惑。

    他从崖上一跃而下,在顽石上跳跃,几近辗转,走过了数里远的路程。

    小村落就在眼前,萧条而古旧,瓦檐年久失修,桩板斜轧,凡遇逆风吹拂,即响起刺耳的“吱呀”声,就如指尖刮擦玻璃一样。

    “完全没有五十岁以下的人。”苏误皱眉,观察着村庄风情。

    “少了年轻人,村庄是如何繁衍?”

    村里的老人,似很少见到外来客,凡苏误走过的地方,都会引来大家的视线。

    那眼光,着实扎人,他步履如风,轻快而走,在村外绕了三圈,且见了一个规模不大,甚是简陋的小酒家。

    咕咕——

    苏误腹中像有雷霆轰响,恶鬼咆哮。自从进入骊山嬴人坊,然后抵临武仙,他就没正经吃过一顿饭。

    米粮不进,油盐不沾,饿了猎野鸡,渴了喝雨水,几个月的风餐露宿,谁知他是如何坚持到现在的……

    大步跨入酒家,不管环境如何,他对内里堂房喊道:“老板,有什么吃的没?”

    从后厨而来的是一位老人家,七老八十,胡须皆白。岁月在老人家的脸上留有痕迹,看上去很是沧桑。

    他的衣服上打有许多的补丁,想来拮据,生活并不宽裕。

    老伯一如田地里的农人,见到苏误这样的年轻人,面露出惊讶。不过,他并没有让苏误感到不自在,反而有种亲和感。

    老人和蔼道:“有些蔬菜,还有些鱼肉和米饭。”

    品类少了些,但是苏误并不介意,只听到鱼肉二字,他的双眼就散发出绿光。

    “鱼肉可红烧吗?”苏误问道。

    老人家略思索了一阵,皱眉问道:“什么是红烧?”

    听到这样的疑问,苏误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什么。”苏误笑道:“你平时怎么做的,就怎么来吧。”

    老人家点头道:“你要稍等一会儿,我给你杀鱼。”

    小酒家的规模不大,就像是农村里的自营旅店。苏误隐约瞧见,在厅堂的黑帘布后面,有一个小女娃,正天真可怜地望着他。

    不多时,从后厨飘来了香气。

    苏误嗅到这股气味,顿时眼冒绿光,口水咕咚。

    不久,老人端着盘,从黑帘布后面出来。

    盘上清蒸鱼,一大钵白米,还有些鲜蔬,叫人食指大动。

    “真香。”苏误感到饥肠辘辘,口水更是挂在嘴边,眼看着要滴下来。

    饭菜上桌,他直接抱起饭钵开吃,神似饿虎扑食,饿死鬼投胎。

    一整条鲜鱼,肉质极嫩,苏误吃鱼不吐刺,硬是将蒸鱼吃出了烧鸡的感觉。

    吃相之难看,神似穷寇匪徒。

    “慢点吃,不要着急,米饭不够还有。”老人家面容慈祥,从柜子后面打了一杯酒,推给苏误道:“自家酿的高粱,你尝尝,别噎着了。”

    “真是好酒!”苏误眼中放光,为这一杯所折服。

    “哈哈。”老人露出自豪而欣慰的笑容,言道:“我们老张家,酒酿一绝。可惜,没剩几口了......”

    老人有隐言,很是惆怅,苏误知道有些话不该问,于是转开了话题。

    “老人家,您的手艺让人惊叹,这条鱼非常鲜美,我差点咬到舌头。”苏误狼吞虎咽,一边扒饭,一边喝酒,非常痛快。

    “你饿久了,所以连粗茶淡饭都觉得滋味。”老人笑道。

    从上菜到现在,不过片刻,苏误已经下肚了三杯高粱,一桶饭,以及半条鱼。

    这般进食的速度,简直像是把米饭往胃里倒。

    老人家感到很震惊,“小哥有多久没有吃饭了吗?”

    “我也不知道。”苏误嘴里包着鲜蔬,口齿含糊道:“或许有几个月。”

    “月?”老人感到不可思议,似同情地看了一眼苏误,而后又前往后厨,与他端上了一盘小菜。

    “店上还有一叠牛肉,给你吃吧。”老人和气道。

    “牛肉!”苏误舔着鱼骨,口水飞溅,他没想太多,便接过了老人家的好意。

    苏误一边美吃着,一边向老人家打听消息,问道:“老伯,为什么在这大荒里,少能见到人家?”

    “小哥你是外来的人。”老伯眼眸暗淡,略带浑浊,他卷起自己补丁的衣袖,又为苏误添了一碗饭。

    “东荒很辽阔,人烟就显得很稀少。从此地向北,偶尔会有我们这样的小村子。”

    “可是,你们为什么住在这么偏远的地方?”苏误感到不解。“搬到城镇里,不比现在要好?”

    老人叹了口气道:“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习惯了。”

    “背井离乡,总是不愿意的。”

    这约莫就是乡情,以前苏误不懂,而今远在武仙,每当回想起天边的那颗水蓝色星球,他也会牵挂。

    苏误又问道:“我来村庄时,见农田里忙活的都是老人,村子里的年轻人呢?”

    “都在赵家里面……”老人眼帘微动,神色惆怅,似触及伤怀,深深地叹气一声。

    “赵家?”苏误眉头微皱,不明所以,“赵家是什么?”

    老人怅然道:“赵家是当地的大户,家里有修仙的仙人。”

    “仙人?很了不起吗?”苏误似乎把小酒家里的饭都给吞完了,喝着小酒,听老人家说话。

    “嘘……”老人家神色慌乱,差些捂着苏误的嘴。

    “小哥,话不敢这样讲。赵家有钱有势,与仙人有感情,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老人说话很谨慎,似乎很怕得罪人。

第三十二章:相依的祖孙

    苏误有所不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可是,赵家的仙人,跟村庄里的年轻人有什么干系?”苏误问道。

    小酒家老旧残破,桌椅咯吱,烛具上留有一层厚蜡,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老伯望着门外,心有所感,道:“赵家的几位少爷,都在外面修仙,我们惹不起他们……”

    “在村庄不远处,赵家发现了一个旧祠堂。据说,里面有很多仙草,赵家人想把这些东西都开采出来,交给自家少爷,就抓走了村子里的男丁用作苦工。”

    “至于村子里的姑娘们,赵府需要女婢,也一并抓走了……”

    老人很感慨,苏误心头一动,想必老人家的儿子媳妇,也被挤押在赵府。

    “没人管这些事吗?”苏误问道。

    残风扫过门外,几颗黄沙卷扬,没有年轻人的小村庄,显得暮气沉沉,非常萧条。

    “没有……”

    “这种小村庄,不会有人管的。”老人叹道。

    苏误皱眉,细细想来,这个武仙星依然很蛮荒,地域庞大亦有局限性。像是统治阶层,根本不会将目光放置边缘地。

    此外,苏误甚至觉得,这个东荒仍旧留有奴隶制的阴影。

    那是在封建前夕,一种不完善,且极其不人道的制度。统治阶层享有富贵,而穷人只能一味的贫穷,永远无法翻身。

    “村里人不敢反抗吗?”苏误隐约有一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伤感。

    “以前反抗过……”老人眼睑微动,无奈道:“我们的反抗声越大,赵府抓人越狠,村子里的男丁都被抓进祠堂了。”

    “太霸蛮了。”苏误皱眉,捏着手里的土瓷杯子,险些将其捏碎。

    老人沉默不语,陷入在某段回忆里,脸上的皱纹开始波动。

    苏误看见,老人的眼窝似变得更深了,眸光浑浊,痴愚地望着门外,可见某一座的山头,枯黄败绿,满眼萧瑟。

    这时,从后厨跑出来了一个小不点儿,扎着两根小花辫,摇头晃脑地样子,很可爱。

    她穿着一身小花袄,衣袖上也有很多补丁,唇红齿白,就如瓷娃娃一样,乖巧可爱。

    小丫头抱着老伯的腿,怯怯生生道:“爷爷……”

    “你不在院子里呆着,跑出来作甚?”老人家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眼神宠溺而又慈祥。

    “爷爷,我饿了。”小丫头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一颗饱满的蜜桃,仿佛能捏出水来。她的小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旋即,俏脸更红了。

    “待会儿就吃饭,你先回后堂。”

    小丫头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眷恋地看了一眼苏误桌上的鱼肉,见他风卷残云的吃饭模样,暗暗舔了舔自己的口水。

    被祖孙二人看着,苏误觉得难为情,兴许是他碍着爷俩吃饭了。

    苏误忽而想到一件要事。问道:“老人家,你常住在这里,可曾见过一个奇装异服的姑娘从头顶上飞过?”

    如果苏误记得不错,徐柔柔被帝江煽飞,必会途径这个小村落。

    老人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

    “四五年前,倒是见过一个仙人。飞到山的那头去了。”

    “四五年前?”苏误摇了摇头,那必然不可能是柔柔。

    广而无边的东方荒地,柔柔究竟去了哪里......

    苏误皱眉,似有心事的样子,眼神黯淡。

    手指间,竹筷不动了,桌上还剩了些残羹,索性,就不吃了。

    老人目光深邃,饱经风霜,一眼能看出苏误的心境变化,道:“小哥怎么了?”

    “我没事......”苏误摇了摇头。

    “老伯,结账吧,我碍着你收拾了。”苏误起身,向口袋里摸索,一时间竟觉得有些尴尬。

    他拿出一叠钞票,土豪金……

    苏误表情变得很呆然,他痴痴地递出手,嘴角微微一抽。

    “老人家,外汇可以吗……”

    “歪会?”老人家听不懂苏误的词语。

    他没有过多追究,脸上挂着笑容。

    “小哥可是有难处?”老伯年逾七十,深知人情冷暖,一言道出了苏误的窘境。

    “老伯,其实人民币挺保值的,而且是外星资源……”

    “说不定您哪天想去三亚旅游,能用得上……”苏误面红耳赤,惭愧羞耻,他是有带钱,却忘了这里是武仙,不是地球……

    “人命币又是什么?”老人大为不解。

    从来没听过的词语,老人家觉得苏误很奇怪。

    一旁,小丫头眨着大眼睛,水光盈盈,看着苏误道:“啊,坏人又来吃白食了。”

    “爸爸妈妈被你们抓走了,家里的米粮也被你们抢走了,你们就只会欺负我们,我和爷爷都没有饭吃……”小姑娘声音哽咽。

    也许是想起了赵府里关押着的父母……

    她的眼睛,注视着木桌上的空盘子,看着钵碗,忽而落下了眼泪。

    这下让苏误慌了神,看着小丫头梨花带雨,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丫头眼泪汪汪,小脸通红,抱着爷爷的腿,委屈道:“爷爷七十六岁了,大早上要走三里地去打鱼,今天好不容易可以喝鱼汤……”

    “家里只有爷爷,今年收成又不好,你把我们的米粮全吃了,还不给钱……”

    小姑娘的桃花眼被泪湿了,一眨眼,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来。

    粉嫩的脸颊上,落有三道泪痕,她不停地抹着泪花,然而,眼泪却是越抹越多。

    小丫头哭声很涩苦,让人酸楚、怜爱。

    可见,祖孙俩平日没少受人欺负,家中无男丁,日子过得很辛苦。

    “小妹妹,你别哭……”苏误本就尴尬,而今,听见小丫头的眼泪,更是面红耳赤。

    小酒馆一如既往的破旧,门窗漏风,桌椅油渍,屋上的草茅更是飘飘扬扬。

    经过小丫头的哭诉,苏误心中充满了感触,他明白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生活是多么地不容易。

    老人家安慰着小丫头,道:“人都有落魄的时候,我看得出来,小哥你心肠不坏,是真的忘了带钱。”

    老人手指如枯骨,瘦而细长,他用自己打上补丁的袖口,帮小丫头抹去脸颊上的泪。

    老人家很慈祥,待人有礼,与人和善。

    “糖糖别哭,想吃肉肉了,爷爷再去给你抓鱼。”

    “不,爷爷……”听到爷爷慈祥的声音,小丫头哭得更厉害了,尤其委屈地说道:“我不是想吃鱼肉,你的身子不好,可是坏人天天来欺负我们......”

    “家里已经没有粮食了,天也越来越冷,爷爷每天要走三里地去抓鱼,到了冬天,大河结冰,我们又该怎么办啊……”糖糖泪雨濛濛,让人心疼。

    这一对祖孙,相依为命,过着清苦的生活,想来很不容易。

    苏误心中百多的滋味,显得非常尴尬。

    他的心,被老伯与小糖糖牵动着,愈听他们的话,愈发鼻酸,一种奇妙的感动,在心里滋生。

    “小糖糖别哭,哥哥不是坏人。”

    苏误蹲下身子,直视着小丫头的眼睛,道:“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我不会吃白食的,我可以刷盘子,帮你们干活,直到冬天过去。”

第三十三章:一样的弱肉强食

    苏误身体力行,端上自己用过的盘碗就往后厨走去。

    “千万使不得……”老人家赶忙劝阻,直言相劝,“不过一顿饭钱,小哥不需要放在心上。”

    “那怎么能行。”苏误直入后厨。

    拉开厅堂的黑帘,等若是掀开了祖孙俩的遮羞布。后堂小院一览无余,祖孙二人没有土地,院中的半分地,就成了耕田。

    田地一片狼藉,种了些病恹恹的蔬菜,想来,那些好苗子都在刚才被苏误吃了。

    苏误怔怔地看着后堂,心中百般滋味。

    “小哥,你也看见了……”老人叹息道:“屋子里条件差,怎能让你陪我们过冬。”

    老人骨瘦如柴,须发花白,皱纹横生。他的背驼了,却不曾被生活压垮。

    苏误能看出,老人生活很艰难。

    “不过是一顿饭钱,或你哪天路过这里,补上就行。”老人道。

    他并不希望苏误留下来,兴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钱是能补的......但是,心意却不能。”苏误感叹道。

    “老伯,您也知道,马上要到冬天。我在村庄附近寻人,没地方可住,您就让我留下来,给小店打个下手吧。”

    苏误觉得老人家很善良,也很可敬,于是说上了敬语。

    老人家的生活穷苦,揭不开锅,连蔬菜也只有烂叶子,田里的土,很久没翻过了。

    小糖糖也很可怜,那么小,衣服上打满了补丁。

    “小哥也是苦命人,没有住处......”

    穷人家同病相怜,老人家不再说什么。

    “大哥哥要留下来?”小糖糖的脸上,仍有泪花,仰起红扑扑的小脸,楚楚可怜地看着苏误,“可是,我们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糖糖掰着小手指,嘟着嘴,衣袖上的补丁湿了一大片。

    苏误放下碗筷,半蹲身子,他摸了摸糖糖的小脑袋,道:“放心吧,哥哥就是来帮你们解决问题的。”

    老人执拗不过苏误,只好帮他腾出了一个房间,布置几张干净的床被,并且告诉他随时都可以离去。

    苏误不顾老人劝阻,执意要刷净后厨余的脏盘子,而后,又扛起锄头,帮祖孙俩将院子里的土给翻了。

    他的作为,让老人家看在眼里。

    “小哥,你不必要干这些苦活。”老人很质朴,也很简单,在他看来,一顿饭而已,是很小的事情。

    “没事,正直秋收前,院子里的土该翻了。”苏误扛着锄头笑道。

    “大哥哥,刷碗是糖糖的工作......”小糖糖怯怯生生,抱着爷爷的腿脚。

    小丫头很天真,与苏误才认识,有些认生。

    苏误感叹世态冷暖,糖糖这么小,却非常懂事,与自己家乡相比,她这朵小苗花,成熟懂事地让人心疼。

    穷人孩子早当家,此话非虚。

    “老伯,您抓鱼的河在哪里?”苏误忽而想起,祖孙俩还饿着肚子。

    他赶紧向老人打探方向,以他的脚力,区区三里地,何足挂齿。

    老人知道河流湍急,在夜晚很危险,不愿意告诉苏误。

    “天色不早了,你且住下,不要操心。”老人和蔼道:“灶上还有些馒头,我和糖糖饿不着的。”

    老人笑容可亲,他去前厅收拾,拿上门板,准备打烊。

    “那怎么行。”苏误正色道:“我把你们的饭吃了,怎么好意思叫你们饿肚子,您指明方向就好。”

    老人发现,小哥是个驴脾气,有时认准的事情,就不更改了。

    无奈。

    他为苏误指明北方,目送着他出门。

    老人叹息道:“真是个正直的好孩子。”

    ……

    ……

    天色其实还早,像这样的四面环山的小村落,阳光总是转瞬即逝。

    苏误一步横跨出村,两步翻山,速率非常夸张。

    不知何地,看着祖孙俩辛苦过活,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一饭之恩,实在难还……

    一顿饭,对苏误而言,其实并无太多的必要,然而对老人而言,却是生活。

    如果苏误不掀开那片帘布,或许将永远蒙昧。

    “就是这条河吗?”望着湍急的河水,苏误似看见了那位老人在激流中摸鱼的画面。

    从雪原流过来的水,想必很冷才是。

    “雷电——来!”

    苏误大喝一声,神使无极法,扯一条雷鞭向河面狠狠抽去。

    他将胸中的郁闷,全发泄在了河上。

    霎时,河水翻涌,水花四溅,雷光如细龙在河面上咆哮,蓝紫双芒盛放,点亮了整条河床。

    噼噼——

    雷鞭几经传导,炸晕了不少大鱼。

    那些翻着白肚的青鲈,鳞片上还噼里啪啦地闪着雷光。

    “对我而言,抓鱼很简单……”

    “但是,对某一些人而言,抓鱼又很难。”苏误喃喃着,想到老人家为抓一条鱼,得在冰水里熬多久。

    他自己既不舍得吃,为小孙女留口,却也愿意为了苏误,慷慨地呈出。

    这是多么善良的一位老人家。

    苏误一绳穿线,将河面上飘着的鲜鱼全部带走。

    “只有鱼肉,未免有些单调……”

    苏误思忖着,并不满足,他踏足荒山,在峰崖山看见了许多猎户,许是隔壁村的人,他们大多是中年人,围在一起猎杀着一头野猪。

    山坡上,几泊鲜血,有野猪的,也有猎户的,时间久了,隐隐有些发黑。

    猎人与猎物都受了伤。

    他看见猎人中的某个男人,小臂上被野猪的獠牙戳了个大洞。

    “这些猎户们过得也很辛苦……”苏误叹息一声,目及远方,回想起某个男同学,他的臂膀上,也曾留有这样一个血窟窿。

    这世道,很多人光是活着就需要用尽全力。苏误满心地伤怀。

    “穷人有很多,苦难也有很多,我没办法帮助到每一个人。”

    “很多时候,我也不能提供帮助……”苏误眸光黯然,摇了摇头,便离去。

    他不愿打扰这些猎户,也不愿掺和进他们的猎场,只是远远地,往野猪眉心弹了一颗石子儿。

    对凡人来说,打猎这等的小事,也须要拼尽性命……

    这许是真正的生死存亡。

    苏误想到了地球,步入现代文明的社会,但是有钱人毕竟是少数,这个世界,最终还是靠穷人支撑起来的。

    他又对比起武仙,大荒百姓尽数穷苦,像赵家这样的地头蛇,也不常见。

    “都是一样的弱肉强食……”苏误一声长叹,很无奈。

    他奔走百里,进入一片林野深处,捕杀了一头肥鹿,又采了几朵野菌。

    “想来有这些东西,能够祖孙俩吃上一段时间……”苏误身上背的肉,少说有两百斤,尤其是那穿成串的大鱼,何其地引人注目。

    当苏误再次进村时,又一次受到了全村人的注目礼,他一袭老旧麻衣,胡子拉碴,长发垢面,又背了条鹿在身上,看起来就跟逃荒的难民似的。

第三十四章:孤独

    远天,青山云霞,渐有火烧,天际线上一颗落日。

    东荒中少有人问津的一间小酒馆,今天许早地打了烊。

    小糖糖在店门口等回了大哥哥,看见苏误背着的大鱼,桃花眼笑成了月牙,“吃肉肉噢、吃肉肉噢——”小丫头走起路来摇头晃脑,充满了欢愉。

    “今天吃肉肉啊,糖糖。”过路的老大爷与糖糖说了几句话。

    “嗯啊,花爷爷。”糖糖笑得很纯真,大大的眼睛里,装有星辰。

    “老张家从哪儿招了小工?”

    “许是隔壁村逃难来的,身上还穿着破布。”

    “今年闹饥荒,哪儿哪儿的收成都不好……”

    “还是有年轻人的实在,能卖力气……”从农田回乡的村民,看到苏误后,议论纷纷。

    很少见到外来客,大家都很诧异。

    老人家见苏误猎回了一头鹿,略抬起头,或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

    “别在门口站着了,都进去吧。”苏误笑道。

    他还是挂念红烧鱼的味道,在厨房前,与老人家探讨了一会儿。

    那是家乡特有的味道,残存在深深的脑海里,每每余忆,总将勾诱起舌蕾上的香津。

    “需要煎,也需要煮,这样能出菜吗……”老人家犹疑了一会儿。

    苏误的厨艺不怎么样,只能仔细地与老人家口述做菜方法。

    老人家道:“烧在火候,也许能做得出来。”

    “那太好了。”

    苏误将食材交给老人,自己则在院子里盖起了土烟囱。

    “大哥哥在做什么?”糖糖很懂事,从后堂跑到前厅,布置起碗筷,这似乎是她一贯的工作。

    “搭个烟架子,准备熏鱼。”苏误的大胡子上沾满了泥巴,他让糖糖去前厅里坐着。

    “待会儿烧起烟火,很呛鼻子。”苏误道。

    “糖糖,不要妨碍到你大哥哥。”老人家在厨房里叮嘱道。

    “哦。”糖糖很听话,如陶瓷娃娃,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不挪窝了。

    不一会儿,院内升起了袅袅炊烟,鹿肉被苏误割成条,挂在土灶上。他往火上加了一大把干柴,白烟生得很浓。

    现在,即使不照料火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熄灭。

    “大哥哥,为什么要烧烟子呢?”小糖糖蹲坐在门槛,双手撑着下巴,大眼睛眨了眨,显得很疑惑。

    苏误解释道:“用烟熏去肉里的水分和细菌,能保存得更久。”

    “细菌?”糖糖不理解这个词。

    苏误与她坐在同一条门槛上,耐心地解释着。

    少时,从厨房里传来鱼香,马上要开饭了。

    小糖糖最是忙活,也最开心,一连从后厨里跑了五趟,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肉。

    或是老人谦虚,但是他的手艺确实值得赞叹,苏误才刚饱餐一顿,而今,又馋地坐上了饭桌。

    “不知道用油煎炸过的鱼是不是红烧味。”老人家把大盘子推给苏误,示意他先尝。

    “糖糖觉得怎么样?”苏误给小丫头扒下一大块肉身,去了鱼骨才放进她的碗里。

    “爷爷做的饭最好吃了。”糖糖脸上洋溢着幸福,小嘴唇上都沾满了油脂。

    大荒乡村里的一顿简餐,让苏误很感慨。

    见小糖糖与老伯其乐融融的画面,他也深陷其中,灵魂若找到了慰藉。

    隐约时候,苏误兴许明了,有时候幸福无关身外物,其实越简单越真实。

    大概对糖糖来说,爷爷身体健康,能吃饱肚子,就是幸福了。

    ……

    ……

    傍晚,夜深人静。

    苏误所住的房屋,有淡淡的霉灰味,想来空置了许久,少有人使用。

    他独坐在小院,仰望星辰,忽而几步跨出,来到一片谷地。他躺在枯草上,远望银河,其中是有一颗星,名为地球。

    苏误想到了自己的友人,不知何年何月能相见。

    “水果哥还好吗?”苏误哀怨地叹气一声。

    这是一个荒唐的世界,凡事出人意料。

    “秦始皇竟然还活着……”

    活了两千余年的人,苏误不禁觉得骇人,古史留于笔墨间,而始皇又何尝不是一本活着的史书?

    两千年前的光辉神话,照耀了一个时代,两个星球,始皇究竟为何来到无名界。

    他可有回去的方法?

    苏误回想起星门外的石碑,始皇怒斥周天子的千余字。

    “难道秦始皇来无名界,是来杀周王的?”

    周朝以前,封神榜时,古华夏确有许许多多的仙人,也许武王姬发就是一个仙人。

    而今想来,上古时期,也许有很多的风流人物,都来到了这个世界。

    始皇曾遣方士徐福去东海寻不死神药,或说当年,徐方士真的寻到了?!苏误大感惊讶。

    “说不定始皇也是一个炼家子。”苏误想到,这是个修仙的世界,始皇能活千年,与修行不无关系。

    然而,究竟要怎样的境界,才可能活过千载悠悠?

    “我的境界又是如何呢?”苏误疑惑,他空有师傅留下的术与法,却不知境界。

    譬如武术,而今,苏误徒有几分形,却没有意韵。

    雷霆虽强,可抽断钢筋铁骨,却是野路子,对正统仙家来说,可能还不入流。

    “想在武仙生活,就要入乡随俗,我必须强大起来。”苏误得出这个结论。

    他想到牧府的两只青兽,动辄砍杀,真刀真枪地夺命,非常野蛮。

    这种不讲理的世界,唯一的理,就是拳头。

    当日,苏误能活着走出紫气东来,靠的就是一手无极法。

    大荒茫茫,无边无际,一颗恒星的界域,甚是广袤了些。

    苏误找不到柔柔他们……

    “如果我在东荒闯出头,站在最显眼的顶端,让他们来找我?”苏误喃喃自语,他很想找到自己的朋友,因为,在这样荒凉的世界,只一个人,太孤独。

    他害怕孤独。

    所以才选择与老伯和糖糖一起过冬?

    那个和蔼的老人家,总让苏误想起自己的师傅。

    “师傅,您最爱的关门弟子,拜入别府了……”苏误悲哀地叹息,瞭望极远的一颗星,不知是否地球。

    他向那颗微微泛着蓝芒的星星说了很多话,他感觉很疲惫,也很孤单。

第三十五章:有恶汉

    次日,时过三杆,苏误从小屋子里醒来,木桌上放有干净的衣物,想必是老人家为他准备的。

    苏误将自己形象大概地拾掇了一下。

    刮尽胡子,盘起发束,换上干净的外衣,总算是像个人了。

    “咦呀。”小糖糖看见刚出门的苏误,吓了一大跳,跟见了鬼一样,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糖糖不认识我了?”苏误打趣道。

    苏误身材匀净,眉目如画,凤眼薄唇,凑合着一身布衣,却有别样的风雅。

    从乞丐变为正常人,反差着实太大,糖糖反应了许久,红着脸道:“是大哥哥吗?”

    “是啊。”苏误笑道。

    别说糖糖,就是老人家,也差点没认出苏误。

    所谓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苏误换了身行头,完全地大变样。

    经过混沌之灵的洗礼,苏误虽不似仙人那样的脱俗风貌,隐约中,却有股亲和的气质。

    “来吃早饭吧。”老人家说道。

    早饭是昨晚剩下的鱼汤,还有些白馒头。

    看似很不丰盛,但是祖孙俩却很满足。

    “爷爷要多吃一些。”糖糖将自己手边的馒头,一股脑地全撕给老人家。

    “你还在长身体,不能饿着。”

    “糖糖不饿。”糖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憨憨笑道:“糖糖个头小,肚子里装不下很多东西,都给爷爷吃。”

    祖孙俩习惯了穷苦,很勤俭,也很节约。要是在平时,大白馒头是正餐,早上不舍得吃。

    老人很慈祥,疼惜小孙女,趁糖糖不注意,给她添了许多馒头和鱼肉。

    这种细微的温情,最让人感动,苏误听着祖孙的对话,心里很不平静。

    “老伯,您和糖糖吃着。”苏误收拾起碗筷,就去后堂清洗。

    “小哥是客人,怎么能一直照顾我们……”老人家来不及劝说,想拦着苏误,可以他的脚力,需一步就跨进了后厨。

    小糖糖想要帮忙,却被苏误硬生生地赶了出来。

    “你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就该去玩,没事别进厨房。”苏误义正言辞。

    “喔。”糖糖觉得,这是个怪哥哥,下意识应了一声,嘟着小嘴跑开了。

    苏误叹了口气,心中有很多的愁思,大荒无穷无尽,像这样的小山村多如繁星。老人与小丫头,只是大海里,非常普通的两片浮萍。

    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永远不去想山的外头有什么。

    时间依然前进着,但似乎与老人家和小糖糖无关,祖孙俩只会考虑今天如何活着,明天能否活着。

    “我总是会离开,却放心不下这俩人。”苏误手洗着盘子,透过推窗,看着黑帘布,隐约觉得伤怀。

    “我走后,糖糖能吃上饱饭吗……”

    “老人家还会去冰河里摸鱼……”苏误低声喃喃,谁也听不见他的那份挣扎。

    有些事,一旦插手,就很难脱身,情是其一,怜是其二。

    既情与怜,模糊了界限,便会紧紧纠缠着,再难区分。

    “我真的不能在这里常住……”苏误反复地警告自己,不敢牵挂太深。

    ……

    ……

    小酒馆外,吵吵闹闹,来了一群五大三粗的人。

    “张老头,打酒!”为首一人,眉角刀疤,身形魁梧,恶笑着露出缺了门的牙齿。

    很快,小酒家外就围观了村民。

    “高粱两坛,小米酿一坛,还要两斤肉。”

    “哟,吃着鱼呢?还剩了几条啊?一并与我们打包了。”一个壮汉,看见木桌上的热盘,毫不客气地抓走馒头。

    “那是我留给爷爷的……”小糖糖委屈道。

    “忒——”壮汉嫌恶地看了一眼白面馒头,皱眉道:“妈的,这是吃剩的啊?呸呸呸。”

    他把馒头渣吐在了店门口,又踩了几脚。

    小糖糖珍惜的馒头,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你们这些坏人,就知道欺负我和爷爷。”小糖糖很伤心地看着大馒头,泫然欲泣。

    “小丫头,这里轮得到你说话吗。”为首的壮汉指尖向糖糖光洁的额头一戳,就让她跌倒在地。

    “糖糖!”老人回护孙女,挡在小糖糖身前,道:“你们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对一个小孩子出手……”

    老人身体枯瘦,脊背弯曲,就像个干瘦的木乃伊。

    “叫你打酒,臭老头。”一个光头壮汉,手上拿着酒葫芦,他把木桌给掀了。

    鱼汤洒了一地,弄得小酒家里到处是瓦碎。

    “家里没有酒了……”老人道:“你们去别处吧。”

    “老头子别说笑了,这方圆十里的村,就只有你家卖酒,我们还去哪儿找?”

    “你酒家不卖酒,是要等着关门吗?”壮汉们围在小酒家门口,很有威风。

    酒家外的村民们,有怒不敢言,看看热闹也就罢了。

    “真的没酒了……”老人家摇头道。

    壮汉们不肯罢休,在小柜台后头翻来翻去。

    忽而,一个壮汉道:

    “对了,张老头。你孙女也有五岁了吧?”

    壮汉意味深长地看着糖糖,又笑道:

    “你不是给她埋了一坛米酿吗。正好拿出来给哥儿几个尝了。”

    小乡村有习俗,在小女儿出生时,一定埋一坛糯米酒在地里。

    糖糖的父母,在她出生时就被赵府人带走了。所以,属于糖糖的女儿红,是由老人家亲手封坛埋土的。

    “不行!”老人斥道:“糖糖以后还要嫁人,不能让你们胡来。”

    “那怕什么,你再酿就行了。”

    “一坛酒而已。瞧你那要死的模样。”壮汉们不屑道。

    小乡村将传统看的很重要。

    过门的小媳妇,要是没有年份的女儿红,说明这个女子不贞洁。

    而这种不贞的女子。过门后的日子会很艰难。

    “你们站住!”

    老人拦着壮汉,堵住后堂的门。

    “咦!臭老头脾气还不小。”

    “闪开——”几人在前堂胡作非为,举起空酒瓦缸就往老人身上砸去。

    噼嘭——

    随着一声脆响,瓷器碎片纷纷,散落酒家各处。

    老人家护着小糖糖,身体被碎瓦割伤,流了许多血。

    “嘁,早让你闪开,不知好歹。”

    壮汉们咋舌,嫌弃张老头身上的血。

    “坏人,你们不要打我爷爷……”小糖糖抱着爷爷,为他擦血渍。

    爷爷就像个血人,小糖糖被吓坏了。

    她无助地哭泣,眼神委屈,惶恐地张望,想要寻求大家的帮助。

    可是,街坊们躲得很远,不敢为祖孙俩出头。

    “没死吧,老骨头?”

    “没死就起开,别挡着路。”

    “酒钱记账上。哥儿几个,刨土。”为首的壮汉一把扯下厅堂的黑帘,大步走向后堂。

    “张老头,你家还有人?”壮汉们与苏误撞面,恰见他一脸阴沉,额间青筋暴跳。

第三十六章:打手

    当帘布落下后,苏误看见了一切。

    张老伯浑身是血,却依然回护着小糖糖。

    同乡街坊无动于衷,事不关己,默许了恶汉们的胡作非为。他们很害怕,不敢与恶汉起冲突,更不敢为祖孙俩打抱不平。

    小糖糖满脸泪痕,惶恐不安,无助地哭泣,她用有补丁的衣袖为爷爷擦去血渍。

    “爷爷......”

    “大哥哥......”小糖糖看见了苏误,眼泪更止不住了。

    几个壮汉,平时横行霸道惯了,目中无人。他们看苏误很不顺眼。

    “嚯。”

    “臭小子,眼神挺横,还敢与老子摆脸色。”

    壮汉捏着拳头,围在苏误身边。

    “嘁。”为首的壮汉往地上啐一口痰,对苏误嚷道:“臭小子,你挡我道了。”

    说罢,壮汉伸出大手朝苏误的脸糊去,似要把他扒开。

    这是一个极其辱人,且带有浓重挑衅意味的动作。

    苏误脸色一沉,以雷霆之速,反手扣住了壮汉的五指,用一种极痛苦的方式,扭曲着他的指节。

    “啊——臭小子你松手!”壮汉先是痛叫一声,紧接着勃然大怒,另一支手攥紧了拳头向苏误挥打。

    苏误不闪不躲,一用力,扳得壮汉手指间发出“咔嚓”声。

    “啊啊——”

    有十指连心的说法,壮汉疼的大吼大叫,全身抽搐,额间冷汗,于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拳风未出,刚握成形就被苏误捏散。

    “臭小子!你可知老子是谁?!你敢与我动手,还要命不要了?”壮汉威胁着,色厉内荏,虚汗已经浸透衣裳。

    其余的恶汉们,将苏误团团围住,既不给他逃走的余地,也没有贸然出手。

    “那你又可知我是谁。”苏误漫不经心地说着。

    “老子们管你是谁!”

    “瓜匹,你莫要虚张声势,我们是赵府的人!”

    “快放了王大家的,然后跪地求饶,否则的话,我们砍了你的手!”光头冷笑一声,掏出一把小刀在苏误眼前比划。

    “是你伤的老伯。”苏误眸若寒霜,青丝几缕垂飘,忽而有无名风扬起,带着一道疾劲,向光头踹去。

    苏误雷厉一脚,势如闪电,踢得光头肝胆错位,内骨塌陷,几近半死不活。

    “我去——”

    “这是个练家子。”

    此时,就是傻子也能看出苏误的强势。

    壮汉们欺软怕硬,见风使舵,见识了苏误的本领,自知撞上了铁板,断然不敢小觑。

    “你......你说,你到底是谁......”被苏误扳着手指的壮汉,面色痛苦地问道。

    “我是张老伯雇的打手。”

    苏误狠劲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得震天响,拍碎了壮汉半边牙齿,且带着鼻梁骨一起打断。

    “快逃!”壮汉们暗道不妙,连滚带爬地往酒家外逃窜。

    “妈的,回赵家找七公子搬救兵!”

    “走!”

    “既然如此,那我更不好意思放过你们了。”苏误冷喝一声,给这些恶人们挨个赏了一脚。

    苏误今天发了大狠,以超乎肉体的劲道,踢断了他们的尾骨。

    恶汉们直不起腰,只能爬着出村。

    “张老头家的招佣,竟然是个练家子......”

    “完了完了,张老头惹到赵家了。”

    “可不嘛,要是赵府里的仙人来了......”同乡人窃窃私语。

    “都回吧。”苏误拿起门板,对着乡民们冷声道:“今天张老伯身体不适,不接待客人。”

    他没有好脸色地关上了酒家,不给人看闲戏的机会。

    苏误小心翼翼地将老人搀扶进卧室,小糖糖又端来一盆热水,给爷爷擦拭血痕。

    “老伯,您没事吧。”苏误关切地问道。

    老人家咳嗽几声,叹道:“小哥,我没事......只是,连累你了。”

    苏误没学过医,却也能看得出来,老人家脸色苍白,瘦骨嶙峋,身体状况很不好。

    “老伯,你这是什么话。”苏误自责道:“是我在后厨待太久,早些出现,你和糖糖也不会受人欺负。”

    苏误的内心很纠葛,对祖孙二人有复杂的情感。

    “不......”老人家流了很多血,看起来非常虚弱,他无力道:“他们是赵家的人,我们惹不起......”

    “区区赵家,有什么不敢惹的。”苏误眸光一寒,表情变得很凌厉。

    “老伯,您与我说说赵家的情况。”苏误沉声道。

    他的眼里有火在烧,即想起这么善良的老人家,这么可爱的小丫头,天天受人欺压,他的心里就很难平静。

    于是,想要为二人讨一个公道。

    老人饱经世故,一眼就能看出苏误的想法。

    他劝阻道:“小哥,你一个人就能赶跑那些人,我看得出来,你不是普通人,兴许是个练家子。但是,赵家真的不能去招惹......”

    老人家身体虚弱,躺在床上,说话也很艰难。

    他流了很多血,伤到元气,一时半会儿恢复不了。

    “老伯,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赵家。您放心,我不会主动滋事。”

    老人家知道小哥的驴脾气,只是这次,他比苏误更倔,只言片语不提赵家。

    老人心地善良,有很多事情,不愿意告诉苏误。

    “小哥,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不要管我们了,早些走吧......”老人家苦心劝道。

    “走?我为什么要走?”

    “赵家有仙人在府上做客,万一他们来报复,你就麻烦了......”

    老人家胸膛剧烈起伏,又喘咳了好一阵子,直到肺里咯出了血,才舒缓了一口气。

    小糖糖眼泪婆娑,一个劲儿得为爷爷顺气,“爷爷,你不要说话了,快歇息......”

    “既然那些仙人会找上门来,那我更不能走了。”苏误道:“我可是您雇来的打手,我这时候离开,不是害了你们吗。”

    “只不过是一顿饭,我这个穷老头,怎么雇得起你......”老人愧疚道。

    他眼窝深陷,看上去很疲惫。

    “那就是最好的价钱,您已经支付给我了。”苏误笑道。

    苏误气概风雅,笑意亲和,宽慰着小糖糖,同时又催动无极法为老人疗养。

    “为什么这些坏人总是欺负我和爷爷,难道好人就只能被欺负吗......”小糖糖突然问出的疑惑,让苏误心头一颤。

    糖糖不过五岁,就看见了人间冷暖,问出这种问题,叫人很心痛。

    “糖糖,不要这样想,这个世道还是好人多的,像你的大哥哥就是好人。”老人家希望糖糖健康地长大,做一个善良的人,不希望她有细恶的念头滋生。

    苏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向糖糖保证道:“糖糖放心,哥哥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们。”

    “嗯......”糖糖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今天不知道哭了几次,红肿地厉害,许可怜地看着苏误。

    然而,这样的眼神,却让苏误更加迷茫了。

    他可以呆在小村庄,也情愿保护祖孙俩,但是他也知道,不可能一辈子留下。

    老人家活了七十六年,饱经风霜,一眼就看出了苏误的心思,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

第三十七章:解决问题

    苏误一连照顾了祖孙俩七天,洗衣做饭,卫生打扫,什么事都做到一丝不苟。

    此间,赵府的恶人并没有再找上门来。

    他一大早出门,在山里猎了头野猪,又去了一趟百里外的小镇,把整猪卖给屠夫,换了些钱。赶在早集的末时,为小酒家置办了些东西。

    “这些米面够过冬了。”苏误很满意今日的收获,忽而看见一些甜食,顺手买下,又给小糖糖买了新衣服。

    苏误扛着麻布袋子,一步三十丈,横跨大山,费了些功夫才回到小酒家。

    “大哥哥回来了。”小糖糖一如往常,蹲坐在门槛上等着苏误。

    娇小的身躯,不倒翁一样的背影,斜靠在门框上,显得很憨态。

    不见苏误,双手撑着下巴,撅起嘴,遥望着小村庄尽头。既见苏误,脸上巧笑颜开,桃花朵朵,像一只温顺的小动物,起身时张开小手,就要去抱他。

    “我给你买了新衣服,去试试。”苏误扯出十余件小花棉袄,都是崭新的。

    “糖糖,给哥哥说谢谢。”老人家身体有恢复,已经能下地行走。

    “谢谢大哥哥。”

    “老伯,这太见外了。”苏误笑道。

    小糖糖很开心,许久都不曾像今天这样笑过。因为,那些坏人,有整整一周都没有来欺负她和爷爷。

    她很懂事,把冰糖果子都留给了爷爷。

    “爷爷的牙齿掉了,吃不了这些硬东西。”老人家面容慈祥,手拄拐杖,承载了一家生活的重担,他的腰背有些弯塌。

    “大哥哥也吃。”糖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零食,她选择和大家分享。

    苏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大哥哥吃过了,这些都是糖糖的。”

    小丫头今天就跟过年一样,又有糖葫芦吃,又有新衣服穿。

    她匆匆试过衣服,又换回打过补丁的小袄子。

    “怎么不穿新衣服。”苏误道。

    糖糖摇了摇头,天真道:“新衣服要过年穿,糖糖还小,身上的衣服可以穿很久。”

    “没事儿的,大哥哥在这里,糖糖天天都可以穿新衣服。”苏误听了糖糖的话,心中百多滋味。

    然而,小糖糖很倔强地,不愿意换穿新衣,说怕弄脏。

    张老伯无奈道:“孩子从小穷惯了,也节约惯了……”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这种过分的勤俭,说不上好坏。可是,在有能力改变现状的情况下,苏误并不想看到糖糖将一件衣服翻来覆去、反反复复地穿够九年。

    苏误叹道:“糖糖从小就苦,不能一直苦下去……我有能力,也想为她做些什么。”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摇头,声音沧桑道:“小哥志在四方,迟早是要离开的……如果糖糖每天都像这样,习惯了奢侈,以后没有新衣服穿了,又该怎么办呢……”

    “老伯……”

    “没关系的,我能明白,也能理解。”老人面上有慈祥的笑容,他看着苏误道:“等小哥走的那天,不要告诉我和糖糖,小丫头有时候很缠人……”

    听老人家这么一说,苏误心头颤动,顿感黯然。

    老人的话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他从没想过,对于这样一对平凡的祖孙来说,穿新衣服竟能用“奢侈”形容。

    在人目所不能及的地方,总有些卑微是看不见的。

    苏误哑口了,他终究是个过客,不敢与祖孙俩瓜葛太深。

    可是,眼下他又没办法撒手,如果不管老伯和糖糖会怎么样?他们将在冬天冻死,恶汉们会卷土重来,变本加厉地欺辱祖孙俩。也许,赵家人也会报复。

    如此,他真的没办法撒手......

    苏误很为难,他并不是小酒家的顶梁柱。他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留下。

    一切皆有因果,而因果最是难缠。

    苏误听张老伯说过,他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糖糖的父亲,他才是该承担起家庭重担的那个人。

    但是,他被赵府的人关押在祠堂中。

    苏误向老人家问道:“老伯,那些恶汉为什么会欺负您呢?”

    “不止是我和糖糖,在这个村上,他们横行霸道惯了,没人愿意惹他们……”老人家咳嗽一声,叹息道。

    “他们就不怕犯众怒?”苏误皱眉道。

    “有赵家撑腰,他们能怕什么……”老人伤怀道:“乡亲们的子孙们都被他们管着,我们这边反抗,子女那边就受罪,只好忍气吞声。”

    老人手上有厚茧,衣服上有补丁,很平凡,也很普通。

    他七十六岁了,还在为生活挣命。

    “糖糖的父母是什么时候被抓走的?”苏误突然问道。

    老人眸光沧桑,看了一眼庭院里的糖糖,显得有些落寞,他道:“糖糖刚出生,名字还没来得及给,就遇上赵府抓壮丁,儿子儿媳都被抓走了。”

    “那么多年过去了,可有他们的消息?”苏误道。

    老人摇了摇头,沉浸在某种伤感里,眼角的皱纹更深了。

    “你们从来没有联系过,怎么知道他在赵家做奴?”苏误警觉到一丝异样。

    老人叹道:“前几年,吕家的孩子从山里逃出来,他告诉我们,祠堂里挖到了怪东西,死了不少人……”

    “那会儿,全村人去赵家讨说法,赵家就放了几个恶汉来治我们,吕家那孩子又被抓走了……”

    “难怪这些人作恶多端,原来是有人在背后纵容!”苏误感到不忿。

    他并不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热血青年,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情都是不由人的。

    想从小酒家脱身,而且心安理得地抛弃祖孙俩。他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救出张老伯的儿子......

    “老伯,您告诉我祠堂的位置。”苏误道。

    老人家看得出苏误的心思,他叹息道:“小哥,你又有与赵家对抗的念头……这是引火烧身,万不可行的事啊。”

    “老人家,我想把您的儿子,还有村里的年轻人都救出来。”苏误的态度非常诚恳,他一直在向老人疑问。

    糖糖在院子里闹腾,她对土灶很感兴趣。张老伯看着她,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糖糖从出生后,就没见过父母,她经常问爷爷,爸爸长什么模样?

    老人家也有很久没见过儿子,他很难回答糖糖的问题。

    苏误看得出老人的担忧,他笑道:“老伯放心,说不定我还蛮强的。”

    老人禁不住苏误的追问,最终,给了他一个方向。

第三十八章: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第二天,黎明前夕,在东荒极东的土地上,刚升起一抹鱼肚白,苏误便跳出了房顶。

    他的行动很隐秘,没打扰到任何人。

    忽而,有一只青鸟飞旋而过,鸣叫如鹰,很奇怪的样子。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苏误在树荫间穿越,踩在枝头,如蜻蜓点水,一点即走。

    夜影朦胧,珠露凝结,大荒山上幽谧寂静,连野兽也不敢嚎叫。

    “这也起太早了,虫还没醒吃什么?”

    苏误大概在自嘲,遑论那只奇怪的青鸟,他自己也起得很早。

    他从老人家口中得知,祠堂在小村东南外五十里,横亘在赵家与地肺福地之间。

    赵家的少爷们就在地肺福地里修仙,与福地中的老仙人有交情。

    苏误想问的还很多,但老人家所知有限,他是一个普通人,很少能和仙家接触。

    一路疾行,翻山越岭。

    约在光明出现后不久,苏误抵达了祠堂。

    他站在一座危峰上,目及山谷,看清楚祠堂外的风吹草动。

    祠堂建在山头,有奇怪的鸟居,像是一道山门,苏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云从山涧中,岭无行客,霜雾一丛丛”苏误喃喃。

    只见峰峦过隙,林场秩序,塔柏木密密总总,四方土地整整齐齐,俨然有人工的痕迹。

    苏误观察龙脉的走势,这处丘陵,就像是脊骨上多余的一块。

    非常突兀。

    “这是大墓封土!”苏误大惊,风水告诉他,这样的坡,这样的地,乃是一座坟。

    他看见封土上有一条参道,直达顶端。石阶还很新,像是新修不久。

    苏误一跃山巅,绕开树木,小心翼翼地靠近这大坟。

    封土堆上,一间鸟居,一个瓦舍,以及不知名的祠堂。在神鬼石像的后面,便就藏着大墓的入口。

    墓穴深不见底,黢黑一片,苏误梦回龙晶殿,联想到幽荧门的浮雕。

    “这是何人修建的坟墓!”苏误惊讶道,封土的规模,能堪比秦始皇陵。

    他背靠着石室,听见洞内有凿壁的声音,不敢贸然进入。

    此时,阳光才刚冒出头,东荒还在沉睡,祠堂外没有人把守,只有密集的挖凿声。

    “咔咔咔——”声音很清晰。

    苏误非常谨慎,观望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没有危险,他决定进墓一探究竟。

    “内里到底在进行什么大工程……”苏误运用瞳力,可看破黑暗,昏黑的洞穴,在他眼里等若白昼。

    而今,以苏误的本事,静如止水,动如疾风,行走在大墓里,就像鬼魅一样幽静。

    穿越过一条漆黑的墓道,苏误看见二三十人,在用铁镐凿壁,他们脚踝、脖颈上都扣着巨大的锁链。

    与旧奴隶一样的装束,裸露肌肤,背上到处都是鞭痕。

    想来,这些人就是被赵家奴役的村民。

    “吃饭的时候都有力气,一个个抢食,干活就没劲儿了啊!”

    “今儿要刨地两丈,挖不完不准休息。”

    “都给我麻利点!”大概是赵府的管家,手里举着钢鞭,时不时地往人身上抽打。

    “他们在挖什么?”苏误疑惑着,没有轻举妄动。

    他在墓中穿行,走访墓室,没人注意到他。

    墓穴分三层,螺旋树状结构,有一条主墓道,延伸出许多旁室。

    上两层墓室被完全打开,只剩下第三层最深处的主墓还没有方法进入。

    墓穴呈圆形,铜墙铁壁,安置有马牛龙鸡等兽首,脚下是一拟太极阴阳鱼,许是墓室的入口。

    阴阳鱼上留有铁器凿砍的痕迹,想必是赵家人的作为,他们打不开主墓室,所以另辟蹊径,从旁室开道。

    “这是八卦!”苏误惊讶道,怔怔地看着周遭。

    他回想着古籍内容,在八卦中,乾为马,坤为牛,墙壁上的八颗兽首,就藏着墓室里的秘密。

    “中天八卦,知来者逆,是故意逆数,坤以藏之?”苏误喃喃自语。

    在八卦之中,牛代表了坤卦。坤以藏之,就是牛以藏之。

    所以苏误看着牛首,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巧。就是很普通的浮雕,看不出玄机。

    他抱着牛头浮雕,掏牛耳扣牛鼻,墓室里没有任何反应。

    “逆八卦?”苏误想起卦象,喃喃道:“要如何逆?”

    他费了很大的劲,将牛鼻子转朝天花板,然后迅速倒退。

    然而,预想中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阴阳紧闭,毫无缝隙,他找错了开墓的方法。

    “奇了怪……”

    苏误绕石室走了一圈,将八颗兽首全部翻转,但仍然没有达到逆八卦的条件。

    就在这时候,苏误听到石室外有动静,他立刻警醒,一个闪身便躲进了阴影里。

    “是谁在里面躲着,滚出来!”一道人声喝来,苏误屏住呼吸,完美地藏匿住身形。

    “你幻听了吧。”

    “这种深坑里怎么可能有动静?”

    “可是我明明听到了响动……”

    “你们看,这些浮雕错位了!”

    “估计是老仙人上次进墓摆弄的,咱家普通人,谁扳得动这些石墩子……”赵府的几个管家,在阴阳里走了一圈,并没发现异常,这才离去。

    十数息过后,墓室内外一片宁静。

    过了许久,苏误才从墓室的天顶落下,长舒一口气。

    “现在不是寻宝的时候……”苏误拍了拍胸脯,冷静下来,回想起自己进祠堂的目的。

    眼下救人要紧。

    忽而,他看见阴阳鱼的变化。那一黑一白两只眼睛,似乎有所松动。

    苏误用五指扣挖,但是没什么效果,阴阳眼嵌地很死,用蛮力很难取出。

    “雷电——来……”苏误小声道。

    他的五指之间上,有电流的火花,如五条小蛇,牢牢地咬住阴阳眼。

    苏误扣下两只鱼眼,将它们黑白颠倒,便此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两条阴阳鱼,因为失去了眼睛,开始纠缠,黑白交融,不停地旋转,仿似回到了蒙昧的混沌状态。

    神华从脚下萌生,浮现出一拟阴阳图腾,仿若一扇门扉,轻轻地打开。

    旋即,磐石地板翻面了一百八十度,直接让苏误坠落进地底。

    “我擦,这你妈——”

    还不等苏误感叹完,他便被阴阳吞噬,连声音也没能传远。

    阴阳鱼复而归一,八只兽首亦变回本来模样。墓室内,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第三十九章:关守

    斜日映清泉,繁花落下,红瓣随溪水汩汩,渐流远方。

    荒山的石苔上,珠露盈盈,晨雾刚刚散去,还留恋着青草的芳香,虫儿也才刚起。

    在隐地的水清处,灵源妙不可言,有一只青鸟,桓旋降下,啄走蚕虫,且留下一则消息。

    苏误不见了。

    他消失在大墓的八卦里,被阴阳鱼镇压,不见天日,无法出逃。

    “痛痛痛……”苏误捂着脑袋,从地上坐起,抬头仰望穹顶,却无法看穿这样的黑暗。

    有太极在头顶震慑,他的瞳力失灵了。

    四周漆黑一片,就像是回到了太阴幽荧,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间,一道隐约的光线从苏误眼前掠过,他察觉到一丝可能,就在前方,有一条单一的通道,或许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有些犹豫,但还是走了进去。

    “妈的,我该怎么出去。”苏误拗揉着胳膊,拍净衣衫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走着。

    适逢大墓,一切都要谨慎,在谁也不知道的拐角,就可能藏着暴杀的机关。

    直长的窄道,像是没有尽头,静静悄悄,连风声都不曾有。

    “这条墓道,到底通向哪里……”

    大墓一直在延长,苏误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开了封土的范围。

    难不成又走上了星空?苏误大惊,墓道带给他似曾相识的感觉,所以他不敢大意。

    渐渐地,墓道两边墙上开始有壁画出现。

    那是一段荒唐的故事,落满了历史的尘埃,让人很难轻信。

    起始,是一个老婴的出生,他生而白眉白胡,体弱头大,目如深渊珠清澈,是名副其实的怪胎一个。

    他的出生很离奇,就像是命中注定的那般。

    天生会说话,三日可下地行走。指着李树言:“以后它是我的姓氏。”

    “我在史书上读到过这个故事……”苏误喃喃自语,一边探看着壁画,一边警惕着前路。

    老婴平安地长大,憬悟天道,超凡脱俗……

    壁画描绘出他的法术,玄而又玄,绝妙巅峰。

    他用金酒金丹济助世人,化煞辟邪,成就仙名,进入了天界。

    他的一生极具传奇,开辟时代,意义非凡。

    “这是老子得道时的画面?”

    苏误看着一方壁画,略微地有些出神。

    画中老人悬壶饮酒,仰望星空。他的神态悠然自得,无所约束。

    老子得道,是天道,天人合一,道法自然。

    难道说,老子当年真的修仙而去,进入了人世所不知的另一个世界?苏误感叹。

    壁画孔子拜圣,他向老子讨究礼法,而老子却告诉孔丘,他不能得道。

    老子超凡无为,是天下之师!

    这一段的故事,极其冗长,壁画极多,占去大量篇幅。苏误前进了数十分钟,才将孔子问礼看到头。

    “老子当年让孔子跟随他三年,然后才能教他,两人博古论今,以道为礼,相讨了整整三年……”苏误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这一段尘封的历史,是宇宙另一端的辛秘,而今,竟然能在武仙见识。

    冥冥之中,苏误似乎能感觉到,两颗星球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数亿光年的空间跨度,两颗星之间怎么可能有关联……”苏误不敢细究这个问题,他的脑容量太小,算不出结果的。

    壁画还在继续,无限延长着。

    上面描述了老子周游列国,知晓天意,后来倒骑青牛,西出了函谷关。

    这是神话记载,千百年来,人们寻找函谷皆徒劳。

    那样神秘的境地,只是一个传说。它不可能存在,也不应该存在。

    “有传说称,老子当年就是在函谷关著写出《道德经》。”苏误沉思道。

    壁画后半段,还刻画了一人——尹喜,关尹子。

    据说,老子当年,西出函谷关,通往仙界后再也没有返回。而这个关尹子,就是老子在尘世间,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尹喜时任函谷关守关,少时好天文,修养深厚。一日,夜观天象,见东方三万里,紫气东来,如飞龙盘桓。尹喜断言,不日将有圣人从此经过。

    七月十二日,关下来了位倒骑青牛的老人,正是老子。

    老子知道关尹子是命中注定会得道的人,于是留写了他上下两部经卷,共五千字。上卷曰:“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故而称《道经》。下卷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故而称《德经》。

    壁画将这一段传奇,原原本本地刻在了墙上。

    这段尘封的过往,显得很真实。让人向往,如同身临其境。

    壁上的关尹子充满智慧,与老子坐而论道,畅谈宇宙。

    他们是自由的,无拘无束。就像天上的流星,拼尽全力地陨落。在一瞬间的烟火灿烂里,将光芒极尽盛放,不留任何遗憾地快活。

    “墓室的主人究竟是谁!竟然对老子有这等深刻的认识。”苏误感到惊讶。

    是想,这一段辛秘,至今为止还不得考究,说是神话传说也不过分。

    然而,墓主人从何而知?又是凭什么将老子当年所为,悉数留画。

    难道他见过老子本人?

    苏误的心中出现一种异样,他总觉得自己错漏了什么。

    “和秦始皇的封碑一样,宇宙的另一端,也留有老子的传说……”

    “两个不同的世界,隐约有一段连接。”

    “老子西出函谷关后,最终去了哪里?”

    苏误怔怔出神地看着壁画,那个白眉白发的老人,从婴儿到老年,他的样貌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像是已经长生不老了。

    据说,老子最终寻到了不死的法门,他画过一张太玄清生符,赠予了一个叫徐甲的人。

    徐甲因而能过两百年。如果传说是真的,那他大概到了现代都还没有死!

    “如果这样的神话故事,都是真的,那么老子也许还活着……?”苏误不确定道。

    壁画的结尾,留有一个背影,老人须发皆白,手执竹简,倒骑青牛,独自走向了一片玄虚的绿境。

    这大概就是函谷关了。

    一个神秘兮兮,且让人充满遐想的仙槛地。

    那里藏着老子的秘密。万物之终极,皆在一座关头!

    忽而,墓到了尽头。

    此地是一个正八方的幽幽密室。八面墙上,各有三杠,或断或连,排序出八幅卦象。

    “又是八卦……”苏误看着墙壁,这是最正统的八卦。

    在墓室中央,仍有一拟华光太极,上面悬挂着一把剑。

    此剑,神华内敛,锋芒不露,有大道加持,天理蕴含剑身。

    仅肉眼一观,苏误就能感觉到剑鞘中的磅礴之灵,那是一股极其雄浑的力量,中正平庸,且又不失凌厉的剑意。

    “这难道是……当年关尹子戍守函谷关时的佩剑?”苏误大惊,称此剑为“关守”。

    这柄剑,与千图壁画中关尹子腰间的佩剑一模一样,剑镡上的云纹,剑柄上的小篆,分毫不差。

    “剑中蕴含的势,叫人惊讶!”苏误赞叹连连,伸出手,顺势取下这柄剑。

    剑身笔直如线,长两尺八寸,宽二寸四分,漆黑剑柄,青铜璇纹剑格,大气而又庄重。

    在剑离开太极的一瞬间,墓室四周忽而震动起来。

    “我去,这地方要塌!”苏误暗道不妙,但是却没有空隙能让他逃走。

    八卦之中,兑卦开始剧烈摇晃,像被人从内而外地打开。

    忽而,正西方之门开启,苏误瞪大了眼睛,只瞧见山绿茫茫,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的西山,如同玄虚之中的幻境。

第四十章:七少爷

    早些时候的小酒家,糖糖和老爷爷已经起了。

    糖糖每天都能喝到鲜浓的鱼汤,所以精神头极好,她捡了几根柴,帮爷爷把灶火烧旺,然后又蹦蹦跳跳地去叫苏误起床。

    大哥哥非常贪睡,日不过山岭他是不会起床的。

    “咦——?”糖糖换了身新袄子,上面没有皱巴巴的补丁。

    她站在苏误的房间里,空空荡荡,床榻冰凉,不知大哥哥哪里去了。

    “爷爷,爷爷——”小丫头一步三晃,匆匆地跑到厨房,焦急道:“大哥哥不见了!”

    “嗯……”

    老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在案板上改刀,细腻地剔刺,切了些葱、辣子加进汤水。

    老人知道苏误去了哪里,昨天小哥说,他要去祠堂勘察,他让老伯放心,说自己不会乱来,只是先探个路。

    “等到午后,你大哥哥应该就回来了。”老人揉起面团,打算蒸一些包子。

    他痴望着东南方,轻微出神,隐约地感觉到一丝伤怀。

    年纪大了,偶尔会这样。

    “大哥哥去哪儿了?”小糖糖偏着小脑袋,红唇嘟囔,天真地向爷爷询问。

    老人家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就在村头外,恶汉们又来了。

    领头人是一个青年,诗扇士冠,玉佩香囊,走路时昂首阔步,目朝青天,一副纨绔富子的模样。

    “是赵家的七少爷……”

    “七少爷来了!”

    “快躲……躲起来。”赶早耕田的乡民们跑得很远,不敢与赵家扯上干系。

    “你们这些废物,竟然让乡野村夫给打了。”七少爷目光如炬,额上黑印,刚出骂声,身后糙汉子们全低下了头。

    “张老头家有个打手……”光头道。

    “很厉害。”

    “一个巴掌差点把王大家的打死……”

    七少爷身着银袍,上画仙鹤几只,莲叶几朵,束发绸带镶有金丝,折扇题诗撒有金粉,风范十足。

    “打手?”七少爷皱眉。

    “不就是乡野莽匹嘛。”

    “就为了这点儿破事,少爷我还得亲自来这破烂的乡场,你们真是废物。”

    看见鞋子沾上了泥水,七少爷非常愤怒,又将恶汉们骂了一顿。

    平日,习惯在村上作威作福的几个人,现在是卑躬屈膝,奴颜媚骨,对着赵家少爷不停地点头哈腰。

    “到……到了!”

    “就是这儿!”

    七少爷抬起眼,看了看小酒家破旧的招牌,露出嫌恶的表情。

    “去开门。”赵家七少爷摆了摆手道。

    光头壮汉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就将小酒家的门板踹得稀碎。

    酒家内,座椅倾倒,木头板子碎成的碴子落得到处都是,入眼处,一地狼藉。

    此间的响动,惊吓得后厨里的祖孙俩脸色煞白。

    “是张家的老头子招惹了七少爷。”

    “果然是因为他聘请的年轻人。”

    “他们打了赵家的家奴,这件事不会轻易就算了……”乡民们围观着热闹,小声地议论着。

    张老伯一个人从后厨里出来,他让小糖糖躲回屋子里。

    “赵家的少爷,小店关门了,不卖酒了……”老人家搓着手,腰上还拴着围裙。

    “我知道。”赵家七少爷坐在用丝巾垫着的木椅上,笑道:“这么烂的地方,早该歇业了。”

    “那您……”

    七少爷脸色瞬间一沉,眼若寒冰地看着老人家,道:“老头,少爷我没时间和你废话,我就给你明说了。”

    “你活了大半辈子,也该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道理。”

    他指着身后,五个身材壮阔的恶汉,道:“我赵家有六个家丁被你打成了残废,治好他们,花了我不少的银钱和仙药,现在还有一个躺在床上。”

    七少爷冷声道:“少爷也不难为你,把药钱拿出来,我立马走人。”赵家少爷伸出手,撇了一眼张老伯。

    “有钱给…….有钱给……”

    老人家应着话,战战兢兢地回到屋子里,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黑布包,上面满是灰尘。

    那是老人家的棺材本。

    他将黑布包交到赵家七少爷手里。

    七少爷皱眉,面露嫌弃,掂量了一下,忽而,将布包直接甩在了老人脸上。

    “臭老头,你打发叫花子呢?”七少爷怒道。

    “家里只有这么多了……”老人的声音很卑微,握着自己的棺材本,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家惶惶不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低着头,不敢正视赵家少爷。

    “没钱?老规矩,就用东西抵!”几个恶汉嚷道。

    “老而不死是为贼。”七少爷声如寒冰,高高在上,翘着腿道:“贼老头,从今天起,这个破茅屋就归我了。你们几个该砸砸,该搬搬,自己的汤药费,自己拿回来。”

    七少爷很强势,宣判了对张老伯的惩罚。

    “是!”

    壮汉们就像疯狗一样,随手拿起东西,不管是什么,就砸。

    “使不得,七少爷使不得啊……”老人家苦苦哀求,凄婉道:“孩子们还在赵家!不能等两口子回来,连家都没有了啊!”

    老人家很执着,这个家破了一些,勉强能够挡雨。他有一个愿望,想等儿子回家,一起修缮房瓦。

    七少爷一脚将张老伯踹倒在地,道:“臭老头儿,别惦记了,你儿子早就不在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老人,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七少爷特地告诉老人这个消息,就是想看他老来丧子的反应。

    “什……”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伤还没痊愈,被七少爷踢一脚,又受到刺激,突然咯出一口血,道:“我儿子……他怎么了?”

    老人面容苍白,浑身颤栗,枯瘦的身体仿佛随时会散落。他咳了很多血,嘴角流下了一条血痕。

    七少爷不屑于回答,一脚将老人踢了很远。

    他就是这样捉弄人,看着张老伯伤心欲绝,他面带微笑。

    小糖糖躲在屋子里,她看到这一幕,大哭着跑出来,抱着爷爷,泪眼婆娑道:“坏人,你们不要打我的爷爷……”

    看见小糖糖的模样,七少爷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老头,你家的女娃倒是有意思,竟然是玄女?”七少爷如老鹰扑兔一样将小糖糖拎了起来,似笑非笑道:“真是有意思。”

    “放开我,我要爷爷……”小糖糖哭得肝肠寸断,整个人悬在半空,小脚用力蹬着空气,却无法挣脱七少爷的擒拿。

    赵家少爷打算把小丫头带回府上。且能看出,他不怀好意。

    老人家喷出一口气结的逆血,向赵家少爷哀求道:“少爷,少爷……你放过糖糖,她才五岁,她还是个孩子,有什么怨恨,你冲着我来。”

    “不要带走糖糖……我只有这一个孙女……”老人紧紧攥着七少爷的裤脚,任他如何踢踩,始终不肯松手。

    七少爷嫌糖糖哭闹,把她收进了一个乾坤袋子里。小酒馆后堂的打砸声持续不停,家里的瓦瓦罐罐全碎了。

    老人手如枯骨,上面沾着血,死攥着七少爷银袍的边角,一声又一声的苦苦央求。

    “臭老头,你弄脏我衣服了,松手。”七少爷不悦道。

    “少爷,我求求你,放过糖糖……”老人家的嗓子喊哑了,非常绝望。

    七少爷皱起眉头,点指着光头,道:“把他手砍了。”

第四十一章:函谷关

    青嶂似碧波,蜿蜒绵延,滔滔不绝,滚滚的绿浪,就像泛滥的江水,声势浩大,望不穿也看不尽。

    苏误体会到一种波澜壮阔,他很难形容这种震撼。

    大概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大道无穷,森罗万象……”苏误感觉干渴,他很想喝水。眼前是一种风水卦象,涵盖了天下万物。

    他的眼神略微恍惚,神游虚谷,呆若木鸡。他从来没有想过,壁画上的绿野玄虚,竟然真的存在。

    忽而,苏误想到了一种极其荒诞而又离奇的可能,亦或说,历史的巧合太过于惊人,由不得他这样想。

    此地,正是函谷关!

    东边万里,就有紫气东来。而今,依然存在。千万年间,从没有消散。

    数千年前,老子走过这条路,他倒骑着青牛,登上了九天!

    苏误痴痴地看着手中剑,在山崖峭壁的洞虚中,身若玄仙,青丝飘摇,像极老子当年捕获天道时的样子。

    “这条路的尽头,难道就是长生的仙界……”

    苏误心潮澎湃,他尝试让自己平静。但是,这样广袤的天地,绿野的浪潮,让人不禁地想要振臂高呼。

    就像初次远航的水手,第一眼看见的大海一样。

    荒兽嚎啕,苍鹰啸天,函谷关幽幽无极,森罗万象,深不可测。

    苏误隐约感觉到一股玄势,也许是数千年前,老子倒骑青牛时留下的。

    那股势,大道自然,天人合一,玄如高远之天,极妙无穷。

    苏误不敢在这里呆太久,怕在领悟天道时,就地坐化。此势就是这么地极致,大道自然!

    所以,他匆匆地从崖上离去,走入幻境,却倏然地发现,自己来到了祠堂以北千里外的地方。

    关守还握在他的手上,但是他很难理解发生了什么。

    “函谷关在武仙星......”

    “那地球上的函谷关呢?难道是假的吗?”

    “老子当年就是从这去往了仙界?”

    “可是武仙距离地球数亿光年,事情发生在这里,地球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么这座坟呢?它详细记载了老子的生平事迹,又留有尹喜的剑......”

    “难道墓主人是关尹子?”

    苏误很混乱,思绪飘摇,但是他笃定,在地球与武仙之间曾经有一段桥接。

    否则,很难解释两颗星之间的关系。

    这是当下,苏误无论如何也不会理解的事情。

    “函谷关……不是我今天的目的。”苏误甩开杂念,用双手拍打脸颊,让自己清醒几分。

    “我不能停留过久。”

    他横跨东西两端,翻山越岭,就像是一颗流星,快如雷霆。

    有关祠堂的调查结果,不尽如人意。

    大墓里有奴人约三百余,十七个看守,其中,不乏地肺福地的修士。

    如果忽视函谷关的崖洞,那么,祠堂进出口就只有一个。想要解放这些奴工,只能从正面强突。

    救人很简单,而要不打草惊蛇,躲过那些修士的感官,就很困难。苏误思忖着,他摇了摇头,不看好救人的行动。

    将三百余奴工都放走,这不现实,赵家人手段恶劣,一定会把他们再抓回去。

    只救一人,抛弃其余,这样就简单。可是苏误办不到,在他看来,顺手能救而不救,等同陷害。

    再者,苏误并没有在祠堂发现老人家的儿子。

    虽然昨夜的时候,张老伯就告诉过苏误他儿子长什么样子。

    如果第三层墓室被凿开,赵家人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大墓再没有宝藏可以挖,赵家会不会放他们自由?苏误沉思着。

    在他身旁,风景流逝,山河如倒带,浑似缩地成尺。

    有无极法盈风助力,配合强劲的体魄,蹬地三十丈,尤过之而无不及。

    约是在日升当头的时间,苏误抵临地肺山。他很想见识福地的强大。

    “而今,我空有师傅传授的术,缺少修炼所需要的经。我不能更改门庭,不能拜入别府……如此,偷潜进福地仙山借经听讲,或许是个办法……”

    苏误遥望瀑布飞泉,元灵山峦,心起邪念。他忽然笑了笑,觉得修仙人的事,能叫偷吗。

    地肺山坐落福地,祥云从林中飞升,烟波浩渺,山水迷蒙。灵鸟在天上盘旋,吟鸣如若丝竹,琴瑟和弦。

    银川瀑布,高九千丈,从远天的尽头坠落,夹带着七彩光华,与地肺山之间架起一座斑斓神桥。

    苏误拿福地与阿房宫所在的紫气东来相比较,灵源差了些,但是奇景依然。

    福地底蕴深厚,深山里藏有强大的力量。

    苏误看见,在烟霞缭绕的峰上,有仙人在天上飞桓。他们脚下虹芒,逍遥自在,一跃万丈高,一手拂云一手摘星。

    在峰峦的最深处,有几股难以捕捉的玄势,让他很忌惮。

    “这是一个非常理的世界!”苏误大感震惊,他从不曾认为,人能够借势而飞。如今,眼前的仙人们,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修士飞天,境界使然。

    可是,究竟要何种境界,才能架虹齐天!

    “我也能达到那种境界吗?”苏误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向往。

    他翘望蓝天白云,碧空如洗,卒然有一道银影从眼前闪过,背负着漆黑大口袋,叫人好生起疑。

    兴许是地肺外出的子弟。

    苏误没有在意,他今天受了许多的震撼,觉得应接不暇,胸膛里有荡气回肠,许久都不肯消散。

    又是函谷关,又是老子、关尹子、架虹飞天的仙人。

    不过半天时间,苏误就见证了这么多的离奇……

    实在是骇人听闻,

    他躲在几颗参天古树的梢上,以强悍的目力,窥察起地肺福地的山势。

    “果然是好风水……”苏误叹道。

    山中有龙,连绵不绝是为龙脉。龙脉有源,叫做曲仙,此源地汲取大地精华,汇聚天灵,主掌着方圆百里、千里、万里的生机。

    可说,上古的斩龙人,斩的就是曲仙。

    “地球上的龙脉都断了,只有在武仙能看到曲仙。”苏误感叹道。

    这个地肺福地,实际上就是一处曲仙地。要是将龙脉斩去,方圆百里,必将山河破碎,愁云惨淡。

    “以我的本事,斩龙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苏误围着曲仙行走,发现地肺之势,易守不易攻,亦是有天险在默默庇佑。

    关乎龙脉之根,连天道也要多助。

    他还想调查地更深,靠近地肺五里,忽而,一道青光霹雳从远山处向他斩来。

    “我去——”

    苏误脚下若影迷踪,爆退而走。

    此间草地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斩痕。

    苏误惊一身冷汗。

    “妈的,已经足够小心,还是引起了地肺山的警觉。”

    苏误躲回古树上,他发现福地里没有动静,那一击仅仅是个警告。

    他思忖片刻,心中隐隐不安,遂决定先回村庄。

第四十二章:遗愿

    极东的荒地,有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沿灵芸的龙脉,不止有仙修在此,许多凡人也要依靠山水生活。

    活着,就离不开山水与土地。

    凡人与仙人,天壤之别,在普通百姓眼里,那些修仙的人,全部高高在上。他们是上位者,追逐日月,赶撵星辰,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百姓们害怕这些仙人,他们太强了,对他们而言,杀人就像捏死虫子一样简单。

    所以,百姓们活得很小心,很卑微。不敢触怒仙人。

    即使落户建居,也在深山,远离地肺福地数百里。

    这是一段很远的距离。

    远到许多的村人,究其一生也不可能来到这里。

    他们的生活圈子很小,很局限,就只有一片地,一座山。

    大荒里的小山村,寂寂无名,一如往常一样,暮气沉沉,毫无活力。

    它许是有名字的,只是很多年没有被提起。而今,连村头最老的老人,都忘了它的姓。

    苏误在村里行走,他很警戒,察觉到一些怪异,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太安静了……”

    虽然小村落平时就不吵闹,但是今天更加地死寂。这种极静,静地诡异,让人惶惶不安。

    村外的田坝上,没有忙农人。

    河边常坐着的钓翁,鱼竿还立在河岸旁,人却不在了。

    秋时的阳光很暖,刚过午后不久,正是好天气,难道大家都在午睡?

    苏误在小村外走了一圈,他发现,各家各户门窗紧闭,鸡不鸣了,狗不叫了,躲在舍窝里瑟瑟发抖。

    太奇怪了,这里一定有事情发生。

    心里的不安愈发强烈,身上没由来地出冷汗,他迅速跑向酒家,带起一路灰尘。

    “这……怎么……”

    苏误目瞪口呆,口齿结巴,不明眼前发生了什么。

    黎明时还健全的酒家,而今满目疮痍。旧招牌碎在地上,板面上还留有脚印。厅堂上木屑纷纷,土尘涂墙。承重的木桩歪裂,房屋大半的梁子都塌了。

    以苏误的瞳力,能看清许多细节。

    断壁残垣的废墟下面,石砖瓦片倾轧着一条枯瘦的手臂。

    很熟悉。

    那般的消瘦,皮包着骨,久经风霜,为生活操劳而变形,是老人家的手臂。

    老人用这双手,为苏误做过饭,他的手艺令人赞叹。

    苏误眼力强悍,看得很清晰,两只断臂上,断面如镜,非常整齐。

    可以想见,砍老人的刀一定很锋利,削铁如泥,才能制造出这样的伤口。

    还有一种可能,老人家根本没有反抗。

    “是……是谁干的!”

    “老伯……张老伯?!”苏误冲进厅内,大声呼喊,寻找老人家的影子。

    后堂的小院子,千疮百孔,处处是碎瓦,土灶、田地都被糟蹋了。

    在张老伯的房前,候着几个街坊。他们的脸上,写着悲哀。

    见苏误回来,所有人都盯着他。

    “张老头屋头造孽啊……”

    “你这个天煞孤星,惹了赵家人,自己倒是跑了。”

    “卑夷的山人,亏老张家好心收留你,你坑害死个人!”

    “要不是你,张老头受不了这个罪……”

    乡民们围着苏误,一言一语,指指点点。大家的眼中,充满愤怒。

    苏误眼神呆滞,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他的心隐隐作痛,难以呼吸。他能够预料到门背后的情况,但是,很难接受。

    “让开!”

    苏误大喝,声如洪钟,震垮了几只摇摇欲坠的瓦。

    他从乡民们的围攻中挤出,冲进屋子里。然而,里间的景象,顿时让他傻眼。

    有老妪端着汤药,一勺一勺地往张老伯嘴里喂。

    老人家缺了两臂,上身像根木棍儿,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毫无血色。汤药更是顺着他的唇,滴在了被褥上。

    老人非常虚弱,如将尽的烛火,随时熄灭。

    老妪见苏误进门,眼角水雾,道:“就是你这个扫把星,把张老头害成这个样子!”

    苏误看得出来,老人家状况很不好。

    他一个闪身到床边,看着老人,不知该怎么办。

    兴许是老人家回光返照,他感觉到苏误就在身边,所以睁开了眼皮。

    “孩子……”张老伯声音微不可闻。

    苏误蹲在老人身边,仔细聆听。他用无极法,注入老人的身体,但是疗伤效果有限。

    老人气血不顺,灵脉受阻,很难治愈。

    双手齐断,对他的身体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老伯……是我害了您……”苏误很艰难地开口,他感觉嘴里有些许苦涩。

    老人非常艰难地摇了摇头,他太虚弱了,难有大动作,所以只是睫毛晃了晃。

    他的眼神,飘得很远,有所牵挂。

    “孩子……祠堂里,见到我的……儿子吗。”

    老人知道苏误今天去了祠堂,他一直挂念着。

    他的心,不在小房子里。

    苏误一时慌张,他不明白,老人何故问出这样的问题。

    他不想伤害老人家。

    “见到了,他和您很像。他的眉角有颗痣……和您一样,我见过他的……”苏误回话的声音颤抖,不由自主地变得凄婉。

    张老伯眼帘波动,好像是点了点头。

    隐隐有泪光,从干皱的眼角流淌。

    忽而,老人胸口里一声闷响,他咳嗽了一声,旋即更加衰弱。

    “那……那很好……儿子,活着……”老人家惜字如金,说话也变得困难了。

    他嘴角的皱纹,轻轻变化,可能在笑。

    苏误在一旁静静候着,脸上是悲戚的表情。

    老人断断续续道:“孩子……你……骗不了我……”

    小酒家内,非常安静,落针可闻。

    老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老伯,我害苦了您。如果不是我执意留下,您受不了这种罪,都是我的错……”苏误跪在床头,眸中多有一丝莹光。

    老人家久久不语,只有脉搏还微弱地跳动着。

    屋内外众人,心悬到了嗓子眼,大家知道,张老伯随时可能长辞。

    “不……”

    老人的话愈来愈少,他连开口都很困难。

    “孩子,糖糖被抓走了……你答应……我……把她救出,带她走……”张老伯瞳眸里,渐渐失去高光,不再聚焦。

    “我答应您,您快歇息,别说话了……”

    苏误心中大恸,隐有不好的预感。

    他感觉到老人的生命在流失,却无能为力。

    “糖糖还没有……名字……孩子,拜托你了……”

    老人努力地说出这几句话,用尽了今生的力气。

    他安详的闭着眼睛,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就像睡着了一样。

    小屋子里,忽而变得很安静。许久没人吱声。

    老人家再也没有说话,也没有呼吸。

    苏误不知道,老人闭眼时究竟看见了什么,他的脸上,仍旧有初见时慈祥的笑容。

    “老伯……”苏误头抵着床沿,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老人家安息了,虽然很难相信,但这是事实。

    “您操劳一生,清贫一生,善良一生,歇会儿吧……”苏误站起身,以旧褥裹着老人家瘦弱的身子,将他抱了起来。

    走出门去,垮上大荒,将小山村甩在了身后。

第四十三章:葬在最美的风景里

    朦胧的烟雨,忽而落下。渐渐遮去云端,迷了人的视线。丝绸细雨,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又钻进土地里。

    像这样的天气。于东荒而言,很平常。

    多事之秋,多雨之秋。

    但是用不了多久,这种霏雨就会停歇。天知道为什么,但是天不会说。

    所以,苏误猜测,崖上的连绵雨,是老天在为张老伯哭泣。

    这位善良的老人,平凡的老人,死得不值。

    苏误感到自责与愧疚,他始终觉得,是自己害了老人家的命。

    抬头仰望,天上有一朵奇怪的云,横旋而又飘散,愈发遥远了。

    那些雨云堆积着,像在举行什么仪式。

    “老伯,您是我杀的……”苏误呆滞地站在一块墓碑前,上面只有一个张姓,他不知道老人叫什么。

    苏误的心很乱,老人就死在他的眼前,断了双手,气结身亡。

    他从村民口中得知,是赵家的七少爷抓走了糖糖,还让一个光头,砍了老人家的手臂。

    他知道那个光头。

    苏误踹过光头一脚,却没有把他踹死。

    可是,他不明白,赵家人的报复,为什么会落在老人家的头上?

    他们应该找我才对!苏误眼眸透出极寒的光芒,怒视远方。他很愤怒,当日就不该留恶汉的性命,这才给了他们报复的机会。

    斩草除根,这么浅显的道理,苏误方才明了。

    像这样一个极恶的世界,他一时的仁慈,却害死了一个无辜的老年人。

    苏误很后悔,他为什么要离开酒家,难道就这么着急?哪怕多住一天,多呆一刻,老人也不会这般凄惨地死去。

    “张老伯,我对不起您……”苏误在崖上跪下,对着墓碑叩头。

    “就是我害了您……”

    四周雅静清闲,古道灵韵,自在悠然。峰上祥云环绕,涧水汩汩,常年伴随花香。

    偶有白鹤飞过,与梅花鹿为伴。山上几多灵鸟,啼鸣声声,悦耳愉人。

    听一段风吟,体会伤楚,是别样的景势。

    青苔上留下露珠,山花刚出头,拨开乌云的束光倾落,照亮着山巅上的坟冢。

    苏误将老人葬在最好的风水里,再也没有恶汉来打扰他。

    从此地眺望,可以看见赵家千顷的良田,和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

    赵府气阔,屋舍分有东西,厢房数十间,甚至连女婢奴仆都有专门的院子居住。

    方圆三十里,别无人家。

    与那些破村子相比,赵府简直是仙境。

    依山又傍水,地杰人灵,独霸这一方的土地,连山匪都不敢涉足。

    “老伯,我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办到。”

    苏误竖指胸膛,在坟前发誓。

    他想到了小糖糖,那个天真的小女孩,被赵府人掳走,她一定不知道爷爷已经弃世了。

    他为老人披麻戴孝,跪在墓碑前方,焚香烧纸。

    苏误不相信有来生,却希望老人能投个好胎,以后,别再遇见坏人。

    也别在遇见像他这样的莽人。

    “听说村里的习俗,事死如事生,应该由您的子女,守灵七日。”

    “但是,我没有找到您的子女……”

    “您也知道,我是外来客。不懂这边的规矩,只好按照我们那边的来。”

    “我答应过您,要救出糖糖,所以只能守一夜……”

    苏误跪在地上,与张老伯说了很多话,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

    也许人真的有灵魂,苏误隐约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玄势。

    那山风怀抱着他,仿佛是在劝解,叫苏误别太自责。可是,他没法儿原谅自己。

    僻静的山野,忽而变得温暖了。

    兴许是他的错觉。

    因为,晚霞快出来了。

    远天的一条线,细如蚕丝,余晖堪堪衰落,将云朵染成红色。

    就在这昼夜交替,黑白更迭的时候。

    一道绚丽的极光从天而降。

    像是细腻的轻纱,飘然若丝,朦朦胧胧,神华万丈,斡旋在数万米外的山峦上,送别着坟土里的老人。

    苏误是第一次看见极光。

    那很美,很飘渺,很不真实,就像张老伯的死,一样的让人难以置信。

    即便老人家的坟土是他亲手堆的。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

    山鸟归巢,猿猴啸哀。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完全暗淡了,露出了满天星辰。

    这座无名的山峰,入夜的景色,比白天还要美。

    苏误指着天上的星星,对着墓碑道:“张老伯,您看见了吗,在那里有一颗水蓝色的星星,我就从那儿来的。”

    “很远是吧。”

    “那个地方叫地球,它不比武仙大,却衍生有无比灿烂的文明。”

    “在我的故乡,老有所依,孤有所养,恶人都关在铁牢里,不会到处欺负人。”

    “我给您说过人民币,在那里就可以使用。”

    “如果有机会,您一定要去看看……”

    苏误越说越伤怀,渐渐地闭上了嘴。

    武仙的天空,和地球相仿,亦有一颗明晃的“月亮”。但是,那“月”要大得多,也亮得多。

    这一夜,云雾聚了散,散了又聚,让苏误看遍了阴晴圆缺。

    他想了很多,也和老人家说了很多。

    可他就是不明白,像张老伯这样的大善人,为什么死无全尸?

    老伯勤恳一生,就靠这一双劳动的手,养育了两代子孙。

    那赵家的人凭什么砍了老人家的双手?

    恶人,必是十恶不赦的恶!

    也必须自食其恶果!

    天空中,星象在变化,苏误的心境也在变化。越接近日出,他的眼神就越冰凉。

    他看着自己手边的关守,脸上渐渐失去了表情。

    天总会晴朗。

    但不是今天。

    一夜过后,稠云不散,万里阴郁,看不见域外的皓日。

    晨曦的微光如一条射线,忽地点亮大地。

    农耕人已经早起,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可以看见,赵府的女婢们匆匆洗漱,伺候着厢房主卧里的贵人。

    府里的男儿郎,衣裳熙华,冠冕堂皇,就像禽兽一样,赶着早出门,不知道又要去欺负谁家。

    苏误从坟前起身,握着关守的剑鞘。

    他目光凌厉而又寒冷,看着赵府上上下下两百余人的早晨,不禁地皱了一下眉头。

    苏误指着赵府,对着张老伯的墓碑道:“我让他们给您陪葬。”

第四十四章:杀人

    今日的赵府,忙忙碌碌,陈摆出数十坛老酒,似乎有宴席要办。

    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装潢得很喜庆。

    方圆百里,众所周知,赵家的少爷在外面修仙,很气派。

    而赵家人,则仗着仙人撑腰,欺压百姓,打家劫舍,夺占千顷良田,甚至将普通人家的儿女都抓走作奴。

    没人敢反抗。

    风走三千里,吹痛沙石,在赵府前的险峰上,凿蚀出悬崖峭壁。

    苏误从上面一跃而下。

    “轰——”

    他像一颗陨石,落在崖底,踩出几条裂痕。

    可见,他这样下山,根本没有缓势,是直接砸在了石地上。

    要徒步走过千顷良田,才能抵达赵家的府邸。这是段很远的距离。不过,对苏误来说,没有问题。

    他手执关守,身着黑纱,腰缠一条白布,孤身一人。一步一脚印,不紧不慢。

    看起来,很惬意,很轻松。

    与赵家的热闹相比,苏误神态晏静,孤高清寡,与世间攘攘格不相入。

    时不过朝食,早雾未退,远山还有朦胧的烟雨,缭绕在松柏的枝头。

    赶早的野鸟叽叽喳喳,站在田头,警惕地看着穿花衣服的稻草人。

    便此时,苏误来到了赵家的府院。

    门前有台阶十三级,很气阔。刚好高人一等。

    抬起头,可以看见“赵府”二字的匾额。红木打底,黄金嵌字,珍珠镶边,非常奢华。

    仅仅是一个门面,排场夸张,豪气十足。

    苏误回想起小酒家摇摇欲坠的木招牌,皱起了眉头。

    这世道,有食不果腹的人,也有骄奢淫逸的人。大府邸的一块面子工程,就够穷人半辈子花销。

    可是,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才不会招人记恨。

    苏误抽出关守,剑身银亮,云纹交织,隐约闪烁着青芒,是千年前关尹子留下的势。

    他毫不犹豫地向赵家斩去。

    “轰——”

    苏误出剑,锐意挥斩,轻描淡写。青芒如惊鸿游龙,聚天地之势,张口呼啸。

    隐隐可见的一道匹练,从天而降,神圣而又磅礴,一击贯穿赵府。

    剑锋一闪而没,雷霆万钧,带着滔天的轰鸣,直将赵府府邸的正门轰出一个大窟窿。

    收剑、回鞘。

    云淡风轻。

    门匾碎,府邸飞灰。

    石破天惊!

    可见,院内的家丁女婢,眼中惶恐,抱着酒坛果盘怔怔得站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赵府上上下下,两百余号人,全部发蒙。

    这是哪里来的莽匹,竟然把赵府的门面给斩了?

    此间浩大的声势,赵家人横行数十载,从未有过听闻。

    “有人在府院闹事!”过了好一会儿,府上养的打手们才反应过来。

    “抓住他。”

    “格老子的,在赵家的地盘上,还有人敢撒野!”

    “剁死这个臭小子,老子在赵府那么久,第一次见人这么嚣张。”

    “敢砍赵家的门面,今天你别想活着出去!”

    约莫有十数人从侧房中出来,他们抄起棍棒刀剑,呈一个扇形,将苏误半包围。

    双方对峙着,无人敢上前,

    在苏误的身后,好端端的大门,被斩得支离破碎。五尺厚的水自白玉,不及一剑小试。可见,关守之威,何其霸道。

    院里的护卫,只敢叫骂,却不敢先行动手。

    要知道,眼前这个人,一剑就劈断了赵家大门。即便傻子也看得出来,有煞星登门,惹不起。

    家丁们看似凶悍,实则内虚。除了吼几声,只能被苏误一步步地逼退。

    “赵家养的狗,倒是会护主子。”

    苏误横剑斩庄园,一道青芒落下,劈得照壁石墙裂痕滋生,砖瓦炸碎。

    剑意骇人。

    腰间的白布条,随剑风猎猎作响,苏误一身黑纱,煞气凌人。独站在赵家的院头,如仙圣降下,霸绝天道,不怒自威。

    遒劲的罡风,从府邸门前的窟窿里萦回,掀翻赵家的美宴。

    酒坛子打碎一地,飘香千里而不绝。

    “别放跑他!”

    “你们守住他,我去通知少爷!”

    家丁护卫不敢妄动,持着棍棒,与苏误保持一定距离。

    “你们都走不脱。”

    苏误面若寒霜,神色阴冷,以关守画界,在地上圈出一条道势,但凡逾越,必定腰斩。

    此杀伐手段,极其坚决。

    府内,贱婢奴人惶恐万分,四散出逃,苏误没有阻拦。

    这些人,都是苦命的乡人,被赵府掳回的奴隶。苏误没有为难他们,放出一条生路。

    但凡家宾,府中贵人,食客恶汉,他一并斩了。

    虽是第一次杀人,却像切豆腐一样,苏误没有丝毫的慈悲。

    斩草要除根,这是他最近明白的道理。

    他没有看那些死人,犯恶心。

    “糖糖!”

    苏误一声呼唤,吼得云天震抖,气冲霄汉,镇得赵家人耳鼓欲裂。

    他今日,一来要救回糖糖,二来要让赵家为张老伯陪葬。

    府内无回声,想必糖糖被赵家人藏起来了。

    “大胆匪徒,休得在我赵府闹事!”

    忽而,一声呵斥,从赵家的主府里传出。随即,从屋里走出一个中年人。

    此人面容刚毅,服饰奢华,戴有血玉扳指,穷富极贵。

    他居高临下,睥睨苏误,眼中充满了不屑。在他看来,苏误就像是个跳梁小丑,不足为惧。

    数十年来,在百里地内,叱咤风云,他的傲气早已经刻进骨子里。

    “老爷!”

    “这个悍匪把赵家大院砸了!”

    护卫的恶汉们,急赶着冲到赵老爷身边,向他禀明情况。

    赵府主人看得门户的疮痍,以及死伤的家丁,皱起了眉头。

    啪——

    他一巴掌拍在恶汉的脸上,打得他们从石阶上滚下。

    “一群废物,府上养你们那么久,连个匪徒都制服不了。”

    赵老爷衣裳华丽,无丝毫褶皱,眉宇浓厚,气质不俗。

    他脸色极其难看,印堂青黑,走到主府的台阶前,冷冷地撇了一眼苏误。

    “蛮匹宵小,你卑鄙偷袭,毁我府邸,杀我家丁,是何用意?”

    赵老爷让人将苏误团团包围,根本不相信他能逃得了。

    虽然忌惮苏误的剑势,但是赵家有人在府院撑腰,怎惧怕这个山里村夫。

    赵老爷唯一担心,苏误也许是死对家派来的钉子。须小心应付。

    “你是赵府主人?”苏误冷声问道。

    “不错。”

    男人声如铴锣,喑哑刺耳。

    他睥睨云端,轻世傲物,方圆百里之内,无一人敢在他面前造次。

    赵家声名显赫,势传千里,谁人敢顶撞?

    苏误冷笑道:“龟儿老瓜匹,我把你赵家的匾额都劈了,你还问我用意?我来赵府,明摆着是要杀人。”

    苏误剑锋出鞘,斜握在手,遥对着主屋台阶上,那个目中无人的中年男。

    赵家老爷眸光收束,乍然变得很凌厉。

    一缕阴寒的毒火,出现在他的眼瞳中,那样的怒火,像是要将苏误活活烧死。

    “你要杀谁?”中年人面无表情,声色凝冷地问道。

    “你赵姓族人上上下下两百余!”

    苏误回答。

第四十五章:天地无极

    “好大的口气!”

    赵老爷目中怒火焚烧,额上青筋,险些将牙口咬碎。

    从没见过这么胆大狂妄的人,赵府何地?地肺山仙人的客所,敢有人上门滋事,寻仇凶杀,这不荒唐嘛。

    “来人!把这个无礼匪徒给我剁了喂狗!”赵老爷大喝一声。

    遂有十数家丁,手握钢刀,齐刷刷地向苏误砍去。

    开过光的刀,锋利无比,内蕴血煞。凡人面对,在势上就要先落下乘。

    刀光剑影回荡,仿佛一道腥气的风,在赵家大院里缭乱。利刀劈砍过后,石砖脆裂,乔木两断,即便石墩桌子,也要留下斩痕。

    苏误步法漂凌,从容不迫,如月光漫步,轻易躲避着护卫们的攻击。

    “想将我喂狗?那我先屠剐了你。”苏误道。

    关守出鞘,青芒如龙,雄浑之势冲天而起,直射向台阶上的赵家主人。

    苏误满身神华,眸光紫韵,身后有雷电的光芒,玄势盖天。

    今日不留情,斩草必除根。

    苏误遥对赵老爷,雷霆万钧地杀去,直取他的人头。

    轰轰——

    天空隐约雷鸣,十方天下的阴云都聚了过来。

    方圆十里,地动山摇,白玉花岗所建的赵府,隐约有崩塌的趋势。

    “仙人救我!”

    赵老爷被苏误神锐的剑意吓得屎尿齐出,瘫坐在地。

    他大喝着,眼中惶恐。他真实感受到了死亡,就与自己一步之遥。

    如此,赵老爷才相信,这个村夫没有开玩笑。

    他真是来杀人的!

    “我今天要你死,神仙难救!”

    苏误一斩剑芒,横断了赵府的主梁。从南往北,一条直线,险些将赵家大院一分为二。

    锵——

    一声脆响,忽有一杆青钢从主府中飞出,架开了苏误的斩击。

    旋即,出现一股雄浑气势,生生挤进苏误与赵老爷之间。

    不过赵老爷一介凡人,并没有势。所以,那股雄浑玄势,是将苏误给顶撞了回去。

    苏误后退一步,呈丁字站立,时时戒备。

    “小贼莫要放肆。”

    “是哪个说的神仙难救?”两个长袍老道,从主府里走出。

    他们童颜鹤发,面色红光,脚步轻盈,点地即走。

    两个老道,见苏误浑身神华,不敢小觑,手握着拂尘,与之遥遥相对。

    苏误心有惊疑,这就是仙人?不过是活久见的老头。

    “你是神仙?”苏误冷声问道。

    “正是。”

    “我呸。”苏误往地上啐一口痰,喝道:“你龟儿冒名仙人,招摇撞骗。你要是神仙,老子就玉皇大帝!”

    老道们道貌风骨,眼神深炯,长须如丝,身后有虹芒飘袅。

    “大胆。”

    “无礼。”

    “黄口小儿,凭你也胆敢称帝?”

    老道灰袍飘扬,衣袂猎猎,他们悬空而起,凌空飞旋,以拂尘圈禁着苏误。

    蓝天底下,三人势均对峙。

    苏误身披紫韵神华,背后雷光,手中关守玄青剑芒,三色合一,与空中的两个老头儿相比,丝毫不落下风。

    “赵家主人是我地肺福地的客人,小贼,你在赵府闹事,是不把我地肺山放在眼里?”

    “师兄莫与他废话,这个贼子在赵府行凶杀人,辱蔑我等。种种罪孽,天地不容,直接杀了他!”

    两个道人声势浩天,隐匿在虹芒中,肉眼不可及。

    地肺的修士,以仙人自居,道貌岸然,修得些天数,本质里还是胡作非为的人。

    “贼人,我与师兄不为难你,你自裁与此,免遭皮肉苦痛。”

    道人手抚长须,居高临下,他们的声音,也是那般的趾高气昂。

    老道人将拂尘托在手里,凌空挥扬,麈尾随即延长。

    细丝银线好像铺张的大网,悬在苏误头顶,铺天盖地笼罩而来。

    “我裁你妈。”

    苏误大喝一声,忽而暴起,他没有修为加身,仅凭势与术,就与老道持平。

    紫芒如衣衫甲胄,将苏误包裹。

    他单手执剑,背上开龙骨,有雷霆羽翼依附,使盈风无极法,虽然达不到架虹悬飞的效果,但亦能让他跳跃三千丈。

    关守剑内蕴天道,锋芒内敛,却携有磅礴的剑灵。

    一斩青光圆月劈砍而出,配合风雷,不偏不倚地斩向道人拂尘。

    轰——

    雷鸣爆炸,山河轰响。

    苏误与两个老道交锋处,火花迸炸。

    拂尘上的银丝,被苏误砍得寸寸断裂,根根飘零。

    天上,似下起了银雨,丝丝条条,绵绵不绝。

    “狂妄小贼。你竟敢毁我法器!”

    “看我缠龙印来!”

    老道大喝,手蜷曲成爪,如龙牙镇下,蕴含着玄与势向苏误杀来。

    两人枯瘦的手臂上,青筋如粗绳,浑身血液流动,尽数化作杀伐术式。

    远天可见,一条丹红赤芒,与一条古蓝靛芒,纠缠交织,融合成一击水缸大的长虹,贯穿天地。

    此势可移山填海,化煞乾坤,方圆十里内,莽兽缩头不敢出洞。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诛神禁!”

    随诀一道霹雳降下,方圆百里,天地变色,周天遮笼,极强悍的雷火覆盖在赵家。于是,牲口都脱逃不了。

    这是东荒人闻所未闻的势,竟能将天地间的灵源为己所用。

    只见天空中,雷龙咆哮,荒火燃云,混沌之灵化作了成千上百条丝线,与苏误的身体连接。

    他的背后,仿佛生长出一双蝶翼,深入云端,金光璀璨,其美无双冠绝天下。

    这是苏误第一次,动用进阶的无极法。而威力,也不是他能控制的。

    比较风雷,这样的大势,必定有代价。

    “小贼,你使什么妖法!”

    “杀了他,师兄!”

    苏误动势,让两个老道人感到心惊肉跳,不敢骄怠。

    缠龙印在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老道大喝:“贼人受死。”

    两色晶华神似一条大龙,半边红蓝,其道义威力,掩盖弥天。

    苏误浑身神华,金翼飘展,立身天地之间,如真神驾临。

    诛神禁,杀伐大阵,玄法皆禁,神亦可诛。

    借天下之混沌,助己伐神。

    “天雷——来!”

    九条雷霆大尾,骤然出现,随风暴飘扬,直击日月星辰。

    便此时,苏误看上去,仅有人的轮廓还能依稀辨认。

    身后九尾双翅,雷火金光,身体里紫芒光华,迸发千丈高远,执道关守,犹如一尊不屈雷神,君临天下。

    轰——

    雷霆的碰撞声不绝于耳,千里大荒,凡人皆叹,神鬼也要为之忌惮。

    滔天的火芒,如同暴风龙卷,直越九天。

    苏误以自身反噬为代价,借天灵助力,十倍雷霆轰杀。

    而那两个老道,连同他们的势,一并地烟消云散,连尸首都不曾留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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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庭关介绍:
你可曾听说过秦陵地宫的秘密?
大墓封土,龙晶宝殿,神秘的地宫下,秦始皇究竟埋藏了何种辛秘......
你,知道吗?
有人说,是他的坟。
《史记》中记载:秦始皇陵,穿三泉,下铜而致椁。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上具天文,下具地理。
长明灯亘古不灭,始终明亮着地宫......
这是一座无与伦比,世之罕见的坟!
然而,有人从地宫里回来。
他告诉我,地宫之下,是一个极其荒诞的世界!
一切都埋葬在秦始皇的棺椁里。
那个地方,神鬼莫测,光怪陆离,三皇五帝曾经活过,秦始皇将一隅大东屠戮成荒,神农大帝建姜国之万年基业,轩辕氏铸鼎而乘龙飞仙,羿帝弑妻之兄以证道,老子倒骑青牛西出函谷,上古的历史尽在尘埃中飘荡,至今无人能解......秦庭关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秦庭关,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秦庭关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