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组织守卫
村民都觉得楚锦河说的对,老宅里的人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开口。
楚锦河向来帮忙的各位叔叔作揖:“多谢大家能来帮忙,我们感激不尽。”
“小河客气了,都是乡里乡亲,谁家里出事都得帮上一把。”村子里关系淳朴,汉子们见楚锦河这么郑重道谢,反而笑笑,纷纷摆手。
“北地民风都彪悍,经过这么一事,我也看出来了,这些难民越发猖狂,下河村附近有不少落单的难民,他们聚集起来数量也让人害怕,我看村子里也得防卫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广叔扯开话题,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随着难民们停留的时间越长,附近村子都有传来被打劫或者被闯了家门的消息,他们也不免担忧。
“老胡家说的对,我看行,灾年事多,各家的壮年汉子都累一累,组个村子的巡逻队,守着村子。”村民里有人附和。
众人都点点头,最后一个汉子道:“那我先去村长通知村长一下,一会各家都派个人来村长家,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安排。”
“好。”众人应是。
那汉子听完转身就走了,留下的人见张家老宅这边没什么事了,也纷纷告辞离开。
最后剩下老宅与三房,楚锦河看了眼还在发呆的老宅众人,抬头对张老三说道:“礼叔,我们也回去吧,娘在家里,不能少了人照顾。”
张老三点点头,向老爷子说道:“爹已经没有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家里都是孩子。”
老宅的人听到张老三的话,老爷子先回过神,楞楞的点头:“好,你先回去吧。”
楚锦河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和楚锦山先走了,她的背后老宅的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复杂。
老宅几个人心里都在想,这个孩子不是张老三亲生的,性格果然和整个三房都不一样,果断狠辣,楚锦河面无表情削掉人家一根手指,那场景怕是要永远留在老宅人的心里,日后对三房,不对,是对楚锦河也多一分畏惧。
三人回到了家,程氏早就在院子里等他们,见他们回来,忙问老宅找他们什么事,张老三笑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下,但是隐瞒了楚锦河动手的事,程氏胆子小,他怕吓到她,于是只说村民来帮忙,那群难民就散了。
程氏点点头放下心来,慢慢犯了困,张老三扶她进去休息,等程氏睡着他才从房间里出来,取了把锄头防身,叮嘱楚锦河陌生人不要开门,然后往村长家去了。
张老三去了一个下午,后来他们在村长家商量好,村子里有一百来户人,家里有壮年男子的都出来帮帮忙,一下子就凑齐了两百人,村长分了四拨人,轮流在村子巡逻,防范难民。
这个一举动很有效,自实施之后,靠近下河村的难民果然少了不少,当然,其中或许还有楚锦河那次凶神恶煞的功劳,让难民都觉得下河村这个村子不好惹,自动跑到别的村子找吃的了。
随着日子慢慢过去,各家的米粮更窘迫,再有难民上门乞讨,许多人家对难民的同情就变成了厌恶,态度也不好起来。
张老三也在巡逻队里,隔一天就跟着巡逻队跑,巡逻队在村子一转就是一整天,村长干脆让村子每户人家出一袋米粮,摊成饼子,给巡逻队的汉子们当每天都吃食。
各家米面都参差不齐,味道也说不上好,楚锦河干脆让卯生用鸡蛋加面粉做了煎饼,每次都带一大包给张老三,让他吃不完就与别人分了,现在巡逻队里,大家都想和张老三一队,毕竟如今鸡蛋和面粉都是稀罕物件,他们有的时候拿了张老三的煎饼还舍不得吃,留着回家给老婆孩子吃。
毕竟不是所有人家都像楚锦河一样未雨绸缪,之前粮商来高价收粮,许多人家都经不住诱惑把粮食全卖了,后来城门关的没有一点生息,好多人家里都没有多少余粮,甚至还有些人家现在就开始挨饿了。
楚锦河暗中看着,有些她平日觉得人品好的,就让张老三低调偷偷帮一把,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人,日后必定是要常相处的,楚锦山和辰生日后科考,一个好口碑可是极高的加分项。
雪中送炭永远要比锦上添花来的让人记得住,收了三房的馈赠的人家,汉子们对张老三几乎是感激中带着敬佩,后来对三房的孩子们都极其和善。
楚锦山给老宅送了四大袋子粮食,楚锦河猜想老宅给难民来了一出施粥,老爷子那打肿脸充胖子的性格,老宅估计也没有多少粮食了,楚锦河虽然不喜欢老宅,但老宅的老爷子与老太太毕竟是张老三的爹娘,她不可能真狠心让两个老人挨饿,让张老三与程氏忧心,也避免让日后楚锦山和辰生日后科考留个被人口舌的机会。
巡逻队组织了十来天,赶跑了不少不怀好意的难民,周边村子被难民骚扰到不堪其扰,见下河村这办法有效,也纷纷效仿,秋水镇周边的村子风气倒是变得极好。
十来天的日子过去,气温这些天里时高时低,让楚锦河中了招,流着鼻涕打喷嚏。
遥远的京都,在各地官员和难民的期盼里,终于盼来了朝廷指令,大周唯一的异姓王,武王殿下亲自押送了粮食奔赴难民所在的州府县城,大张旗鼓放粮,听到消息的难民纷纷往消息传来的地方走,没多久,楚锦河就感觉村子周边的难民少了不少。
此时在南安首府的武王周旭,看着源源不断来此的难民,伤透了脑筋,他原想各地州府开了粮仓,怎么也能撑一段时间,他带着大批的粮食再来,无论如何也可以撑一个多月。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远离了京都,这些偏远些的州府内部腐败成了这样,每年防范于未然的粮仓居然都是腐烂的粮食,根本没有多余的粮食救济灾民,官员们见他来全是一副又害怕又松了口气的模样。
害怕的是怕他问罪粮仓的事,松口气是觉得终于有人来解决这批难民了。
武王周旭带来的粮食都是从靠近京都的州府调集的,这些州府靠近京都,官员与朝堂上的牵扯比这些遥远州府官员多的多,几乎每个都有皇子党派的关系,北地的波动导致整个大周北部粮价都在上涨,大周不许官员经商,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员会在商人背后指使,自己州府的粮食自然要给自己支持的商人行方便,挣的银子也可以进自己口袋,周旭此时在州府大肆征用粮食,他可是不给钱的,这些粮拖出去都是没本的买卖,州府的官员自然不会乐意,征粮期间不仅不配合,还暗地里使绊子。
周旭虽然是奉命处理此时的武王殿下,若不是他发了火,撕开脸面,耍了一回武王府世代莽气的名声,就这带来的粮食还得减少。
唯一让周旭欣慰的是,好在他来的还算及时,原本浮躁暴动的难民随着有了食物,渐渐被安抚下来。
南安首府开了城门,陆续来的难民堆积在府城里,现在最让周旭迫在眉睫的有三件事,一是得在接下来的时间继续筹集粮食,如果这次带来的粮食消耗完,难民又得陷入恐慌,当今圣上对这件事的处理太晚了,难民遭受太多苦难,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在了逃荒途中,他们已经对朝廷极度不信任。
二十难民在首府越来越多,他们不像本地民众,几十年都安定在这里,都有工作与事情做,难民离开了自己的土地,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除了每天领了赈灾粮就是无所事事堆积在城内城外,而人一多,冲突就多,州府根本管理不过来,流血的事件基本每天都有发生,不说难民自己乱成什么样子,就是对本地民众也造成了很大困扰,周旭得想办法怎么安排他们,至少不能让他们整日无所事事,靠赈灾粮混吃等死,不然朝廷有再多的粮食也养活不了他们。
三是难民们组织起来的造反军,周旭随放出了朝廷赈灾的消息,从离南安首府不远一处叫齐县的地方拉回了不少犹豫的造反军,这个县城被逼红了眼的造反军闯破了,他们杀了当地的县令,盘踞在了这个县城。
但是大半造反军选择了留下,因为他们杀了县令,杀了朝廷的命官,即便现在认错事后也逃不了一死,再说他们闯了县城,里面的粮食可比赈灾粮给的那么一点点要好的多,能加入造反军的,都是被逼的没有办法,或者家里亲人死在逃荒中的人,他们心里不是对朝廷早就没了信任感就是恨透了朝廷,自然不会轻易被瓦解。
周旭现在不敢动他们,靠近北地的州府已经因为涌入的难民手忙脚乱,没有多余的精力再管动他们,就是有精力动,造反军也是北地来的难民,他这时动了,引起其余同时北地来难民的恐慌,他们也闹起来,那就完蛋了。
第九十一章 初见辣椒
北地逃荒来的难民粗略算出可是有十几万,哪怕没头苍蝇一样组成一只杂牌军,都能碾压几个州防不过几千官兵州府。
周旭只能先把前两个问题解决了,完全安抚下其他难民,才能抽出手动他们。
周旭扶额,足够的粮食,光是第一条就能让他足够伤脑筋,后面两条谈何容易啊。
见王爷苦恼的样子,底下坐到州府大小官员没有一个敢做声,粮仓的事足够他们吃一顿训斥,他们把希望都放在周旭身上。
周旭现在看着这些酒囊饭袋基本没有什么好感,他把他们叫来商量对策,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想办法周旭挥挥手,有些无力:“你们都下去吧,让自己下面的人管理好难民,不要再出岔子。”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告退。
等人走完,周旭最信任的下属低着头进来了,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压低声音道:“王爷,有飞鸟来信了。”
周旭眼睛一睁,猛的坐直身子:“是不是赵笠那小子的。”
“小的不知道,来的飞鸟小的没看见,信是在州府官员送来的礼物匣子里放着,应该有飞鸟混在州府官员里放进去的。”下属看向周旭,从怀里把一封信递给周旭。
周旭接过,信封上面什么字也没有,一片空白,他撕开信封,对下属挥挥手,意示他可以退下了,等下属离开,他取出里面的信纸,信纸上字迹潦草,像是一个小孩写的东西,其中有着错别字,语句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句,完全不知所云。
就这样一封信,周旭脸上却浮现笑意,见四周没人,小心小从怀里拿出一把手掌大小的精雕玉佩。
这玉佩不厚,只不过半厘米左右,玉材呈现波纹,一看就知道是名贵的好玉,玉佩上雕刻的是一只镂空的麒麟,表面上就像有身份的贵族常佩戴的玉饰。
此刻周旭把信放在桌子上,最后小心把玉佩贴合在信上,这时从麒麟镂空地方留下的字,仔细一看,渐渐组成简短的句子。
周旭看完大笑,收起玉佩,拿出火折子把烧干净,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只要这小子的尸体没拖回京都,他就肯定死不了,没想到他把商吉也叫来了南安,这下第一个问题就能解决了。”
下河村里,楚锦河打了个大喷嚏,院子里的门又被敲响了,有了巡逻队,周围基本没有什么难民了,楚锦河也不担心,把大门一打看,只见一个小女孩站在门外。
她四五岁的模样,衣衫褴褛,一看就是难民,楚锦河对她有印象,几天前她还给她塞过饼子让她和她爷爷离开。
“你怎么又来了?”楚锦河鼻子堵了,说话也闷声闷气,心想不会是又来乞讨的吧。
小女孩有点手足无措,摇摇头,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小布袋,怯生生递给楚锦河,奶声奶气道:“给你。”
“嗯?”楚锦河反应有点慢,楞楞的接过,入手并不沉,肯定不是银子,想到这里,她觉得好笑,自这几个月老想着银子,都钻到钱眼里了,她看了看小女孩,温和的问道:“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女孩点点头,楚锦河得到同意,不客气的打开,只见小布袋里里面是一些红色的晒干了的植物,看到这些植物,楚锦河张大嘴巴,差点哭出来,我的妈呀,是辣椒啊!
前世的的时候楚锦河是个无辣不欢的人,等她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这个时代调味品极其稀少,根本没有辣椒这种植物,人们能吃的辣味调味料是胡椒与茱萸,做菜也是蒸和煮偏多,虽然不说味道难吃,但这种辣味对楚锦河来说并没有辣椒那种辣来的直爽。
这些日子她都快对这个东西绝望了,怎么也没想到今天居然看见了这个。
小女孩看着楚锦河扭曲的脸,有些害怕:“我们这两天都在村子附近,昨天爷爷看见你出门好像身体不适,爷爷说这个东西吃了特别好出汗,让我拿给你,我们家以前有谁得了风寒就吃这个,出了汗很快就能好起来。”
楚锦河一愣,心里一暖,并不是所有人都是恩将仇报,自己不过给了这孩子两块吃食,她便一直惦记着自己。
楚锦河蹲下身子,摸摸女孩的头:“谢谢你,也替我谢谢你爷爷,你知道这种植物是哪儿来的吗?”
小女孩有些害羞,小声说道:“我们北地旁边是广济州府,那里靠海,有很大的码头,长得奇怪的外邦商人里就有卖这种植物的,不过这种植物味道很奇怪,没人会吃,价格很低,爷爷说这吃了能发汗治风寒,所以我家就备了一些。”
“这样啊。”楚锦河点头,又问道:“那我不客气收下了,你们现在住在哪儿,在村子附近吗?”
女孩眨了眨眼,点头说道:“嗯,之前是,爷爷说安南首府开了城门放粮,我们现在要去安南首府。”
“那你们一路小心。”楚锦河温和说道,让辰生在屋子里拿了一小包煎饼,塞到女孩怀里:“你送我的这个东西我找了好久,这是我的谢礼,你们可以路上吃,熬到安南首府。”
女孩露出惊喜的表情,她饿了一天,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原本是来走之前感谢一下恩人,这样倒是像故意索要吃食,又不好意思收,她往身后看了看,见远处树后面爷爷点了点头,才转过头脸红的收下,小声说了句谢谢,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有了这袋辣椒,楚锦河感冒似乎都好了一些,当天晚上,她到厨房指挥着卯生和张落雨用辣椒当佐料炒了一桌好菜。
卯生没见过辣椒,放到锅里时被辣椒的气味呛得眼泪直流:“我的天,三姐你确定这玩意能吃吗,你不是想毒死我们吧!”
“你放心,姐什么时候害过你,这种东西你吃一次保管会爱上。”楚锦河猖狂笑出声,引得辰生和楚锦山频频往厨房抬头。
等菜端上桌,卯生把人都叫出来吃饭,楚锦山看着一盘菜里点缀的红色碎块,好奇问道:“阿雅,你又从哪儿弄到的新鲜吃食,这东西真的能吃吗?”
“你们尝尝就是了,当佐料味道很棒的。”楚锦河笑了笑指了指有辣椒的菜。
辰生对楚锦河时不时找到的星期玩意儿已经习惯了,甚至是觉得很期待,兴奋的说道:“三姐找到的肯定是好东西,我来帮你们试毒。”
辰生绝对给楚锦河面子,迫不及待的夹了一筷子在嘴里,嚼了两下,突然张大嘴巴吸气:“哇,好辣好辣!”
楚锦山吓了一跳,忙给他端了一杯水,辰生咽下食物,喝了口水,吐着舌头:“好辣啊,不过好香啊,辣的好爽。”
楚锦河笑了,古人吃的带辣味的调味品辣度都比较低,这次炒的菜她还特地让卯生少放了一些辣椒,看辰生的样子,他似乎还比较喜欢吃。
辰生又夹了一筷子,伴着饭,吃的极香,楚锦山看了,忍不住也往碗里夹,吃了两口果然发现口腔又种灼烧感,与平时吃的茱萸要更加辣一点,但也更加爽口,用来下饭让人胃口大开,他也忍不住扒饭了。
张老三在巡逻队,晚上他没有回来吃,程氏是孕妇,楚锦河不知道孕妇能不能吃辣,保险起见还是没让她碰有辣椒的菜,让她吃没有辣椒的饭。
张落雨没有辣椒前对辣也并不是很喜欢,只尝了两口就没有吃,不过吃完之后她也点头,说味道不错。
一顿饭吃完,桌子上居然没有一点剩菜,就是盘子底下的油汤都被辰生倒在饭里,伴着吃下了肚。
楚锦河心想辣椒还是很让大众接受的嘛,只可惜只有一小包,不然以后可以炒菜常用。
张落雨给张耀祖把饭送到他屋子,张耀祖从老宅搬过来,他就没和三房一起吃过饭,每次都借着读书温习的理由让三房把饭送进屋子吃,吃完再让人进去收拾。
楚锦河才不想服侍他,只有张落雨看着他是她亲哥哥的份上,为难的迁就他。
今天张落雨也把饭送进去,里面张耀祖吃了一口,口腔一辣,心里吓了一跳,脸色当时就变了,一把把菜翻到地上:“菜里有毒,我就知道你们要害我!”
张落雨一懵,解释道:“大哥,那是辣椒,是三妹找的调味料,能吃的。”
张耀祖这才觉得自己反应太大了,到显得自己胆子小,但他和老爷子脾气很像,脸涨得通红,嘴上反而说道:“楚锦河那死丫头本来就不安好心,谁知道是不是慢性毒药,我不吃了!”
张落雨不知所措,楚锦河在院子坐着吹风,听到屋子里张耀祖的声音,翻了个白眼,爱吃不吃,谁管你,不吃晚上饿死你。
“耀哥在叫什么,怎么能不吃饭,快再去重送饭菜进去。”程氏从屋子出来,听到张耀祖在里吼,连忙推了推卯生。
自张耀祖搬来,又是嫌弃这个又是嫌弃那个,还老找张老三要钱,卯生比楚锦河还讨厌张耀祖,不愿意的摇头:“今天饭菜都吃完了,那是最后一份了。”
第九十二章 准备冬衣
“不成,正是长身子的年纪哪儿能挨饿,我再去做一份。”程氏一愣,从台阶上下来,准备往厨房走。
楚锦河与卯生同时走到程氏身前拉住她,她大着肚子,谁敢让她进厨房,卯生只能无奈说道:“好了好了,我去做,我去做。”
她说着连忙往厨房走,让程氏看自己的确会再做一份,进了厨房就对张耀祖更不满了,他在家什么都不做,娘却比谁都更关心他。
楚锦河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时间又过去半月,秋水镇的城门已经开了,大批的难民都去了安南首府,秋水镇已经没有多少难民,只留下一片狼藉,这让镇子里和镇子外的本地民众都松了口气,同时也有一种不知从何下手收拾的无力感。
十几天气温骤降,楚锦河的感冒好了一些,三房厚衣服都穿了起来,眼看冬天要来了,楚锦河翻箱倒柜就找到自己一件旧棉袄,那棉袄她试穿了一下,发现袖子和肩膀都小了,这时候才发现自己长高了不少。
没有棉袄过冬可不成,楚锦河心想还得上街吧屋子里大家都冬装都买起来,往年三房一屋子在老宅的时候,过冬就只有一件棉袄,张老三还好些,他要下地干活有两件旧棉袄,程氏和几个孩子就可怜极了,一件棉袄穿了五六年,冬天洗了连门都不敢出,因为没有换的,只能在床上捂着,碰到老太太看见,还要被骂一顿偷懒。
楚锦河把楚锦山和辰生卯生的棉袄找出来给他们试了一下,果不其然,可能是如今吃食丰富,营养跟了上来,他们的衣服袖子都短了一节,楚锦河没怎么关注自己,但将近半年是看着卯生从一个面黄肌瘦的黄毛丫头,慢慢变得稍微丰满起来,三房的孩子都继承了程氏端正的模样,不说美若天仙,但仪表堂堂是有的,就是卯生现在的样子,皮肤白,眼睛大,妥妥一个单纯可爱的小萝莉。
等城门开了三四天,难民基本走完,楚锦河才揣着银子带着几个小孩去镇子上做衣裳。
辰生和卯生是小孩子,在老宅时三房没有钱,老太太对他们的态度也是饿不死就行,程氏总是把楚锦河和楚锦山的衣服改小给他们,他们都好久好久没有穿新衣服了,今天听到来做新衣服,兴奋的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在牛车上左扭右扭,探头叽里呱啦和楚锦河说要什么颜色什么样式。
楚锦山笑着把两个小脑袋按下去,一一点头,一路打趣。
张落雨也被这样轻松的范围感染,嘴角挂着笑容,在老宅的时候老太太对她控制欲很强,基本什么都要对她做决定,她只好整天待在屋子里,沉默寡言。
二房整日一惊一乍,三房被压的抬不起头,孩子们都没有活泼的样子,家里的氛围都是一种压抑沉默。
今日楚锦河说要出来做衣裳,张落雨在老宅还是很受老太太喜欢,衣裳比二房的张初雪还要多,但程氏觉得楚锦河几个孩子要做新衣裳,那张耀祖和张落雨自然也不能落下,便让楚锦河也带上张落雨和张耀祖。
只可惜张耀祖根本不想和楚锦河们待在一块,他觉得自己一介读书人,怎么能与一群泥腿子混在一起,只有张落雨在家待长了,想出门散散心。
与以前不同,道路两边的田地都被翻了一遍,就是路边的树皮都空了一块,楚锦河心里唏嘘,一场天灾惹得人要吃树皮为生了。
秋风萧瑟,树叶也往下开始掉,一行人很快就到了镇子上,到了镇子上才发现镇子里都没有什么行人,一些主干道都清冷的不行,只有偶尔三两镇子外来买东西的人路过,脚步也是匆匆,
楚锦山与楚锦河大眼瞪小眼,楚锦山对镇子比大家熟悉,还是先带他们到成衣店一条街。
原本几人兴致冲冲走到街口,一瞅街边,顿时兴趣全无,街两边的店面都关了门。
辰生顿时苦着脸:“怎么都关了门,我们再上哪儿做衣服啊!”
卯生也不说话,脸上的表情尽显失望,她这个年纪,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拒绝新衣服,更何况她这么些年穿的都是姐姐们剩下的衣服。
楚锦山皱着眉头:“难民虽然走了,他们之前留下的混乱还是让大家忌惮,难民大部分都走了两三天还没人敢开门做生意。”
楚锦河点点头,之前难民进城太混乱,镇子衙门人数有限,根本管理不过来,那么多难民,总有作奸犯科之辈,让镇子里的大家都没有什么安全感。
张落雨不知所措,小声问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样回去吗?”
楚锦山摇摇头:“成衣今天是做不了了,先找找有没有什么布庄,不如自己买些布,自己做冬衣。”
“这个好。”张落雨眼睛一亮,三房里,她的绣活可以与程氏媲美了,能帮家里出一份力,她还是很高兴的。
“我也赞同,我知道到哪儿卖布,他们家保管是开门的。”楚锦河也点头,把牛车调转方向,往另外一个地方驱赶。
楚锦山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无奈的笑笑。
楚锦河说的是尹玲家,她家就是开绣品和布店的,她父亲尹老九是衙门吏部的头头,如今街上虽然乱,但还真没人敢招惹他家,这两天开了城门,正是镇子外人家缺东西要上街买东西的时候,尹老九也没必要放过这个挣钱的机会。
果不其然,楚锦河驾车到尹玲店门口的时候,周围的店面都是关的,她家店面却是大敞的。
楚锦河把牛车在门口拴好,带着几人进去,屋子里还有几个妇女,刚结账完和几人擦肩而过。
里面的尹玲把钱放好,抬头一看,一眼就看见进来的楚锦山,脸上的表情从精明瞬间变成了惊喜。
“啊,楚锦山,诶小河妹妹,你们怎么来了?”尹玲从里间的柜台出来,欢快的跳到几人面前,她的确高兴,楚锦山自从上了学堂,很少再来街上,她最近见楚锦山还是上次在大牢里的时候。
“好久不见。”楚锦山笑笑。
楚锦河夹在两人中间,也笑了笑,指了指后面辰生和卯生几个:“快冬天了,我们要给家里的孩子们做冬衣,原本想去成衣店,结果街上的成衣店都关了门,我想着你们家也有布料买,我们就过来了。”
“之前难民们涌进城,城门一关,不少难民恐慌,砸了不少店铺,这段日子都没有谁敢开门做生意。”尹玲点头,解释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看,才发现两人后面还有人,她听楚锦山说过除了楚锦河,他下面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弟弟妹妹,这两个应该是了。
尹玲对辰生和卯生笑笑,从口袋拿出两块糖给他们,一抬头,又看见安安静静站在楚锦山身后的张落雨,表情一下子楞了,心里不自觉涌起一整紧张,这是谁,看上去和楚锦山年纪差不多大,长得也不差,跟在楚锦山身后有种亲密的感觉,她有些不自在的问道:“这位姑娘是?”
楚锦山往她看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她指的是张落雨,他是男子,神经比女子大条一些,没听出尹玲语气的变化,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姐姐,张落雨。”
只有楚锦河眨了眨眼,摸摸头,这语气听着怎么带着点酸味?
听到楚锦山介绍是姐姐,尹玲心感觉一下子就放下来了,刚才勉强维持的笑容逐渐变得由心而发,她还真的怕听到楚锦山介绍,这是他的未婚妻之类的,如果是这样,那她不就没希望...等等,自己在想什么,尹玲突然脸红,摇摇头,把想法甩出脑外,重新笑着把几人拉进店铺里面:“这近两个月外面太乱,都没有进新布,你们看看,喜欢那种,挑好我给你便宜价。”
若不是楚锦河应付不来自来熟的一类人,尹玲的这种直爽她还是很喜欢的。
楚锦山笑着感谢,他对穿着只追求一个舒适整洁,对衣服颜色款式没有多大要求,尹玲看他随便挑了匹灰色的布料,睁大眼睛的走到楚锦山面前:“你正是少年风华正茂的年纪,穿什么灰蒙蒙的颜色,太老成了,你还和以前一样没品味,别浪费你这高个子和这张好看的脸啊,我给你挑一个。”
楚锦山摸摸鼻子,诶,他以前穿灰色的衣服不好看吗?明明阿雅以前说好看的。
听到尹玲的话,楚锦河看着他两关系融洽的站在一起,默默把自己手上的灰色布料放下,对不起,她是个没品味的人。
楚锦河扶额,一副受伤的样子靠到张落雨肩膀旁,有气无力道:“你帮我挑吧,我现在可能是继厨房杀手后的色彩杀手。”
“诶?”张落雨一愣,摸了摸头。
最后每个人都挑好,尹玲帮楚锦山挑好的是一件棕色布料,这个颜色并不亮眼,看上去却很舒服,的确和楚锦山很搭。
张落雨挑选的是一件柳色的布料,偏绿色,张落雨皮肤白,这个颜色打底很适合她十五六岁年纪。
她帮楚锦河挑了间甘桔更色,楚锦河把手臂放在上面,色差显得胳膊又细又白,相比做衣裳穿在身上肯定是即好看还不显高调。
两个孩子选的是一蓝一红,他们两个正是八九岁的年纪,穿上肯定像瓷娃娃一样。
第九十三章 偶遇陈江
楚锦河最后还帮张老三和程氏挑了布料,即便是张耀祖她也带了,她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他现在也是三房的人,三房有的他都会有,至于最后做好他穿不穿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楚锦河把钱给尹玲结了,顺便还买了一些配色的布料,即使尹玲给了他们优惠价,也用了近十两一直,楚锦河咋舌,快赶上买两块地了。
买好东西,楚锦山和尹玲告别,带着三房的孩子们慢慢往家走,虽然没有直接做成新衣服,但是买了快半车布料,大家都显得很高兴,张落雨坐在牛车旁边发呆,脑袋里已经开始构思衣服要绣的花样了。
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气氛很轻松,楚锦山把车加快速度,到了回下河村的主干道,他说话的声音一顿,推了推楚锦河,指着前面赶路的一辆牛车说道:“阿雅,你看看前面那个人,像不像陈家小哥啊?”
楚锦河正面无表情给车上坐的三人讲笑话呢,听到楚锦山说话,他她与张落雨同时停下话头,往前面看去。
主干道上,前面一辆牛车不急不缓的走着,车上放着两麻袋不知道什么东西,驾车的是一个少年,他带着一个斗笠,肩膀微微有些宽,从背后看,的确很像之前来过三房,张落雨要嫁的陈家二郎陈江。
“他到这来干什么,喊一喊,看是不是他。”楚锦河推了推楚锦山道。
张落雨脸上变得复杂,看到陈江,她就想到自己离嫁到他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楚锦山点点头,大声对着前面叫道:“陈二哥,陈二哥!”
前面的人听到叫声,连忙把牛车停住,站在车上往后望,见他回头,楚锦河眼神好,一看果然是陈江,忙叫楚锦山快点过去。
陈江回头,见是楚锦山在叫他,又看见楚锦山车上还坐着张落雨,连忙高兴的挥挥手:“楚三弟!”
楚锦山的年纪在张家排行第三,陈江上次来三房就是这样叫楚锦山的。
楚锦山把牛车驶近,看着陈江道:“你怎么在这儿?”
如今难民刚退,陈江就一个人驾着牛车出来,楚锦山觉得奇怪。
陈江看了看楚锦山后面牛车上的张落雨,没好意思说来看看未来媳妇的,只换了个说法:“我们两家开春就要结亲,老早之前我原本想来你家常来看看,送点粮食,毕竟你们在镇子外面,也不知道有没有吃的,谁知道城门关了,我没法出来,今天特地来你家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他眼神太明显,楚锦河与楚锦山了然的点点头,也不戳穿他,见他既然也要去三房,便一起并道回去。
只有张落雨,在看见陈江的一瞬间,内心便浮躁起来,她不是讨厌陈江,反而是这个少年对她太上心了,让她不知所措,她喜欢的是胡方天,未来注定是要辜负陈江的。
陈江对自己越好,张落雨就越觉得愧疚,这份愧疚她没有办法用温和的态度回应,因为会让他越陷越深,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张落雨才越来越烦躁,对陈江也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少年时一腔热血的年纪,陈江面对张落雨的反应并不气馁,既然是自己喜欢的姑娘,自然要付出足够的诚心,所以他只是笑笑,也不刻意与张落雨说话,转身与楚锦山攀谈,给自己和张落雨之间贴心的留一个合适的距离。
楚锦山并不知道张落雨与胡方天的事,他和陈江聊的越多,反而越发觉得这个少年长自己几岁,但处事方面却比自己圆滑很多,对人也体贴,心里对张落雨嫁给这样的少年也更加觉得合适。
两辆牛车晃晃悠悠到了三房门口,开门的黎夭,他还是一副倔强面孔,看见楚锦河回来了,眼中闪过一丝高兴,然后乖巧的把两边的门打的大开,让牛车能牵进来。
“这个女娃娃是谁?长得真漂亮,我上次来好像没见过她啊。”陈江见到黎夭第一眼就是他那张像女孩子的脸,黎夭的脸五官清秀柔和,一双眼生的格外漂亮,直接让陈江把他当成女孩了。
黎夭眼神一冷,就是这张脸他才差点酿成一桩祸事,他立志未来要成为一个强大的人,至少能有自己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此刻最听不得别人说他像女子。
但黎夭还是忍了忍,这个人与楚锦河一道回来,应该是三房的客人,无论如何,他不能对三房的客人有无理的地方。
楚锦山和辰生卯生笑了起来,果然陌生人见黎夭第一眼就会当成女孩子,当初黎夭洗干净了,每天帮忙做事在三房屋子屋外走动,让他们不习惯了好久。
楚锦河看着黎夭有些低沉的低下头,刻意把自己的面貌隐藏起来,她摸了摸头,说道:“他不是女孩,是个很坚强的男孩子,现在暂且在我家做帮工。”
在楚锦河眼里,她一直对黎夭抓住自己脚踝是那个倔强的眼神记忆深刻,一个能在水深火热的地方顽强的长大,这个孩子对得起坚强二字,楚锦河是现代人,对下人这个职业没有任何概念,黎夭在三房每天努力的干活,她从来不会阻止,她内心就是觉得自己提供他吃穿,他干活抵债,他们就是平等的雇佣关系,说帮工没有毛病。
黎夭心里一动,抬头看向楚锦河,眼中隐晦不明,嘴角不可见的扬了一下,慢慢低下头,看着他们进来。
陈江只是问一下,听到楚锦河解释只是点点头,进了院子,院子里坐着张老三,他是个闲不住的人,正在编着竹篮,一看楚锦山回来,准备问他东西都买好没,再看他身后跟着陈江,脸上立马露出吃惊的表情,站起来道:“陈家小郎怎么来了,这大老远的。”
这可是未来岳父,得讨好一点,陈江笑着从牛车上下来:“张三叔,原本早就要来的,只是城门关了出不来,便一直没来看你,如今粮食紧张,我专门给你送些粮食过来。”
陈江积极把牛车后面两袋大米搬下来,看的张老三一愣,楚锦河在看向张落雨,果然见张落雨一脸复杂的表情。
之前县令强行把镇子粮商的粮食征用了,哪怕镇子里难民都走了,但粮店也没有粮食外卖,粮食的价格并没有丝毫降低,这个时候能拿两袋粮食往还没过门的亲家家里送,可见陈江对张落雨的重视。
张落雨内心的确复杂,世道艰难,近两个月的难民逃荒,胡方天已经两个月没来找过她了,期间她还担心胡方天家撑不过去,借着楚锦河暗中救济村子里的人家时拜托楚锦河给胡方天家送来不少粮食,她也知道胡方天家中困难,但能收到喜欢的人一个问候也能让她欣慰,可惜并没有,她控制不住把胡方天与陈江对比,这一对比,免不了或多或少有些落差。
“你这孩子。”张老三对陈江这一举动搞的十分满意,能把三房放在心上,未来也能对张落雨好,但这些米粮放在现下并不是什么普通礼物,陈江后面还有父母亲,如果自己收了,那边难免不好想,那可是未来张落雨的公婆,所以张老三欣慰的笑了笑:“我很高兴你的一番好意,但我们家备了不少粮食,如今能吃饱不容易,你家也也是好几口人,也要吃饭,你的心意我收下了,粮食就拿回去吧。”
陈江有些着急,见张老三不收还以为张老三和张落雨一样不喜欢自己:“没事的,这是我自己在码头跑挣的钱屯的,没拿家里的粮,您收下无妨的。”
原来任谁碰到岳父岳母都能变毛头小子,楚锦山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礼叔没骗你,我家那杂物的屋子还有大半屋的粮食,我们都知道你的心意,粮食你带回去补贴家里就行了。”
陈江又看楚锦河,楚锦河点头,他才想起这位未来小姑子可是聪明人,难民逃荒前就为三房挣了一笔家业,她那么聪明自然对难民逃荒有防备,想完也觉得自己再要三房收下就显得有些犟了,他不好意思笑了笑:“是我担心有些多余了,那我便拿回去,若张三叔你家以后有需要,我再送来。”
他说话得体,哄得张老三对这个女婿越看越喜欢,大笑一定要留他吃饭。
陈江本来来三房就是为了和张落雨多相处一些时间,自然求之不得,笑着应是,看着张落雨傻笑。
张落雨觉得心里有点堵,脸上勉强笑了笑:“今天买了布料,我回屋子画些花样出来。”说完逃也似的进了屋子。
楚锦河叹气,觉得还是得进屋子看看她:“我也进去帮忙。”
卯生露出一个挑眉的表情,张了张嘴见陈江还在,忍了忍压低声音在辰生耳朵边上吐槽:“她一拿针就像见了鬼一样,不到三秒就睡,能帮什么忙?”
“欸,也不一定啊,三姐画画好看啊,画花样又不是立马绣。”辰生对楚锦河比对楚锦山还崇拜,嘿嘿傻笑道。
第九十四章 夜晚私会
楚锦河刚进屋子张落雨就把她拉到里间,情绪止不住的浮躁:“我不能再等了,我得找方天哥哥商量一下,我受不了了。”
楚锦河摸摸脸:“你与胡方天想到办法了吗?”
张落雨一顿,神情变得低沉:“没有,但是如今已经十二月,再过三四个月就到了我出嫁的时候,在不想办法我就只能认命了。”
“你不如与陈江直接说了,或许还好解决一点。”楚锦河想了想,这是他们三个之间的纠葛,陈江不是那种钻牛角尖的人,两人还有三四个月才成婚,现在坦白也许能有挽回的余地,往后拖越久,反而会越糟糕。
听了楚锦河的话,张落雨想也没想就摇头:“不行,若是我现在和陈江说了,他不愿意放手,反而把婚期提前那就真的没有办法挽回了。”
这件事情上楚锦河是旁观者,她却是当局者,在她眼里,婚姻是一个女子一辈子最大的事情,总得来说,她就是对陈江的人品信不过。
“那你现在要怎么做?”见她不愿意,楚锦河也不可能自己去找陈江说,只能叹气:“你可别做傻事。”
张落雨在床前来回踱步,最后抬起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小河,帮帮我,今晚我要找方天哥哥!”
“诶!”楚锦河瞪大眼。
“你不是常说每个人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现在我就在追求我的幸福。”张落雨期待的看向楚锦河,看的楚锦河满头大汗,一时之间竟然无言以对。
被自己说的话摆了一道,楚锦河扶额苦笑。
家里有了客人,三房的晚饭做的比平日丰盛多了,楚锦河把剩下的辣椒都给卯生用到菜里,辣椒的味道似乎格外对陈江的胃口,他连吃了两碗饭,对做菜的卯生和张落雨狠狠夸赞了一番,哄得程氏都笑了出来。
卯生得意的仰头,张落雨却心里装着事情,只是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张老三拉着他喝酒,楚锦河连忙拦下,陈江可是驾着牛车来的,他年纪也不大,一会天黑回家,喝多了路上容易出事,后世的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可是多少司机血的教训。
张老三觉得有理,便不再劝酒,陈江要走时还让他带了不少应季的蔬菜回去,让陈江受宠若惊。
楚锦山笑着把陈江送到村口,楚锦河也跟着一起,中途却转了道去往胡方天家。
晚上一个女子私会男子,在这个时代可以说是极其出格的事情,楚锦河原本不想答应,她虽然不在乎流言蜚语,但张落雨与她又不同,但转念一想,自己要是不答应,情绪不稳的张落雨指定会自己找胡方天,到时候没自己看着,更容易出事,要是随便让个认识的村民看见,两人的名声就都玩完了。
所以最后楚锦河还是答应了张落雨,先到胡方天家把胡方天喊出来。
胡方天家在村子最边上,他父亲死的早,他的母亲守了寡,寡妇门前是非多,更何况胡方天还是读书人,更重名声,所以胡方天的母亲把家从村子里面搬到了最边上,专心带家里几个孩子。
楚锦河来到胡方天家门口,他家外围着一圈破篱笆,里面是个院子,院子里是几间有些破败的屋子,院子里几个孩子面黄肌瘦,在下棋玩,主屋门口坐着一个两眼瞎了的老太太,看样子是胡方天的母亲。
楚锦河曾听张落雨说过,胡方天的母亲其实与程氏差不多大,但胡方天的母亲一个人带大这么多孩子,两鬓已经苍白,看上去至少比程氏老十岁。
胡方天就站在院子边的菜地里,两只手臂上袖子都撸了起来,一步一下的给菜地除草。
楚锦河站在远处,胡家和张家在村子里并不熟,她此时上门太突兀了,她想了想,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躲到一棵树后面,用力抛向胡方天。
石子如同长了眼睛一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准确砸到胡方天的后脑勺上。
胡方天正专心除着草,难民来时,院子里的菜地没逃过一劫,被扒了个干净,此时他要赶着把杂草除干净,看看能不能赶在冬天来之前再种上一茬。
地上的草还没有除干净,他后脑勺突然一痛,一颗石头掉在地上,胡方天一愣,捂着后脑勺,赶忙回头看去,看是谁在给他恶作剧。
他这一回头,只见远处一棵树后,一个面无表情的女孩子静悄悄向他招手,意示他出去说话。
这个女孩子胡方天认识,是张落雨的继妹,好像叫楚锦河,他脸色一变,他平日与楚锦河不熟,此时楚锦河来找他,八成是张落雨让他来的。
楚锦河石头扔的准,也没有发出多大的动静,所以院子里谁也没有惊动,胡方天放下锄头,悄悄出了院子,走到楚锦河所在的暗处,见周围没有人,他才小声问道:“张家妹妹,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我总不可能是找你扯淡吧,楚锦河心里吐槽,并不卖关子:“我大姐要见你,已时在木青山山脚下等你。”
“诶,晚上这样见面与礼不和吧。”胡方天脸上第一下浮现的是为难,他从小学的圣人道理,对礼数很尊敬,看了眼楚锦河又反应过来,楚锦河既然能来传话,肯定是张落雨把他们两的关系告诉楚锦河了,脸上又变得一会红一会担忧。
楚锦河一愣,没有想到他会说这句话,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我大姐是女子,她既然能抛开脸面找你自然是有重要的事与你说,你却在这里畏畏缩缩。”
胡方天一下子脸涨红,自己一个男子看着心上人要嫁做别人妻却没有办法,到让自己心上人一个女子频频主动,想完自己都觉得羞愧,连忙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你不用向我解释,我只是来传话的,去不去是你的事。”楚锦河摆摆手,转身离开,心里不禁有些复杂,胡方天性格太畏畏缩缩,即便没有陈江这个人,用楚锦河的眼光来看,他也不会是张落雨的良配,真不知道这三人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胡方天看着楚锦河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院子里传来自己母亲的呼唤声他才猛的回神,慌张回院子里。
古代夜里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差不多晚上七八点,一屋子人就都歇下了,等大家差不多睡熟,张落雨从屋子里出来,她还是第一次这么晚出门,想着还是去见胡方天,仿佛是要做什么大坏事一样,一只手颤抖的敲了敲楚锦河的门。
房门打开,楚锦河已经是穿戴整齐,指了指大门,两人便轻手轻脚的往门边走,刚把大门打开,一个轻轻的声音响起。
“你们要去哪儿?”
张落雨差点吓得灵魂出窍,楚锦河却是眉头一挑,大脑已经想好近十个借口,两人回过头,才看见是黎夭站在后面。
黎夭见楚锦河看他,微微低着头,显得乖巧,他以前在上河村那个家里,晚上都是睡猪圈,没有一点安全感,只要有一点动静都会猛然惊醒,在听到屋子开门的声音,他还以为谁起夜上厕所,等听到院子大门打开的声音,他才觉得不对,悄悄出来看一眼。
见是黎夭,她才松了口气,这些天黎夭在三房都是勤做事,很少说话,在楚锦河眼里,这孩子是个特别听话和话少的孩子,她对黎夭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嘘,我们有事出去一趟,千万别告诉家里其他人。”
感谢自己当时把三房院子建的大,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房间,只惊动了黎夭一个人,要是还想原先在老宅一样,几个人住一个屋子,想不惊动一屋子的人都难。
黎夭知道这么晚楚锦河和张落雨出门肯定是有什么秘密,但他见楚锦河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乖巧的不问,从当初楚锦河愿意救下他,他心里就发誓认楚锦河是救命恩人,她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于是他点点头,低着头默默进了屋子,就当没有看见两人一样。
“走吧。”楚锦河拉着张落雨出去,张落雨心跳如雷,见黎夭乖乖听了楚锦河的话才松了口气,跟上楚锦河的脚步。
夜晚的木青山很安静,山上是不是还传来几声不知道什么动物的叫声。
楚锦河与张落雨是偷偷出来,也不敢点灯笼或者火把,以防被别人发现,要是被人发现问道两个女孩子大半夜出门是干嘛的,十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到了山脚,眼看就要入冬,夜里的气温更加低,张落雨在约好的地方等胡方天,楚锦河不想当电灯泡,站在远处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冻得打了个哆嗦。
古代没有手表,楚锦河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看着张落雨冷的打了几个喷嚏,又站直身子继续等。
终于,一处草丛传来哗啦的声响,楚锦河和张落雨同时向那个方向看去,草丛里出来一个少年,他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衫,紧张的四处张望,见到张落雨脸上才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正是应约而来的胡方天。
第九十五章 我们私奔
“方天哥哥,你总算来了。”见到胡方天的第一眼,张落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这还是近几个月她第一次见到胡方天,胡方天一直没有消息给她,她也不知道胡方天有没有想到办法,天知道她这些天有多煎熬,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落雨妹妹!”胡方天也激动的语无伦次,难民逃荒,下河村都是紧张兮兮的,他家中上有吓了眼的老娘,下有年幼的弟妹,他是唯一一个能顶事的男子,根本不敢抽出时间来见张落雨,他家院子只是篱笆围栏,房子也不结实,要不是村子后来有了巡逻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陈家二郎又来我家了,我爹娘都喜欢他,我和他的婚期马上就快到了,方天哥哥你到底有没有想到办法。”张落雨憋着眼泪,带着哭腔问。
胡方天想抱抱她,但是始终没能伸出手,孤男寡女已经很违背礼法,若是再搂搂抱抱就完全抛开礼义廉耻了。
“我,我...”胡方天我了半天没我出一个名堂,脸上全是痛苦又愧疚的表情。
见他这个模样,张落雨也明白他什么办法都没有,她压抑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
“没有关系,落雨,还有时间,总有办法的!”胡方天被张落雨失望的表情刺痛,强打起精神,安慰她道。
“方天哥哥,你总是这样,总是这样逃避现实,你多久之前就说过这句话,你可有想过三个月很快就过去,若到时候你还没有办法要怎么办,什么都不做,看着我嫁入陈家吗?”张落雨看着胡方天的眼睛,再没有之前的天真,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胡方天沉默了,心里钝痛起来,眼睛又酸又涩,心里想到,若是自己家世好一点,要是自己才华在高一点,他定然不会白白见心上人嫁给别人却无能为力。
张落雨眼中的光越来越暗淡,她摇了摇头,重新振作起精神:“方天哥哥,我们私奔吧!”
“什么!”
胡方天和楚锦河同时叫出来,只不过胡方天是真的嘴上面叫了出来,楚锦河却是捂住嘴巴心里叫了出来。
“若你真心喜欢我,那我们抛开一切,去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开始我们两个人的生活,我们可以对外人称我们是夫妻,幸福美满的过一辈子。”张落雨看着胡方天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
胡方天还处于震惊中,私奔那就是代表放弃一切,自己的功名一生,不再有科考的权利。
张落雨没有从胡方天这里得到回应,她心中仿佛空了一块,她说的这段话她曾无比想希望是胡方天提出来的,但似乎不可能了:“方天哥哥,十日之后,还是这个地方,我带好东西等你,你若来,那我愿放下一切名誉,与你远走天涯。你若不愿来。”
张落雨停顿一下,感觉眼泪又要涌出眼眶,忍着哽咽继续说道:“你若不愿来,那说明我两或许注定有缘无分,从今往后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我认命嫁给陈江,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欠!”
一句话尾音带着颤抖,张落雨不敢去看胡方天的表情,转头毫不犹豫的往回走。
胡方天心里一团乱麻,他从来没有想到一向温和的张落雨会给他这样一个难题,其实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张落雨如果真的嫁到陈家他会是什么心情,因为张落雨婚期还远,他一直在心里想有机会,还有机会的,所以他总是错开张落雨对他的质问,一次又一次的逃避。
这次不一样,张落雨下定决心了,这是在逼他做决定,胡方天心里百味聚集,看着女孩的背影越走越远,嘴里那句“我们私奔吧”无论如何没有办法说出口。
等再看不见张落雨的背影了,胡方天脑袋仿佛空了,心事重重深一脚浅一脚往家走。
一路上,张落雨眼泪越流越多,楚锦河追上她不知从何劝起,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你真的要与他私奔吗,你想清楚了,私奔为妾,一辈子都没有名分的,一但你私奔了,你在家里的名声名誉就全毁了,若他日后负了你,你连回家都退路都没了。”
“我知道。”张落雨擦干眼泪,苦笑出来:“我喜欢他,愿意放下这些,只是如果我真和方天哥哥走了,留下三房,你们可能得承受很大的压力。”
张落雨语气里带着愧疚,她如果真的和胡方天走了,三房就会有一个与人私奔的女儿,留下一个不检点的名声,陈家不会轻易放过三房,日后兄弟科考,弟妹婚嫁都得受到影响。
楚锦河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知道张落雨这么温顺的女孩子能下定私奔的决心肯定是不会轻易改变的,流言蜚语她并不害怕,张落雨的婚事三房从未参与过,都是老太太与张小姑与陈家定下的,但张落雨是三房的女儿,陈家要来闹,三房态度端正认错,该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至于兄弟科考,若要家里姊妹的幸福来换取自己的利益,楚锦山和辰生还不如科考,最后她和卯生的婚事,楚锦河更不在乎,还是那句话,如果此生运气好能让她遇到命中注定的人,真的喜欢自己自然不会在意流言蜚语,若被流言蜚语吓退,那也没有嫁的必要,还有卯生,她出嫁还要个八九年呢。
还有,楚锦河歇了再劝的心思,张落雨和胡方天私奔八字还没一撇,张落雨愿意抛下自己的一切,那胡方天...楚锦河摇摇头。
一夜无话,经此一夜,接下来几天,张落雨整天在屋子里绣着冬衣,程氏怕她眼睛熬坏了,说了几次不急着这么快做好,入冬还有好久呢。
每到这时,张落雨强笑让程氏不要但心,等程氏转身出去,她就会湿了眼眶,若是以后她和胡方天走了,就没有机会在在父母面前尽孝,也没有机会再为弟妹们做冬装,她只想在离开的这段时间多为三房做些事。
后来几天陈江三五天都会来下河村,每次都带着小玩意,但张落雨都对他避而不见,陈江也不生气,对楚锦河几个孩子也都带着礼物讨好,把张老三与程氏哄得服服帖帖,他每次走都要在张落雨门口说会话,不是什么甜言蜜语,都是一些日常琐碎的趣事,说完就会笑着离开,楚锦河看着他老是露出惆怅的表情,每次看的陈江都不知所措,对这个未来小姑子摸不着头脑。
而难民离开的镇子里,衙门正在处理一件大事,知县郑跃皱着眉头,这些天他忙前忙后处理难民离开后的烂摊子,今日终于有时间处理粮仓的破事情。
就因为这该死的粮仓,差点让秋水镇毁于一旦,他算好粮仓的粮能养活镇子里的难民人数,谁知粮仓早早被衙门的蛀虫蛀空,难民饿了肚子,差点闹得把秋水镇掀翻,要不是自己及时镇压又强行压下了粮商征用了粮店的粮食,他今天就该自己脱下一身官府,在衙门前意思谢罪。
公堂下,周县丞和他下面一干吏部下属跪成一排,县令郑跃冷笑,周县丞原本想跑,只可惜在粮仓事发时自己就预料到了,早早在他家门外派了官兵把守,他一动就被抓进了衙门。
当初郑跃初到秋水镇,衙门中处处都是周县丞的人,地方势力与京都高官不同,衙门中衙役是在秋水镇经营十几年的人,他名义上是县令,实际上下面的人做什么都阳奉阴违,逼的他束手束脚,无不感慨地方官也不比京都天子近臣轻松。
好不容易与这些衙门小鬼周旋,安插了自己的人手,还没等他高兴,这群衙门小鬼捅的粮仓这个大篓子让他差点背了个大黑锅,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们。
堂下跪的膝盖疼的周县丞苦笑,他完全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年轻的知县比以往所有的知县还难对付,他完全不像一般刚外放的官员一样愣头愣脑好糊弄,可能因为他只二十五六,做事莽中带细,加上粮仓的大祸事,自己几十年算是栽在这个年轻官员手里了。
“周县丞,你在秋水镇盘踞几十年,做了多少恶事,这次粮仓之事,差点害死多少难民和秋水镇百姓,本官判你个死刑也不足为过。”
底下跪成一排的吏员同时打了个寒战,周县丞被判个死刑,他们能好到哪儿去。
周县丞听到死刑二字,呼吸只是急促了起来,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并没有别的年轻人一样吓得晕倒,他深呼吸几口气,声音镇定道:“大人,下官的确有罪,但下官觉得并不至死,京都曾经的老武王可是下官的...”
周县丞话没有说完,但话中的意思明显是让县令郑跃掂量掂量,他上面可是有人的,一个县令能不能与京都的武王殿下抗衡。
郑跃眼睛一眯,明显想到了秋水镇关于周县丞的传言,传言他可是京都曾经老武王的庶子,这的确让郑跃有些犹豫。
他是少年中的进士,在同龄人中可算是天才,与他一般年纪的进士基本没有几个,他是寒门出生,没有强大了家族支持,在翰林院呆了一年,才被外放做了地方官,若周县丞说的是真的,那得罪武王对他未来的仕途就极其不利,让他不得不谨慎处理。
第九十六章 私奔之夜
郑跃沉默了一会,周县丞却松了口气,还好这年轻的县令不是真的愣头青,还懂得思考自己未来仕途的利弊,他有顾虑,自己存活的几率就大些,只要能不死,他在秋水镇经营这么多年,哪怕没了官位,以后也能混的风生水起。
“周县丞?”
一个慢悠悠的少年明朗的声音响起。
周县丞眼皮一跳,只见郑跃下首坐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手上拿着一把没有任何笔墨的折扇,看着自己眼神深邃,不知道再想什么。
赵笠笑了笑,转头低声问身后的满月:“以前欺负过楚锦河那小丫头的周蛮子是不是他儿子?”
周县丞内心开始狂跳,这少年自开始就坐在郑跃下首,郑跃对他态度很尊敬,他也算在官场混迹了几十年,知道这少年身份肯定不低,他不知道楚锦河是谁,但周蛮子的确是自己那个儿子的诨号,少年的这一句话了,透露着一个意思,那就是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肯定惹到过这少年关系不错的人。
满月还是一张冷漠脸,看向周县丞已经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少爷,是的。”
赵笠微微垂着眼眸,不知所想,他一扬扇子挡住自己的嘴角,过了一会,轻声对郑跃说道:“我在京都也待了十几年,可从来没有听过老武王有什么在秋水镇的亲戚。”
只这一句话,让周县丞眼前一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吾命休矣。
郑跃眼睛一亮,笑着道:“多谢大人提醒。”
他说完再看向周县丞眼中已经是一片冰冷,一拍惊堂木,大声喊出:“周县丞,粮仓是大周国脉,你带头私自违抗,等于违抗皇命,本官判你三日后午时三刻处斩,不得有异议。至于其余有参与此时的吏员,待查明罪证,轮过处罪!”
“大人威武!”两旁的衙役整齐抖动杀威棍,气势十足喊出。
而周县丞在听到郑跃判决说出来后,终于没忍住,一口气没上来,昏了过去,其余吏员也鬼谷狼嚎,被刑部的衙役拖了下去。
赵笠收起扇子,笑了笑站起身,似乎只是来看一场大戏,郑跃见他站起来,也客气的站起身,见赵笠准备离开,连忙鞠躬行礼:“大人,之前多谢大人的粮食帮了下官一把。”
“小事而已,郑大人敢冒着得罪粮商身后各地官员的风险强行征粮保住难民和百姓,阻止一场祸事,可见郑大人也是位好官,好官不该就此湮灭在一个秋水镇。”
听到这话,郑跃心中一酸,他寒门出身,读书时何尝不是胸怀一颗若入仕定要造福百姓的赤子之心,可惜他在京都翰林院呆了一年见识了京都官场中各种各样的黑暗,他二十五六,正是有大抱负的时候,怎愿融入这样的污流,于是他放弃了人人都羡慕在皇帝身边当京官的机会,选择了人人都不看好的外放之职,为了就是无愧于心,这么简单的心理,此刻能得到这位大人的理解,何尝不感动。
“若不是大人及时送给了下官粮食,下官就是征用全秋水镇的粮店也撑不了这么久,大人此嗯,下官定牢记在心。”郑跃身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一丝感激,腰身放的更低一些。
赵笠往外走,脚步没有因为郑跃的语气有丝毫停顿,他似乎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慢慢走出门外,声调愉悦:“不必放在心上,郑大人还是考虑一下怎么解决哪些被你强征了粮的商户,如今粮价还是天价,就不知道你两袖清风,能不能付的起他们的粮钱。”
“呜...”看着看不见背影的赵笠,郑跃头疼的捂着脑袋。
站在堂下角落的尹老九把这些全收入眼底,他不关心县令大人怎么为商户们的事头疼,而是白衣少年明显身份在县令大人上面,但他刚才和他下人提到了楚锦河,就很耐人寻味了,尹老九知道这丫头和镇子那个盛家有关系,没想到她还和这什么不低的少年认识。
尹老九眯了眯眼,一只手在下巴上来回摸了摸,心里下定决定,如后要让自己女儿常与姓楚的这对兄妹好好相处。
转眼间,张落雨与胡方天约定私奔的日子就到了,眼看要到冬季,地里已经没有什么活干了,张老三也不在下地,准备好过冬,张落雨这一天白日都和他待在一起。
面对这个以前并不熟悉的大女儿,张老三有些受宠若惊,对女儿对自己的亲近感到很幸福。
张落雨心中五味具杂,若她今日离开,往后余生便再也见不到父亲,每当就此一想,她眼眶都要湿一番。
谁也想不到一向乖巧的张落雨会有这样大胆的想法,夜晚也如往常一样,大家都早早入睡。
旁边屋子响起开门声,楚锦河慢慢睁开双眼,她听到外面的脚步走到主屋面前,脚步停顿了一下,然后是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张落雨跪下了,地上响起三声闷响,应该是张落雨磕了三个响头。
最后听到院子大门被打开,楚锦河闭上眼,无论如何都再也睡不着了,心中叹息,还是走了。
私奔这词在现代人耳朵里听着浪漫,背后的艰苦与决然是不可想象的,先不说私奔后两人要远离家乡,离开了家乡就等于没有了户籍,男子无法科考,女子名声只能是妾,私奔为妾,永远没有办法成为正妻。
如果以后男子后悔了,变心了,不愿意承担这份艰苦了,他甚至可以直接抛弃女子回来,他回来或许只是人品名声没了,女子要怎么办,名誉没了,名义上只能是男子的侍妾,比程氏当年给人做妾还要不堪,程氏当年好歹没有私奔,只是以做妾的规格进的男方家中。
张落雨走了没有多久,窗外哗啦哗啦下起雨来,原本只是毛毛细雨,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雨势猛然变大。
楚锦河怎么也睡不着了,从床上做起来,打开窗户看着窗户外面发呆,刚开窗户,突然看到自己另一边屋子的门被打开,黎夭穿着一身中衣冲了出来,他冒雨跑到库房屋檐底下,从屋子里拿出一卷油布,盖在屋檐下晒着的干香菇上。
这些香菇是楚锦河近两天没事干,上山采回来吃的,为了保存时间长一点,她乘着白天太阳正好,就放在屋檐下晒干的,只是没有想到晚上会下雨。
屋檐底下,黎夭抹了把脸,看香菇都罩住了,轻轻呼了口气,楚锦河一愣,她都快忘了这些香菇,这孩子倒是记得,大晚上大家都睡得死死的,他还特地淋着雨跑出来护着这些香菇。
楚锦河就大刺刺趴在窗户边上,黎夭正准备回屋子,一抬头就看到楚锦河了,他一愣,随即不好意思低头。
雨还在下,隐约有雷鸣声传来,反正也睡不着,楚锦河对黎夭招招手,把他叫过来说说话。
黎夭听话的走过来,楚锦河让他进屋子,她把屋子的蜡烛点亮,从衣柜拿出自己备用的干毛巾给他,让他把头发身上擦干净:“你还真是一点动静就醒了,如今看来我像个雇佣童工的坏老板了。”
头上的的毛巾有淡淡的香味,那不是什么花香,是一种很清爽的味道,黎夭垂下眼眸,轻轻擦着头发,这是与楚锦河身上一样的味道。
“以前在家里睡的浅。”黎夭慢慢说话,他说完,屋子里就陷入了沉默。
楚锦河默然,想到黎夭刚来三房的时候,程氏曾经和黎夭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她曾经好奇问过程氏,黎夭的母亲是怎么样的人,程氏回忆了很久,她说黎夭母亲长得特别白,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在当时的上河村当之无愧的一朵花,当时的名声近几个村子的大小伙子都知道。
听到这里楚锦河就想到黎夭,黎夭也长得很白,眼睛大,瞳仁瞳孔黑作一团。
自己第一次盯着黎夭看的时候也被惊了一下。
像口井,楚锦山说的,他的眼睛,没有一点光。
黎夭总是睡觉不踏实,楚锦河睡眠浅,辰生卯生老有踢被子的习惯,她夜里常要起夜给这个几个小崽子盖被子,也没有漏了黎夭这个孩子。
她每次进黎夭屋子,时常看见黎夭坐在床上发呆,脸上是一种呆滞,惊恐,悔恨的表情。
楚锦河觉得不能放任不管,便把他带到院子里聊天,黎夭总说自己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睡觉,越睡越难受,呼吸不过来。
一睁眼就看见他亲娘掐着他的脖子,在那个自己出生的屋子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但是我一看见就知道是我娘。”黎夭低着头说话,眼中看不出是什么神情。
这是一种心里疾病,他的父亲总是对这个孩子抱有恶意和责怪,把家里什么不顺都安在这个孩子头上,这个孩子即便表现的在怎么不在乎,潜意识里也会被沾染是自己错的思想,楚锦河很明白,她不是心里医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摸摸他的头,一遍一遍的说:“你这么乖,你娘要是活着,得多喜欢你,怎么舍得这样对你。”
第九十七章 他没有来
在黎夭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害怕和求饶并没有什么用,父亲和周围的人对他要打要骂是没有理由的。
自明白这个道理后黎夭就很少表现自己的脆弱了,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天煞孤星,克死自己一家,但是他一点都不在乎,黎家所有人的死他都坚信这不是自己的错,只不过是世人强按在自己头上的,只有对自己从来没有见过一面母亲,她才是因为生产自己大出血死掉的,这是他唯一对自己痛恨和愧疚的。
楚锦河对自己的安慰其实很苍白无力,她也从来不会说多么好听的话,但她会温柔的摸摸自己的头,陪着一到夜晚就孤单无比的他一坐就是一睁整夜。
黎夭黯淡无光的瞳孔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亮起一点,奢侈的享受着她默默散发的善意与温暖。
但今天不是楚锦河陪黎夭,其实应该说是楚锦河在叫黎夭陪自己,楚锦河趴在窗户上,古代没有灯泡,一到晚上熄了蜡烛,整个夜晚都是一片黑暗,乌云遮挡了月亮,连一点光线也看不见,她看着大门口,眼中隐晦不明。
“落雨姐姐这么晚出去是要干嘛,她...还回来吗?”黎夭看着楚锦河的侧脸,默默问道。
这两天张落雨的异常他看在眼里,楚锦河坐在这里,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浑身上下却透露着一股担忧。
“谁知道呢。”楚锦河把下巴埋到手臂里,慢慢闭上眼。
见她呼吸平缓,黎夭站起身,把毛巾叠好,他知道楚锦河没有睡着,只是不想再说话,于是悄悄退出屋子。
天逐渐快变亮了,雨势没有丝毫减小,楚锦河心里算了算,用现代的时间来算,现在应该是早上五六点的时候了,大门被轻轻敲响。
楚锦河还维持着趴在窗户的姿势,她趴了一夜,在大门响起的一瞬间眼睛猛的张开,她站起身,从屋子里拿起一把雨伞,慢慢去开门。
大门打开,门外是张落雨,她浑身上下淋得透湿,脸色苍白的吓人,整个人显得失魂落魄。
楚锦河嘴唇紧抿,乘着三房还没有人起来,面无表情拉住张落雨的手把她拉进来,黎夭听到声响,从房门走出来,正好看见楚锦河牵着张落雨进屋子。
楚锦河见他出来,语气听不出是什么感情,慢慢说道:“黎夭,麻烦你烧些热水,我一会来提。”
黎夭看了张落雨,最终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就跑向了厨房。
屋子楚锦河让张落雨把湿衣服都脱下来,张落雨就像个呆滞的机器人,听话的把衣服脱光,连害羞都忘了。
楚锦河用棉布把张落雨滴水的长发包住,让她赤身坐在床上,用厚厚的被子裹住。
张落雨发着抖,不知是冻的还是心里情绪波动太大,感受到被子里微微的暖意,她终于回了点神,看着楚锦河,想笑又笑不出来。
这期间黎夭把热水烧好了,楚锦河叹着气把洗澡的木桶搬到自己屋子里,又提来热水,让张落雨先洗个澡,这样冷的天气淋一夜的雨,别说她一个女子,就是一个男子都得病倒。
温暖的水包裹全身,张落雨终于感觉冰冷的身体回暖,心中空了的心稍微有了一点点填补。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吗?”张落雨靠在木桶边上,闭着眼睛,享受着楚锦河在她身后用毛巾给她把头发擦干。
“嗯。”楚锦河低垂眼眸,只是哼了一声,即便不用问她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张落雨想诉说,那她就当个倾听者。
“我等了他一夜,他没有来,我知道了,他是不愿意的。”张落雨睁开眼睛,她想哭,她愿意抛下自己的一切可是胡方天不愿意,她在黑暗的山脚等了好久好久,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头发,空气冰冷,她其实心里隐约猜到了,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于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心从开始的期待,变得逐渐冰冷。
张落雨眼泪仿佛已经流干了,她心脏痛的快疼的停止了跳动,眼中却掉不出一滴眼泪。
楚锦河顿了顿,抿了抿嘴唇,胡方天家中不像三房,他家里上有吓了眼的老母亲,下有还嗷嗷待哺的弟妹,他要是走了,这一屋子老小该怎么办,他的母亲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就等着他读书出人头地,他怎么抛的下这些。
“我认命了。”张落雨不是不明白这些,但她是女子,总是比起理性,更愿意跟着感性走。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收起嘴角的苦笑,脸上的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只是原先还带着些天真的眼神变得暗了很多,一时间仿佛长大。
“干净衣服放在这里了,礼叔和家里都不知道今晚的事,我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楚锦河放下毛巾,转身往屋外走。
楚锦河一只脚踏出门槛,身后传来张落雨最后一声问话:“小河,你从来没有劝我打消私奔的念头是不是早就猜到他不会来。”
楚锦河垂着眼眸,一只脚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脸色浮现一丝无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直直走了出去。
这一夜就此过去,此后张落雨和楚锦河说的一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原本不多的笑容变得更少了,哪怕笑了,笑意也不达眼底。
后来胡方天来了两次,但张落雨都对他避而不见,楚锦山还有点奇怪,与自己家没什么关系的他怎么老在自己家晃悠。
见他整天在三房周边徘徊,因为见不到张落雨而抓耳挠腮,在一次楚锦河出门的时候,他找到了楚锦河。
“张家妹妹,落雨在家吗,你能不能帮我传个话,说我有事要见她。”胡方天一有些着急,他已经察觉到张落雨对他的态度冷淡,他真的喜欢张落雨,他不想让这段感情结束。
楚锦河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直到她快把胡方天看的快起鸡皮疙瘩时,楚锦河慢慢开口了:“你还有什么事找她。”
“这...”胡方天有些尴尬,觉得自己与张落雨的事不方便对第三个人说。
楚锦河看他,失望的摇摇头:“我大姐早就与你说明白了,哪天晚上你若来了,她便愿意放下一起与你远走天涯,你若不来...那从此断绝这段关系,男婚女嫁各不相欠,胡大哥...”
“你没来。”
胡方天脸一下子变得煞白:“那天你也在,我可以解释的,我不能放下家里的母亲和弟妹,我与你姐姐可以想想其他办法,总会有办法的。”
“你总是这句话,那天晚上那么大的雨,我大姐在山脚淋雨等了你一夜,你放不下家人,这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该逃避问题,你哪怕不愿意也不曾那晚到我大姐面前认真告诉她你的顾虑,而是抱着侥幸,觉得她还会像以前一样原谅你,包容你,所以你让她空等一夜。”楚锦河直视胡方天的眼睛,一双深邃的眼瞳几乎看穿了一切。
胡方天脸上露出被看穿的羞耻,脸上一会红一会白,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不要再来了,我大姐不会再见你的。”楚锦河把胡方天拉住他的手扯下来,头也不回了离开了,只留下胡方天失魂落魄的看着远处三房的大门口发呆,站在这里,他还能看到那个自己喜欢的女孩的衣角,不知道怎么的,他的心一下子也空了,他转身往家里走,一路走一路眼泪往下掉。
楚锦河回了家,把路上碰到胡方天的事和张落雨说,张落雨神色淡淡,只嗯了一声,仿佛已经彻底放下了。
只是楚锦河看着张落雨握着针线的手,骨节处已经泛了青,她叹了口气,说放下来了,其实谁能立马就忘掉这段感情,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来遗忘,长大总是需要一点代价的。
日子慢慢入冬,还有一个月左右就快过年了,期间赵笠来了一次,楚锦河还在睡觉,见到他又翻窗子进来,差点吓出心脏病。
“你是又遭了谁的刺杀,大半夜来翻窗。”楚锦河几乎咬牙切齿,看着赵笠一瘸一拐走到自己床前,她恨不得从枕头底下抽出长剑,给他来个透心凉,心飞扬。
赵笠穿着一身黑色皮毛的外衣,并不似之前那样狼狈,他一点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楚锦河床边,笑着说道:“我就不能是因为想你才来的吗?”
尼玛这土味情话听的楚锦河差点吐出来,这赵笠整天满嘴跑跑火车,先不说她才十三岁,在现代对她感兴趣的都是那种变态萝莉控,再说这王八蛋才见她几面,他太深不可测了,这次来不知道又要搞什么鬼。
“你这是什么表情。”赵笠被楚锦河仿佛吃了苍蝇的表情逗笑了,摸了摸自己的脸,头一回对自己的长相产生了怀疑,他摇摇头继续开口道:“我上回说过,你救了我一名,我要报恩的。”
“所以你大半夜来吓死人就是来追着我要给我报恩???”楚锦河想把他从床上踢下去,但看到满月站在窗子边上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第九十八章 东西在哪
“好吧,被你看穿了。”赵笠笑了笑。
“我说过的,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牵扯。”楚锦河挑眉,似笑非笑看向赵笠。
赵笠收起笑容,盯着楚锦河看了一会,转而又笑了:“这回只怕你不想和我又牵扯也不行了,今天我来的的确确有事找你,而这件事你不牵扯其中也不行。”
楚锦河心中涌现出一股不妙的预感:“你是在威胁我?”
她眯了眯眼,看着赵笠无动于衷的表情,又看了看满月看她那种看蝼蚁的眼神,楚锦河终于明白,在他们眼中,自己只不过是个农家女,有什么资格谈威胁。
楚锦河瞳孔缩了缩,第一回在赵笠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威压,这是上位者才会有的。
赵笠撇开眼神,不再看楚锦河紧抿的嘴唇,从床上站了起来,慢慢说道:“你认不认识叫刘利的男人。”
什么?刘利?楚锦河愣了一会,皱起眉头,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但她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她把从重生以来所有接触过的人都想了一遍,最终还是没有想到是谁,她摇摇头:“我不认识。”
“你在撒谎!”满月突然走过来,情绪变得有些激动。
赵笠伸手拦住他,看着楚锦河眼中闪过冷光,楚锦河一只手放在枕头下,浑身蹦起,只要满月敢有动作,她也不会没有反抗的余地。
“姐姐,你在说话吗?”紧张的时刻,门外传来黎夭清冷的声音。
房间里陷入僵局,赵笠挥手让满月退后,他指了指门外。
就算这个时候黎夭进来也没有什么用,楚锦河眼神暗了暗,她从满月身上感受到了杀意,但她不能向黎夭求救,惊动了三房,到时候说不定整个三房都有危险。
“我没事,说梦话而已,你回去睡吧,不要过来了。”楚锦河平静的声音传出来。
门外的黎夭看着禁闭的房门顿了顿,心里有些不安,但听到楚锦河这样说也不好进去看看,只点点头:“...我知道了。”
听到脚步声走远,楚锦河看向赵笠,直视他的眼睛,诚恳的说道:“我的确不认识这个人,我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
满月眼神带上阴沉,完全不相信楚锦河说的话,只有赵笠看了着楚锦河的眼睛,顿了顿,然后问道:“你不认识刘利,那你枕头底下那把剑是从哪儿来的。”
“那把剑是老六的贴身佩剑,他从不离身,你不认识他,那你怎么会有他的剑!”满月冷笑一声,质问楚锦河,看楚锦河能有什么解释。
枕头底下的剑,楚锦河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枕头下有一把剑,她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了上次赵笠闯进来,自己以为是贼人,用这把剑指过他。
这把剑是曾经那个在木青山与虎搏斗的黑衣男子用的,男子死后,她觉得这长剑防身不错就带下山了。
楚锦河猛然想起来,那黑衣男子死后,她把他埋了起来,后来有不少黑衣神秘人再村子里打探,她一次夜晚的跟踪,曾在他们一个鹰钩鼻的首领嘴中听过这个名字,那个死在木青山的黑衣男子,应该就是赵笠和满月嘴中说的刘利了。
这狗血的剧情,楚锦河心里大骂,她知道那黑衣男子身份肯定不简单,自己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心了,还是漏破绽,被牵扯进来了。
这个赵笠也够阴险,上次他逃命翻窗进来,当时就见过这个把剑,但是他身处险境,不好追究这个,居然一点声色都没有漏,等到什么事情都处理好,他就带着满月上门,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她还以为把这人送到盛家后,从此之后就不会和他再有交集,万万没想到,那时候这鸟人心里就没打算放过自己。
“大约半年前我的确在山上碰到过一个黑衣男子,但是他当时就已经死了,旁边还有一具老虎的尸体,这把剑就是当时我从他身边捡到的,但我的确不知道他叫什么,你们开始问我认不认识刘利,我也没有说谎。”识时务者为俊杰,楚锦河把枕头底下的长剑拿出来,放在赵笠面前,她说的话八分真两分假,黑衣男子的确死了,但老虎是自己杀的,这一点并不重要,楚锦河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武力值,聪明人总得留一点自己的底牌。
一句谎言想要让人可信,就是假话里掺着真话,满月对楚锦河的话信了七分,因为他曾遵守赵笠的命令把楚锦河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半年前,这个张家三房的确是靠着一只死老虎开始发家的,以满月看楚锦河的目光,这小丫头手上无练武的茧,身体没有习武之人的功底,她根本不会武功,所以完全没有可能杀死一只壮年的老虎。
若她说的是真话,从小习武的老六,才有能力杀死一只壮年老虎。
“六月与满月一起长大,他武功不比满月低多少,一只老虎不可能就要了他的命,你还隐瞒了什么。”听到楚锦河说到自己下属的死讯,赵笠抿着嘴唇,眼中闪过一瞬间悲悯,但也只是一瞬间,他恢复了冷静的面孔。
所谓的刘利应该是假名,而赵笠所说的六月应该才是那个黑衣男子的真名,他说六月与满月是一起长大的,那名死在木青山的黑衣男子应该是他的人。
“我不知道,但当时我把他埋在了山上,拖动的时候他衣服被拽松了,背后有一个发紫的成年男人掌印,他口鼻都有淤血,当时应该之前有内伤。”楚锦河摇头,六月不是她的手下,她不会像这两人一样激动,楚锦河很客观的诉说当时的情况。
“紫色的掌印吗...”赵笠垂着眼眸,看样子心里已经有成算了。
满月红了眼,六月与他们断了快半年的联系,他猜到他可能已经凶多吉少,但真的听到他的死讯,心里还是一痛。
“你除了找到这把剑,还有在他身边找到什么吗?”赵笠摇摇头,强行压下嘴角的苦笑,问出来自己今天来的真正目的。
终于问出来了,楚锦河顿了一下,她当初从黑衣男子身上拿了两个东西,一个是她拿来防身的长剑,还有一个是黑衣男子拼了命也要护着的白色锦盒,长剑赵笠也看见了,并没有什么奇特的表情,而那个一看就知道无比重要的锦盒,在赵笠之前就有一波又一波的黑衣神秘人找寻,能引起这么多人为此而来,那一定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而这种一个处不好,就能引起大麻烦的东西恰恰是楚锦河所害怕的。
楚锦河很无奈,她放缓语气:“赵笠,老实说,我的愿望只是想做个普通人,有点小钱,平平凡凡过完一生。”
赵笠眼中闪过异光,满月却皱起眉头:“谁要听你说这个,我家少爷问你有没有在六月身边看到别的东西。”
楚锦河面色平静,最后慢慢说道:“我知道你们要找的东西在哪儿。”
赵笠不动,满月紧张的站直身子,就等楚锦河接下来的话。
“我把东西给你们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你有什么资格谈条件,不交出来我便杀了你。”满月被楚锦河啰嗦的话说的没有了耐心,这个东西对他们的大业而言太重要了,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牺牲了多少人才抢出来的,眼看就要找到,还要被这个小鬼戏弄。
“你杀了我?那你也永远别想找到那个东西。”楚锦河冷笑,丝毫不害怕满月的威胁,她什么都不知道,无缘无故卷入赵笠这个人的是非就已经够无辜了,还要被他的小弟威胁,楚锦河一向平静的内心都燃起了火气。
“你!”满月想拔刀,明明只是个小小的农户之女,只要主子一句话就能赐死的家伙,居然敢这么嚣张。
“退下吧。”赵笠摆摆手,让他退后,满月臭着一张脸,还是听话的退下了,赵笠看着楚锦河,慢慢开口:“说吧,你的条件。”
楚锦河笑了笑,慢慢开口:“我可以把东西给你,条件也很简单,你把东西拿走,从此之后,我们就当从来没有见过,关于这个东西的任何事情都不要牵扯我,你去做你的大事,我当我的市井小民。”
赵笠看着楚锦河,她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已经有了抛开麻烦的松懈感。
“不可能。”
赵笠的声音比楚锦河还平静,楚锦河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个条件很难吗,东西给他们,只要当自己是个不存在的人就可以了,他有什么不同意的,还是说这个东西并没有她想象的重要。
“为什么?”
“见过这个东西,就没有人能抽身而退。”赵笠很平静。
楚锦河呆了呆,赵笠却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个东西的确对我很重要,但我现在用不上它,我改变主意了,这个东西比起放在我这,或许放在你这里更安全。”
“蛤?你这是什么意思???”楚锦河惊了,这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其实那个白色锦盒在她手上也是烫手的山芋,给赵笠拿走结果反而更好,但这赵笠怎么好像完全看穿了自己的想法,反而不急不缓。
第九十九章 卖了自己
“楚锦河,你比我看上去的更加聪明,我反而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你认识了我,就陷入了泥潭。”赵笠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微妙,第一次叫出楚锦河的全名,楚锦河也是第一次看见赵笠有这种表情,有点像悲哀又有点像好笑。
楚锦河无言以对,没错,自从见了赵笠的第一眼,后面就总是碰到麻烦。
“楚姑娘,想在这个时代过平凡安宁的生活只能有绝对的权利和地位才能做到的,你不是一个人,是是你家整个三房,不如我给你另外一个选择,帮我做事,在我能做到的范围内,我都可以给你帮助。”赵笠重新恢复笑容。
“主子?”满月蒙了,仿佛看见自家主子在说什么天方夜谭一样。
楚锦河嘴角抽搐,你咋这么能说,她想逃都来不及,赵笠还让她往他这泥潭里陷,他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让她给他当小弟,他之前能惹得这么多人追杀,以后还会有多少麻烦。
赵笠读懂了她的眼神,笑了笑:“你暂且没有拒绝的权利。”
楚锦河梗住了,她知道赵笠虽然说的轻松,但语气绝对是认真的,楚锦河说不出同意,也说不出不同意,即便赵笠表现得再和善,他也是个身份不低的人,楚锦河不是一个人,还有整个三房,楚锦山和辰生还要科考,张老三和程氏更是无辜的农户,张落雨和卯生还得靠家里的子弟护着,楚锦河干脆不说话了,沉默是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答应了。”赵笠笑了笑:“那个东西我放在你这里,你目前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个东西。”
我圈圈你个叉叉,楚锦河心里骂骂咧咧,看着赵笠身后的满月看向她虎视眈眈的眼神,忍了忍,继续保持自己的沉默是金。
“你知道你很不服气,之前你救了我一命,为了表现我的诚意,我满足你一个别的愿望。”打一棒子要给一个甜枣,赵笠比谁都知道。
既然上了贼船,楚锦河也不是个想不开的人,她黑着一张脸,自己以后还不知道要被这人带多少麻烦,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等她以后有了地位,迟早甩开他。
楚锦河想了想,突然想到楚锦山的事情:“好吧,你既然调查过我,那你应该知道我哥哥和弟弟在读书,你能不能给他们找个专门的先生。”
“诶,没有为自己想过的事情吗?”赵笠眼中有笑意,似乎没有想到楚锦河第一个条件是帮她兄长和弟弟请个好先生。
“你到底能不能做到。”楚锦河撇嘴。
“当然,这几天我会叫他到你家。”赵笠思考了一下,心中想到了什么。
听他答应,楚锦河满意的点点头。
断断续续说了这么久,后面赵笠问清楚六月具体埋在那里,趁着夜色离开了,临走时还带走了六月的剑,说是他下属唯一的遗物,总得和他葬在一起。
楚锦河看着空荡荡的窗户,两个来的匆匆,走的也匆匆,要不是枕头底下的剑是真的不见,还真像是做梦一样。
楚锦河倒在床上,捂着被子哀嚎,这叫什么事啊,莫名奇妙就把自己卖了。
而离开了下河村的赵笠和满月,两人边走边聊。
“主子,你与那个小鬼说那么多干什么,为什么要把东西留在她哪儿,还要她做自己人,她就是个小小的农女罢了。”满月皱着眉头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主子在想什么,主上身份太重要了,一举一动都如履薄冰,一个不小心就万劫不复,这样一个毫无背景也毫无忠诚心的下属,随时都是一个危险。
“眼光不要太浅,那张家三房半年时间从一个被压迫的三房变成如今小有家业,离不开这丫头经营,正是因为她只是个小小的农女,能做到这一步才更加可贵。”赵笠看着前方,眼中沉思:“我身边的多少人不是从毫无背景做起的,就说商吉,他从当初一个小小的落魄秀才家到现在南方鼎鼎有名的商贾,能不能发掘出更多的商吉,只看我的眼光准不准。”
还有一点,赵笠没有说,那个孩子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愿望,鬼使神差的,他心里就是不愿意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他想看看,陷入了和自己一样的泥潭,她还能不能做到平凡安宁,岁月静好的日子。
这种想法赵笠不会和任何人说,他的身后牵扯了太多人,他不能表现出一丝的不理智,从十五年起,他不是为自己而活的了,这是他第一次做计划之外的事,但感觉并不糟糕。
满月无言以对,楚锦河和商吉一样吗?他觉得哪儿不对,有觉得没有哪儿不对,最后跳过这个话题,又问道:“主上,给楚锦河找个先生,您心中有人选吗?”
“嗯,我决定把沈先生叫来。”赵笠回神,慢慢说道。
“什么,沈先生还要在京都看着呢,叫道秋水镇不是大材小用吗?”满月听到沈先生的名头,脑中浮现出一个随性洒脱的老先生。
“不,朝卑族人已经在准备,秋水镇以后会成为很关键的地方,他来这里正是大用的时候。”赵笠眼睛眯了米,抛开心中奇怪的情绪,大脑又恢复了飞速的转动,整个局势如棋盘一般浮现在他面前。
赵笠很遵守诺言,过了几日就给楚锦河找来一个先生,这先生姓沈,叫沈归海,听说是个进士出生,早年是给京都安庆王做先生的,后来和安庆王不和一气之下辞了先生一位,从南方来了北方。
后来沈先生贪恋北方辽阔山水,索性就在秋水镇以南的南安首府定居下来,也不知道这赵笠使了什么神通,能把这位曾经教过王爷的先生请来。
沈先生是主动上门的,听完他自报家门,张老三吓了一跳,一个教过王爷的先生,他和这位先生说话都带着颤音。
楚锦河自己陷入赵笠的泥潭就可以了,她不想三房知道这个人,与他有牵扯,含糊说是自己拜托盛家找来的先生。
张老三知道楚锦河与盛家的关系,并没有怀疑,不过楚锦山看着楚锦河感动的不行,他上次与楚锦河谈心,没有想到妹妹一直记着,拜托盛家专门给他们找了先生。
知道他这想法,楚锦河差点汗颜。
沈先生和楚锦山还有辰生交谈几句,觉得这两个孩子书读的不错,特别是楚锦山,非常投他的脾气,嘴上不说,心里也欢喜。
沈先生自报的名头不小,张耀祖也很心动,都是三房读书的孩子,张老三不可能区别对待,特别是程氏还在。
楚锦河不在乎这点小事,她本想让沈先生住在家中,但是沈先生不愿意寄人篱下,楚锦河想了想就在山脚给沈先生建了个小屋,不奢华但是很有文人喜欢的清雅环境,楚锦山和辰生也和上河村的程氏学堂告别,每日改道去沈先生的山脚茅屋。
日子又恢复了平静,秋水镇发生了一件大事,听说周县丞因为粮仓的事下了台,家中的财产充了公,被知县拿去当做征用粮商粮食的补偿费。
周县丞的在秋水镇坏事做绝了,看他下台,百姓都拍手称快,连难民们带来都阴影都减轻不少。
安南首都赈灾开时候,周围的州府基本很少再看见难民了,有一个叫商吉的商人与主责赈灾的武王合作,商吉带来大批粮食,帮助武王喂饱难民,而武王将各州府的荒地租给难民,以开垦荒地为条件,才能换取粮食,最后开垦出来的田地以粮价抵押给商吉。
这方法让各州府的官员拍手叫绝,难民开垦荒田换粮食,武王用粮食让难民发放更多的土地,商吉用以往价钱并不高昂的粮食买到了土地。
难民有事干不会捣乱,他们也能吃饱,而他们开垦的土地是算在所在州府的,土地越多,来年的税收夜也多,促使成这些武王得到了政绩,生为商人的商吉用荒田的价格买到了难民开垦出来的良田,来年若划分成田庄,又是一笔巨大的收入,这简直是三赢的做法,各地官员恨不得敲脑袋,后悔自己当初怎么没想到,若是有这个头脑,等难民事件过去,凭此功劳,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也因此一事,武王在难民和百姓口中口碑极好,武王府从与开国皇帝时风光无限,进些年在民间已经沉寂了很久,这一次算是又让百姓们赞不绝口,而那个叫商吉的南方商人,也因为这一次与朝廷的生意在商界狠狠出了一次风头,打开了更多商机。
这些事在想要为官的士林中传到很广,让不少抱有士农工商阶级想法的士子们改变了一些观念,把此次事件当为官的教材。
就是楚锦山在沈先生哪儿,也不止一次和沈先生分析这些。
楚锦山回家常说,沈先生和别的先生不一样,与那种只教什么孔子大道理的先生不一样,他虽然也教要科考的八股文一般都知识,但更喜欢在讲课的时候与他们谈论为官之道。
楚锦山喜欢听这些,也经常请教沈先生,但是张耀祖却很讨厌这些,他自小读圣贤书,听沈先生总讲官场和为人处世的道理,只觉得俗不可耐,平白污了读书人的高洁,常常打断沈先生讲课。
第一百章 第一场雪
天气好像是一下子变冷了,楚锦河穿上了做好的新冬装,之前给张耀祖带的新布料,他根本不屑于穿,楚锦河还懒得伺候他,让张落雨帮忙改小,给黎夭做了一身衣裳。
黎夭在来三房三个月里,飞速的窜个子,仿佛把他以前没有长的个头补了回来,现在他比辰生还高半个头。
十二月底,一月开头,严冬已至,下河村迎来了第一场雪,下河村冬天讲究猫冬,地里没有什么事,在接下来的两到三个月都会窝在屋子里取暖,很少再出门。
“下雪了!今年第一场雪啊!”辰生拉着黎夭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他这半年养胖了一些,还有些孩子气的脸颊在跑动中变得红彤彤,喘气时还会不停的吐出白气。
黎夭被他拖着跑,脸上生无可恋,秋水镇年年都会下雪,他也不知道一场雪而已,怎么会有人高兴成这样。
楚锦山听到动静,放下书本,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院子里跑来跑去的辰生,眼中带着笑意:“辰生,昨天沈先生布置的功课你做完了吗?”
“啊!三哥,能不能在我玩的时候不提这个。”辰生原本还玩的高高兴兴,听到楚锦山的声音,瞬间哀嚎出来,引的出来找碳的卯生大笑着嘲讽他。
楚锦河趴在窗户口,懒洋洋把下巴搁在臂弯里,她披着头发,头上带着一顶白色的兔子皮毛的帽子。
半年来,三房的孩子们每个人都有变化,其中楚锦河的变化尤为突出,她从当初一个营养不良的黄毛小丫头,渐渐向明媚少女的范围变化。
头发从开始的杂乱的黄毛,变得柔顺,又黑又亮,脸上的五官也渐渐长开,继承了程氏的优点,不算什么倾国倾城,也算小家碧玉,只是她总是面无表情,到很容易让人忽视她的相貌。
张落雨坐在她的旁边,静静的看着窗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转过头,又默默绣起自己出嫁准备的衣裳。
大周朝都有女方自己绣嫁衣的习惯,张落雨程氏不担心,一点绣工都不会的楚锦河,着实让程氏忧心了很久,心想她以后要是家人,这嫁衣要是绣个山鸡啄米图,男方得多嫌弃了,当然,这些也就是程氏心里想想,楚锦河是不会知道的。
楚锦河眯了一会,脸上一凉,感觉一团雪球砸在了脸上,楚锦河一愣,嘴角抽搐了一下。
只见院子里,辰生为了报复卯生嘲笑他,开始和卯生打起了雪仗,卯生吃了口雪,开始回击。
辰生嗷嗷叫,拉住黎夭做自己的助手,卯生也不甘示弱,拉着楚锦山加入了战斗。
他们打的一片热闹,楚锦河刚才就是被误伤了。
“你们这群家伙...”楚锦河低头。
“糟了糟了,打到武力值最高的了,快跑快跑!”辰生卯生同时把手里的雪球扔在地上,拔腿就往主屋跑。
“既然要打雪仗,那就来打个痛快啊!”楚锦河抬起头,脸上浮现一种扭曲的狞笑,一撸袖子,直接从窗户翻了出来。
楚锦山扶额,我的妹妹啊,形象啊,你的形象啊。
“黎夭你还发呆,快跑快跑!”辰生脚底抹油,一面叫一面跑,话还没说完,一个雪球就砸在了他的脑门正中心,他大叫一声:“我的妈呀!”
一头栽到在雪里,呈大字倒下,卯生还来不及嘲笑辰生,转眼间几个雪球也朝着自己砸来,她张大的嘴巴吃了一嘴的冰碴子,冻得打了个哆嗦,慌不择路往楚锦山身后躲:“三哥救我!”
“哇啊啊啊,别过来,你三哥也不是对手啊啊啊。”楚锦山眼看着对上了楚锦河的意思,想也没想,提起长衫也跟着辰生跑,黎夭瞪大眼,被砸了两个雪球猛然回过神,看到楚锦河已经瞄准了自己,呆头鹅一样跑起来了。
我的妈呀,这哪儿是打雪仗,这分明就是单方面的屠杀,辰生蹦蹦跳跳,嘴里又吃了一口雪,这雪球是长了眼睛吗???
主屋里,张老三一推开窗子,屋檐的白雪哗啦落下,行成白色的幕布,等雪花全落下,映入眼帘的就是院子里,楚锦河手举着两个巨大的雪球,追着连成一条的楚锦山几个孩子撵。
楚锦山带头的孩子们一面鬼叫,跑的气喘吁吁的脸上,笑意似乎要溢出来了,一面哈哈大笑,一笑就吃一口雪。
“小心点,不要摔着了。”张老三笑着提醒,其实摔着也不要紧,地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雪,摔着也摔不痛。
“往年哪有今年这么热闹,往年这个时候还一家子挤在一个屋子取暖呢。”张老三提醒完孩子们,坐在窗边看着孩子们跑闹,和坐在旁边纳鞋底的程氏闲聊。
去年的这个时候三房在干嘛,楚锦山和楚锦河顶着大雪在山上砍柴和找猪草,辰生最怕冷也要帮忙喂猪喂鸡,程氏和卯生要帮老宅一家子洗衣服,冬天的河面都结冰了,还要他帮忙把冰面砍开,才能取到水,冬天没过完一般,三房孩子手上都长着冻疮,张老三不止一次看着心疼。
程氏也抬头看窗户外面,那些笑闹的孩子们充满了朝气,全然没有往年的死气沉沉,哪怕她心中再不愿意承认,脱离了老宅后,三房的确脱胎换骨,如果说,再让三房搬回老宅,程氏心想,自己估计不会愿意。
“嗯,孩子们相处融洽最好。”程氏温声温气说道,对于父母来说,孩子的团结融洽是最好的事情。
“是啊,这些孩子比我们争气多了,这屋子一砖一瓦都是他们挣来的,等开年,我们也不能拖他们的后退,家里的田都要耕开,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种地。”张老三笑了笑,如今三房的景象让他感觉全未来会越来越美好,这群孩子都会有出息,自己能做到就是把家里的地伺候好,让未来孩子们没有后顾之忧,也能有一条退路。
世界上最大的爱,莫过于父母对孩子关爱。
程氏看着张老三的脸,顿了顿,小声开口道:“小山和阿雅是有本事的孩子,你不用担心的,这以后可以多照顾耀哥儿,他马上到了成亲的年纪,这房子也可以留给他,我想了想,家里买的张赖子家的那十几亩田也让落雨当嫁妆,带到陈家去吧,虽然落雨的嫁妆都准备好了,但陈家是镇子上的人家,落雨留几亩田傍身,以后也不担心陈家看不起。”
张老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看向程氏,开口问道:“兰栀,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
程氏看不懂张老三的表情,但张耀祖和张落雨是他的长子长女,他肯定也是要为这两个孩子着想的,所以程氏想也没想说道:“自然是。”
外面还在闹,张耀祖推开窗子冲他们大吼,让他们小声点,影响到他读书了。
辰生和卯生不怕他,对着他做鬼脸,转身继续追逐起来,气的张耀祖捶窗户。
“怎么回事,辰生卯生,不要闹了,别影响你大哥读书。”程氏站起身,扶住肚子,皱着眉头对外面几个孩子喊。
“喔。”见程氏说的认真,辰生和卯生撇撇嘴,还是停了下来,楚锦河冷淡的看了眼程氏,开口说道:“我们进屋子下棋玩吧。”
听楚锦河发话,辰生和卯生又开心起来,三姐会很多有趣的棋,他们对此都乐此不疲。
张老三对外面笑笑,让几个孩子别介意,该玩还是玩,他站起身把窗子关上,转身看向程氏,眼神复杂:“兰栀,我不是只有耀祖和落雨两个孩子,无论是辰生还是卯生,亦或者是小山和小河,他们在进我张家门的时候,他们就都是我的孩子,你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太偏心了。”
他和程氏近十年夫妻,程氏的性格和习惯他并不是不清楚,张老三知道,程氏是爱楚锦河兄妹和辰生卯生两个孩子的,她顾虑太多,估计自己的想法,也在意外人的说法,所以她总是想把三房最好的留给张耀祖和张落雨,但是她偏偏忽视了其他孩子的看法。
孩子和他们的角度是不同的,三房几个孩子的关系太复杂,大人们分着张耀祖和张落雨是谁的孩子,楚锦河与楚锦山是谁的孩子,辰生和卯生又是谁的孩子,只有孩子们自己,他们心中只知道自己是张老三和程氏的孩子。
楚锦河几个孩子太听话,太体贴程氏了,导致程氏总以为他们是懂自己的,但孩子只是孩子,他们也会感受到同样是张老三与程氏的孩子,凭什么张耀祖和张落雨会被不同对待,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却会受伤的。
在老宅时不一样,那时候三房穷困潦倒,程氏没有东西能优待张耀祖和张落雨,辰生几个孩子忙着听话体贴母亲,整天埋头干活,没有人在意这些,如今日子过得好起来,这种不平等就格外突出了。
这样的话直白的提出来,张老三知道可能有些伤程氏的心,因为她的确是爱几个孩子的,只不过她觉得她不是张耀祖和张落雨的生母,所以该优待他们,却从来没有思考其他孩子的想法,他也担心当着孩子们的面提醒程氏会让她难堪,所以才关上窗户,以一个丈夫的身份与程氏谈心。
第一百零一章 区别对待
程氏被张老三的话说愣了,孕妇的情绪本来就波动大,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张老三这句话说的好像自己不在乎其他孩子一样,她只是想着张耀祖和张落雨是张老三的长子长女,老宅的老爷子和老太太也喜欢着这一对兄妹,她自然要对这一对孩子加倍的好一些,她喃喃说道:“张耀祖与张落雨是你的第一对儿女,自小又没了母亲,我是继母,若对他们有一个不妥帖的地方,就要被人诟病,你也知道我是吃够了这个苦的。”
眼见着程氏眼泪珠子掉下来,张老三顿时慌了手脚:“我不是说你怎样,我的意思是三房孩子你以平常心对待就好了,耀祖与落雨不用区别对待。”
程氏的眼泪还在往下掉:“都说后母难做,我对他们不好要被外人诟病,我对他们加倍好,你怎么反而不高兴。”
“哎,我不是不高兴。”张老三手忙脚乱帮她擦干净眼泪,思来想去解释道:“我只是说,你总是太区别对待耀祖与落雨,让小山小河底下几个孩子怎么想,他们都是我们的孩子,再说,这房子土地那一样不是小山小河挣来的,他们挣来的东西怎么能平白给耀祖与落雨。”
“你话是说的没有错。”程氏也觉得自己想的不太对,但是过了一会她又说道:“家里孩子挣得钱不就是公中的吗,我们既是他们爹娘,自然有支配的权利,小山这个孩子我知道,他是乖巧的不会有意见的,阿雅和卯生以后是要出嫁的,房子也用不上,辰生还小,房子说是留给耀哥,也不是不让兄弟住。”
张老三猛然站起身,不可思议的看向程氏,完全没有想到她会有这种想法:“孩子挣的归公中?你怎么会觉得是这样,没错,他们赡养父母是应该的,但对兄弟只有帮扶关爱,不代表要奉献自己的一切,若是这样是对的,那当初我们在老宅的日子你觉得快活吗?”
张老三知道程氏在乎流言蜚语,对世俗规矩很看重,但没有想到她已经到了迂腐的地步,在程氏呆滞的眼神下,张老三又开口:“什么叫小山不会在乎这些,你明知道若是你去和小山说,他一定会答应,你抱着这样的心态只是侧面在威胁这孩子。”
程氏被张老三突如其来的责怪说的一懵,近十年来,两夫妻再苦再累也未曾吵过架,这还是张老三第一用这么严厉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张老三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又说道:“不说落雨,这间房子是小河挣来的,无论以后她以后嫁到哪儿,这房子都会是她的嫁妆,我会让她自己处理,她是要自己住还是卖掉,那都是她的决定。”
“什么?那耀祖与我们住哪儿?”程氏反应还是有点慢,她连哭也忘了,捂着肚子,心里五味具杂,不知是什么感觉。
张老三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小河是个怎么样的孩子,这么久下来,她无论做什么都想着三房其他孩子,对你我挑不出别的,当初你肚子里这个孩子那么命悬一线,是她与小山坚定的决心,才救下来的,她从来不是会让我们没地方住的孩子吗,即便如此,我也是个男子,搭草棚子我也能带你过下去,至于耀祖,他堂堂男儿,若是要靠妹妹的资本过日子,那他不如别读这十几年的圣贤书。”
程氏无言以对,又委屈的哭了起来,她有点明白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只是她并不觉得是自己偏心,能对继子继女这么好,她已经是下河村最好的后母了,看张老三看她失望的表情,她有点害怕点点头,先认错了:“我知道了,我日后必定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张老三看她眼睛哭红的模样,心软了不少,只点点头,抱住程氏,叹了口气,张家老宅就是五个兄弟姐妹,他是老三,不是长子也不是最小的,他性格老实,从小到大就是吃够了偏心的苦,他曾经多羡慕张老大能读书,张老二小时说自己体弱多病能吃到很多好吃的,他太明白这种看着同样是父母的孩子,却被区别对待的内心,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遭受这些。
主屋恢复平静,楚锦河与楚锦山站在门外,准备敲门的手迟迟没有落下,主屋里张老三把窗户关上了,却没有看见卯生出屋子时虚掩着的门,楚锦山和楚锦河是来送碳的,却在门外听到这些对话。
楚锦山垂着眼,苦笑着看了楚锦河一眼,指了指屋子,表示现在可能不是进去的时候,还是先离开吧。
楚锦河心里不知是什么感觉,一向平缓的心也有些烦躁,想了想,指了指书房,意示先到书房说吧。
楚锦山点点头,两人走到书房,慢慢坐下。
“我竟然不知道娘会有这种想法。”楚锦山压下嘴角的苦笑,他曾最体谅程氏的辛苦,尹玲老说他少年老成,谁愿意少年老成,不都是生活所迫吗,如果可以他也愿意像张耀祖一样,做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可以做自己事情的人,这么些年过去,他的听话乖巧,竟然养成了程氏的理所当然。
楚锦河有点同情楚锦山,从灵魂上来说,程氏并不是她的母亲,程氏对她而言,不过是这具身体的生母,她对程氏并没有多大的感触,所以程氏无论是偏心谁,对她都没有伤害,而楚锦山却是从内心到躯壳,都是程氏的孩子,他有多敬爱自己的母亲,就有多受伤。
“你不必放在心上。”楚锦河摇头:“我们心里明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后面慢慢改变娘的想法。”
楚锦山紧皱的眉头缓了缓,看着楚锦河笑笑:“我是怎么回事,怎么又让妹妹来安慰我,我没有事,只是在想这些年娘过得太苦,曾经的流言蜚语对她压迫太狠,倒是把她原本的性格都给改变,她现在这个样子,越来越...”
楚锦山想了半天,没有想到形容词,楚锦河接着他的话说:“像老宅的老爷子和老太太。”
楚锦山眼睛一暗,无奈的点点头:“好在礼叔还是清明的,张耀祖不是什么能让人安心的人,我怕以后我们要是和他闹起来,娘会扯不清白。”
窗外的雪花还在下,张耀祖的的窗户紧闭,他整日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对三房也很冷淡,一有时间反而老往镇子上张老大家跑,仿佛张老大才是他亲爹,他去镇子张老三也不拦着,觉得他能出门也是不错的,但张耀祖每次去镇子上都要找张老三要银子,家里的银子都放在楚锦河与楚锦山身上,张老三也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压根不会让张耀祖乱花钱,很少会乱给银子给张耀祖。
反而是程氏,每次都会给张耀祖银子,这些就是她做绣品攒的银子,有的时候张耀祖要狠了,程氏没有,程氏就会找楚锦山要银子,开始楚锦山不知道程氏把银子给了张耀祖,后来知道后与程氏说了两回,她没回都说知道了,到了下次该要还是要,楚锦山也狠不下心拒绝,逼急了他干脆把银子全给了楚锦河,楚锦河要比他理智多了,她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通的。
“嗯,我们自己心里保持明白就好。”楚锦河站起身,摆摆手:“别在这上面太纠结。”
“不要太小瞧哥哥我呀。”楚锦山笑了,摸摸楚锦河的头,两个人算好主屋已经恢复平静,才一起出了屋子,把碳送进主屋,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北地的案子被查出来了,当地知州闻望唤被下了大狱,他欺压百姓,每年超额征收税粮,隐瞒灾情,在灾情发生之后没有任何作为,反而变本加厉与商人抬高粮价,逼的难民南逃,差点良成大祸。
调查期间,以他为中心,几乎牵扯出了北地数百的官员,震惊了朝野,皇帝暴怒,下旨将闻望唤押往京都,亲自定罪。
楚锦河发呆,一个闻望唤,就敢欺君控制整个北地,一直到难民逃荒,皇帝才反应过来,如果说他一个外放的知州背后没有朝廷大员撑腰,楚锦河是不信的,这个人到了京都,会引起多大的狂风暴雨,这就非常有意思了。
听到这个消息,最激动的应该是北地逃荒的难民,他们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最大的原因就是这个知州的欺压,听到他要被断罪,许多难民都泣不成声,感慨老天有眼。
北地新任命了知州,是个叫盛子墨的中年官员,查抄了原先参与案子的官员府邸,朝廷特地拨款给北地,用于安置回归的百姓,马上接近年关,在外漂泊了四个多月的难民不少都选择了回家,对比漂泊异乡,最好的当然是自己的故乡。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又有大批难民冒着大雪回迁,他们开垦的荒田在各地衙门都有租耕的消息,有了大批的田地自然,要有更多的人力来耕种。
第一百零二章 新年到了
眼瞅着快过年,各处亲朋好友的的年礼都送了过来,上河村程安晓家,镇子里的回春医馆来年礼的是袁文昌,楚锦河很久没有看到袁文昌了,他过了年就在在十四岁的虚岁里了,整日跟着他父亲到处跑,学习医术了。
袁文昌见到楚锦河倒是一点都不生疏,巴拉巴拉拉着楚锦河说个不停,楚锦河受不了他,让卯生接待他。
卯生年纪小,三房认真说来还是靠摘金银花起家的,她从知道草药可以卖钱,就对药材这些很感兴趣,也不怕他念叨,认真听他说,袁文昌见还是有忠实观众的嘛,讲的越发开心,直到他每说一种药材,卯生都要接一句值钱吗,让他郁闷不已。
老宅是老人,加上张老大们是哥哥姐姐,是要三房先送节礼的,今年三房给每一家送的都是两题肉和一提酒。
这些东西在往年都是比较奢侈的节礼,但老宅收到了却还嫌弃三房小气,连回礼都没有送,只把张老三郁闷的不行,回家就唉声叹气。
给张老大的节礼是张耀祖带去镇子了里的,他嫌两条肉寒酸,非抱了张落雨嫁妆里的两批好布走了。
张落雨不知道说什么,看着自己这个亲哥哥也够头疼的,好笑的是他回来时提着两提肉,说是张老大给张老三的回礼,楚锦河觉得讽刺极了,三房让他提两提肉给大房提去他觉得寒酸,大房让他回礼提两提肉回来他反而不觉得丢人了。
最让楚锦河没有想到的,是进入腊月,尹老九和盛家送来了年礼,受宠若惊,不说尹老九,尹玲倒是与楚锦山兄妹走得近,送年礼也解释的通。
只是盛家就有点意思了,楚锦河不知道盛家的来历,但知道他们家并不简单,三房并没有主动往盛家送过年礼,没有这个前提下,他们倒是给三房送来年礼,这个意思就是盛家愿意与三房结交。
楚锦河头疼,盛家送来的是一看就很高级的点心与布匹,他们的回礼就得思考一下回什么了,总不能把人家送来的东西都送回去吧,想了想楚锦河干脆把家里一些山上摘的山货与自己闲来无事折腾的精品香皂打包好,让楚锦山给盛家送去,自己家本来就只是农户,若是回一样的东西过去反而显得虚假,不如送这些山货。
陈江大过年的往三房跑了很多次,别说是年礼,为了讨好张落雨,三房所有孩子都收到了他的礼物,张老三看着这个女婿格外满意,张落雨被他的表现弄得脸红,楚锦河没事调侃陈江,他也只知道傻笑。
到了腊月的日子里,村子家家户户开始杀年猪,这几天算是下河村最热闹的几天了,楚锦河家老早就买了小猪仔,他们家猪养的晚,但在难民逃荒的时候也喂得好,所以并不比其他人家的猪小。
张老三请了几个关系好的人家,让大家帮忙杀猪,大人们忙着处理猪肉,孩子们在三房的院子里嬉戏打闹,热闹非凡。
杀好的猪肉张老三要与来帮忙的朋友们分,他在别人家帮忙杀年猪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能请来一起杀年猪的,都是关系好的,张老三实在,分了半只猪出去,还把猪身上肉最多的部位给老宅送了去。
在热闹的日子里,腊月每天都有事情做,三房全是一股欣欣向荣的气氛,在这样的气氛了,三房迎来了大年三十。
这是三房第一个离开老宅的年,张老三原本以为,离开了老宅那个大家庭,这个年或许会过得寂寞,但事实远超他的想象。
卯生于张落雨发挥了自己厨艺的百分百功劳,做了满满一大桌子年夜饭。
算上黎夭,七个孩子,两个大人,除了张耀祖不耐烦,吃饱就走了,辰生是个活泼性子,楚锦山也是个调节气氛的能手,一场饭下来,热闹的气氛就没有停下来过。
张老三喝的有点多,吃完饭大家坐在主屋守岁,他摸着辰生和卯生的头,眼里有泪:“以前都是爹没本事,往日过年都还让你们饿着,你们都是好孩子,从来没有抱怨过。”
他这一通话说的程氏也感触颇深,跟着掉眼泪,楚锦山与楚锦河对视一眼,无奈的摇头,楚锦山安慰张老三:“礼叔,以前的日子都过去了,现在我们不是过得好吗,明年我们会过得更骄好的,你应该高兴。”
“嗯,马上就到新年了,怎么能哭着过,快把眼泪擦干净。”楚锦河从袖子里递出手帕给程氏。
“孩子们说的对,明年我们要过得更好。”张老三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辰生往张老三怀里钻:“爹,我以后考状元回来,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一屋子人让这小家伙故意耍宝小样子逗笑了,之前还有些感慨的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大家坐在一起,七嘴八舌聊起天来,特别是张落雨,她开年就要嫁到陈江了,这个年张老三对这个孩子最舍不得,断断续续叮嘱很多东西给她。
楚锦河坐在边上笑了笑,一回头,突然看见黎夭坐在角落,他低着头,浑身散发着一种孤独,与旁边热闹的三房格格不入。
他不是三房的孩子,黎夭并不觉得自己可怜,他从小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下来,他被拴在猪圈里,看着屋子里自己的父亲与继母带着他们的孩子笑闹,自己连羡慕的情绪都来不及有,他只能绞尽脑汁不让自己在大雪里冻死。
“你坐那么边上做什么,过来。”楚锦河把这小子的衣领提溜过来,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不要来一个人蹲在角落那么阴暗,你现在坐在这里了,你就算是这的一份子。”楚锦河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随意说道,黎夭身世坎坷,楚锦河并不是个很善于表达自己好意的人,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黎夭听懂,嘴角笑笑,小声问道:“那以后我也能算你们家一份子吗?”
楚锦河挑眉,颇带有一种恶地主的语气说道:“那要看你以后好不好好干活,要是偷懒了,我就把你赶出去。”
黎夭笑了,这是楚锦河第一次看黎夭笑的这么开怀,离开了原先的倔强脸,他这一笑,五官都生动了起来。
楚锦河面无表情的摸着自己的心脏,撇过眼看辰生和张老三说笑。
乖乖,这小子怎么笑起来这么好看,这要是个女孩子,以后长大了那还得了。
平日里三房睡得早,辰生和卯生都没有熬到第二天,早早趴在张老三膝头睡着了,嘴里还如梦话一样,嚷嚷着要守岁到最后,惹得张老三苦笑不得,让两个孩子先在主屋睡下了。
窗外报时的更子响起,楚锦山站起身,眼中带着笑意,新年到了,初一还要到处拜年呢,张老三担心几个孩子起不来,让他们回去睡觉。
出了主屋的门,外面的冷空气让楚锦河打了个寒战,楚锦山走在楚锦河的旁边,眼中满是笑意:“阿雅。”
“什么?”楚锦河抱着手臂上下搓了搓,看向楚锦山。
“新年好,今年我的妹妹一定要过得平安顺遂。”楚锦山摸了摸楚锦河的头,心里一片柔然,希望今年一年自己要努力一些,别再让让妹妹一个人操心一家子的生计。
楚锦河愣了一下,转而笑了,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楚锦山还是第一个这么郑重和自己说新年祝福的人。
“嗯,新年好。”
楚锦河回了屋子,她的屋子没有像主屋是炕,她不习惯睡炕,所以是木床,她点亮蜡烛,准备生个碳炉子,却在梳妆的桌子上看见了一个锦盒。
自己的房间有什么楚锦河是一清二楚的,自己出去的时候桌子上绝对没有这个东西。
楚锦河走近,拿起锦盒,锦盒的底下还有一封信,楚锦河打开看了一下,信上面只有短短两句话。
大致意思就是“路边看见的小配饰,觉得很适合你,就给你送来了,新年愉快。”
落款是赵笠,信上两句话似乎生怕楚锦河看不懂,用的都是白话文,楚锦河看到落款是赵笠,嘴角就是一抽,连忙走到窗户边上,果不其然,窗户落栓的地方又坏了,明显是这家伙翻窗给破坏的。
自己这个窗户真是多灾多难,楚锦河咬牙切齿,心里把赵笠全家上下问候了个遍,最后才打开锦盒,锦盒里是一个玉坠,雕刻的是一只猫的形状,古代雕刻都带夸张的雕刻手法,这个玉坠却很可爱。
不得不说楚锦河看到的第一眼是有点喜欢,但这是赵笠送到,她还是想摔了,以表示自己对他的讨厌,可是,楚锦河把玉坠提起来看了看,嘴角一撇,这玉坠虽然是哪个讨厌的家伙送到,但雕刻的材料却是好材料。
楚锦河想完,把玉坠放在了怀里,嘴里安慰自己道:“砸了多亏啊,这东西肯定值钱,等有机会我就把它买了。”
至于赵笠留下来说新年好的信纸,没两下就被楚锦河烧成了灰,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第一百零三章 各处拜年
一夜无话,辰生卯生早早起了床,程氏把新年准备的新衣服让他们穿上,反复叮嘱他们不要乱跑弄脏了衣服。
大年初一时到村子各家拜年,楚锦河对这个最头疼,在前世的时候她每年初一拜年,这个婶婶那个叔叔,她连人家影像都没有,平白无故就多了一堆亲戚,让她有很大的阴影。
见她苦恼的样子,张老三觉得好笑,也不为难她,只带着张耀祖出门拜年了。
他原本也要带上楚锦山与辰生一起,但他们两个要先去给沈先生拜年,人家是千里迢迢专门来教三房几个孩子的老师,过年都没有回家,自然是要先拜访的,张老三说是,让他们不要耽误了,赶紧去。
沈先生的茅草屋虽然说是茅草屋,但楚锦河建这个茅草屋是花了大价钱与诚意的,里面的摆设与材料结实又保暖。
楚锦河为了躲上他家拜年的哪些村民,也跟着楚锦山一起来了,村民们虽然朴素,但从古至今大人们一寒暄就喜欢谈论孩子,楚锦河实在招架不住。
他们到的时候,沈先生正站在外面收集雪水,准备在院子里赏雪煮茶,见到楚锦山来了,笑了出来:“你们怎么来了。”
楚锦山和辰生行了学生的礼,笑着说道:“学生们来给先生拜年了。”
“你们倒是有心了。”沈先生摸了摸胡子,见到两兄弟后面还跟着楚锦河,眼中隐晦不明:“楚姑娘也来了,我这没什么能招待你们的,就是有两壶好茶,要不要留下喝些茶水。”
楚锦河不会品茶,但能多待一会,避开家里来拜年的人,她还是愿意的,三人客气的落了座。
沈先生在院子里把茶煮开既然是新年,他也难得想休个假,并没有讲与功课相关的话题,只不停和几人话家常:“雪地里赏雪品茶倒是风雅,只是这茶得一直煮,不然没一会就凉了,倒是有点影响茶本身的滋味。”
楚锦河还挺喜欢沈先生这个老师,他与别的先生不同,就像楚锦河曾经去上河村的学堂,那个先生一见她是女子就皱眉头,沈先生不会,他既可以与楚锦山和辰生谈论学问的高雅,也能日常与他们话谈大街小巷无价的大俗,总而言之与他相处很愉快。
“喝茶到还好,我到觉得这个天气要是能吃热腾腾的火锅才是神仙日子。”楚锦河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若是让那些爱品茶和讲究的文人墨客看见,指不定要拍腿指责她如牛饮水,俗不可耐。
“火锅?”沈先生轻抿一口茶水,对这个新词汇产生了兴趣:“那是什么,是食材吗?”
听沈先生问这个,楚锦河才想起这个时代辣椒还没普及,火锅也没有出来,她想了想解释道:“怎么说呢,就是用锅为器具,底下烧炭热锅,以水或汤烧开来涮煮各类食物的烹饪,可以准备各种各样的食材,为边煮边吃,冬天吃的时候食物仍热气腾腾,只要汤底准备的好,做法简单,味道也好,吃完人也暖和。”
“这倒是有点意思。”沈先生坐直身子,他平生没什么太大的爱好,就是爱吃各式各样的没事,认识他的人都说他是个当之无愧的老饕:“你们都没吃午饭吧,楚姑娘,不如我们今日就吃吃你所说的火锅。”
“诶?”楚锦河楞了一下,摆摆手:“不成,今日没有法吃。”
“为什么。”沈先生问道。
“我们没有专门的铜锅,而且也没有一样重要的材料。”楚锦河无奈道,她也很想吃火锅但是没有办法。
“材料?却的材料镇子上没有卖的吗?”沈先生给他们把茶水满上,慢慢问道,心里的馋虫被勾起来了。
“没有,我需要一种叫辣椒的调味料。”楚锦河又喝了一口茶,胃里有了点暖意,虽然在外面赏雪喝茶看上去风雅,但真的有点冷。
楚锦山也喝茶,笑了笑说道:“先生,我们也老早想尝尝阿雅说的火锅,但我找遍了镇子上,也没找到阿雅说的辣椒。”
沈先生摸了摸胡子,说道:“你说的辣椒是不是哪些过海来的番邦商人贩卖的东西。”
楚锦山眼中讶然:“先生你还知道这个。”
沈先生笑了笑:“我不做官四处游历的时候到过一些靠海的州府,也见过哪些绿眼睛红头发的番邦商人,辣椒我也曾听过,不过听说那东西味道太重,炒成一盘菜辣的根本不能下口,所以都没有什么市场,也没有大周的商人愿意收购。”
楚锦河笑了:“辣椒只能做调味品,不能当主食,只是吃法错了。”
几人聊了大半天,沈先生为没有吃到火锅而遗憾,在楚锦河们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在碎碎念。
楚锦河觉得这位先生真的很有意思,想了想与楚锦山说道:“哥,改天去镇子上打一口铜锅,我把样子画给你。”
“要做火锅吗,你不是说没有辣椒没有办法做火锅吗?”楚锦山看着妹妹疑惑的说道。
“不是不能做,只是没了辣椒味道没有那么好吃,我们可以吃清汤的。”楚锦河解释道。
初一过完接下来几天张老三都在到处跑,初二要走程氏的娘家,以前程氏初二都是待在家里,一想到只有她没有娘家走,一哭就是一整天。
程氏的肚子已经快八个月了,眼看就要生产,外面都是大雪,张老三实在不放心程氏,都是他这个女婿带着几个孩子走的程家。
程家十几年没有见过这个姑爷,特别是楚锦河的大舅和小舅,拉着张老三喝酒,把一向定力好的张老三都灌醉了,楚锦河驾车把他拉回来,程氏还好一通抱怨,不过心里是开心,自己那兄弟对张老三不见外,那就是给她最大的安慰。
眼瞅着快出了十五,楚锦山也到处拜访以前的同窗好友,读书人小人际关系总是很复杂的。
在这个时候,镇子里的盛家来了位让楚锦河意想不到的人。
盛府专属的高大马车停在三房门口,这年头马车只有高门大户才用得起,村子里还很少看见有马车来往,见三房门口停着的马车,心里都在想,三房如今不得了了,都能结交到镇子上的大户人家了。
马车上下来的是盛传玉,他后面跟着的还是盛管事。
家里张老三去了老宅,老爷子还有兄弟,都是要走动的,如今三房有了起色,大房在镇子里,只过年回来守了个夜,没待两天就走了,只能让张老三跟着去充脸面。
盛传玉见到楚锦河眼睛一亮,走到她面前道:“楚姐姐,你上次到我们家怎么没有多待一会,我娘说让你常来盛府玩,你也不来,我想着你,就自己亲自过来了。”
楚锦河嘴角一抽,自从知道盛家可能也和赵笠有牵扯,她就不愿意在去盛家了,入了冬,三房就没有去盛家,所以当时收到盛家的年礼,楚锦河才会那么疑惑。
楚锦河没有说话,程氏却是一惊,被这个眼看就是个少爷的孩子说出的那句‘我想你了’吓得不清。
自己女儿年过完已经在十四岁里面,面前这个少爷看上去也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已经是男女有别的年纪,这话说的就有点引人遐想了。
盛传玉身后的盛管家估计也听出来自家少爷话里面的不妥,咳嗽一声,连忙打断自家少爷的话:“楚姑娘,来给你们家拜年了,小小礼物,不足挂齿。”
盛管事笑着把锦盒递给楚锦河。
楚锦河收下,当着人家面拆礼物的确不好,楚锦河让卯生把礼物收好,请他们进院子。
盛传玉摇摇头:“楚姐姐,我是来找你们玩的,就不进去了,我以前住在京都,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你带我到你们村子走走吧,我想看看村子里是什么样子的。”
人家来都来了,楚锦河也不能拒绝他,点头答应了,正要出门,程氏眼皮子却是一跳。
自己这个女儿神经大条,她与这少爷一起出去孤男寡女的让村子里的人看见了该传出什么闲话,于是她又把辰生叫来了,让他跟着楚锦河。
楚锦河没有多想,盛传玉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小屁孩,她以为程氏就是想她也带着辰生完,所以想也没想就点点头,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
只有盛管事看了程氏一眼,心里一顿,看着自家少爷与楚锦河走远,觉得程氏担忧的事情有些好笑,自家少爷怎么说也是京都名门之后,还是家里的独子,楚锦河与那位王爷关系不浅,但她如今也只是个农家女,不是他对楚锦河有什么看不起,而是这个时代太讲究门当户对了。
这只是他心里的想法,他八面圆滑,自然不会说出来,只笑了笑,便远远跟着自家少爷去了。
下河村在楚锦河的眼里都看腻了,但盛传玉却看什么都新奇,路上过往都有村民,大家都认识,见着楚锦河身边有个穿着打扮都不凡的少爷,少不得眼光闪烁的问楚锦河这是谁。
楚锦河只说是镇子里盛家来玩的朋友,其他的便不再多说,她可是见识过村民们的脑洞,多说一些话,他们能给盛传玉编不下十个身份。
第一百零四章 傍上少爷
在村子走了一圈,楚锦河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辰生便提议道:“三姐,我们去抓鸟儿吧!”
以前冬天家里没有吃的,楚锦山就带着几个孩子上山抓鸟儿来烤着吃。
盛传玉还从来没有抓过鸟儿,当场表示同意,楚锦河想了想,既然客人都表示有兴趣了,自己当然没有拒绝的到了,想完几人就先回三房拿工具了。
如今三房根本不用为饿肚子担心,楚锦河也担心冬日上山危险大,毕竟冬天山里的野兽没吃的,难免会往山外围跑,到时候碰到就不好,楚锦河干脆把两个孩子带到离三房远一点的一处空旷的雪地,这个地方够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捕鸟的工具很简单,一个簸箕一个木棍,一条丝线和一把小米,楚锦河用丝线绑住木棍,再用木棍撑住簸箕,簸箕底下放上一把小米,然后几个人躲到二十多米远的地方,盯着簸箕,只等鸟儿上钩。
这个陷阱很简单,以往的时候精明的鸟儿是不会上当的,但是冬天一来,鸟儿没有食物吃,难免会饿昏头,楚锦河突然想起以前,她小的时候课本上就有一篇文章,写的是鲁迅先生捕鸟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她小的时候就是看了这篇文章那家里的锅盖当簸箕用,差点被自己母亲追着打。
这还是她父母还没牺牲的时候,楚锦河突然有点恍惚。
“三姐三姐!快拉线!”辰生的叫声传来。
“嗯?”楚锦河回过神,发现簸箕下一只麻雀探头探脑,小心的吃着簸箕底下的小米,她一拉线,那麻雀机警的很,猛的一拍翅膀,簸箕只压到了它的尾巴,被它挣扎了两下跑掉了。
“啊,让它跑掉了,太可惜了。”盛传玉从雪地上跳起来,看着麻雀飞走的方向一脸可惜,他两下跑到簸箕的地方,又把陷阱撑起来,欢快的又跑了回来:“楚姐姐,快,我们再来一次,这次我们拉线快一点。”
“你来拉吧。”楚锦河把线递给盛传玉,他们是来陪他玩的,又不是他陪自己玩。
“诶?我不会啊。”盛传玉摸摸脑袋,有点害羞的摇头。
“哎呀,你这个人,拉线有什么不会的,我来教你。”辰生看他笨手笨脚急得不行,让他一起趴在雪地里,指着簸箕传授他拉线的诀窍,要说抓鸟,辰生或许还比楚锦河更熟练。
楚锦河看这两个小鬼撅着屁股趴雪地的样子有点搞笑,干脆站在旁边看他们。
几个人全神贯注等了半天,簸箕下又来了一群鸟儿,盛传玉激动极了,拍辰生的肩膀,用眼神问他拉不拉线。
“再等等,等外面几只进去了,再一波抓住。”辰生小声道。
盛传玉听辰生的点点头,看着外面几只麻雀左顾右盼,眼看就要进簸箕里面了,盛传玉正准备拉线,一声高喊传来。
“楚锦河,你带着盛家小少爷趴在地上干什么!”
这一声女声又尖又细,开口的瞬间,簸箕下聚集的麻雀慌不择路的往外飞,盛传玉连忙拉线也没能抓下一只。
“啊,都跑了,四姐你把我们的鸟吓跑了。”辰生大叫,几人回头往来人的方向看去。
远处来的是二房的张初雪,刚才大叫的就是她,她到楚锦河身边的时候气喘吁吁,看样子是一路跑过来的。
楚锦河挑眉,不知道她来这儿干嘛。
辰生和盛传玉也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张初雪看见盛传玉,连忙把耳边的碎发整理好,摆出最好看的一面笑着说道:“盛少爷,大冷天的,在雪地有什么好玩的,不如到我家去喝点热茶吧!”
张初雪眼珠子提溜提溜转,她听说三房今天来了位姓盛的少爷,镇子上能有马车的有几个盛家,最大的那个盛家大伯过年回来,年夜饭上还说这盛家是京都来的,家世肯定不凡,也不知道三房是踩了什么狗屎运结交到了这么位少爷。
她在家里听到来与自己娘话家常的村民说,楚锦河带着这位少爷出来玩了,张初雪第一个想法就是楚锦河这个不要脸的,想傍上这位少爷嫁入大户人家做少奶奶,她心想楚锦河能入这位小少爷的眼,自己凭什么不能,正巧她娘牛氏也是这样想的,两母女一想到有过上豪门生活的机会,牛氏就让张初雪赶紧来找这位少爷,张初雪也是一路跑来的。
“诶,不用了,谢谢你的邀请,但我是来找楚姐姐玩的,喝茶就算了吧。”盛传玉客气的微笑,他心里还在为那眼看就能抓到的麻雀可惜,但他是大户人家出身,风度和礼节向来都不会丢。
“要喝茶盛少爷不会在三房喝吗,干嘛还要去老宅,四姐你要没事我们还要抓鸟了,你刚才一嗓子把我们的麻雀都吓跑了。”辰生摸摸头,感觉张初雪怪里怪气的,他玩的正兴起,还想用捕鸟技术把盛传玉变成除了黎夭外自己的第二个小弟呢。
看着辰生捣乱,张初雪心里一堵,看到盛传玉对着她笑了,心里又是一喜,心想这位少爷笑起来真好看,她就说吗,自己怎么会比不过楚锦河这个在张家吃白饭的,她转眼,见盛传玉衣服下摆有点被雪水打湿痕迹连忙说道:“这么冷的天气,你们把他带到雪地里来玩,盛少爷的衣服都打湿了,你们就是故意想让人家染上风寒吗?还趴在地上,你们当盛少爷和你们一样是泥腿子吗?”
她原想在盛传玉面前表示自己对他的关心,也暗地里指责三房做事不周到,只是盛传玉听完后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觉得辰生这位四姐说话有点刻薄了。
他是有些体弱多病,但他也是个男子,加上在秋水镇养了这么久身体,又不是瓷娃娃,在雪地里跑两步就会生病,再说她与楚姐姐还有辰生是亲戚,怎么能说自己的姐姐弟弟是泥腿子。
盛传玉不语,辰生早就习惯二房这个四姐的讨厌之处,当初三房还在老宅的时候,三房的小孩子没有少被她欺负过,但如今三房已经分出来了,加之她之前还差点害程氏丢了孩子,他早就不怕她了,于是辰生撇了撇嘴,无所谓说道:“我们要是泥腿子,你不也是吗?”
“你!”张初雪没法反驳,因为辰生说的没错,大房的大伯好歹在衙门当差,大房的那位姑娘眼看就是小姐命了,三房如今有了钱,日子越过越好,只有二房,守着老宅,还要在老太太斤斤计较下讨生活,特别是三房搬走之后,家里的活全都落在了她和她娘牛氏身上,她的手都磨粗了,他们一房才是最想泥腿子的。
张初雪想甩袖就走,但看见盛传玉又舍不得,自己要是能入了这位少爷的眼,以后嫁入他们家,从此就能过上好日子,无论是大房还是三房,都要抬着头看她。
于是楚锦河就看见张初雪也不说话,干脆只跟着盛传玉,辰生和盛传玉继续抓鸟,她就趴在两个人中间,没事就摆着笑脸和盛传玉说话,搞得簸箕里没有一只鸟飞过来,盛传玉与她并不熟,听她说话尴尬极了,但他的家教让他又不好意思说,只能求救似得看向楚锦河。
看到这里楚锦河还看不出张初雪是什么意思那她就是个笨蛋了,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张初雪才多大啊,今年才十三吧,盛传玉也才多大啊,她就能想到谈婚论嫁上去,现在小孩子这么早熟的的吗。
楚锦河头都要大了,干脆要辰生收了东西,回家吃饭去,张落雨还想再跟过来,楚锦河干脆说道:“老太太要是知道你来我家吃饭不回去她可会不高兴的。”
三房自从当初没有把香皂房子给张小姑后,老太太对三房可以说是非常不喜欢,底下几个孙子孙女也不让他们没事往三房跑,要是知道张初雪跑到三房吃饭,肯定要骂她看见三房有钱就去讨好,忘了自己老子老娘。
想到老太太的手段,张初雪打了个寒战,如今他们在老宅讨生活,最怕的就是老太太了,最终张初雪看了看盛传玉,心里虽然不甘心,但跺了跺脚,还是转身回老宅了。
见她离开,盛传玉才松了口气,楚锦河看着盛传玉活动了一下,脸上红彤彤的脸,打趣说道:“小少爷,你这魅力还真是大啊。”
盛传玉还没被人这样开过玩笑,脸一下子爆红,结结巴巴说道:“我,我,我...”
“诶?三姐,那我呢,我长得这么好看,魅力肯定也不小吧。”辰生蹦蹦跳跳,抓着楚锦河的手臂摆动。
辰生过了年才九岁,脸都没长开能有什么魅力,说他长得可爱是真的,楚锦河和盛传玉同时被他的耍宝逗笑了,气氛一下子愉快了起来。
再说张初雪回到家,牛氏一见她回来了,抓着她连忙问到:“怎么样,你见到那位盛少爷了吗,我可听隔壁家嫂子说了,那少爷穿的可是光鲜亮丽的。”
张初雪黑着一张脸,把她发生的事情说完,说到辰生,她添油加醋把三房回她的话说的更过分,说完之后就对着牛氏发脾气。
“娘,你看看大房,当初二房和三房扎紧裤腰带送大伯读书,如今大伯在衙门有了差事,大姐眼看就要做小姐了,他也没说帮衬一下我们,三房也有钱了,只有我们还在过苦日子,那我们以前那么苦的供大房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