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互利互助
“你确定不先给我止一下血吗?不然你救了个人一会就得变成救了个死人。”赵笠白着脸,这样严肃的时候,居然还能笑的出来。
楚锦河低头,终于知道赵笠为什么从进来开始就不停的大喘气,他身上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脚上鞋子都没有,一看就是在睡梦中被人刺杀,慌忙逃窜出来的,而他的腰腹位置浮现出暗红,以楚锦河的眼力,一眼就看出是长剑造成的贯穿伤。
“原来你大喘气是被长剑刺伤了。”楚锦河皱着眉头,从衣柜拿出一床浅色的床单,撕成布条。
“不然你以为?”赵笠眯着眼,有兴趣的问道。
楚锦河尬笑,让他把上衣脱掉,分散他的注意力:“我还以为那位游侠贪图我的美色,想对我行不轨之事。”
楚锦河时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任谁听到一个穿着粗气的男人翻进自己屋子第一想法都会是这个,在没看见赵笠之前她就是以为那个见色起意的游侠看上了自己。
赵笠脱了上衣,看着楚锦河熟练的帮自己包扎伤口,眼中带着深思,听到楚锦河这一打岔,不自觉笑出了声,原本疼痛难忍的伤口都好像没那么疼了。
他指了指楚锦河木然的脸,又指了指楚锦河搓衣板一样的身材,笑容越发灿烂:“你觉得如今瞎子也能翻墙做采花大盗?”
楚锦河头一次发现这人嘴可以这么气人,包扎的手加大力气,脸上皮笑肉不笑:“那万一就有口味刁钻的人呢。”
“嘶~”赵笠吸气,脸上终于没了笑容,变换成痛苦的神色,无奈的看着楚锦河包扎完,还非常有情趣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帮了你一把,你的伤也包扎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楚锦河慢慢道。
“嗯?你不想知道我是谁了吗?我一个伤员可没有力气逃走,到时候那些人又抓到我怎么办。”赵笠抓住楚锦河的手腕,非常温和的说道。
这人皮相长得实在是好,就这一双桃花眼,微笑着直视着你,就如同四周春暖花开,不得不让人沉醉其中。
“现在不想了,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家伙等于麻烦,我要是和你产生交集,就是等于和麻烦纠缠在一起,我只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只想平平淡淡过我的日子。”楚锦河推开赵笠,面无表情的叙述,她看赵笠的眼神太纯粹,几乎明确的在告诉他,今天的事她可以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你身份不简单是你的事,不要牵扯到她。
面前的女孩子太聪明了,赵笠恢复笑脸,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伤口:“你比我想象的有意思,但我现在这样又是一个人,的确走不了,这个时候外面都是要我命的人。”
“你那个寸步不离你的属下呢?”楚锦河想到他身边那个叫满月的小厮,她见满月动过手,知道他功夫不弱。
“楚姑娘以为刚才狗叫那么严重,是谁把刺客引走的。”赵笠反问她。
“那你想怎么样?”楚锦河无语了,他现在走也不能走,等天亮了,家里随便一个人进她屋子,看到只穿中衣的赵笠,吓都能吓死。
“你认识镇子上的盛家,不是与他们家有生意来往吗?”赵笠开口。
“你调查我。”楚锦河皮笑肉不笑,看向赵笠的眼神带上防备,没有人会喜欢被暗地调查。
“别紧张。”赵笠举起手:“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身上的秘密不也不少吗,你既然知道我身份不简单自然也该知道我这个人谨慎,觉得不对的事情刨根问底也没有什么不对。”
“我现在手无寸铁,到处都是追杀我的人,赵某是诚心想求得你的帮助,还望楚姑娘不要介意。”赵笠叹了口气,一只手扶住伤口,嘴唇开始泛白,嘴角上扬靠在楚锦河的枕头上,显得格外无力。
楚锦河知道赵笠说的没错,她心中也猜到赵笠在山上碰到她时应该就已经调查过她,但楚锦河并不担心,她的这副身体就是楚锦河的本体根本不会有什么破绽,她没有想到的是,此后他还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盛家与她买冰的事不过是两天前,他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让楚锦河极其反感。
“我没兴趣介意,介意也没有用,如果我不想帮你呢?”楚锦河扭过头,不想再看这张脸,她怕自己控制不住揍他。
赵笠笑了:“楚姑娘,天一亮那群黑衣人发现追的不是我,一定会返回来的,而你家人也会发现你房间多了一个人,不说对你的名声不好,那群黑衣人都是死士,一切与我相关的人他们都不会放过,只要他们发现你见过我,你的这个家,这个村子,结果不言而喻,我想活下去,你不想和麻烦搭边,我们这算是互利互助。”
多会说的一张嘴,楚锦河面无表情的把枕头从赵笠的身后抽出,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口:“从头到位都只有你利,可没有我利,救了你一命我还得被迫帮你折腾。”
枕头被抽掉,赵笠一下子往后一磕,伤口又渗出血迹,他痛得吸了一口气,知道楚锦河这是松口了,不禁笑着说道:“我可以给你一个利,你救我一次,我承诺你一个我可以帮你做到的事情。”
威胁之后给一个甜枣,这人还真是有一套收买人心的手段,楚锦河翻白眼,冷淡的说道:“你要我做什么。”
“我与盛家有点小交情,你只要想办法把我送到盛家就可以了。”赵笠慢慢提出。
“你进我屋子就想好了这一点吧。”楚锦河嘴上讽刺他一下,最后说道:“我每日会给盛家送一车冰块,你到时候躲在牛车上,趁这个机会我会把你送到盛家。”
赵笠把自己的调查的一清二楚,估计心里早早就是这样想的,只是等自己开口而已,这种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感觉可不好受,楚锦河心想,一开始这家伙翻进她屋子的时候她就不该救他,只要她喊出声,刺客也好,赵笠也好,还有村子的村民都会被惊动,到时候他们打成一滩浑水,她反而能撇清自己,怎么样也比被迫和这个家伙搅和在一起,不得不帮他好。
“楚姑娘足智多谋,赵某听楚姑娘的。”赵笠笑的格外灿烂。
天边微微见白,这个时候张老三一般要起床了把前天封好的冰块送出门,不趁着早晨凉爽,到镇子的路程冰块会化掉不少。
但今天不同,当他推开屋子门时,看到楚锦河已经起床了,冰块也被整整齐齐的摆上了牛车,自己这个女儿穿戴整齐,将牛车套好,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小河你这是做什么?”张老三揉揉还有些困倦的眼睛,疑惑看着远方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自己这个女儿并不是喜欢起早床的,一般第二天无事,她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这两日礼叔你不是还要下地秋种吗,今日这车冰我送去盛家吧,正好我有点事要和盛管事说一下。”楚锦河从车上取下斗笠,带在头顶,漫不经心回答。
楚锦河说要找盛管事八成是要谈生意,只要是生意上的事张老三都不太清楚,张老三也不多问,只道:“诶?那你会赶车吗?”
“之前和胡承学过,没有问题,我先出门了。”楚锦河点点头,跳上牛车,一样鞭子,老黄牛慢悠悠叫了两声,渐渐拖动牛车。
见楚锦河驾车还挺平稳,张老三微微放心,大声叮嘱:“路上慢些,注意安全。”
“知道了。”楚锦河回应,将牛车速度加快。
去镇子上的路楚锦河早就记得无比清楚,一路上楚锦河不敢停留,她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就赶到了盛家,老黄牛嘴边渐渐溢出白沫。
“待会给你吃好吃的。”楚锦河跳下车,摸了摸老黄牛的脸,将它在盛家后门石柱上拴好。
栓好牛车,楚锦河敲响大门,没有一会就有个小厮揉着眼睛打开了门,见是楚锦河,连忙把擦了擦脸,不好意思的说道:“楚姑娘,今天怎么是你来了,还来得这么早,我都没来的及洗漱。”
楚锦河之前来过盛家,盛管事也交代过下人,所以后门周围的下人都认识楚锦河。
“我来送今天的冰。”楚锦河道。
“我这就帮你把冰块卸下来。”小厮把大门打开,准备出来帮忙。
楚锦河一把拉住他,幅度很小的笑了笑说道:“今天冰块送的多,不如把车先推到里面再卸,我还有些事情和盛管事说,劳烦小哥你通传一下。”
“这.....”小厮有些奇怪,但是盛管事对楚锦河很客气,平时也交代要他们要客气对待楚锦河,他想了想说道:“好嘞,我先叫人把车子推进来。”
小厮叫来两个粗使下人,费了一番功夫把车推进院子,随即去叫盛管事。
两个留下的粗使下人原本要帮忙把冰块卸下,楚锦河制止了他们,说等盛管事来了再说,把他们打发走。
第七十六章 送入盛家
盛管事来时正看见楚锦河望着牛车发呆,他也是刚刚起来,自从谈好每日送冰的合作,楚锦河这边都是每天准时把冰块送到然后就走了,干脆利落,根本不需要他出面。
所以他一听小厮来说是楚锦河要见他,脑袋里就觉得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想也没想就来了。
见到了盛管事,楚锦河站直身子打招呼:“盛管事。”
“我听下人说楚姑娘有事找我,不知是何事。”盛管事知道楚锦河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说话并没有与别人谈话的啰嗦,直接问了正事。
楚锦河看了看四周没人,最后指了指盛管事身后的小厮:“这位可是您的心腹。”
听到这句话,盛管事站直身子,脸色一变,盛家是大家族,他在这里当了多年的管事,只要有人问出这句话,那便不会是小事,只是他不明白这位农户出身的楚姑娘有什么话要和他说:“我一手带大的徒弟,楚姑娘但说无妨。”
楚锦河点点头,转身将身后牛车上固定的绳子解开,她用力推开最上层的冰块,冰块已经有些融化,轻轻一推就滑倒地上,摔成几块。
盛管事表情变得讶然,不是觉得楚锦河动作粗暴,而是那牛车最中间居然躺着一个男子。
牛车的冰块里垫着被子,让寒气没有那么重,男子身穿着中衣,身上有不少泥土污渍,最显眼的就是他腰腹处暗红的伤口。
他抬起头,清雅俊朗的五官暴露在晨光下,竟有魔力一般让人忽视了他的狼狈。
“这是谁?”盛管事已经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楚锦河在他映象中并不是会干无缘无故事情的人,她把这人送到盛家,必定是有她的理由。
楚锦河嘴角一抽,拿眼神撇赵笠,意思是,你不是说你和盛家有交情吗,人家都不认识你。
赵笠扶住楚锦河的肩膀,跌跌撞撞从牛车上下来,即便是大热的夏天,在一堆冰块中待这么久也够受罪的。
“这里可是大理寺少卿盛子墨大人的府邸。”
盛管事脸色又是一变,惊讶于这男子一下子就报出自家老爷的身份,他有点明白楚锦河为何把这人送来盛家,他家老爷在京都为官,半年前以小少爷身子不好的理由,把夫人和少爷送回祖宅休养。
这件事老爷做的很低调,京都有与老爷关系好的人知道,但是大多并不清楚具体位置在什么地方,就是夫人回乡,也没有刻意表明身份,如今镇子上的大户只揣测他家是京都来的大官家眷,并不清楚是哪位。
这位一开口就能说出老爷名号的男子,要么是京都来的,要么可能是老爷关系好的故交,如今有了麻烦,来找盛家庇护,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一个小小的管事可以处理的。
盛管事神色郑重起来:“阁下伤的不轻,我先安排间屋子让你们休息。”
盛管事让身后的小厮把赵笠背起来,带着他进到后院,楚锦河觉得接下来就是赵笠自己的是,他的身上水太深,如今她已经完成任务把他送到盛家,自然越早抽身而退越好,她木着脸向盛管事告辞,盛管事看向赵笠,看他是什么意思。
赵笠笑了笑,眼中深邃,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微微点了点头,温声道:“回去路上小心。”
这亲昵的语气,楚锦河打了个寒颤,尬笑一下,头也不回往外走,仿佛身后是洪水猛兽。
盛管事让小厮先把赵笠背走,又叫了个小厮出来,让他跟着楚锦河把牛车套好,看着楚锦河离开的背影,盛管事心中不禁想,自己之前揣测楚姑娘是和南方某些大族有关系果然没错,这男子身上狼狈又有伤,必定是遭受了血腥的厮杀,一个普通的农家女遇到这种情况脸上的表情太平静了,而且她亲自把这个男子送到盛家,一眼就可以看出她与这男子关系不浅,这男子能清楚报出老爷的名号,八成是从京都来的,能与自己老爷相交,身份肯定不低,那与男子相熟的楚锦河,身份就很耐人寻味了。
赶着牛车回家楚锦河打了个喷嚏,压根没想到盛管事心里已经将她和赵笠绑在一起,她要是知道这人脑洞这么大,非得剥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外星人在里面钻洞,她表情平静是因为她面瘫,她帮赵笠也是逼不得已,要是能回到过去,在赵笠第一次向她问路的时候,她就指反方向给他。
再说楚锦河走后,盛管事不亏是大家族出来的管事,给赵笠安排了一间屋子后,随后就叫来了大夫帮赵笠看伤口。
他谨慎问了赵笠的名字,带着严肃的表情去向如今府中唯一主事的盛夫人禀告,若是老爷的故交好友,夫人是肯定认得的。
这么多事安排下来,天色已经大亮,盛管事到主院的时候,丫头婆子们已经在院子里忙碌起来,盛夫人的大丫鬟如月见到盛管事,连忙招呼:“盛管事,这是有什么事吗,难得见你这么早过来。”
若是平时,盛管事必是要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说笑两句讨好一番,但他今天心中有事,便急急问道:“夫人可起来了?”
如月一愣,点点头:“刚起来,正在屋子里梳妆呢。”
“那太好了,劳烦如月姑娘通传一下,我有大事向夫人禀告。”盛管事搓搓手,有些紧迫的和如月说道。
院子里的人都小心看了看盛管事,他是外院最大的管事,帮忙夫人处理外院的一切事物,很少能看见他这么着急的表情。
“我这就去。”如月是跟了盛夫人多年的大丫鬟,与盛管事也认识不少年,见他这样就知道有重要的事情要夫人拿主意,她麻利进了屋子,帮盛管事通传。
屋子里盛夫人刚梳妆好,见如月刚出去又进来,语气轻轻问道:“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吗?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夫人,盛管事说有急事要见您。”如月行了丫鬟的礼,低声说道。
盛夫人听到急事二字,先把最近外院的事过了一遍,盛府祖宅如今主子少,外院一般都没有什么大事,能让盛管事说急事,那可能与她儿子盛传玉有关,可盛传玉这个时候还在睡觉了,自然不可能是他,她想了想说道:“让他去外间等我。”
如月告知盛管事,带着盛管事到外间,一刻钟功夫,盛夫人便出来了。
一见盛夫人,盛管事并没有着急失了分寸,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有什么事,让你大早上就到主院来。”盛夫人身后还有两个丫鬟陪同,她一坐下,两人便帮她扇起扇子。
“夫人,今早楚姑娘送冰来时还带了一个男子过来。”盛管事看了看四周站着的丫鬟,话只说了一半。
这个动作在后宅主事多年的盛夫人自然知道,只是挥挥手,让守在屋子门口的几个丫鬟先出去,留下身边一个心腹婆子和两个贴身丫鬟。
见人都走了,盛管事继续说道:“那男子身上有伤,一口报出了老爷的名号,夫人当初回乡并未声张老爷名号,他能一眼看出这个盛府是老爷的旧宅,小人觉的事情不对,便安顿好了他们,来向夫人禀告。”
听到有伤盛夫人就坐直了身子,她的丈夫是在京都任三品官员的大理寺少卿,身处在这个层面,对盛管事说出的没一个词汇都很敏感。
“他可有说报过他的名号?”盛夫人皱起眉头,身上有伤,秋水镇离京都这么远了也开始不安宁了吗?
“小人客气的问过了,他没有直接说自己的名号,只说他叫赵笠,说夫人你一听就知道他是谁。”盛管事低着头,小心打量盛夫人的脸色。
盛夫人先是皱着眉,陷入思考,没有一会她猛的站起身,脸上难掩惊讶:“赵笠?等等,不会是那位吧!这位爷不是要去北地吗,怎么打南安首府这边走。”
盛管事低头不敢说话。
“想想那位的性子,也的确有可能。”盛夫人柳眉轻皱,来回踱步,最后她站定,看向盛管事:“这位爷现在在哪间院子?我得亲自面见他。”
听到盛夫人都称呼赵笠那位爷,盛管事心中更加打鼓,连忙带路:“就在北院,小人已经安顿好他,夫人随小人来。”
此时赵笠所在的北院,赵笠看着大夫重新给自己包扎伤口,这位大夫可就比草草处理的楚锦河专业多了,清洗伤口,上药,换上干净绷带,动作一气呵成。
盛夫人到的时候大夫刚处理完,见盛夫人来了,连忙行了礼,盛传玉身子弱,他是盛家供养的医师,也是跟着盛夫人一同从京都回来的。
盛夫人让他先下去,等他走了,盛夫人才靠近床畔,恭敬的行了一礼:“臣妇拜见殿下。”
赵笠一改面对楚锦河时运筹帷幄的模样,脸色一副遭了大难的虚弱:“夫人请起来,本王这幅模样,倒是叨扰夫人了。”
第七十七章 阴谋诡计
盛夫人缓缓起身,眼中若有所思。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奉陛下之命北下赈灾,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
京都这位王爷身份特殊,没有牵扯任何人都利益,他的身份受尽陛下的宠爱,朝堂上要是知道他遭遇了这些,又得是一阵狂风暴雨。
“说来话长,本王奉了皇命,这些天兢兢业业收了粮,刚出发就在梁县被截了道,原想有负陛下所托,已经是万分愧疚,怎样说也要先到北地看看,于是便打算今日启程,谁知没等天亮,竟有大批刺客闯了驿站,本王受了伤,底下的护卫们也生死不知。”赵笠低着头,似乎回想起昨日的万分凶险,后怕不已。
“竟有如此猖狂的匪徒之辈,我这就告知县令,捉拿这些贼人。”盛夫人做出大惊的模样,大脑飞快转动起来,这位王爷两个月前,奉旨北下查看北地灾情,身为高官命妇,她多少有些耳闻,牵扯到皇命,这一桩事便不得不由她往深处想。
这位爷之前是游戏人间的性子,从未曾在朝堂上与谁有利益之争,如今刚做了奉旨查看北地的钦差,还没到北地就遭了刺杀,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北地是否有鬼,毕竟两个月前北地上报朝廷的文书是灾情并不严重。
盛夫人越想越心惊,这已经不是她一个妇人能解决的,最好的办法是赶紧告知官府,护送这位爷回京都,尽量不牵扯到自家。
赵笠听完想也没想立马摇头,似乎已经被吓怕了,对官府一点信赖感都没有:“昨日官府的驿站被血洗,秋水镇的衙门已经动了起来,本王出行并未暴露过身份和行径,刺客却能准确知道本王在驿站,这其中恐怕有官府内鬼,夫人现在最好不要打草惊蛇,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这,那如今怎么办,要臣妇秘密送您回京吗?”盛夫人到底只是一介女流,虽然自己丈夫也常和她分析朝廷上的局势,但真的遇到事情,她却有些不知所措。
“本王这身伤怕是经不起长途跋涉,这样吧,本王这边修书一封,劳烦夫人送到京都,给盛大人亲启,盛大人足智多谋,定会知道怎么处理。”赵笠想了想,斟酌开口。
这的确是最安全的方法,盛夫人轻皱了下眉头,觉得赵笠话中似乎还有些隐晦的意思,但这由不得她多想,她的夫君聪慧谨慎,等信送到,看他的回复定是不会错。
盛夫人点点头,让盛管事拿笔墨。
盛管事在盛夫人进门叫赵笠殿下的时候就吓得一哆嗦,后面两人的谈话他更是把头低的看不见脸,这样的谈话不是他一个管事该听的,此刻盛夫人开口,他便如蒙大赦出去端纸墨。
而另一边的楚锦河摆脱了赵笠,心情格外好,牛车一路赶的飞快,牛车在小道飞驰,就在这时,路边突然跳出一个黑衣男子,飞身跳上了牛车。
楚锦河来不及反应,那男子拉住牛车往旁边一带,老黄牛发出痛呼,跟着男子拉扯的方向窜到一旁的树林里。
颠簸了小半会,楚锦河差点被牛车甩下去,黑衣男子才把牛车停下。
楚锦河抬起头,一看黑衣男子的面孔,她就想骂人,这神经病居然是赵笠的小厮,满月。
满月面色苍白,黑色的劲装上有许多伤口,一看就知道经历了不止一场厮杀。
他停下车,扶住车边,废力说道:“我家少爷呢?”
西八,她就知道赵笠这厮能直接翻到她窗户是有预谋的,他小弟要找他,想也没想就知道来找她来问,明显是赵笠被追杀的时候就交代过满月。
楚锦河心想追杀赵笠的那批刺客八成还没放弃,满月连找自己都只敢把她带到隐蔽的树林中才开口问,她把对这一对主仆的不满压倒心底。
“已经在镇子上的盛家了。”
听到楚锦河硬邦邦的回话,满月浑身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放松,主子没事便好,到了盛家就算安全了。
他轻呼一口气,跳下车,连回应都没给楚锦河一个,身体轻盈的跳动几下,然后不见踪影。
来得快,走的更快,冷淡的态度连句谢谢也没留下,仿佛楚锦河所做就是应该的,楚锦河气的要死,这主仆一个德行,她家老黄牛差点让他拉断了脖子,如今在树林乱跑一通,搞的她连回家都路都找不到了。
满月不敢停留,如今自己主子揽的活计与京都一些官员有牵扯,能派出这样身手的刺客,他们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小,这群刺客身手太好了,他感觉不像是京都高官家中能养出来的,反而有些江湖门派出来的人物。
他小心翼翼躲藏往镇子方向走,估计那群刺客也想不到他们不经不往偏远山里躲避反而往人多的镇子上逃跑,一路上满月竟然没碰到一个刺客。
到了盛府,可能是赵笠告知过盛管事他的护卫回来找他,满月自报完身份,盛管事便脸色慎重的将他带进盛府。
等见到赵笠时满月才完全放下心来,他身上大小十几处伤口,此刻才感觉到钻心的疼。
盛管事有眼力劲,知道主仆相见估计得说一些话,连忙告退,盛夫人是女子,不便于常见男客,外院都是盛管事处理,想到这位公子是个王爷,盛管事兢兢战战,不敢怠慢,只叮,嘱若有吩咐,可随时喊他。
看着盛管事离开,赵笠表情立马变得淡漠,满月半跪在地上,白着脸道:“昨日之事发生太快,这次一起来的护卫都被冲散,估计凶多吉少,徐大人没能逃脱,已经死在驿站了,钦差被杀的消息估计半天就能到刘玄那儿了。”
“好狠毒的手段。”赵笠一笑,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手掌渐渐握拳。
“主上,这八成与太子脱不开干系,北地谎报灾情,快闹出了起义,怀北知州闻望唤杀了不少灾民压下了起义,您做为钦差只要一到北地就会戳穿他,他是太子的人,太子想保住他才派人来杀我们的。”满月眼中都是浮现阴霾,太子一党如今居然猖狂到敢随意屠杀命官,若不是昨日殿下机敏,他们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赵笠眯着眼睛,没有立刻说话,他停顿了一会,开口道:“太子虽然蠢,但他皇后亲娘可不是笨蛋,我们是去北地赈灾调查的钦差,要是遇刺,朝廷头一个怀疑的就是北地有鬼,顺藤摸瓜一查,就能牵扯到太子身上,他们不会干这种蠢事。”
“主上是说这事还另有隐情?”满月愣了,不太明白。
赵笠嘴角勾了勾:“有一半可能是京都那位三皇子殿下干的好事。”
“主上,这是什么意思?”满月皱着眉头,不知道自己主子是怎么推算的。
大周皇帝如今渐渐衰老,近两年格外沉迷道家和佛门的长生不死之术,宫里养了一堆道士和尚,日日服用他们所谓的仙丹,身体更是日况往下。
他底下三个成年皇子,都是壮年,如今势大,个个暗中盯着皇帝的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朝堂一片乌烟瘴气。
臣子们也是攀附三个皇子,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二皇子是皇后所出,一出生就被立为了太子。
三皇子是丽妃所处,在众位大臣口中口碑极好,天资聪慧,学问也好,虽然还没有封王,但大臣中已经有人叫他“贤王”之称。
四皇子是舒妃之子,年纪最小,加之皇帝喜喜欢舒妃,对这个儿子也最为疼爱。
“与我同受命去赈灾的徐大人是四皇子母族里的人,四皇子与太子积怨已久,这次让徐大人去北地也想乘此将太子一军,他没有必要派人来杀了自己人,只有三皇子,这人表面明朗,内心却阴暗,如果我和徐大人都死在去北地的路上,四皇子和陛下都会震怒,朝臣也都会怀疑北地,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北地少不了要被皇帝严查。”
赵笠看了眼窗外,天空中艳阳高照,空气中都散发着闷热,即便如此,他也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闻望唤被太子的猖狂捧的太高,性子几乎养的和太子一般,他在北地不顾天怒人怨疯狂敛财,银子十之八九最后进了太子的口袋,皇帝到时候一查,扯出太子,四皇子这边死了人,他们一党肯定要咬住太子不放,要是皇帝因此废了太子,他们自然更高兴,而皇帝也不会喜欢攀咬兄弟的儿子,四皇子在皇帝心里的影响变低,三皇子挑起事头,却什么都不用做,即算计太子又算计四皇子,坐收渔翁之利,何等巧妙。”赵笠轻轻笑出声,如今皇帝底下三个儿子,前几任皇帝的仁爱大才,治理百姓没一个学到,这种阴暗的算计倒是和他们爹如出一辙,一个比一个熟练。
满月头皮一麻,被赵笠说的不寒而栗,一层一层的算计,这位号称“贤王”的三皇子,远远不似他表面的磊落光明。
第七十八章 一摊浑水
“主上,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满月紧皱的眉头久久不能舒展开,三皇子这次既然敢出手,定然是不会留活口的。
赵笠原想按照计划,在进入北地之前太子这边肯定不会有动静,即便有动静也不会做的杀人灭口这样决然,只是他预料到了太子,却没有防范三皇子,所以他连自己最信赖的护卫都没有有带,只带了满月,三皇子这一搅和,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钦差队伍除了他和满月近乎死光,再看这些刺客杀了人还要灭了逃跑的活口,可见三皇子之谨慎,原本他们蒙面,即便有活口也未必能指认出他们。
三皇子的计划很完美,唯一的缺点就是算计了自己,赵笠轻笑,或许在他们眼中,自己终究只是个可以逗着玩的瘸子,所以杀与不杀不过看他运气好不好而已。
“他不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吗,那我就搅浑这摊水,让他们狗咬狗,也省的一天到晚精力旺盛,手往四处伸。”
“主上有计划了?”满月眼中一亮,看向云淡风轻的赵笠。
“我已经修书给盛子墨了,他会知道怎么做的。”赵笠轻笑,目光如炬。
他只是搅一搅,接下来,就看三个皇子博弈能在朝堂翻起多大的风浪。
夏日炎热的温度开始慢慢散去,宣告人们秋天快来了。
近两天,三房院子不知第几次被敲响,卯生无奈的开门,门外站着衣衫褴褛的四五人,一男一女还有三个孩子,看样子似乎是一家人。
他们见门一打开,最前面的男子一把跪下:“菩萨保佑好心人,求好人施舍施舍,云县遭了灾,我们一家逃难,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云县是怀北首府治下的一个县,当地曾盛产蚕丝,在秋水镇还算小有名气。
他说完,身后的女人和孩子也都跪下,面容凄苦,最小的孩子吃着手指,睁着一双不谐世事的大眼睛,偷偷打量卯生。
类似这一家的状况在下河村已经不知道是多少起,天气渐渐变凉,北地往南灾民越来越多,连下河村都村民就开始觉得不太好了。
这一户人个个瘦骨嶙峋,只一眼就就让人不忍心拒绝,卯生不知所措,楚锦河慢慢走了出来,递给他一小袋子劣质粗米。
“我们家中也困难,这点米你们拿去吧。”
升米恩斗米仇,救得了一个,救不了一百个,楚锦河不敢给他们太好的粮食,万一人人都来他们家,到时候就不是施恩,是结仇。
进两天逃难的灾民越来越多,下河村的村民就是再有善心也施舍不了这么多人,很多人受不了干脆连门也不开了。
所以看见这一袋米,几个孩子同时咽口水,男人心中惊喜异常,他是个实诚汉子,想也没想往地上把头磕得梆梆响。
“谢谢恩人,谢谢恩人!”
“你们那边灾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楚锦河叹气,慢慢问道。
男子苦笑:“六月开始北地一整块就没下过一场雨,近四个月都颗粒无收,要不是眼看就要入秋,我们没有办法才往南逃,只想找条活路。”
“整个北地的百姓开始逃难了吗,你们知县怎么不赈灾,就这样看着百姓走?”楚锦河微微皱起眉头,民若不能安生,必出大乱,不好好治下赈灾当地官员都不想要乌纱帽了吗。
男子笑的更苦涩,他身后的女子先咬牙切齿的开口:“他们只想着填饱自己的肚子,自己的政绩,压根没有为我们想过,到了北地的粮商把米粮抬到了天价,如今就是本地的富豪乡绅就忍受不了,早早往南边逃了。”
“恩人我们只是先逃难的头一波,后面还有大批人呢,天荒灾年,老天爷都不想让让人活命了。”男子叹着气在后面补充,凹下去的脸颊黯淡无光,为今后的生活操碎了心。
楚锦河无言,看着一户人离开,皱起的眉头怎么也松不开,北地是怎么回事,秋水镇衙门发的公告是说北地灾情并不严重,能逼得人背井离乡,肯定是饿的没有办法了,北地居然没有一点赈灾的动向,大批灾民往南跑官府完全不处理,这样不会起民乱吗?
远处张老三扛着锄头往家走,正好看见楚锦河在门口发呆,笑着说道:“小河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天气比前两天是凉快一些,站在太阳底下也热啊。”
“礼叔,如今难民越来越多,我怕今年冬天要生乱子。”楚锦河扭头和张老三解释。
北地虽然地大人稀,但难民要是集合起来,少说也有十几万,秋水镇是几条去北地的主要道路,后面灾民人多,难保不会有逼急了的难民开始抢掠。
这些先到的难民
“乱子?”张老三不是楚锦山,根本想不到更深层,只是摸摸头,不明所以。
“礼叔,这两天你到镇子多买几车粮食,我找些人把围墙加高。”楚锦河目光如炬,北地如今的情况已经类似官逼民反,接下来的冬天,最好就窝在家里,等这些难民离开。
“现在买粮?那粮食都已经涨了两三倍,可贵了。”张老三顿了一下。
“贵也要买,要是起了民乱,到时候就是一片混乱,最好就是锁住家门,缩在家里,粮食只能多不能少。”楚锦河摇头。
“怎么又扯到民乱,那儿有你说的那样吓人。”张老三觉得这孩子有些好笑,想的太多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多准备一手总是没错的。”楚锦河叮嘱,心中也希望自己预料的不要发生。
张老三见楚锦河说的严肃,想了想点头:“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去镇子上。”
京都在大周的南边,是大周的心脏,真正的天子脚下,繁华程度可是秋水镇的百倍。
京都盛府,大理寺少卿盛子墨刚刚下衙,与几位同僚告辞,还没到家门口,他身边的管事着急的找到他。
“福伯,你怎么这么着急。”盛子墨盛大人笑着问道。
福伯是有事找他,心里可没他那么轻松,他拉住自家老爷,低声说道:“老爷,夫人从秋水镇来家信了。”
“来了就来了,你这一脸严肃作甚?”盛大人拍拍衣袖,脸上笑容不减,他与夫人少年夫妻,两人之间多年恩爱不减当初,即便夫人回了秋水镇,但每月与他都有两封书信家书,他并不意外。
“这次不一样,夫人派上京送信的人用的八百里加急,换了几匹马,只用了四天就把信送来了。”福伯继续说。
盛大人收起笑容,脸色开始严肃,他与夫人联系多是家书,八百里加急是有大事才能派动,这就耐人寻味,福伯估计也是想到这一点才急急来找他。
“先回府。”盛大人衣袖一挥,往家里走去。
盛府书房,盛大人拆来自己夫人的来信,里面的书信只有两张,却不是自己夫人的字迹。
他快速从头看到尾,表情变了又变,他身边还坐了一人,四十来岁的年纪,文士打扮,他长相儒雅,一身气质随意洒脱,可以看出年轻时也曾是风雅俊朗的少年郎
盛大人把书信递给这人,男子拿起书信三下两下看完,看到结尾的落款,他脸上一笑。
“沈先生,三皇子心思果然歹毒,殿下差点陨在秋水镇,如今要怎么做。”
叫沈先生的男子笑着摇摇头,“殿下不是已经在书信中交待了吗,你如今明面上是四皇子的人,你把消息带给四皇子,让他也搅和起来,水越浑,我们越自由。”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四皇子府邸。”盛大人皱着眉头,站起身子。
夜色微凉,四皇子府邸却灯火通明,书房里,四皇子在桌前来回踱步,而他下面坐着朝廷里大大小小数十位大臣。
“岂有此理,老二是要故意打我的脸。”
作为一个皇子,他的消息来源永远是最快的,官府的消息还没传会京都,他便早早收到了秋水镇的来信,去北地的钦差队伍,两个钦差,一个赵笠一个徐大人,赵笠是个混日子的纨绔,徐大人却是他手下极其重要的心腹,不然他也不可能能拍拍徐大人去将太子的军。
消息一送到,四皇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日渐猖狂的太子,这样的手法也的确像他,徐大人是他的母族,皇子在朝廷拉帮结派,靠的是口碑,徐大人算上去是他派去,结果死了,他队伍中的大臣都在观望自己,看他是是要如何处理,他恨得牙痒痒,马上召集大臣商谈,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把太子咬下一块肉。
“太子这样猖狂,殿下明日早朝定要上述陛下严查北地!”一个大臣义愤填膺。
更多的大臣垂着眼眸,并不发一言。
“不可激进,陛下如今最恨结党营私,殿下不可表现与徐大人太过亲近,明日早朝,钦差队伍的消息也该送到了,殿下只把话题往北地引,北地是太子甩不掉的烂尾巴,只要陛下下决心彻查,太子就得拖一层皮。”开口的大臣是大学士徐言,他如今快七十岁了,从辈分上算,他是四皇子的外祖父,四皇子母族的最大支持者。
第七十九章 朝堂之争
“徐阁老说的不在理,后宫里皇后势大,我们之前也不止一次把事情往北地引,奈何皇后一党隐藏极好,根本不在大殿上漏出破绽,徐大人死在探查中途,此是机会,最好直接弹劾太子,直指太子与北地的勾结,闹得天怒人怨。”大臣们都皱起眉头,并不同意他的话,徐阁老年纪大了,总是无意义的揣测皇帝的心思,顾忌太多,做事太过小心。
“有理,我们明日同时上折子弹劾太子,最好隐晦提成这刺客和太子有关,这般陛下总会重视。”最开始说话的大臣继续说。
徐阁老皱眉,但是没有做声。
四皇子看看徐阁老,又看看大臣,心中摇摆不定,正在这时,坐在最后面的盛子墨站了起来。
“殿下,先不说太子,我觉得这次刺杀有蹊跷。”
“嗯?”所有人看向他。
盛子墨进四皇子党并不长时,一直默默无闻,但他是盛家的幺儿,拉近他就有可能拉近盛家整个家族,所以大家对他都算态度极好。
盛大人脸上平静,并没有什么波动,他把眼中的情绪压在眼底:“太子猖狂,可事关北地探查,皇后绝对不会让太子干这么明显的蠢事,臣想,这之中是否有第三方插手。”
盛大人只说了这一句,在场的大人们同时开始猜想这种可能性,京都总共只有三位皇子,除开太子,这个第三方就是傻子都知道说的是谁。
在座的大臣都是多年官场历练下来的,只一个提醒,心中所想便猜测了个明明白白,而就是这样微微的猜想反而让在座各位背后出了身冷汗。
没错,若是他们乘此对太子攻讦,笑道到最后受益的只有三皇子?
“老三想坐收我的渔翁之利?”四皇子皱着眉头,并不太确定,因为这只是猜想,盛大人又没有证据,并不一定是事实。
盛大人摇摇头,表示这也只是自己的猜想,他说完就缓缓坐下,隐入大臣之中,投入怀疑的种子,它自然会自己生根发芽。
第二日大朝会,大殿之内波涛暗涌,北地的消息送来,皇帝几乎震怒,一双眼把四周的大臣扫了个遍,他心中惊疑,这件事是谁干的,他想干什么。
三皇子站在队伍最前端,看着皇帝发怒,期待的将眼神投向四皇子,无论如何,四皇子一党此刻就该开始出来攀咬了。
果然,四皇子一党下一位官员站出,大声说道:“陛下,臣有本奏。”
皇帝已经四十来岁了,发了通火,体力有些不济,喘着气往龙椅上一坐:“说。”
“安庆王殿下与徐大人遇刺,如今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死的不明不白,这是对皇命的挑衅,臣建议严查刺客,同时也该重选去北地探查的钦差。”
嗯?三皇子呆了一下,老四这是在搞什么,不该这个时候追究北地,狠狠咬太子一口吗,怎么还能淡定的追究刺客,北地的事也不似他想象的那样怨怼,这样的云淡风轻,好像他们没死人一样。
而太子站在队伍最前面,不同于朝廷的喧闹,他竟然在神游,完全没有预料到朝堂上的暗涌。
太子是皇后亲生的,如今又是最大的皇子,即算长又算嫡,半只脚已经站在了皇位上,所以他丝毫不担心两个弟弟能争过自己,在他眼里安庆王和徐大人遭了暗杀,那就是倒霉,他压根就没有想这代表什么,更不明白怎么会牵扯北地。
太子党脸色都不好看,太子蠢不代表他们蠢,消息一传到他们就知道有人故意栽赃他们,此刻四皇子的反应也让他们好奇。
北地闻望唤疯狂敛财,这是太子党最大的钱财来源,同时也是他们最见不得人的,如今一个刺杀,皇帝还不清楚北地和太子的关系,他首先就会对北地调查,北地现下一片狼藉不说,皇帝要是发现太子手这么长,下场就不会太好。
如今四皇子党提议彻查刺客,重派钦差,正和他们意,他们倒要看看这个想诬陷太子的人是谁,另外重派的钦差也要争取是自己人。
“臣附议。”
“臣认为妥善。”
“刺客早已逃窜,如今从何查起,不如先彻查北地,我可是听说有大批难民往南逃难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安庆王和徐大人就该白遭刺杀?”
“安庆王殿下生死不知,你等还在惦记北地,刘大人,你是何居心。”
一时间朝堂上唇枪舌战,堂堂朝堂大员吵的如同菜市场,中立的朝臣往两边躲躲,任由三党打的不可开交。
事情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料,三皇子脸色变黑,这件事的重头戏从来都是太子,他怎么也没想到,四皇子居然要追究原本不起眼的刺客,一但彻查刺客,他就开始有麻烦了。
太子猛然从神游中惊醒,发现自己人已经和别人对起来,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连忙跳出来训斥对面的大臣。
太子党看的眼皮一跳,大呼自己这主子脑袋有毛病,即便他是太子,皇帝还在位能,怎么也轮不到他来训斥群臣。
皇帝太阳穴鼓了又鼓,一把把桌上的奏折全部掀翻。
他年纪大了,所有人就开始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皇帝厌恶极了朝堂各怀鬼胎的吵闹,如今大周朝各地送来的奏折没有一样让他满意的,北地大旱,已经有不少地方上报有难民流入,他就是傻子也知道当初北地为了讨好他,抬高自己的政绩隐瞒了他,东边边关也告急,柔部这个游牧国家对大周发动了战争,现在就敢挑衅大周,冬天一到他们更要大肆劫掠边关。
一条一条的坏消息让他逐渐暴躁,皇帝对一旁的小黄门招手,一个小黄门走到他边上打开一个盒子,盒子里一颗赤红的丸药静静躺在里面。
皇帝喘了口气,捻起大拇指大小的丸药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咽如喉中。
吃了丸药皇帝精神一震,面色变得红润,精气神也恢复不少。
盛子墨隐在大臣之中,眼中隐晦不明,如今陛下最开始只是想依靠这些道士炼的长生丹提神,如今反而像离不开这东西了。
皇帝掀了桌,底下的大臣自然不敢做声了,一个两个低着头,不发一言。
皇帝一双眼阴霾的扫过一干大臣,这些人里,有多少是鬼,皇帝闭了闭眼,开口道:“盛爱卿。”
“臣在。”盛子墨出列,泰然自若。
“你是大理寺少卿,处理不少疑难杂案,朕便任你为新的钦差,彻查北地。”皇帝慢慢说道。
盛家是大家族,他们家子弟世代是忠皇党,从不站队,皇帝觉得他不会是三位皇子中任何一队的人,由他彻查,皇帝较为安心。
四皇子党心中窃喜,这位彻查北地的可谓是自己人,等他调查北地,他们就可以推翻太子。
皇帝顿了顿,接着说道:“安庆王遇刺,朕尤为不能心安,他是朕兄长唯一的孩子,朕也最为疼爱他,裴爱卿,朕命你北下,速速调查这群胆大妄为的刺客,无论如何要把安庆王找到。”
“臣领命。”人群出来一个瘦小的臣子,点头行礼。
太子党心中安慰一些,这位是他们的人,无论如何至少能让他们把背后暗算他们的人揪出来。
全程脸色紧绷的只有三皇子,到现在他还在想,自己完美的计划怎么变成了一团乱麻,他不知道盛子墨是谁的人,但是他知道这个裴大人绝对是太子的人,他现在最怕就是太子查到他头上。
三皇子母族是三个皇子中最弱的,要是和太子结仇,那后面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原本想让四皇子和太子狗咬狗,如今竟然咬到了自己头上。
一场朝会在各个朝臣算计中过去,下了朝会,四皇子给盛子墨一个赞赏的眼神,太子党也走向他,开始攀谈,朝堂人人都以为他是中立队伍,如今他是奉命调查北地的钦差,太子党茅足劲儿要讨好拉他入伙。
盛子墨熟练和这些滑不溜手的大臣打哈哈,出了宫就把他们送走,走了两步,旁边又多了一个人,盛子墨回头,见是自家大哥,盛子轩,他笑了笑:“大哥可是找我有事。”
“如今三个皇子争这个位置,我们盛家世代中立才能维持几代兴盛,你如今去北地,无论如何做都得罪人,更要记住只能忠于皇帝,才能不倒。”盛子轩年长盛子墨五岁,今年已经四十有余,正是一个官员最鼎盛的时候。
盛子墨眼神闪躲,点点头:“我明白,此去北地我知道该怎么过。”
说完他停顿了半晌,又开口缓缓说道:“大哥,如今这位陛下不是前面几位...他疑心病太重,又是后宫妇人手下长大的,心里只有阴谋诡计,不是长久的君主...”
“慎言!”盛子轩眼神凌厉:“你不该有这样的想法,盛家几代名臣,不能断送在我们手上。”
“是...”盛子墨打住自己没说完的话,心中叹息。
第八十章 探上河村
平淡的日子过去几天,如那个乞讨男子所说,后面的日子越来越多难民往秋水镇挤。
楚锦河现在去镇子上,街道两边都是衣衫褴褛,眼神防备的难民,很多人推着小车,上面坐着大大小小的孩子,推车的大人含着泪给孩子标价,卖儿卖女,一个孩子只要一两银子不到,即便如此低廉的价格,也没有人买。
现下粮食紧迫,没人愿意多买一张吃饭的嘴。
这样的画面看着实在太触目惊心,楚锦河不敢多看,和楚锦山买好礼物,皱着眉头去往上河村。
今日是程老爷子的生辰,虽然程老爷子没通知他们,但程氏记得很清楚,她大着肚子,没办法去上河村给父亲做寿,如今难民多,世道复杂,家里也不能少了男人,张老三要照顾程氏,也没有办法前往。
于是楚锦山和楚锦河就代替了程氏和张老三,先到镇子上买了副笔砚,心不在焉,草草带上就出了镇子。
“灾民越来越多,很多开始停留在镇子不离开了。”楚锦山赶着牛车,错开上前乞讨的灾民,心中格外难受。
“再来人秋水镇就得装不下了。”楚锦河眉头也松不了。
“听学堂里的先生说,陛下已经下令各地州府开仓放粮,近两天知县在衙门门口已经支起粥铺,还号召本土乡绅广施米粮。”楚锦山说着这些,心里并不轻松,他的梦想是能入仕做官,庇佑家里的父母弟妹,但也不妨他想做个造福百姓的官员。
“难说,人越来越多,秋水镇的粮仓不知道能支撑多久。”楚锦河叹气,她从小生活在从不缺粮的时代,饿死对她而已太遥远,这个时候猛然接触,着实让她难受。
这个话题太沉重,他们两个到底只是个市井小民,楚锦山摇摇头,别开脸。
楚锦山赶着牛车,家里有了车,做什么都方便一些。
车子很快就到了上河村,楚锦河对上河村陌生但是楚锦山在这里已经上了两个月学堂,路都很熟悉,他连人都没有问,很快就找到了程老爷子家。
程老爷子家与张家差不多,都是一个小院子,但是没有院墙,只有一排泥栅栏,泥栅栏里有一小块一小块的菜地,整整齐齐,看得出主人是个讲究人。
楚锦山和楚锦河刚赶到,在院子门口停下,坐在院子里站起一人,探头望了望,一看是楚锦河兄妹,高兴的跑出来。
“小山小河,你们两怎么来了。”
程安晓帮楚锦山牵住牛车,抬起头问楚锦山。
楚锦山笑着从车上下来,与程安晓一起往屋子里面走:“我娘说今天是外祖父生辰,怎么也要我来看看,你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这说的什么话。”程安晓大笑:“你能来我们就挺高兴,今天一定要留下吃饭。”
“安晓,谁来啦?”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看样子是听到院子里的动静。
“娘,是姑妈家的小山和小河。”程安晓大声回应,说完又笑着扭头和楚锦山说道:“你们来的正好,爷爷知道你们来了肯定高兴。”
屋子沉默了一会,出来一个妇人,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她身材高挑,一见到楚锦山和楚锦河就笑着拉住两人的手,这是程安晓的母亲,秦氏。
“两个孩子都这样大了,你们爹娘怎么没来,一家子来了多热闹。”
程安晓笑笑,向有些茫然的两人解释:“这是我娘。”
“大舅妈。”楚锦山与楚锦河对视一眼,同时乖巧叫出声,喊得秦氏笑弯了眼睛。
“我娘肚子越来越大,做不了牛车,爹要在家照顾她,来不了,往大舅妈见谅了。”楚锦山笑着解释。
“对对对,你娘不能奔波,是我想的不周到,下次我去看看她。”秦氏点点头,拉着楚锦山两人往屋里走。
“我与你娘也许多年不见,真是难想,她孩子都这么大了。”秦氏感叹,她刚嫁到程家的时候,程氏才十六七岁,如花一般都年纪,长得也好看,村子大小伙子人人见了都要脸红一番,转眼间十几年不见,当年的少女也是十几岁孩子的母亲了。
“你们两个孩子怎么来了。”程老爷子也从屋子出来了,他穿着长衫,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拿着书放在前胸,见到两人,严肃的脸上露出惊讶。
“外祖父。”兄妹两再次叫人,楚锦山温和的笑道:“娘惦记您的生辰,特地让我们两兄妹来贺寿的。”
“穷讲究。”程老爷子挥挥手,脸上浮现不在意:“如今北地大旱,到处是难民,那里还有心情做寿。”
天下文士一个毛病,虽为白身,不管有没有能力,对天下大事总是操着心。
他话是这么说,但自己女儿一直记着他生辰,他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楚锦河和楚锦山都笑笑,心里明白就好。
程氏娘家这边人口比张家要简单很多,程老爷子只有三个孩子,他的的老伴早早就去世了,程氏出嫁后家里就只有两个儿子,娶了亲,为家里添了三个孙子。
大舅上次三房建房子坐席的时候就见过了,唯一没有见过的就是二房。
很快,楚锦河刚把贺礼递给程老爷子,就见到二舅母安氏,她带着两个半人高的孩子出屋子,见着楚锦山和楚锦河,愣了一下,笑着打了个招呼。
二舅母安氏与秦氏大舅母不同,是个温温柔柔的女子,她比秦氏小七八岁,两个孩子与辰生差不多大小。
大舅和二舅在田里,程老爷子没有想庆生的意思,但是见到楚锦河与楚锦山都来了,叮嘱秦氏晚上做菜做的丰盛些。
毕竟十几年没见,大舅妈虽然亲切,但楚锦山和楚锦河还是有些放不开,程安晓与他们年纪差不多,自然明白他们的感受,干脆带着两人在村子转悠,玩一玩。
上河村是码子河的上游,反正天气还带些余热,三个人边聊边笑往河边散步。
“村子间都差不多,上河村就是荷塘多,好多人养鱼,你哥哥是天天到上河村上学堂的,小河表妹怕是没见过。”程安晓笑着,他性格与他娘一样爽朗,指着两边的荷塘向楚锦河介绍。
楚锦河的确只来过上河村一次,还是之前陪张老三带楚锦山和辰生入学。
楚锦河漫步一些荷塘中间,走了没两步突然问道:“这些荷塘像是人挖的,是在养什么吗?”
“小河你眼睛倒是贼,养鱼,我们村子种田的少,大半人都靠养鱼为生。”程安晓指着四周的荷塘,笑着解释说。
“这荷塘也没看见有多少鱼啊。”楚锦河继续说道,一般养鱼的荷塘因为人工喂养,鱼都不怕人,水面都有气泡和鱼在荷塘跳跃,但是这一路走来,大大小小的鱼塘要么水都干涸了,要么死气沉沉。
听到楚锦河说到这个,程安晓摇摇头叹气:“鱼都捞起来了,这些天从北地不停的来难民,有的难民饿急了,就在人家养的荷塘抓鱼,村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但饿急了眼的人那里管这些,最后没有办法,今年鱼还没来得及长大,大家就把鱼捞起来买了,估计不少人家估计亏损不少。”
粮食如今价格高,其他商品价格并没有多少变动,加之鱼不大,都没能买个好价钱,就这一点,上河村村民几乎对北地来的难民即是同情,又是讨厌。
程老爷子家二房就是养鱼的,大半年起早贪黑伺候这些鱼塘,到头来只追回了一点本钱,所以程安晓知道的很清楚。
“天道不慈。”楚锦山摇摇头,不好说朝廷不作为,只能说这一句。
“当下还不停有难民进城,我爷爷也老是担心,今年冬天怕是不好过。”程安晓避开一波对面走来的难民,眼中难免忧愁的情绪。
对面走来的一波难民在擦肩而过是,十几双眼睛在三人身上打量,楚锦山被看的直皱眉,目光如炬和他们对视。
这波难民们立刻低下头,身上背着破行李,蹒跚的往前走,楚锦河皱着眉,这批难民里居然没有一个孩子。
“北地遭了大难,难民虽然可怜,但里面也不乏有心黑的,逼急也可怕。”楚锦山拍了拍程安晓的肩膀,那群难民的眼神里面可没有什么善意。
“程表哥,你们家那篱笆院墙还是换一换,换成用砖块垒起来,要是有人有歹意,你们那院墙一推就倒。”楚锦河在后面补充,她是后世来的,对人心想的比淳朴的古人更复杂,三房原先建房子就是用的青砖墙,后来她还是不放心,又叫张老三加高了半米,除非是向赵笠身边的小厮满月那样,有功夫在身的,一般人根本没法翻进来。
“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吧。”程安晓摸摸头,细细想来也心有余兮,思来想去说道:“待会回去我和我爹说说,他村子里兄弟朋友多,一堵墙建起来也不过三四天。”
楚锦河见他听进去了,才点点头,如果是那种一根筋的,她还真怕他不当一回事,防范于未然是最好的。
第八十一章 再遇黎夭
三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码子河河边,程安晓和楚锦山投缘,难民这样沉重的话题一过去,两个人就笑着说着别的趣事,大多是都是学堂读书哪些破事,那位先生上课打瞌睡,那位先生又有什么笑话,楚锦河翻白眼,原来自古以来的学生话题都一样,她在前世的时候就常被自己的学生当课后谈资。
正聊的开心,河边传来男人的打骂声,三人话题被打断,同时抬头看去。
码子河是条比较缓慢的河流,历年没有溢出来过,所以并没有建堤坝,河岸边就是一条黄土路,由于常年村民常年在河边取水,两边草地都没有多少。
此时路中央停了辆马车,马车上坐着两个大汉,身上穿着鲜亮的衣衫,马车下面一男一女把一个孩子往车上拉。
那孩子反应激烈,抗拒往地上趴,两只手死死抓住地面,用力到十根手指插进了地质坚硬的黄土地里。
随着男女的扯动,四周尘土飞扬,孩子咬着牙嘶吼,死活不愿意被拖上车。
马车上的两个大汉不赖烦催促,那对男女气急败坏,巴掌脚踢往孩子身上招呼,孩子只痛得哼哼,手上没松一点。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人拐孩子?”楚锦山睁大眼睛,指着前面仿佛不可置信。
三人跑着上前,楚锦山大喊:“住手!”
那群人被吓了一跳,回身看是谁在喊,见是三个少年孩子,马车上两个大汉啧笑下车,满脸横肉看着楚锦山,看他想说什么。
等那群人回了头,楚锦山和程安晓脸色同时变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那拉扯孩子的一对男女脸色更差。
“怎么又是你们!”拉扯孩子的男人开口,语气止不住的烦躁。
楚锦河仔细一看,先是有些陌生,等眼神落在地上的孩子身上事,才想起来,之前去镇子上,碰到个饿的晕厥的孩子,他们以为是难民,结果他身世坎坷,是从家里逃跑出来的,楚锦河隐约记得楚锦山说这孩子叫黎夭,他们当时还为了这个孩子和面前这一男一女打起来过,说话的这男子似乎就是黎夭的父亲,他当时可是被楚锦河揍得最惨。
楚锦河挑眉,难怪这男子一看见他们就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程安晓之前根本不认识楚锦河他们,所以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脸色难看只是因为这家人在上河村口碑一点都不好,生为上河村的人,他自然听过黎夭的事情,所以更不齿这对夫妻。
楚锦河想到楚锦山之前说他们早早便把黎夭卖掉了,今天估计是卖家来接人了。
只是这马车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小户人家,如今村民出行,大多数是牛车,马车价格高昂,只有那种家中有底子的大户人家才用得起,楚锦河心想,生在这样的家庭,若是被卖了,被卖的若是大户人家,或许还能挣一条活路,这黎夭怎么看上去还是这样不情愿。
“怎么,几个少年娃娃还想管人家的闲事?”马车上下来的大汉大小,他们正和黎夭这娃娃折腾的不赖烦,来了这三个人也是个趣事。
“北地虽然大旱,但是我们这里又没有遭灾,也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而且是卖到这样的地方。”楚锦山皱着没有,没有理说话的大汉,冲着黎夭的父亲说话。
什么这样的地方,楚锦河摸摸头,楚锦山上次看来没跟她说全,黎夭不愿意果然是有原因的。
“我们家的事关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黎夭的父亲没有说话,他身后的那个女人先开口,她是黎夭的后娘,对黎夭没有一点感情,说话也犀利。
“这孩子怎么说都是你亲生的,不过每天给他一口饭的事,何必做的这么绝。”程安晓跟在后面附和楚锦山的话,看着地上衣衫褴褛的黎夭,眼中全是同情,本来该是父母掌心的孩子,尽然比难民还想难民。
黎夭的父亲撇嘴:“他克死一家人,留着以后也得克死我,不如卖了。”
他说完,地上的黎夭猛的抬起头,一双眼恶狠狠的瞪着他父亲。
这种不愿低头的眼神太亮了,楚锦河一向讨厌麻烦的人一时也说不出话。
马车上下来的两个大汉吊儿郎当的往马车上一靠,哎哎的叫唤:“小娃子,什么叫‘这种地方’,我们怀萧馆也是光明正大营业的,来的人身份可都不低。”
楚锦山和程安晓同时脸黑,楚锦河愣了,什么怀萧馆,这名字听上去怎么这么不正经。
“什么地方?”楚锦河挑眉。
听到楚锦河一脸茫然的问,那两个大汉对视一眼,同时坏笑出声:“哈哈哈小妹妹挺单纯的啊,没你两个哥哥知道得多,我们怀萧馆啊,里面都是长得漂亮的男娃呢,接的客都是些大官人呢,哈哈哈,你要是好奇,也可以叫你两个哥哥带你去见识见识,你若去,肯定要被迷的不想走。”
他们似乎是从楚锦河身上找到了乐子,话里有话,嘻嘻笑成一团。
“污言秽语。”楚锦山气的脸红。
楚锦河愣了一秒,什么漂亮的男孩子,什么接客,她思想比古人更开阔,几下就反应过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牛郎吗,说的粗暴一点就是青楼妓院,只不过里面接客的都是男子,接待的客人也是一些有着特殊癖好的男子或者大胆些的富婆。
难怪之前楚锦山和自己解释的时候说的含糊,楚锦河这时才恍然大悟,心想如今的人还真是走在时代前沿,她还从来没有想到古代就有这种地方。
两个大汉还在笑,地上的黎夭脸上已经快扭曲了。
楚锦河只感觉自己的脚踝被一只手抓住,低头一看,只见黎夭昂着头,一双眼微微有些充血,他嘶哑的声音哀求:“求你,救救我,我死也不要去那种地方!”
楚锦河不反感同性相恋,但厌恶强迫性的同性关系,所有逼良为娼的青楼妓院楚锦河都不齿,若是黎夭是自愿的,楚锦河无话可说,但他在哀求自己,他咬着牙说话,一双眼睛睁得极大,隐隐有些充血,他脸上有着黑灰,楚锦河看不清他的模样,单单这倔强的样子就让楚锦河没办法说个不字。
“你这双眼睛我很喜欢。”楚锦河叹气,眯了眯眼。
“他们给了多少银子,我给双倍。”
“什么?阿雅你...”楚锦山和程安晓同时看向楚锦河,虽然他们同情黎夭,但还没有到要买下他的地步吧。
两个大汉不笑了,斜着眼睛看楚锦河:“看不出来,你这小女娃还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呢。只可惜我们早就给过银子,现在这小子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你们要多少钱?”楚锦河开门见山的问,与她而言,能用银子解决的事都是小事。
“女娃娃,我们这是要回去交差的。”大汉挑眉。
“四十两。”楚锦河看着大汉的眼睛,停了一下慢慢开口:“我不清楚以前一个孩子买多少钱,但最多不超过十两。”
“我们又不是给钱的,还要回去交差的...”大汉表现的有些心动,当初买下黎夭不过只用了七八两银子,四十两,那都是好几倍了。
“如今难民卖儿卖女不过二三两银子,若不是看这孩子可怜,我连价都不会出,你要是觉得不行那就算了,反正我也犹豫要不要平白花钱救他。”楚锦河摇摇头,叹气说到,见两个大汉互相对视没有动,干脆做势要走。
“等等!”见她转身,两个大汉慌忙从靠着马车变成站直身子,叫住楚锦河。
后头一个大汉咳嗽一声:“你说的也有道理,你把钱留下,人带走吧。”
楚锦河微勾嘴角,看着松了口气的黎夭,心里把自己骂了一句,你真是有钱烧的慌。
付了钱,两个大汉高兴的走了,黎夭的父母有些腻歪,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七八两银子把黎夭卖了,人家转手就翻了几倍卖出去,此时他们只能离开,边走还边回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楚锦河。
楚锦河也看着楚锦河,指了指地上的黎夭,有些无奈:“这家伙要怎么办,带回家吗,非亲非故总不能我们养着吧。”
程安晓也摸脑袋:“看出来了,你们家是真有钱。”
楚锦河嘴角抽抽,再次觉得自己脑袋可能真的有点问题,看着地上的黎夭也犯了愁。
“我会干活,我不会吃白饭的。”逃过一劫,黎夭站起身,走早楚锦河脚边,重重的跪下,实诚的磕了两个响头。
楚锦河是现代人,二十来年人人平等的教育,实在受不了跪来跪去,一把把这小子拉起来,想了想说道:“你就在我们家做苦力吧。”
“好!”黎夭重重点头。
楚锦山嘴角抽抽,看着黎夭又矮又小的个头,再看他浑身上下的排骨,没有一点肉,忍不住捂脸,真带回去自家妹妹特定不敢使唤这孩子,他都怕让这孩子提桶水就会把腰折了。
第八十二章 关闭城门
来时只有两个,走的时候还多带了一个回去,程老爷子明显也是听过黎夭的事情,两个舅妈看着黎夭叹气,他却只是皱眉,摸摸楚锦山和楚锦河的头,并没有责怪之意:“你们两个与你们娘亲一般,都是心善,这孩子回去就当帮你们干活了。”
两个舅舅下午也从田里回来,大舅是个爽朗圆滑,小舅却是个话不多,但性格温顺的人。
楚锦山和楚锦河走时,两人拎了两桶鱼让他们带回去,楚锦河推脱不过才收下,那桶中的鱼每个个头都极大,可见两个舅舅是有心挑的大鱼。
程老爷子没有多留他们,如今难民多,世道乱,他们两个又是半大孩子,天晚了走,怕路上不安全。
楚锦山告别了老爷子,和程安晓说没事也可以来下河村玩,程安晓点点头,把他们送出了村口。
今天出来一趟,楚锦山也随着难民多起来,感觉周边也越来越乱,他赶牛车的速度加快,半个小时不到,就回到了家门口。
“家里来客人了吗?”楚锦山缓缓把牛车停下。
楚锦河探出头,发现院子门口停了辆马车,马车上没人,看来是进了院子。
楚锦山和楚锦河绕开马车把自家的牛车牵到院子里,黎夭也从车上跳下来,低着头像银影子一样跟在楚锦河身后,一双眼睛只看着楚锦河,仿佛对陌生地方一点也不好奇。
楚锦山猜的没错,家里的确是来客人了,院子里站着张老三,他旁边站着一人,是应该在镇子上的盛管事。
一看到盛管事,楚锦河心里一咯噔,不会是赵笠那王八蛋又整什么幺蛾子来折腾她吧。
盛管事原本低声和张老三说话,一转眼见楚锦河回来了,才像找到了要说话的正主。
“这么早就回来啦。”张老三笑着,把牛车帮忙拿进来,见楚锦河后面还跟着一小孩,动作一愣,但想着盛管事找楚锦河有事说,就先没有问。
“外面乱,外祖父担心天色黑了路上危险,就没有留我们太晚。”楚锦河看着盛管事,嘴上和张老三说话,说完她又问道:“盛管事怎么来了,是我们送的冰有什么问题吗?”
夏季没有结束,虽然发生了赵笠的事楚锦河万分不想再和盛家搭上关系,可是之前已经约好了这个生意,凭着诚信也要做完,再说张老三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所以每日早上是张老三去送冰,不是冰有问题,楚锦河想不到盛管事来要干甚么。
“没有没有,我来是跟楚姑娘说天气渐凉,府里也可以不用冰了,楚姑娘日后不用送冰,顺便我来也把钱结给你。”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钱袋,恭敬的递到楚锦河手上,自从他见到楚锦河与赵笠一起后,他就总觉得楚锦河真实身份可能也是个不得了的人,所以态度越发谦逊。
楚锦河接过钱袋,发现这钱袋还真有点沉手,她一愣,开始不是说,尾金是三十两吗,这钱袋中的银子,重量远远不止三十两。
盛管事看出了楚锦河的疑惑,弯下身子,靠近楚锦河的耳朵压低声音说:“里面还有赵公子的一些心意,您收下就是。”
既然是赵笠给的楚锦河就一点都不想客气,果断把钱收到怀里,点点头。
盛管事看她这动作,心里更肯定她与赵王爷关系不俗,见她收下,转而又说另一件事。
“楚姑娘,最近难民多了,秋水镇光镇子里到今天已经涌入了将近三万难民,我家多少和县令有些交情,难民混乱,镇子的粮食也支撑不了这么久,近几个省镇这两天估计会关闭入口的城防,你们家在镇子外,接下来一个月周围村子里的人怕也是进不了城,明日你们最好购好足够的食粮,防范于未然。”盛管事眼神闪烁,再压低声音与楚锦河说,她与赵王爷关系不浅,今日来其实主要接了王爷的命令,特地叮嘱她这个。
陆续来的几天,镇子里常有百姓被难民抢了钱财,虽然大多数难民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可是涌入难民太多,鱼龙混杂,县令没了办法。
秋水镇总人口不过十万左右,如今多了三成难民,别说历年粮仓屯的赈灾粮不够,就是这些人的安排也不知从何下手,总不能看着这些难民日日夜夜蹲在街道屋檐下,那样也不成样子。
此刻周边个个县城官员脑袋里只有一种想法,不能再来人了,不然难民招呼不来,自己本地治下的百姓都要苦不堪言。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在楚锦河的预料之中,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她郑重的点点头:“多谢盛管事提醒了。”
见她听进去了,盛管事笑笑:“这是老父母暂且的决定,楚姑娘心里明白就好,还望不要过于声张。”
他的意思是希望楚锦河不要到处说,楚锦河表示理解,这个决定应该是几个周边县城县令一起商量出来的,若提前泄露出去,又得有大批难民拼命往城中挤,若是为此产生了冲突,那事情反而不好收场。
盛管事又与张老三话了一会家常,才带着下人先行离开。
张老三没听到盛管事与楚锦河的对话,等盛管事一走他也没问盛管事说了什么,看着楚锦河身后的孩子,疑惑的开口。
“小河,你怎么带了个孩子回来,是不是在路边捡的难民。”
也难怪张老三这样问,就黎夭一身破衣服,身上还邋里邋遢,的确比难民还像难民。
楚锦山跟在后面捂脸,一双眼看楚锦河,楚锦河扶额,似乎不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还是如实与张老三说了。
张老三听的一愣一愣:“还有这样狠心的父母,这孩子也是遭了大罪。”
如今世道乱,平白捡了一张吃饭的嘴,楚锦河还以为张老三多少也会埋怨一下,谁知他接受的比楚锦河还快,因为楚锦河自己也想不到怎能就鬼使神差的要买下他。
“小河心善,这孩子命苦,到我们家也好。”张老三点点头,要说心善,他才是最心善的,路边见着个小猫小狗受伤他都要停下来帮忙看看。
“我们是要多个弟弟吗?”辰生蹦蹦跳跳过来,围着黎夭转了一圈,把手上的冰沙递给他:“你要不要吃,我三姐教我做的,可好吃了。”
黎夭缩着背,他在上河村被别的小孩子欺负多了,看谁都带一点防备,他犹豫了一会摇摇头,小心打量楚锦河,见自己的拒绝没有让她生气,才松了口气。
“他比你还大两岁,你叫什么弟弟。”楚锦河脑袋疼。
“不可能,三姐你又逗我,他逗还没我高。”辰生笑嘻嘻的,以为楚锦河又逗他玩。
只有卯生站在张老三身后,认真的思考黎夭吃的多不多,以后要是多个人吃饭粮食够不够吃。
楚锦河倒是不怕多一张嘴吃饭,她让张老三屯了大半个屋子的粮食,一家人吃到明年过冬都有余,她脑袋疼的原因是不知道怎么安排黎夭。
她是经历了二十八年现代平等教育的,若说把黎夭买回来做下人,她也不习惯,而且他那小身板也干不了什么活,但是把他买回来养着,他也不可能融入三房这个家庭,毕竟他与三房没有任何关系。
楚锦河也没有精力在认真付出多余的感情教育这个孩子,思来想去还是先让这个孩子在三房带着,等他再养两个月,身体壮一点,再让他自己选择去留。
“我先带他去洗澡,辰生拿一件你的干净衣服,看他能不能穿。”楚锦河伤脑筋的摸摸额头,牵着一身乌黑的黎夭去洗澡。
“诶,要穿我的衣服吗,我都没有两件衣服。”辰生有点郁闷,但还是听话的去拿衣服。
张老三笑笑,拍了拍无奈表情的楚锦山:“走,咱两打水去。”
澡房里,楚锦河准备好香皂和毛巾,搭在浴桶旁边,看着黎夭下水。
黎夭看上去只有七八岁,楚锦河也没有什么男女大防的概念,在黎夭扭扭咧咧里,一脚把他踢下水。
没仔细看他是还好,楚锦河仔细看他才发现他身上都有股馊味了,那是常年被关在猪圈,又没大人帮他打理的原因。
楚锦河有轻微洁癖,面无表情捂着鼻子把香皂抛给他:“用这个在身上搓干净。”
看到楚锦河的样子,原本从来没在乎过这些的黎夭脸红了一下,他脸上也全是污垢,楚锦河也看不出来他脸红。
黎夭没见过香皂,这东西沾了水,他捏了几下没捏住,几次都掉到水里,他以为给楚锦河摔坏了,脸白了又白,生怕楚锦河生气。
“哎呀,我来帮里,闪开。”楚锦河被他这笨手笨脚的样子看的着急,干脆上前把香皂包在毛巾中,上下给黎夭搓了个干干净净。
等黎夭洗完,水都黑了,张老三和楚锦山给澡房已经送了几趟水,特别是楚锦山,累的在屋子外边吐舌头。
程氏扶着肚子从屋子里出来,她才睡醒,见着黎夭,
第八十三章 难民恐慌
直到最后洗的干干净净的黎夭从澡房出来,外面站着楚锦山几人都呆了。
澡房外,黎夭站直身子,辰生的衣服在他身上穿的有点大了,微微有些松垮,他一张脸皱着眉头,显得洗干净后他也有点不自在。
让楚锦山惊讶的是,黎夭洗干净的五官柔和至极,明眸皓齿,鼻梁小巧可爱,若是这是个女孩,那肯定是个小小年纪的美人坯子,但放在黎夭一个男孩子身上,就让楚锦山产生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我算是明白那怀萧馆为什么看中这孩子了。”楚锦山喃喃自语。
辰生也懵了,他和卯生玩米字棋呢,看到这样子的黎夭,手上的石子也掉到地上,楞楞的问卯生:“他进去的时候不是男孩吗,三姐给他使了什么法术。”
卯生给他一脚:“那肯定原本就是个妹妹。”
楚锦河慢悠悠从澡房出来,眼神飘忽,乖乖,这孩子男生女相,洗干净后除了瘦的吓人,浑身上下皮肤白皙,长相也唇红齿白,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哪些达官贵人总是好幼齿男童的原因。
张老三是个糙汉子,只是惊讶了一下,才笑着摸摸头:“你这娃娃长得比我家几个女娃还好看呢。”
卯生和楚锦河同时脸黑,被一个男孩子打败的感觉太微妙了。
“你们在吵什么呢。”程氏打着哈欠,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扶着门框走出主屋,猛然间见院子多了一个孩子,如同张老三之前的反应一样愣住了。
她肚子里这个孩子波折多,张老三格外小心,见她睡醒了,上前扶住她。
程氏没有先问,只是仔细看了看黎夭,觉得有些眼熟:“你这孩子长得有些眼熟啊,我以前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楚锦河摸摸头,程氏十几年没有回过上河村,黎夭也不过十岁,她怎么可能会见过黎夭。
“你娘是不是上河村的人,名字叫刘招娣。”程氏想了想,说出一个名字。
听到程氏说道自己娘亲,黎夭浑身一怔,身上止不住的颤抖,嘴唇倔强的抿住嘴唇,轻轻的点点头。
“难怪呢,你这眼睛像极了她,我出嫁前与你母亲玩的极好,只可惜后来离得远,就没联系了,没想到她孩子都这么大了,等有时间我去看看她。”程氏想到自己少女时期的几位闺中密友,嘴角上扬,笑了笑,如今日子变好,与娘家关系也恢复了,再回上河村走动也是可以的。
她说完,才想起以前一起玩的手帕交,她的孩子怎么会在自己,想完她才看向张老三。
张老三看黎夭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泛红,心里也不好受,凑到程氏身边,把楚锦河给他说的话复述一遍。
程氏听完惊讶的捂住嘴,看向黎夭就止不住的同情:“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也算我与你娘有些交情,你这孩子就先放心在我们家待着。”
黎夭别开脸把眼泪擦了擦,转过头又恢复了一副倔强表情:“我会好好干活的。”
楚锦河叹气,跳过这个话题:“天色暗了,都洗洗睡觉吧,黎夭你睡我旁边的屋子,哪一间是空的,我给你找床被子。”
黎夭点点头,跟着楚锦河走。
第二日清晨,楚锦河刚起床就听到院子有动静,她起身一看,才看见黎夭已经起床挑着扁担在往水缸打水。
楚锦河挑眉也没有打断他,这孩子自尊心极强,让他干点活他心里也会好受些。
于是楚锦河也不管他,找到了楚锦山,难民多了,学堂担心学生回家路上出事,就暂时停了课,这两天楚锦山都是待在家里的。
楚锦山才起床,看妹妹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话说,于是帮她倒了杯早茶:“起这么早找我有事吗?”
楚锦河喝了一口,把昨天盛管事的话告诉楚锦山。
今天天气不好,外面阴沉沉的,楚锦山听完皱起眉头:“逃难来的难民都是冲着附近县城的赈灾粮来的,要是关了城门,来的难民只怕要在城外和城镇附近的村子盘旋。”
“我是这样想的,人多要出乱子,现在情况好歹是饿不死,现下的状况不是一天两天能结束的,时间长了,天气也要变冷,到时候缺衣少粮,难民逼急了我怕他们就开始暴乱,城镇中有城墙和官兵,倒是不怕,只是村子就危险了。”楚锦河摇头。
“好在我们家院墙粮食备的足,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陛下怎么不做点什么。”楚锦山皱着眉头,看着要下雨的天空,嘴里嘀咕。
“我们也管不了太多,待会我们分头跑一下,你去村子里到老爷子和胡承家隐晦提一下,上河村昨天我与程表哥说过一些,他是个机灵性子,会想到这些的。”楚锦河指了指村子的方向,盛管事提醒她不要外传,她不能说多,只能让楚锦山与三房关系好的几家提醒备粮防备事情。
“我晓得的。”楚锦山点头,早饭没有又吃,心事重重的先出门了。
提醒的话楚锦山跑了一圈,都传达到了,胡承家胡承与楚锦山是一道长大的,自然知道楚锦山特地上门提醒肯定是有原因的,等楚锦山走了,忙叫自己老爹上门买好过冬的东西。
“家里的粮食够吃两个月的,这个时候的粮食多贵啊。”胡承娘皱眉头,看着胡承以为他胡闹。
“娘,阿山家与镇子里大户人家有交情,他既然特地来我们家,肯定是有事要发生。”胡承瞪着眼睛和自己娘解释。
“能有什么事,我看你是家里有钱烧得慌,现在买了粮过两个月就要跌价,不如等家里米粮吃完再买。”胡承娘翻白眼,一只手戳胡承的头。
“儿子,牵牛车,我们去镇子买粮。”广叔沉默半晌,等胡承娘嘀咕了半天才开口,一开口就做出决定,三房如今的变化他是看在眼里,能有如今这样的样子,自然有他们家的过人之处。
“诶,孩子他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胡承娘生气的开口也没拉住广叔,只能看着一大一小出了门。。
而老宅这边,楚锦山怕二房拎不清,特地找了老爷子,没敢直白说过两日镇子上要关城门,他怕说了下午牛氏和老太太就宣扬到整个村子都知道,到时候引起难民恐慌和暴乱那可不是好玩的,于是楚锦山与老爷子隐晦的说了说担忧难民的事情,提醒老爷子老宅也要备好食粮,避免外出的事。
老爷子皱着眉,半信半疑,他是经历过饥荒的人,对楚锦山的话还算有认同感,等楚锦山走了,他想了想,对二房张老二吩咐道:“老二,你去镇子上看看粮价,要是不算太贵,你就买些回来。”
“爹,你还真听那小崽子的话,如今粮食都是天价,不久前我们才卖了粮,如今花更高的价买回来,那不是傻吗?”张老二吊儿郎当的剔牙,完全把楚锦山的话当成忽悠。
老爷子皱眉,吸了口旱烟,又觉得老二说的对,想了想还是先等两天看看,到时候情况不对在进镇子买粮。
恐慌比楚锦河想象的来的更快,秋水镇下了两天雨,到了十一月底天公仿佛要与难民作对,气温猛然变低了不少,楚锦河从夏天的单件换成秋衫,镇子里也传来关闭城门的消息。
张老三出去看了一趟,秋水镇的城门下盘旋了黑压压的难民,乱成了一锅粥,县令在城墙上贴了搞告示,告知秋水镇粮仓已经赈灾恩施完了,让难民改道去别的地方。
最近州府附近城镇都不愿意在接纳难民,如果改道再去下一个州府,不说那个州府愿不愿意接纳难民,就是路程都要大半个月,他们能不能熬到下个州府都不确定。
城门外各式各样的声音都有,叫骂声,哭喊声,哀求声,张老三不敢多听,急急忙忙回家,再回去的路上,碰到一波暴民,要不是他带了锄头等东西护身,牛车差点让他们抢去了。
“孩子他爹,你脸怎么回事?”程氏看着张老三青乌的半张脸,尖叫出声。
张老三把牛车赶进院子,黎夭自觉默默无闻的把牛牵到后面牛栏。
张老三跳下车,捂着脸,家里人都围了上来,他疼的吸气:“世道要乱了,路上碰到几个饿晕了头的难民,想抢我的黄牛杀了吃肉,这些日子出去不得。”
楚锦河与楚锦山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
“我与同窗还有诗会,不出去怎么行。”张耀祖格格不入的声音传来。
楚锦河皱眉,这人搬来三房两天安分了一些,现下又开始折腾,外面这样乱,路上要是遇到不怀好心的难民,抢了钱财还算好,要是被打死了,那哭都没地方哭。
“有什么诗会不能等难民过去了再聚。”张老三皱着眉头拉住他。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定好的时间谁都没有食言的道理,我带上那叫黎夭的,正好我还缺个小厮。”张耀祖不在意道,他自讪读书人,身份自然比外面贱民高贵,量他们也不敢对一个未来的官老爷动手。
第八十四章 生而不易
“你爱出去就出去,黎夭是我出钱买回来的,恕不外借。”楚锦河把跌打扭伤的药拿出来,斜视了张耀祖一眼,慢慢给张老三抹上。
“你,你怎么张嘴闭嘴就是钱钱钱,一身的铜臭味。”张耀祖皱眉,一甩袖子,哼了一声。
“你住的地方穿的衣服全都是铜臭味换来的。”楚锦河目不斜视,不痛不痒的刺了他一下,她本身就不喜欢这种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该对他好的人,即是张老三皱起眉头有些为难,楚锦河也干脆当没看见。
“我与你说不通,为女子与小人难养,古人诚不欺我。”张耀祖半边脸有些抽搐,见所有没没有像老宅张老爷子和老太太一样护着自己,气的甩开衣袍,大步往外走。
“耀哥儿,外面那么乱,你让你爹送你去。”程氏扶着大肚子,焦急的从屋檐下下来,拉住张耀祖的手,外面这么危险,他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敢让他一人出门,程氏从来不敢对这个继子横眉立眼,只好先拉住他,让张老三陪着去。
“放手!不要与我拉扯。”张耀祖被程氏碰到,一下如同避开瘟疫一般甩开,脸上的厌恶刺的程氏心里一痛,他拍了拍被程氏碰到的衣袖,不耐烦道:“他跟着做什么,让我同窗看见他,还不得笑话我。”
他话里话间都觉得张老三跟着他去丢人,惹得张老三看了看自己浑身上下的穿着,他是地道的农民,常年下地,不是什么重要的时候身上都是一身旧衣服,干活也不怕弄脏,此时张耀祖说完这话,张老三脸红了红,半天说不出话,干脆坐在一旁暗自伤神。
楚锦山冷笑,看着张耀祖离开的背影,站起身子,就想要教训张耀祖,楚锦河面无表情的拉住他:“你揍了他娘一会还得训斥你,他既然听不进好话,那就让他一个人出去,吃了苦头就知道痛了。”
楚锦山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阴暗的天空,面色并不愉快的点点头。
张耀祖赶走没有一会,天空下起了大暴雨,程氏睡不着觉,在屋檐下来回踱步,嘴里嘀咕:“耀哥儿出门也没有带伞,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到他和同窗诗会的地方,这要还在路上,怕是浑身都得淋湿。”
楚锦河在屋子里看着辰生和卯生做算数题,辰生听到程氏的嘀咕,小声对楚锦河说道:“娘总是偏心大哥,我出门要是没带伞,回来娘只训斥我。”
“那是你故意淋雨玩。”卯生反驳他,说着实话。
楚锦河趴在窗户上,看着窗外的程氏,说程氏偏心,她是觉得辰生说的或许没错,程氏对张耀祖和张落雨的关爱比他们四个要多一倍,以前是顾忌着后母的名声,如今倒养成习惯了,现在哪怕是年纪小小的辰生都隐隐察觉到,开始不满了。
楚锦河想,对继子好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但是不顾自己的孩子一味的讨好别人,对自己的孩子轻视了可不好,会让孩子觉得自己比不上别人金贵。
张老三没有这个偏向,可是他想的少,所以也没有在意这一点。
楚锦河摸摸辰生的头,眼角突然看到黎夭站在角落眼巴巴的瞅着辰生和卯生在纸上写写画画。
“过来。”楚锦河对黎夭招手。
黎夭听话的走了过来,低着头小心翼翼看楚锦河的脸色。
“你想学写字吗?”楚锦河低头问他,一只手戳戳黎夭的脑袋。
黎夭被戳的往后一仰一仰,有点不适应有人对他这么亲昵,耳朵微不可见的红了红,垂着眼眸点点头。
教一个孩子也是教,两个孩子也是教,三个孩子一样也是教,楚锦河干脆抽了两张纸,又递了一支笔给他:“来,反正我也是闲着,教你写两个字。”
黎夭往后面缩了缩,如今读书人精贵,纸笔价格不低,在他眼里,这种东西可不是自己这样的贱命能碰的。
“你叫黎夭是吗,我教你这两个字怎么写。”楚锦河嘴角笑笑,把笔递到他手上。
“我会写这两个字,三姐,我来教他!”见着有个不会写字的,辰生瞬间有些得意,抛开自己的算数题,凑到黎夭身边。
辰生性格开朗,丝毫没察觉有些不好意思的黎夭,握住他的手,沾了墨水往纸上凑:“你这姓有点难写,不过名字还挺简单的。”
黎夭认真看着辰生握着手一笔一划勾勒自己的名字,十来年里,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样子,他默默记住自己的字。
“话说你为什么叫黎夭,我有点好奇,我是辰时生的所以叫辰生,卯生是卯时生的,所以叫卯生,你名字是什么意思?”辰生是无话也能找点话的人,一面写着字还一面拉着黎夭聊天。
楚锦河竖着耳朵听几个小孩呱唧,手伸到外面接雨,没一会掌心就聚集起一摊,凉凉的舒服极了。
“我出生克死了我娘,又克死了祖父祖母,我爹说我命里有煞,希望我早日夭折,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黎夭面色冷静,仿佛说着别人的事情,表情除了冷漠没有别的波动。
“哪有人会希望孩子夭折的...”卯生小声嘀咕,看了眼黎夭,原本想着家里多了个吃饭的,心里还有点不开心,现在看黎夭眼里就带着同情。
楚锦河眼神闪烁一下,把下巴埋到臂弯里,无论哪个时代,总有些人,光是活下去就要拼尽全力。
辰生梗了半天,最后一拍黎夭的肩膀:“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亲哥,以后我罩着你!”
黎夭嘴唇蠕动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只有卯生翻了个白眼:“人家比你大,你注定就是我们家最小的。”
“啊啊啊我不要做最小的!”辰生作怪的抱住脑袋哀嚎,弟弟可是被哥哥姐姐欺负到大的存在啊。
“认命吧。”卯生好笑的看着他,摇摇头,低头认真练楚锦河给她的题。
“也不对,等娘肚子里的娃娃迟出来我就是哥哥了。”辰生突坐直,猛的一拍脑袋,突然想起程氏肚子里还有一个,瞬间笑嘻嘻了。
屋子里笑成一片,黎夭也嘴角勾了勾,原来一个完善的家庭,相处是这样的啊。
雨越下越大,三房的院子被拍响了好几次,院子的大门是楚锦河特地选的结实红木,她学着后世在门上挖了个猫眼,每次楚锦河去看,外面都是浑身湿哒哒衣衫褴褛的难民,不用想,也知道是没有办法上门乞讨的。
张老三心软,几次想开门都让楚锦河拦下来了,不是楚锦河心狠,实在是如今情况不明,她怕有了这个开口,难民只要一饿就会来他们家,他们家如今只是有些余富,并不是大富之家也不是根深枝茂的大家族,几百个难民来就能让他们家被吃空。
说她心狠也好,没同情心也罢,三房一家子良善,楚锦河不得不为一家子多想。
三房的屋子高大,院墙也结实,哪些难民在门口转了几圈,最终还是走了,只是哪些人群中几个孩子不谐世事的亮光让楚锦河心里难受不已。
这样小的年纪,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跟着大人们四处奔波,忍饥挨饿,也不知道这眼中对世界期待的光芒会不会熬过这次灾难。
楚锦河是军校毕业,也曾是一名人民子弟兵,若是前世,这场天灾在第一时间就会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见多了这一幕,心里也常刺痛。
“真是遭罪,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张老三摇摇头,泄气的进了屋子,这样的场景还是不要多看为好。
熬到半晚,雨势没有丝毫减小,程氏午觉也不睡了,坐在屋檐下等着张耀祖回来。
张落雨和三房相处时间长了,已经完全和楚锦河融入到一起了,这段时间程氏没法下厨,都是她和卯生在厨房折腾一家的饭菜。
楚锦河也想帮忙,奈何三房无论是谁,一听到楚锦河要下厨,瞬间吓了个机灵,楚锦山说他下厨都没让楚锦河下厨。
楚锦河龇牙,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做一桌好菜,挽回她厨房小能手的名声。
如今这样的灾情十来年没碰到过,三房也没有多大心情吃的太丰盛,几盘青菜带一盘汤。
等菜都端上桌子,大门猛的被人拍响,程氏站起身子:“快看看是不是耀哥儿回来了。”
楚锦山放下筷子,起身去开门,他从门缝里看了一眼,脸色变得有些差:“是他回来了。”
“那快开门啊。”程氏往门边走。
楚锦河连忙拉住她,看楚锦山的脸色,她觉得可能不止张耀祖回来了那么简单。
楚锦山点点头,把大门打开,只见门外张耀祖披头散发,脸上一块青一块紫,早上穿出去的文士长衫被扒了个赶紧。
楚锦河眼睛一眯,心想又来麻烦了,回来的不单单只有张耀祖,还有七八个浑身打湿的大汉,他们参差不齐,有的胡子拉碴有的就披着块破布,一看就是现下路边常见的难民。
第八十五章 麻烦上门
他们几人站在张耀祖的身后,带头一个大胡子一只手抵在张耀祖的背上,目露凶光,只一眼楚锦河就知道来者不善。
“我没骗你们,我家的确有粮食,你们快把我放开。”张耀祖两只手被帮助,他走路都打颤,看来遭受了一顿皮肉之苦。
“你们是谁,抓着我儿子干什么!”张老三冲了出来,看着七八个汉子,头皮一麻,焦急的看着张耀祖。
楚锦河低声吩咐卯生和张落雨:“把娘扶到屋子里去。”
张落雨脸色一变,与卯生慌乱的点点头,把程氏架住,闪身进了屋子。
楚锦河和门口的楚锦山对视一眼,悄悄捞起张老三砍柴的斧子,慢慢往门口走去。
“我们没对你儿子干什么,只是他路上摔了一跤,我们帮忙把他扶回来,这位老哥,我们没有恶意,就是饿了好几天,我们救了你儿子,讨些吃食不过分吧。”大汉把张耀祖抓得更紧,导致张耀祖很没骨气的嗷嗷叫。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张耀祖摔跤摔在什么地方,能摔得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财物被洗劫一空。
楚锦河猜也可以猜到,八成是张耀祖早上出门落了单,他出门会朋友总是要穿的光鲜亮丽,这群心怀不轨的难民见他一个文弱书生,就抢了他,张耀祖怕他们劫财就杀人,就大喊家里有很多粮食,把这群人引到家里来了。
楚锦山也猜到这一点,苦笑一声,心想该如何打发这群人。
张老三虽然反应慢,但并不是傻,仔细一想就知道这群人是来敲诈的。
张耀祖心里怕的要命,对着张老三痛哭流涕:“爹,给他们拿粮食。”
“我去给你们拿!”张老三回神,脸色一变,准备往库房跑。
他还没动,带头的难民大汉把三房的院子打量了个遍,见三房的屋子又大房间又多,外表也敞亮大气,心里歪心思一动,又换了个说法:“这位老哥等等,你也知道逃难有多苦,我们兄弟几个又饿又累,就像找个地方歇息,你这屋子又大又舒服,让我们哥几个歇一晚上你不会介意吧。”
张老三想也没想就大声拒绝:“不行!”
这群人凶神恶煞,他们说住一夜,到时候进来不走了怎么办,家里还有年纪正好的女儿孩子,他们若有歹意,自己一家被他们打死在屋子里都没人知道。
“老哥你不地道啊。”大汉把张耀祖往前一抵,张耀祖又开始嚎起来:“爹你让他们住一夜,我手要被拉断了。”
读了几十年书,张老三都知道担心的事张耀祖完全没想到这一点。
张老三又气又急,自己大儿子在人家手上,一个不慎,他生怕这群人暴起杀人,额头没一会就见了汗。
“咦,怎么有官兵来了。”楚锦山站在门口,离那群难民最近,眼角一撇,猛然做出漏出惊喜的表情。
难民们同时一惊,慌忙往后看,看到后面空无一人的的道路,立马回过神来知道上当了。
等他们在回头,楚锦山飞起一脚,把控制着张耀祖的大汉一脚踹飞,那大汉没准备,加之楚锦山与一般文弱的读书人不一样,他可是常年干活的,这一脚用力十足,踢得大汉后退了七八步,在其余大汉的搀扶下才停下来。
大汉怒不可解,站直身子就要冲进院子,等他起身,楚锦山早把张耀祖拉进院子,啪嗒一下关上了大门,用木栓锁住了门。
“妈的,小王八羔子,你出来,老子不打死你。”大汉气的跳脚,到手的饭票没了,剩下的几人也不维持开始的假惺惺,围着大门叫骂,什么难听的都有。
张耀祖被楚锦山拉进院子,楚锦山原本就对张耀祖不爽,一拉也没管力度,让他摔了个狗吃屎,张耀祖惨叫完才起身,见自己已经脱离的危险,瞬间恢复了精神,气势汹汹的趴在门口与外面对骂,那儿还有开始被难民抓住时的缩头缩脑。
他回骂也不比外面几人弱,完全把读书人的风范抛之脑后,骂人之精彩,看的张老三和楚锦河叹为观止,半天说不出话。
外面那群难民听到张耀祖回骂,气的人仰马翻,带头的大汉眼里带着狠色:“你们等着,反正这世道也没了活头,老子迟早有一天杀了你们一家。”
楚锦河眯着的眼睁开,这些叫骂她可以当做没听到,但她把三房当家人,听到这样的话,身上涌现一股戾气,她把梯子推到墙上,灵巧的爬上墙头。
墙头出现的人吓了大汉一跳,等看清只是个女娃娃,嘴上又开始不干不净吓唬她,没等他说两句,只见墙头的女娃面无表情,从身手拿出了一把斧子。
“小娃娃还学别人吓唬人...”大汉和旁边的难民呆了呆,哄堂大笑,才不信这群没经历过他们逃荒疯狂经历的普通本地人有胆子伤人。
他们还没笑完,只见墙头的女娃娃嘴角也微微笑了笑:“收你一只耳朵,长点记性,记住了,有些人是惹不得的。”
任何人没有反应过来,一把斧头如疾风般到了眼前,只听一声惨叫,带头的大汉捂住往外渐血的耳朵,鲜血顺着他的脸和手臂往下淌,人人见此色变。
再看身后,一把斧头嵌入一颗大树里,斧柄还在颤抖,这样强横的力道,还这么精准的指哪打哪,剩下的难民一个激灵,见楚锦河还坐在墙头,看着他们皮笑肉不笑,他们几乎同时咽了下口水,生怕她又突然再掏个斧头出来,拉着还在哀嚎的大汉,连拖带拽往村外跑。
张老三在院子里面,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看见楚锦河在墙头说了两句话,外面一声惨叫,没多大一会就恢复了平静。
“他们走了吗?”张老三是老实人,也怕惹上麻烦,心惊胆战的问。
“走了。”楚锦河从梯子上利落的滑下来。
“他们要是在不走,等镇子城门开了我肯定要给知县大人递状子,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张耀祖摸着被打肿的右脸,恨声说道。
楚锦河翻白眼,心想马后炮,被人家抓着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英勇。
楚锦山也脑仁疼,这叫什么破事啊,事情过去张老三才后怕,难得一改温和的态度,黑着脸把张耀祖训斥一顿:“早叫你不要出门不要出门,你看看惹了祸事上门吧,要不是小山激灵,这一家子都要被那群人祸祸。”
“这不是没事吗,我淋了雨还被人打了,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张耀祖从来不会再张老三面前认错的,他对三房一屋子的看不起,怎么会让看不起的人教训自己,他不赖烦甩开张老三拉他的手,饭也没心情吃了,转身进了屋子。
程氏从屋子里出来,看着张耀祖的模样,心里惶惶,连忙吩咐楚锦山:“快去给你大哥烧点热水,他身子本来就弱,淋了雨,万一发热了就不好了。”
“他...自己不懂事。”楚锦山厌恶的看着张耀祖进屋,原本想说他活该,看程氏在边上露出担忧的表情,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忍换了句话。
“怎么说话的,那是你大哥,快去烧水。”程氏瞪着眼睛,拍了下楚锦山的肩膀。
楚锦山摇头,腻歪的走开,怎么说还是逃不开程氏的反驳,就这事他对张耀祖讨厌的很,早早就跟他说了不要出门,非要出门,还故意把祸事往家里引,家里都是孩子,他怎么不想想那些强人万一进了屋子,后果会怎样还烧水,冻死他都活该。
程氏又看楚锦河,楚锦河假装没看到,两步作三步赶着几个孩子进屋子:“别看热闹了,题写完没,别想偷懒,我一会还要检查。”
最后是张落雨叹了口气,转身去了厨房烧水,无论楚锦河和楚锦山多不待见张耀祖,张耀祖也是她的嫡亲哥哥,以后要相互扶持的亲兄妹。
经历了这次教训,张耀祖比三房谁都更不愿意出门,见他这样老实,楚锦河撇撇嘴,他能不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日子有过了两天,三房这两天除了必须要出门办的事情,基本把冬天提前过了,窝在屋子里都没怎么出门。
张老三有些忧愁家里有的几块地,抽时间去地里看了一遍,回来就又气又无奈:“村子地里被翻了个遍,才种了没两个月的白薯和小麦都被翻出来了,白薯根子都让那些难民啃干净了,白糟了一季收成。”
他气下一季秋种没收成,又无奈这群难民的可怜,都饿到吃地里的白薯根子了。
楚锦河对地里的事不敏感,不能想象张来三这种农民靠地吃饭的心情,只能安慰他:“秋种不重要,等开春抢种一波春种,还能收一季。”
“哎,都活的不痛快。”这事也没地方说理,又不是一块两块地被祸害了,那也不是能放在家里的东西,只能由着别人翻了,张老三摸摸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八十六章 老宅要粮
张老三感叹完,看着楚锦河又说道:“刚才在地里看见老爷子了,看着地里也叹气,说年纪大了,明年春种不知道来不来的及,现在形势严峻,家里今年收到的粮食都买了,就怕一家子是要挨饿了。”
楚锦河一顿,看了张老三一眼,老爷子与张老三说这个做什么,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让张老三明年帮忙老宅春种,还是说让张老三拿些粮食救助他们?
外面雨渐渐停了,但是气温没有恢复夏日的炎热,已经有了秋风瑟瑟的意思,楚锦河抬头望天,虽然分家了,但每个月张老三都会到老宅帮忙,会带两提肉带两袋米,三房自从慢慢开始富裕之后,老爷子老太太时不时就要在张老三面前哭一下穷。
难道整个张家就只有张老三一个孩子靠得住吗,张老二张老大就没点本事养活两个老人。
这些事说出来不好听,楚锦河也就想想,面对张老三苦恼的样子笑而不语,主要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张老三看了看楚锦河的脸色,有些踌躇的搓搓手:“小河,看来老爷子家里也没与我们一般,备了粮食,如今镇子里大门都关了,有钱也没地方买粮,不能让老宅两个老人饿着,我想了想,下午我在提两袋米去老宅吧。”
家里无论是钱财还是房子,都是这个孩子想办法弄起来的,他知道楚锦河对老宅抗拒,自己这样随随便便就往老宅拿东西,的确不太好。
当初老宅眼红粮商收粮的高价,把今年收的大半粮都卖了,后来没有想到难民开始往秋水镇,秋水镇的粮价开始蹭蹭往上涨,本地人都要买不起粮,就是这样老爷子还担心镇子上的张老大饿着,又把家里一半的粮食让张老三送到镇子上,估计这个时候老爷子就已经打算自己没吃的就找张老三要,他太了解这个儿子了,知道他一定不会让他饿着。
关城门之前,楚锦河就让楚锦山去提醒过老宅,只是老宅自己心疼钱,不把提醒当回事,现在见城门一关,就几十慌了神,开始找张老三。
可是现在楚锦河能说不吗,张老三都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楚锦河好在家里的米粮备的多,也不差这一两袋。
当天下午张老三便于楚锦山一同送过去了,回来时张老三没什么反应,楚锦山倒是郁闷的不行,晚上和楚锦河聊天:“老宅的人越来越不可理喻,送来两袋米粮,不说一句好话,老太太还说送少了,说三房没有把他们两个老人放在心上。”
楚锦河撇嘴:“这么些年了,你还不了解他们的脾气吗?”
楚锦山摇头,无奈的笑笑:“分了家,日子过好了,反而越发受不了这些,我只是气不过,大房在镇子上什么都没送回来,老爷子还天天念着他的好,礼叔天天天天往老宅跑,还要听一耳朵抱怨,我也不过看不惯一个不公平罢了。”
楚锦河摆手,不太想聊老宅,转了个话题:“不说这些了,等来年都会好起来的,话说张耀祖现在就在备考,你明年要不要也跟着下场试一下。”
如今不敢随便出门,张耀祖也不想和三房打交道,整天在屋子里说着读书备考来年,算算年纪,明年楚锦山也十四了,不说立马能考个功名回来,跟着下场尝试尝试试试水也好。
“你可太高看你哥哥了吧。”楚锦山笑笑,弹了下楚锦河的额头:“人家七八岁启蒙,寒窗数十载才敢下场,我如今读书半年不到,下了场怕也是徒增笑话。”
“你读书那么勤奋,科考就那么难吗?”楚锦河经历过高考,但没经历过古代的科考,实在想想不到,往桌子上一趴,懒洋洋的问。
“当然,整个秋水镇多少读书学子,能一步步考上去又有几个,你看张老大,考了近三十年,如今才有个秀才的功名。”楚锦山撑着下巴,眼睛看着窗外,发了会呆继续说道:“我入学年纪大,又没有底子,科考比一般学生差,学堂的先生并不太喜欢我,不是我总是缠着先生请教,基本进程都跟不上别的同窗。”
楚锦河一愣,她还一直以为楚锦山在学堂过得如鱼得水,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压力也大,学习艰难。
“你怎么没有与我们说这些。”
“与你们说了也只是徒增烦恼,我多努力一些就好了。”楚锦山无奈的笑笑,家里张老三与程氏是老实人,说了这些也只是多两个人忧愁,再往下都是弟弟妹妹,更是没有说的必要,只有这样和阿雅闲来无事畅谈,他才会抛开自己的少年老成,小小抱怨一下。
“等我慢慢想个办法。”楚锦河用手指敲了敲头,慢悠悠眯了眯眼睛。
楚锦山笑笑,摸了摸她的头,她也不过半大的孩子,能有什么办法。
转眼第二天下午,老宅的张老二来了,张老三开门,一愣,这位只在三房房子建成摆宴席来吃了次酒,此外还从来没来过。
张老二见到张老三,往他身后看了眼,见院子里还坐着楚锦河和楚锦山,皱了下没,把张老三拉出院子说话:“老三,你出来一下。”
楚锦河对张老二的印没比张老大好到哪儿去,从看到他起,就注意他的动向,见他把张老三拉出院子,一扭头,看向楚锦山,没想到楚锦山也看见了,也扭头,两天瞬间对视一眼,一起起身往大门走。
“二哥,你这是做什么。”张老三被拉出院子,不知道自己二哥要与自己说些什么。
张老二瘪了瘪嘴,嬉皮笑脸看着张老三道:“老三,你们家小山来来老宅提醒过老爷子吞粮,你家肯定屯了不少吧,我们家人口多,吃饭也快,不如分点给二哥带回去吧。”
“昨天我不是还提了两袋到家里吗,怎么今天又要?”张老三皱眉,看着自己二哥奇怪的问道。
“那点还不够吃两天的,你现在多给我两车,外面又乱,也免得我们天天来你家拿嘞。”张老二舔着脸,丝毫没有不好意思,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把三房当成长期饭票,嘴巴一张就要两车。
就这话说出口,张老三这么实诚的人都有点受不了:“二哥,谁家粮食是大风刮来的,当初我就与你们说了,粮食是庄稼人的命,不要卖了,你们非看着那价钱高,要卖。”
张老三没有立刻答应自己,脸色就不好看了,他把张老三拉出来说,就是知道楚锦河与楚锦山两个人的脾气,肯定要把自己顶回去,所以他才专挑好说话的张老三说。
“你是在责怪我们?卖粮老爷子也是答应的,你这也在说老爷子不懂事?”张老二一改亲昵的态度,变得不赖烦,两句话就给张老三扣帽子。
“我没有...”张老三嘴皮子哪有张老二利索,见他误解自己的意思,着急了解释。
“二伯,谁家粮食是大风刮来的,你张口就要两车,好大的口气。”楚锦山慢慢从大门走出来,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向张老二。
听到楚锦山的声音张老二就知道难对付了,再看他一双眼里的凌厉,瞬间头皮就有点发麻,心想这小子自从送去了学堂,看着的气势让人越发害怕了。
“那你爹做儿子的也不能不管老子老娘吧。”张老二眼珠子滴溜溜转,嘴里不示弱。
“礼叔赡养老人的确是该的,但是他要养的是两个老人,可不是二伯一家,礼叔昨天提去老宅大佬两袋粮,够老爷子老太太吃两个月的吧。”楚锦河也从楚锦山身后出来,脸上的表情漫不经心。
“你...”张老二词穷,他从来把老宅当成一个个体,三房当一个个体,总觉得只要老爷子和老太太在老宅,三房就该对老宅所有人负责,还从来没有想过张老三要赡养尽孝的只有老爷子和老太太而已。
“二伯,如今城门关了,我也能理解有钱没地买粮的苦楚,这样吧,我家粮食买的时候一车大概七八两银子,给钱还不一定买的到,现在肯定只有更贵的,我看在我们两房的关系,也不给你涨价,八两银子,给你拖一车回去。”楚锦河嘴角翘了翘,慢悠悠说道。
“你要抢啊,老三你还一点也不念着我们亲兄弟的情,不与你们说了,不给就不给,我走了。”张老二差点破口大骂,等看着楚锦山和楚锦河两个小崽子盯着自己眼里嘲讽的神情,老三念着老宅,这两小崽子可对老宅没什么感情,留着也说不动了,他夸张的一挥手,瞪了张老三一眼,灰溜溜回去了。
“哎,这二哥。”张老三叹气,心想也是个拎不清的,转身进了屋子。
“张老二肯定不是老爷子让来的,老爷子好面子,最多只哭穷,不会昨天有了粮食,今天又来要,哪怕是要,也不会说的这样明显,最多看准礼叔的性子,让礼叔主动提。”楚锦河看着张老二离开的背影,与楚锦山说话。
第八十七章 粮仓出事
“与我想到一块了。”楚锦山眼中闪过深思:“我跟着去看看,看他要做什么。”
楚锦河点点头:“出去小心些。”
“有又不是张耀祖,手无缚鸡之力,我可是长干农活的。”楚锦山笑笑,比了一下手臂的肌肉,转头跟上了张老二。
楚锦河被逗笑了,目送他走远,突然裤脚被扯了一下。
嗯?楚锦河低头看去,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女童怯生生的看着她,她脸颊深凹,身上就穿着件破布般的衣裳,可怜极了。
“姐姐,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您行行好,能给我一点吃的吗?”女童说完一双眼睛小心打量楚锦河的脸色,两只手锁在胸前,好像生怕一句话惹楚锦河不高兴,就会被打一顿。
这孩子肯定不是一个人,不然在这么小的孩子在逃难里活不下去的,楚锦河往后边望了望,果然,在不远的一个树后面,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大爷颤颤巍巍的往这边瞅。
楚锦河蹲下身子,语气温和问这个孩子:“那边树后面是你爷爷吗?”
“嗯...”楚锦河蹲下身子,显得就和女童差不多高,这个动作让女童稍微放下心来,这些天跟着爷爷辗转反侧,总是被别的大人欺负,让她幼小的心灵对大人都有些害怕。
“你家里其他人呢?”楚锦河低着头问她。
“都饿死了,只有我和爷爷了。”女童擦了擦眼角,她还太小,不明白死是什么概念,只知道爹娘永远见不着了。
楚锦河哽住,看着远处的老大爷,他估计也怕楚锦河以为他们是哪些暴徒一样的难民,只让个小孩子来乞讨,见到楚锦河向他往来,他佝偻着腰,卑微的挤出一个笑脸,对着楚锦河弯了弯腰。
楚锦河扭头看了看,发现远处还有着其它难民在向这边观望,楚锦河垂着眼,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就算给了这孩子吃食,他们老的老小的小,转眼就能被别人抢了去。
“给你衣服里塞了两张饼子,一会就当什么没要到,与爷爷走远了再拿出来。”楚锦河作势对着女童摇了摇头,摊手表示什么吃食都没有,面色无奈的给了她一个拥抱,乘着这个空隙,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借着衣服的遮挡,往女童里衣里塞了两块饼子。
做完这些,楚锦河站起身子,对女童挥手:“回去吧。”
女童睁大眼睛,感受到胸口有东西,经历了逃难这么多劫难,自然一下子明白了楚锦河的意思,道谢的话都不敢说出口,连跑带跳往爷爷在的地方跑,等牵到爷爷的手,她回头看着这个给自己吃食的恩人,似乎要牢牢记住她,但可惜的是,楚锦河已经进了屋子。
这一幕落在其他难民的眼中,无非就是女童无功而返,这一幕太常见了,等女童走了,都露出兴致缺缺的表情,躺在路边,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没有一会,楚锦山就回来了,他进了楚锦河的屋子,见楚锦河在练字,如今楚锦山和辰生上了学堂,纸笔这样的东西楚锦河备了很多,她虽然会认字,但是不会用毛笔写,字写出来连辰生都嘲笑她像狗爬的,她赌了气,每天下午闲来无事练一下字,挽回自己的尊严。
“果然不是老宅缺粮,我跟着张老二,他没有回家,反而去河边见了个商人,那商人我认识,是镇子里的粮商,我听了半天,镇子里的粮仓出了事,粮价又高了,张老二与那粮商谈好了价,想从我们家拉两车粮倒卖掉,他拿我们家的粮自己挣一笔。”楚锦山冷笑,心想张老二的聪明劲从来不放在正事上,想的到美。
对张老二这种行为楚锦河只是不齿,并不意外,反倒对楚锦山前一句有些兴趣:“镇子上的粮仓出事了?什么事?”
楚锦山想了想,说道:“大周历朝各州府县城都有粮仓,就是为了预防这种大灾,粮仓都是有定量的,如今州府各州府县城关闭城门不愿意在接纳难民就是算好了人数,在粮仓的接受范围内。”
楚锦河点点头,意示楚锦山继续说。
“粮食会发霉腐烂,官府每年都会定期把陈粮售出,然后每年税收粮食在填充进粮仓,但是镇子县衙里哪些吏员衙役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你也知道,什么地方都要抠点钱的,他们干脆不动粮仓的陈粮,每年把上来的新粮卖掉,按陈粮的价格交了上面交差,赚了差价填自己的口袋。”楚锦山坐下来,用手上的几个茶杯当做衙门的粮仓给楚锦河演示,换了口气继续说道:“衙门里的那些人年年如此,如今镇子上的粮仓,里面的粮食估计五六年没换过,早早烂在了里面,根本不能吃,不过糊弄着新县令的眼睛,现下正是要用粮赈灾,粮仓里哪有粮能拿出来吃。”
楚锦山读书太晚,先生也不愿意抽空特地教他,他又不是天才,学问功课上只能说是一般般,但他对衙门官场这些兜兜绕绕很有兴趣,从同窗好友间听来的官场昏暗,一一在脑海分析了个遍。
待听到那粮商说粮仓出了事,楚锦山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一点。
楚锦河听愣了:“这样关系到年年百姓命脉的事还敢造假。”
“谁也预料不到什么时候有大灾,这十来年都风调雨顺下来了,独独今年出了事,这两天东窗事发,粮价已经卖出了天价,新来的县令算是倒了大霉,刚来就接手了个烂摊子。”楚锦山嘴里惋惜,若是这一坎过不去,这县令前途一片黑暗。
楚锦河和楚锦山同时唏嘘不已,还好赶在这些破事之前买了足够多的粮食,现在的粮价,就是三房如今的家业,也买不了多少。
现如今的情况,镇子里又要怕镇子里的难民暴起,想让他们出去,又担心开了城门,外面的难民往里面闯。
知道了这个内情,楚锦河更加把三房的大门关紧,张老三连地也不下了,又过了两天,村里已经传来几家被闯了门,粮食被洗劫一空的消息。
这些都是平日里见过面的,程氏听的脸色发白,连连几日没有睡好。
与楚锦山预料的不差,镇子的确因为这个原因没了粮,知县强横的征用了所有粮店,暂且稳定了难民的情绪。
而镇子外面的难民没有人管,他们恨天地不公,老天不仁,一场旱灾让他们耐以生存的土地颗粒无收,就是如此,当地官员不仅不作为,还要变本加厉的欺压他们,让他们连气都喘不上来,不得不背井离乡。
就在这最绝望的时候,有人揭竿而起,怒斥皇帝昏庸无能,打着为活命,反庸皇的旗号,开始强闯县城州府。
人为了活下去,没有什么害怕的,反正左右也是等死,不如搏一把,有了带头的人,基本是一呼百应,没有多久,楚锦河就听到一个离秋水镇不远的县衙被闯开了,带头的难民聚集将近五千左右的造反军,无不让周围的县城闻之色变。
而远在京都的皇帝安排好彻查北地,搜查刺客,等到造反的消息传到京都,他才反应过来最重要的难民他居然一直没有处理。
“镇压!派州府的官兵立刻镇压!”造反二字深深的刺痛了皇帝的耳朵,他咬牙切齿,怒不可解。
底下大臣哗啦啦跪成一排,见着上面一直发火的皇帝,已经进四十岁的武王周旭叹了口气,皇帝发了这么大火,独独没有说个能安排难民的办法,八百里加急的传信官来报,难民数量近十万,他们是逼不得已才敢造反,若是强行镇压,铁定得更激动,到时候不满朝廷的人越来越多,总不能把自己的子民都杀绝吧。
几个朝臣站了出来,纷纷劝慰,再看三位皇子,谁都不说话,显然是不愿意接这个大麻烦,武王心中重重的再叹口气,往日一点小事就掐的你死我活,如今正是需要良臣贤计的时候个个装锯嘴葫芦。
他只好站出来:“陛下,难民逼不得已才会来这么一出,俗话说,堵不如疏,要先安抚好他们,后面的问题自然能迎刃而解了。”
“我不管他们是不是逼不得已,敢造反就是该死!”皇帝把送来的急报扔在地上,烦躁的在龙椅前来回踱步。
“陛下,不如先派遣周围未有难民的州府筹粮,先运到就近的州县赈灾,等安抚下来灾民的情绪,若还有鬼迷心窍的反贼,再做处理也不迟。”武王硬着头皮说道,武王府曾世代曾在战场上搏杀的,但他这一代已经往文臣方向发展,他明白朝廷里关系复杂,下面外放的官员们也都不简单,只是没想到这次能闹出这么大的事,但灾情已经发生,总有人得出来解决,就算解决了,皇帝回过神来,日后一查,就如同底下北地的事,里面哪些阴暗翻出来,这朝堂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小黄门适时给皇帝端上一个锦盒,皇帝拿出里面的丹药,一口塞进嘴里,缓了一会,暴躁的情绪才平和下来,听武王说完,眼中隐晦不明,最终点点头。
“先按你说的办。”
第八十八章 老宅大乱
朝廷里面的事有大臣们操心,此时的楚锦河正在老宅的主屋里,今日老宅的人难得都聚集齐了,老爷子坐在炕上,猛抽旱烟,头发都愁白了几簇。
老宅的大门被拍的砰砰响,隐约有人在对里面大喊大叫,张老二撇着嘴,张老三皱着眉头,头疼不已。
今日他们来老宅是老爷子叫来的,原本楚锦河还以为老爷子是想把张老三叫来再哭一下穷,她就是不放心所以才跟着来的,结果到了大门口,惊讶的发现几十个难民趴在老宅门口,群情激愤。
楚锦河还以为老宅的人又干了什么惹怒难民的事,他们悄悄从后门进屋,一问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
老宅的确卖了粮,但老爷子并不是短见的人,还留下了一半粮食,老宅地多,剩下的粮食即便给镇子里的张老大送去余下的也够一家子嚼用。
老爷子给张老三哭了穷,张老三也也常送些粮食到老宅,就在这时,老爷子从张老二嘴里听到镇子粮仓出了问题。
张老大在衙门就是在吏部任职,主掌粮仓的就是吏部,等难民的事过去,知县第一个要追究的就是吏部。
张老大几十年还不容易才在衙门混了个差事,要是牵扯到了,后果不堪设想,老爷子两天在床上辗转反侧,担忧得睡不着觉。
这两天见着外面成群的难民,心思一动,家里不是有多余的粮食吗,他干脆打着张老大的旗号,开始施粥,只求在难民里把张老大的名号打出去,日后粮仓的事追究起来能看在这一善举上,不牵连张老大。
要是楚锦河一开始知道老爷子的想法,肯定要说一句太天真了,粮仓事大,事后追究牵连太多,难民千千万万,你不施舍个千千万万人谁会记住你。
再者说楚锦河对张老大并不担心,他只是衙门一个小小的吏员,任职还没三个月,粮仓这些潜规则估计他自己都不知道,上面的官员也不是笨蛋,粮仓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才酿成的祸事,没有谁会去抓个外围的吏员,最后定罪一直以来在吏部上面的周县丞一干人是跑不掉的,张老大最多也不过只是在上面官员眼里留个坏印象,然后训斥处罚些俸禄。
老爷子刚开始施舍的时候,哪些难民的确感恩戴德,把老爷子张老大说的是菩萨下世,老爷子嘴上不说,心里也得意不已,谁知第二天开始,事情就开始有点脱线了,闻风来的难民越来越多,老宅渐渐招架不住,老爷子心想后头还有三房,硬着头皮施舍了一天,第三天却是不敢在施舍了。
谁也没有想到,施舍一停,外面难民刚开始还好声好气敲门问为什么不接着施舍,老爷子苦笑说没粮了,到了第四日哪些弱小可怜的难民突然跟变了人似得,在外面叫骂起来。
说什么他们家伪善心思,施舍两天就不施舍了,就是做个样子。
又说什么特地远道而来求口粮食,他们见死不救。
就这么些话差点把老爷子气的厥过去,心想自己往外施舍米粮反而落了个不是,张老二吓得锁了门,把老爷子架回屋子。
外面人越聚越多,敲门声,骂骂咧咧的声音,期间还夹杂着什么杀你全家的威胁,越发急促,老宅里的人吓得不行,几乎成了惊弓之鸟,他们没了办法,才只好叫了三房来解决。
“我早说了哪些粮食卖了多好,非要打着老大的名号去施舍,这下好了,善缘没结到,还惹了一身臊。”张老二对老爷子生着气,当初他就不同意什么施舍难民,如今粮价这么高,要是卖了,得是多大一笔进项。
老爷子没说话,瞪了他一眼,自然知道这个儿子刚开始打的什么主意。
“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还是先想想怎么办吧。”张老三扭头看了外面一眼,外面吵闹声丝毫不见少,反而越要越多。
楚锦河一只手撑着下巴,这些难民经历逃荒的艰苦,如今未来又隐晦不明,可想而知心中有多恐慌,此时有了宣泄口,就是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也想跟着闹一闹,若是不尽快处理,后果不堪设想。
镇子里忙的不可开交,如今城外的村子更加没有人管,出一两出命案,等时期结束了,你再查,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有。
老爷子等了半天就等张老三这句话,他撇了眼楚锦河,与张老三小声商量:“老三,你看这样如何,你家今年富裕了,家里备的米粮也多,不如先借一些给爹,爹打发了这些难民,明年一定还你。”
老爷子说完,楚锦河就笑了,先不说此时的粮价与明年的粮价是否是一样的,老爷子现在说是借,明天他假装忘了什么都没发生,张老三作为儿子,还能撑着脸子去要吗?
老爷子被楚锦河笑的脸一红,咳嗽一声又抽了口旱烟,掩饰自己的尴尬。
楚锦河心想,老爷子喜欢要面子,又老感干些没脸面的事,张老三觉得这办法不妥,脸色有些为难。
老爷子看他这个样子,心里就不舒服,以前这个最听自己话的儿子也变了,果然分了家就算不得一家人了。
楚锦河不想看张老三为难,直截了当说道:“老爷子还打算喂外面哪些难民?那是几十个不是几个,老爷子要找我们三房借多少粮食才能养活这些人,是要把我们的粮食借完,然后让我们三房饿死为止吗?”
楚锦河说的这话太直白了,老爷子脸上涨红,一拍桌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那你说能怎么办,等着这群人重进屋子把我们打死吗?”
“我没有这样说过。”面对老爷子的发火,楚锦河眼皮都没抬一下:“老爷子施舍他们这么多天可见他们有一丝感激之心,您换来的不过是恶毒的抱怨,明明你们是善举,为何要显得自己理亏,就这么些话就吓得龟缩起来。”
老爷子无话可说,心里生气,那么多人能不吓得躲起来吗?
“那些人闹起来,一是饿着肚子,二是能在你们这里搞到吃食,你们越害怕,他们就要闹的越凶,为的就是逼老爷子你刚才的想法,砸锅卖铁也要施舍他们。”楚锦河冷笑,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好人与坏人,在灾难前,这些人或许是本道淳朴的人民,但逼到这一步就是知道有些事是错的他们也要做,或许他们会愧疚,但愧疚和活下去那个重要自然是一目了然,更多时候都是自己骗自己。
老爷子颓然低下头,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何尝不知道,只是知道又能怎么办,又有什么好办法。
“我与他们去讲道理。”张老三站起身,闷头闷脑准备往外冲。
张老二吓了一跳:“你回来,现在开了门他们还不冲进来了。”
“胡闹,你这是什么法子,他们要是听的进去还在门口纠缠什么!”老爷子皱着眉头,喝住张老三。
张老三顿住脚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牛氏带着二房三个孩子站在张老二身后,眼珠子一转,舔着笑脸与张老三道:“不如这样,老三,你们家院子又高又大,肯定没有难民能闯进来,干脆让我们一起搬进你们家,你们家也是一堆孩子,一家人住在一起都好相互照应。”
张老三楞了,楚锦河眉头一挑,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向牛氏。
她好不容易才从老宅分出来,如今怎么可能又恢复之前的状态,不是她小气,她对老宅一屋子人都没好感,到时候他们住舒服了不想走,难道还要三房再次被赶出来重建房。
牛氏说的话让老爷子有点心动,张老二眼珠子一滑,看向自己媳妇,心想她倒是机灵了一回。
老太太皱着眉头,她在老宅是住习惯了的,反而不太愿意搬,不过老爷子要搬,她也是要跟着的,想完心里一放,慢悠悠低头接着秀自己的鞋垫。
二房的张立祖看楚锦河表情冷笑,心里有点尴尬,觉得有些不妥,但他不是个多话的人,只能摇摇头退后一步,反倒是他旁边的张初雪眼睛一亮,她见过三房的房子的,房间又大又敞亮,老宅的屋子又小又久,她不知道有多嫉妒楚锦河能住这样的屋子,要是能选择,她当然想住三房的房子。
“这也是个办法,我们最多住两个月,等难民走了我们在搬回来,不给你们添麻烦,老三你看怎样。”老爷子试探的询问张老三。
“这...”张老三有些纠结,转头向楚锦河看去。
楚锦河放下手上的茶杯,慢悠悠站起身子,似笑非笑道:“我觉得不行。”
老爷子又把桌子一拍,黑了脸,抄起手边一个枕头往张老三身上一扔:“如今三房是你做主还是个女娃娃做主,让她这么没规矩。”
张老三不敢躲,被砸的一呆,好脾气的把枕头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闷声闷气道:“家里如今的光景都是几个孩子挣来来的,他们当家我觉得也挺好。”
第八十九章 杀鸡儆猴
老爷子被张老三说的话弄的气息一乱,半天说不出话。
楚锦河站起身子,嘴角一扬:“这要是放在三房,占了理的事,就没有害怕后退的道理。”
众人一愣,只见楚锦河慢慢往外走,方向正是大门口。
“你要做什么?”老宅的人同时站起来,跟着楚锦河走到门口,只见楚锦河脚往下一跺,猜到旁边一个旧斧头的手柄,斧头往上一翘,随着惯性在空中翻腾几圈,稳稳落在楚锦河手上。
楚锦河没有犹豫的把门打开,整个老宅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张老二一把冲过来,想要抵住门,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门外往前做敲门势头的难民一点准备没有,大门没有征兆的打开,他们刹不住车,张大嘴巴往里一摔,摔了个狗吃屎。
见这一动静,外面还有几十个难民,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同时静声,楚锦河也不看他们,蹲下身子,一斧头劈在头一个栽在地上的难民脑袋边上,扬起轻微的灰尘。
刚才就他嗓门最大,闹的最欢乐。
带头的难民本身就摔得一懵,还没回神就看见一把斧头贴着自己耳朵落下,吓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只可惜一只手按在自己肩膀上,他感觉没有用多大力,但是按的地方压住了自己肩膀的一处软骨,他两只手一时间用不上力,生生就这样被按在了地上。
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那双乌黑的眼睛似笑非笑,没理由的看得他头皮一麻。
“就是你吵着在门口要饭吃?”楚锦河手加大力气,漫不经心问出口,一双眼看向门口的难民们,准备来个杀鸡儆猴。
“啊。”带头的难民惨叫出声,吓得他身后的难民同时退了几步。
“本来就是你们家的问题,你们说要施粥三天,才两天就收了手,说话不算话!”地上带头的难民瞪着自己耳边的斧头,愤愤说话。
还有这回事,楚锦河转头看老爷子,老爷子被她一看,老脸一红,别开脸。
滋,楚锦河心里滋了一声,冷笑着说道:“当时说施粥也没说给这么多人,如今这世道谁家的粮食是容易得来的,施舍了你们反而让你们恨上了,我到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道理。”
难民也是人,开始有点被自私的想法冲昏了头,听楚锦河说的理直气壮,心里也明白自己理亏。
先前这户人家不敢直面他们,总是畏畏缩缩,才反而助长了他们的气势,现在的楚锦河不仅占着理还动着武,这下难民们反而畏畏缩缩。
“说这施粥,这才两天就不干了,就是伪善的一家子。”难民人群有人小声嘀咕,他藏在人群后面,声音不大但是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听的老爷子涨红一张脸。
老爷子一把年纪,把脸面看的比命还重要,听完就赌气说道:“我张家这么多年还没被人如此说过,不就是点粮食吗,老二,都给他们。”
难民们偷偷抬眼,楚锦河眼中闪过不耐烦,也不想给老爷子留面子:“这么点粮食?您是要从三房拿这么点粮食吗?”
“你!”老爷子脸涨得更红,干脆背过身子,气的不想说话。
楚锦河根本不想管他,打肿脸充胖子,外人面前装阔,三房面前苦穷,她把斧头从地里拔出来,精准指向人群刚才说话的人:“我们伪善,你大方?你大方你怎么不割肉把各位喂饱,人肉吃起来不比饭香?”
众人脸色一变,不少难民被楚锦河说的直反胃,再看楚锦河似笑非笑的脸,心里一寒,这是什么人啊,张嘴就直说人肉。
那原本隐藏在人群说话的难民怎么也没想到楚锦河的耳朵和眼睛这么尖,他都躲在人群里了还被她一把指出,周围的难民都看向他,他慌忙低下头,生怕周围这些人听到心里了,真把他吃了,俺想自己怎么就这么嘴欠。
“我不管你们心里是什么想法,什么不满,我的忍耐有限度的,你们最好赶紧滚蛋。”楚锦河手持斧头,用斧头侧面拍拍按在地上难民的脸,一时间,身上的气势差点让地上的难民呼吸不过来。
难民咽了下口水,眼中闪过狠色,他们落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亡命之徒,嘴里开始自主的放狠话:“你等着,我们这么多人,早晚弄死你们一家。”
老宅的人同时色变,看楚锦河的眼神都带上了责怪,就说不能和这些人硬碰硬,把粮食给他们不就好了,说到头就是三房小气。
地上的难民明显是难民们的领头,他说完,外面那群难民仿佛有了主心骨,居然暂时抛开了对楚锦河的胆寒,往前一步,眼神开始变得不善
“你还挺有胆子。”楚锦河笑了:“你以为只有你们人多,往边上看看。”
地上的难民一愣,往旁边扭头,只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村子的小道上赶来了一群人,他们手持锄头钢叉,都是壮年的汉子,明显是这个村子里的村民们。
他们见大门口围着难民,有的人已经把武器双手握紧,明显只要难民敢做小动作,这群村民就敢在他们身上留下些窟窿。
地上的难民这时候才感觉到怕了,虽然双方人数差不多,但是自己这边都是些饿了这么多天的人,有的还是老弱病残,打起来自己这边只能当靶子,要是遇到狠一点的,命丢在这里都不稀奇。
难民们都躁动起来,看向趴在地上的难民,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河,我们没来晚吧,还有人敢在我们村子撒野,太把我们不放在眼里了。”来的村民里,胡承的父亲是带头,他人高马大,手持一把锄头,两步走到楚锦河身边,一直大脚踩在地上那个难民的身上。
楚锦河笑笑,站起身子,他们来老宅的时候是三个人,自己张老三和楚锦山,她当时看见老宅门口围着一堆难民心想就没什么好事,转头与楚锦山说了一下,让他先到村子找些人来,以防万一。
就在她出门的时候就是算好他们来的时间。
“啊,我道歉,是我们不对,我们这就走。”广叔这一脚可比楚锦河力气大多了,一只脚压的底下那难民血气喷涌,咬着牙求饶,好汉不吃眼前亏,日后在算账也不迟。
他眼底的狠色没有逃过楚锦河的眼睛,楚锦河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既然敢闹事,就该有觉悟,留下一根手指吧。”
无论是难民也好,老宅的人也好,脸上都漏出了骇然的表情,地上带头的难民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没经历风浪,一片祥和的村子,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女娃,处事能这么狠辣,这样的狠辣他只在哪些大人物脸上看到过,在此时,他才真的感到害怕了。
“别别别,我真的知道错了,啊!”底下带头的难民一声惨叫,他还没有说完,楚锦河的斧头已经下来了,速度快到老宅和周边难民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一道血光,一声惨叫,一段小拇指就飞了出去。
众人惊呆了,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女,说不出话来,哪些难民更是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转身就跑,生怕跑慢了,下一个被开刀的就是自己。
“广叔,把脚松开让他走吧。”楚锦河慢慢说道。
广叔皱着眉头点点头,松开了叫。
身上的压力没有了,他脚底的难民迅速起身,捂着流血不止的的右手,看向楚锦河眼里的凶狠变成了恐惧,他咬紧牙关,喘着粗气,连滚带爬逃走,留下村民们站在原地。
“小河,会不会太狠了,平白断了人家个根手指。”张老三有点胆颤,他一辈子与人相处平和,最大的事也不过是以前年少气盛与隔壁孩子打打架,但那都是小打小闹,见血是没有过的。
见着难民们全部走远,楚锦河才松了口气,听到张老三的话,楚锦河没有开口,楚锦山却开口了。
“礼叔,那些人不是善茬,今日不让他们害怕,长些记性,指不定哪日又卷土重来,你也看见了,开始我没带人来时他们嚣张的态度。”
楚锦山说到楚锦河心里的点了,她就是这样想,难民心里总是以为本地民众不像他们经历那么多苦难,人都平和好欺负,这次不让他们知道下河村是不能惹的,等到日子长了,难民饿到没办法,他们就会欺负到好欺负的村子头上,有的时候人起了歹念,只会抢的越来越红眼,等伤了人命,他们自己都控制不住。
“小山说的对,手段是必不可少,难民多了,我们一个村子更要团结起来。”广叔点头,一个村子聚集这么多人在一起生活,总是有着对外的手段,十年前的旱灾,族长比这更血腥的手段都用过。
其他村民也点点头,谁家都有老人妻儿,谁没有担心过一家老小,能让难民害怕离村子远一点他们就放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