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程老爷子
楚锦河的流言比她想的消失的更快,有时候消除一个舆论最好的办法就是,来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楚锦山从胡承那儿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担忧的不行,和妹妹说了,她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语气轻松的让他别担心。
他忧愁了两天,觉也睡不着,饭也吃不下,再看楚锦河,就像忘了这件事一般,该吃吃该喝喝,让他不禁脑袋里冒出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
呸,他可不是太监。
这样的担忧日子没过两天,镇上传来消息,张老大在衙门谋到差事了!
还真是印了楚锦河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下河村几十年来出头的秀才少之又少。
张老大在衙门任职的不是太显眼的职位,是县丞座下的一名吏员,主管税收登记。
衙门吏员和朝堂一样,设有六部,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张老大就是在户部这一部任职。
吏员不算官员编制,一县有编制的官员只有三到四名,县令和三个副官,但是这类官员对读书评级很有要求。
吏员出生底,但是是也是做官的捷径,如果爬的够高,等有的官员调任,他们运气好可以补上。
衙门吏员很多,楚锦河从楚锦山嘴里搞清楚这些体制后,只是耸耸肩,相当于现代的警察局的文职公务员嘛。
在楚锦河眼中这并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老爷子激动的不行,从张老大把消息传回来,他是日夜挂着笑脸,逢人便话家常,吏员不是走正经科考出身,虽然很多文人都不齿这种路子,但在一辈子平凡的普通人眼中,进了衙门,就是官了,士农工商,高他们一个阶级的人。
也多亏老爷子这样到处宣传,不到两天,村子到处都是人说张老大有出息,楚锦河以前的流言反而成了八卦的过气新闻,就像石头砸到水里,有点声响,波纹还没散,又有人扔了个春雷,谁也不会再去关注个小石子。
只不过让楚锦河奇怪的是,这在张家怎么说都算个大好事,老爷子欢喜的到处宣扬,张老大却没有一点动静。
以张老大那样的性格,这样看上去有排面的事,他怎么也要回乡摆几桌宴席,但是如今没有一点声响,就如同变了个性子,变得低调极了。
更有意思的是张老大之前办砸了周蛮子的事,现在怎么还能到周县丞手下做事,他拿什么哄好的周蛮子。
不过这些都是老张家的事情,楚锦河只是疑惑了一下,只要不算计自己,她并没有兴趣探究别人家的事。
秋收快忙完了,楚锦山和辰生已经被召回学堂上课,楚锦河又变成了一个人。
她近两天准备去山上找一下硝石,如今赵笠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外面,至少楚锦河不用担心碰到他。
不过也有让楚锦河忧心的,不知是不是快入秋了,山上的猛兽都很躁动,附近几个村子,陆续传来有人上山失踪的消息,等家人去找,只找到些残肢碎骨,一看就是猛兽爪牙撕碎的,也不知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交待在了这吃人的山上。
方子卖掉后,家里日子已经过得好了,张老三也不让楚锦河和卯生干重活,他觉得女孩子如果有条件,还是得娇养,对比自己的大女儿,楚锦河和卯生两个孩子就像豆芽菜一般,让他想到这些年的不容易,总是对两个孩子有些愧疚。
楚锦河摸摸脸,心想自己整天在大太阳地下跑,脸上晒得太黑了吗,张老三看她都用怜爱的眼神。
既然不用到处跑,楚锦河就没有事做,于是买了很多西瓜在家屯着,她喜欢汁水多的水果,西瓜更是她的最爱。
她用凝固好的冰块打碎,把西瓜汁挤出来,淋在碎冰上,在恨不得吐舌头散热的夏天,红红冒着寒气的一碗沙冰就显得格外诱人。
卯生和张落雨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要不是程氏说冰东西女孩子还是要少吃,张落雨和卯生才恋恋不舍停嘴,看着楚锦河蹲着吃西瓜的样子,眼神都带着怨念。
胡承家的地比三房少,如今已经收完了,没事干的胡承几乎天天来三房蹭吃蹭喝。
偏偏他一张巧嘴能说回到,哄得程氏格外喜欢他,楚锦河看着只翻白眼。
每天来蹭吃蹭喝,胡承对楚锦河说的制冰很有兴趣,听见楚锦河说过两日上山,想了想这两日来听闻山上有猛兽的传闻,劝了劝楚锦河。
要是量产冰块,需要的硝石熟练肯定不能少,这个时候再不上山,夏天也就过完了,冰块也就卖不上价钱。
胡承担忧不是没有道理,楚锦河点点头但没有打消念头:“我会小心些,要是情况不对,我就开撩,过段时间上山也行。”
钱还是没有命重要,要说她这小身板打不过猛兽,逃跑她还是有自信,大不了就不做这点生意。
这日如往常一样,楚锦河准备明日再上山,乘着程氏在睡觉,卯生偷偷让她给她做刨冰吃。
楚锦河向来对小孩子宽厚,让卯生搬块冰,正准备捶,大门被人敲响了。
“胡承这家伙是狗鼻子吗。”楚锦河抓住卯生衣服下摆擦手,惹得卯生拿眼珠子瞪她。
楚锦河把门打开,原本以为又是胡承来串门,门一打开,才发现外面站了个老头。
老头身上穿着长衫,头发梳理整齐,比村子整天不修边幅的老大爷们讲究多了,一看就是个读书人。
这人很陌生,楚锦河愣了一下,问道:“您找谁?”
“是张家三子的住处吗?”老爷子仰起头,带着读书人天生的傲气面孔,他一双眉头自打楚锦河开门就没有松开过,看楚锦河的眼神也是审视的打量。
楚锦河并不喜欢这样的眼神,也不喜欢这样性格的人,语气也变得平淡:“是这家。”
老头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往里走,把楚锦河都搞得一蒙,怎么感觉他才是这屋子主人,自己有邀请他进门吗?
这老头快六十的年纪,楚锦河还真不敢拦他,万一用力大了,这老大爷往地上一躺,那就有意思了。
“三姐,这是谁啊。”卯生看着直走进来的老大爷好奇的问道。
老大爷没有回答她,上下打量了四周的屋子,看见庭院桌子居然还有冰块,眼中神情变得惊讶,随后又皱起眉头。
“你们娘亲呢?叫她出来。”
大爷你谁啊,一上来就莫名其妙问一通,程氏在睡觉能,你说叫出来就叫出来。
当然楚锦河只是在心里吐槽,这老大爷她虽然不认识,但是看上去和程氏很熟悉。
“我娘在午睡,身子重了特别嗜睡,您要不在院子里坐坐,等我娘醒了再说。”
“你娘又怀上孩子了?”老大爷一惊,眉头只舒展了一刻,又皱起。
他这不苟言笑的模样特别想楚锦河前世的班主任,也是总板着一张脸,让人看着就害怕。
他们在外面交谈声音不小,主屋传来程氏迷糊的声音:“阿雅,是谁来了?”
她估计是刚好睡醒,声音很含糊,谁知一听到这个声音,老大爷立马就站直了身体,表情也变得更加严厉。
“是我。”老大爷压低声音,似乎克制了情绪,不急不缓的说道。
刚准备开口的楚锦河闭了嘴,随即程氏所在的屋子安静了一下,然后一阵跌跌撞撞的声音,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楚锦河吓了一跳,不会是程氏摔跤了吧,她连忙往里跑。
还没跑到门口,屋子门猛的一打开,程氏内流满面的面孔出现在楚锦河面前。
这是怎么,这老大爷什么人,两个字把程氏吓成这样,楚锦河小跑去扶她,程氏却推开她的手,对着老大爷一把跪下,哽咽的大喊一声。
“爹!”
“嗯!”楚锦河懵逼了,一双眼珠子瞪向老大爷。
卯生从小看程氏哭看到大,但这样难过伤心的程氏她还从未见过,等程氏那一声爹叫出声,卯生也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手忙脚乱想把程氏拉起来,她怀着孩子,可经不起长时间的跪。
这位就是他们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的外公?楚锦山一起说这位外公早早就和程氏断绝了父女关系,几十年也没来看过女儿,在楚锦河眼中,这就是一位绝情狠心的父亲,此时毫无准备的见到,楚锦河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
再看老爷子,见到程氏往地上那么一跪,脸上的表情抖动了一下又恢复了正常,别开脸道:“你先起来,肚子里的孩子不要出事。”
“女儿不孝。”程氏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楚锦河叹气,她可能能理解程氏的心情,如果说她与人做妾的事是她的心结,那她父亲与她断绝关系的事就是她一辈子的痛苦和悔恨。
可想而知当年断绝了父女关系,她就相当与被逐出家门,身边没有一个亲人,孤苦无依,十几年的不见,此刻那个严厉的父亲站在她的面前,让她如何能不流泪。
第六十一章 来访目的
楚锦河强行把程氏拉起,又看了看表情肃然的程老爷子。
程氏内心有多大的震动,楚锦河能理解,但她不能体会,对于程老爷子,别说是后世穿来的楚锦河,就算是正牌楚锦河在这里也感受不到那那种感情,毕竟她从出声就没见过这老爷子。
楚锦河摸摸鼻子:“那个先进去说吧,外面太阳大。”
老爷子没有表情,点了点头,一脚向主屋走去,楚锦河扶着程氏随后进屋,等人进去,她又走到门口,对着卯生小声道:“你去田里把礼叔叫回来。”
卯生点点头,一股溜往外跑。
楚锦河看着屋子叹气,这程老爷子几十年就像忘了这个女儿,如今突然出现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张落雨在偏屋探出头,疑惑的看向楚锦河,楚锦河朝她摆手,让她进去,她不是程氏的亲生女儿,此刻碰到程老爷子也比较尴尬,不如在屋子待着。
主屋气氛没有楚锦河想象父女重逢的温馨气氛,只有程氏不停的哭着,诉说这些年的后悔。
程老爷子皱着眉正襟危坐,一句话没有说,等程氏哭完,他才开口:“知错就好,如今你家庭圆满,儿女齐全,算是熬出头。”
他的语气中多少带着欣慰,当年他听说女儿要去给一个商人做妾,天知道他有多愤怒。
程老爷子是从小读书,家里几个孩子也是走科考路子,一家子虽然算不上乡土官绅,好歹也自讪书香门第,士农工商,文人多少看不起商人,如若是明媒正娶的正妻,他或许不会多不舒服,但却是妾,哪已经算是半个奴才了。
别说是普通文人看不起,就是程老爷子也差点没气的晕过去,他劝了多少次,谁知这个女儿不撞南墙不回头,他一怒之下就和她断绝了父女关系。
几十年堵着气不肯来看她一眼。
程氏还在哭,老爷子抿着嘴唇,继续开口:“你和如今这位姑爷争气,听说几个孩子都送到学堂,我很欣慰,男儿就是要读书考取功名,光耀门楣。”
楚锦河在一旁站着,看着程老爷子抿嘴唇的样子,才发现和楚锦山如出一辙,楚锦山三分继承了程氏的样子,抿嘴的动作竟有七分像程老爷子。
这欣慰的语气,让程氏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从断绝关系后,她内心时时刻刻备受煎熬,如今父亲对自己的一个赞许,让她无比激动。
楚锦河龇牙,心想哪儿那么多眼泪,程氏一哭就停不下来,张落雨一哭得用个盆接着,难怪人们都说女人是水做的。
也不对,自己也是女人吧,她没有流过几次泪,莫非自己是钢筋混泥土做的?
楚锦河靠在门口乱七八糟神游,院里里张老三喘着气跑了进来,进了主屋,见楚锦河在门口站着,又拘束的站好,把身上的泥土灰尘拍打干净,走到门口,用眼神询问楚锦河,程老爷子是不是在里面。
楚锦河点头,小声在张老三耳边说道:“娘哭的停不下来,你进去安慰一下她,怀孕这么哭可不行。”
在程老爷子面前表现的对程氏关爱一些,程老爷子再怎么说也是程氏的父亲,看女儿和女婿恩爱,也会欣慰一些,张老三也会在程老爷子心里刷上好感。
张老三点头,束手束脚往里走。
“诶,那个,爹。”张老三站到程氏身边,看着程老爷子想了半天,终于叫了声爹。
楚锦河捂脸,这憨汉子。
谁知程老爷子点点头,看到张老三,眉头居然舒缓几分。
张老三刚从地里回来,身上穿的都是旧衣裳,就算他在门外把身上的灰尘泥土拍了拍,但难免还带些土块。
程老爷子除了女儿的事,对商人都很有偏见,觉得商人油嘴滑舌,惯会用金钱俗物迷惑人,但是他并不讨厌农户,看张老三憨厚耿直的样子反而很舒心,心想自己女儿有眼光。
他与张老三聊了两句,基本是程老爷子再问,张老三在答。
“我听说你大儿子今年已经参加过童试?”
程老爷子问的是张耀祖,张耀祖一向是张老三的骄傲,听到程老爷子问到,不禁面带微笑的回答:“是,和他大伯一起去考的,只不过没有过。”
“少年人第一次科考,不过是正常,往后时间还长着,还可造了。”
程老爷子摸摸下巴上的胡子,淡淡说到,他是秀才,后来怎么也没有办法向上一步,便在乡做了教书先生,这些年也教过不少学生,能有成就的少之又少,更明白科考的难度。
张老三笑着点头,他虽然有些遗憾,但并不可惜,自己大儿子今年也不过十五,后面还有大把时间。
“我听说你大哥如今在衙门谋了个差事...”
张老三点点头:“是,在衙门做了吏员。”
如今张老大消息传的这么远吗,楚锦河转动了一下脖子,长辈们叙旧,她不好在里面待着,就一直站在门口,她耳朵灵敏,里面的谈话她都听得到。
她觉得程老爷子语气有些不对,从程老爷子突然出现楚锦河就觉得不简单,一个几十年都不曾出现的外公,没有一点征兆的出现,就算楚锦河心眼再大,此刻也不经有点怀疑,她把耳朵更贴近门。
卯生就站在她旁边,一脸疑惑看着自己姐姐撅着个屁股,面无表情怼墙。
程老爷子嘴嘴张了张,手上握拳,有些羞于启齿的说道:“其实我今日来,想求你们一件事。”
张老三吓了一跳,什么事能让老丈人说求这个字,程氏擦干眼泪,今日父亲前来不光是原谅了她,愿意来看她吗?
程老爷子闭了闭眼,把事情娓娓道来:“是这样的,兰栀你可记得你大哥。”
兰栀是程氏的名字,听到父亲难得语气温和和自己说话,她点点头:“自然记得。”
程老爷子一共有三个孩子,大女儿程氏,程氏上头有个大她五岁的哥哥底下还有个小她三岁的弟弟,程氏出嫁钱,他们都跟着程老爷子在读书,现在说的是程大哥。
“你大哥有个独子,我给他取名叫程安晓,你出嫁后,你大哥小弟去考过两次童试,但没有一次过,我也看出来了,他们没有读书的天分,我便让他们早早做了田舍翁,但你大哥的这个孩子我一直待在身边教养,今年已经十六,人很聪慧,今天童试刚考取了童生。”程老爷子慢慢叙述。
“啊,大哥都有孩子了。”程氏惊呼,她当年出嫁,大哥才刚娶媳妇,如今这孩子已经十五六岁,一时间她只觉得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那可真是好小子。”张老三感叹,小小年纪已经是童生,以后道路多宽广,若是张耀祖这次考试能考个童生回来,他便是做梦也会笑醒。
听到张老三的话,程老爷子反而苦笑:“只是这孩子生性顽劣。”
张老三和程氏对视,少年的年纪顽劣也是正常。
“他惹上了镇子上的周蛮子。”
“什么!”张老三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这两天他实在是听到太多次这个名字了,楚锦河和楚锦山两个能在周蛮子手上逃过一劫他就已经烧高香了,现在一听程老爷子开口说家中的小辈也惹到了周蛮子,心里更是一紧。
“说出来有些丢人,是为了个女孩子,周蛮子在村子看上个女娃,那女娃不愿意最后还是让周蛮子拖走了,我这个孙子看不惯,出手把周蛮子打伤,如今被关到衙门大牢里了。”老爷子一副伤透了脑筋的样子。
“如今这些孩子怎么这么莽撞。”张老三人心善,听到别人家的孩子遭罪,他也紧张的来回踱步。
“这两天我豁出脸面,四处拜访往日的同窗好友,但是他们要么没有办法,要么得罪不起周蛮子。”老爷子深吸一口气,他这么要脸面的人,为了孙子四处低声下气已经是不易了。
“这个孩子是程家几代资质最好的孩子,我没有办法,听说姑爷家大哥就是在衙门当差,我今日登门才说求你。”
张老三一愣,门外的楚锦河抬起头,面无表情,不知道现在的程氏作何感想,几十年不见,这个父亲首次登门原来不是为了她,只是对她有所求而已。
但是屋内的程氏并没有楚锦河想象的沮丧,相反的她和张老三一样也是一脸焦急,在程氏看来,父亲来看自己就算是几十年的恩惠了,如今一把年纪还要对着自己这个女儿用求这个字,让更是觉得受宠若惊。
“老爷子先不要着急,我明日就去镇子上找找我大哥。”张老三叹气,谁家没有几个孩子,要是自己孩子被关到大牢,此刻自己怕是心都要碎了。
楚锦河在门外了然的抬头,秋水镇县丞势大,六部吏员基本都是县丞调遣,如今张老大就是在周蛮子爹手下当差,怎么可能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学子得罪他的顶头上司。
张老三答应别人的事肯定会做,只是明天到了张老大那儿,八成也只能无功而返。
第六十二章 我帮不了
程老爷子难得来一趟,程氏自然是竭力留他住一晚,好在三房还有两件屋子已经建成,只是空荡荡还没有进行内部装饰,住人还是可以。
当天晚上楚锦山回来,见到程老爷子,没等楚锦河介绍,他就呆楞楞叫到:“程先生?”
楚锦河挑眉,问他他怎么认识程老爷子,又把程老爷子的身份和他说了一通,楚锦山嘴巴张成O型和楚锦河解释。
之前在上河村见面,那个看门人说上河村原本有四个秀才先生,其中有个年纪大的先生,辞了先生一职,回家养老了。
这个人就是程老爷子,楚锦山在学堂上课时,这位老先生还会时常会学堂看看。
楚锦河眨眨眼,才想起上河村人大多姓程,秀才就那么几个,楚锦山在学堂能时常遇到也不稀奇。
程老爷子看见楚锦山并不稀奇,看来是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没有点破,他只是端着架子点点头。
程老爷子是文人,对家中有子弟是读书人格外喜欢,当天晚上便是拉着楚锦山和辰生一起睡,半夜楚锦河上厕所还听到程老爷子在屋子里问他们功课。
楚锦河看着满天星空,还好自己不用读书,心里对楚锦山和辰生默哀,大半夜不睡还要被考功课,这也太惨了。
第二日大早,张老三去胡承家借了牛车,他要和程老爷子一同去镇子上找张老大。
想到张老三那口才,楚锦河还是不放心,于是提出跟着他们一起,张老三对楚锦河一向宽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程老爷子担忧自己孙子,已经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昨天拉着两个孩子谈功课也是因为他睡不着而已。
程氏起的大早,程老爷子来了之后她在自己家里反而变得拘束,从老张家搬出来后,她怀了孩子,已经很久没有早起过了。
她早上在厨房做了肉粥,还有烙饼,恭敬的端上桌。
程老爷子眼中情绪复杂,程氏曾是家中唯一的女儿,他是读书人家,对孩子规矩都管教严格,但是他也是最宠爱这个孩子的,她也是吃了不少苦连和自己相处都变得小心翼翼。
张老三是个粗线条,压根没有注意这些,早饭吃完就出发。
牛车一路晃荡,大早上气温也变得不低,路上一个村的行人,都和张老三打招呼,看见后面有个文人打扮的老爷子,都好奇问道身份。
张老三笑笑,都回复是自己老丈人。
程氏的事情在下河村不是秘密,很多人对她被父亲被迫断绝关系很瞧不上,如今程老爷子来了他家,就说明这位父亲已经原谅了女儿,村里里的哪些长舌妇便没有那么多话头说了。
在一些事情上,张老三还是有他的小心思。
程老爷子并没有特别的表情,还是一副严肃脸,牛车下的村民们却都很惊讶,等张老三走了,又互相对视,开始八卦。
楚锦河趴在车上闭目养生,对这些话并不以为然,程老爷子又不是没有目的的来三房,程氏感动她心里并没有感觉,只是张老三和程氏高兴,她也不会刻意去找不痛快。
牛车慢悠悠到了镇子上,张老大的宅子在一个小巷子里,这是个有点小院子,是张家和张老大媳妇李氏家一起出钱买的,院子并不大,张老三把牛车牵好,走上前敲了敲门。
门敲响了两下,里面传出李氏的声音:“来了,来了,谁啊。”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正是李氏,她见门外是张老三,顿了一秒,随即神色如常道:“是三弟来啦,有什么事吗。”
李氏脸上笑的亲热,但是一只手扶着门,并没有请他们进去的意思。
程老爷子已经皱起眉头了,文人最讲究待客的规矩,看李氏这样子,似乎并不怎么待见张老三。
“打扰了大嫂,大哥在家吗,我找他有些事。”张老三嘿嘿笑着,挠挠头,他没有程老爷子那么讲究,并没有觉得又什么不妥。
“你大哥他...”李氏说话说到一半,身后传来张老大的声音。
“谁来了?”
听到大哥的声音,张老三挺高兴,忙大声回应:“大哥,是我。”
李氏收回没有说完的半句话,张老大已经走到了门口:“老三?你来这儿做什么?”
他语气实在是太疑惑,反而透露出张老三不该出现在这的感觉,张老三再迟钝,也察觉到张老大对自己有些不耐烦。
张老三一顿,尴尬的笑了笑。
张老大估计也察觉到了不对,放缓语气道:“这些天我忙着上任交接,有些忙,你来这是爹有什么事来找我吗?”
张老三很少来镇子上找他,李氏并不喜欢他家里的几个兄弟,所以他们来张老大都很很快打发他们,张老二倒是总舔着脸到他家来,张老三却很少来,平时来找他一般都是家里老爷子找他有事。
听到张老大问,张老三记着今天来的目的,连忙说道:“是这样的大哥,我老丈人家有个孩子惹上了官司,你如今在衙门任职,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孩子保出来。”
“你老丈人?中河村的李家?我怎么没有听到消息?”张老大皱眉。
张老三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张老大说的李家那是他第一任妻子家,是张耀祖和张落雨母亲的娘家。
张老三的第一任妻子是张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女,这也是为什么老太太为什么格外疼张耀祖和张落雨的原因,要是李家有事,不说张老三,第一个来找他的应该是老太太。
张老三是个实诚人,也就尴尬了一下,随即连忙解释道:“是辰生他娘的那家。”
张老大楞了一下,想了半天没有想起程氏的娘家是哪儿的。
“我记不清是哪儿的,不过你媳妇不是和她老子早断绝关系了吗?十几年都没走动过。”
张老三完全没有想到自家大哥说的这么直白,条件反射看向程老爷子,果然看见程老爷子已经沉了脸。
“在下就是程氏的父亲。”程老爷子开口。
“嗯?”张老大才发现张老三身后还有一个人,只是张老三身材高大,把后面的人都遮挡住。
没有想到说着了当事人,程老爷子是文人打扮,大周对文士都相当客气,张老大才想起来,程氏的父亲听说是个秀才,他摸了摸刚蓄起来的胡须,咳嗽一声:“是程老爷子啊。”
说完又瞪了一下张老三,怪他没给自己提醒一下。
程老爷子有文人的傲气,最见不得有人背后议论自己,他听到张老大说话原想甩袖就走,但是自己家孩子孩子大牢,他有求于人,忍了忍:“张大人,是我托老三来找你的,我家中有一个孩子惹了事,如今被关进了大牢,您在衙门办事,或许有些办法能把孩子救出来,如果您能帮帮忙,小老儿感激不尽。”
他说完,站在门外,标准的行了一个文士礼。
可以看出程老爷子对家里这个叫程安晓的孩子很重视,不禁行了文士礼,面对比自己辈分小一轮的张老大都用上了您的尊称。
一般若是小辈受了长辈的礼,一般会避开,但张老大似乎很喜欢别人对自己尊敬的态度,反而直直站着,让程老爷子脸一会白一会青。
张老大很满意,看了张老三一眼,才慢悠悠问道。
“是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哪儿的?我今日上衙先看看。”
他没有完全答应,张老大小心思可比张老三多的多,他受了这个礼,就是有考虑的意向。
但其实他在衙门任职没有多久,周围的共事们都看着他,此时能不做出头的事就不出头,到时候找个理由把这老头打发了就是。他是张老三的岳父,又不是他的岳父。
程老爷子听到他暗示的话,心中有了希望,连忙把家门一报:“我是上河村村东头程秀才一家,我孙子叫程安晓,就在三天前被带走了。”
程老爷子说的很清楚,张老三也以为有希望,心里也高兴。
谁知程老爷子一报家门,张老大脸色变得煞白,说话都有点不利索:“程安晓!在程氏学堂的那个!”
程老爷子一愣:“正是。”
“我帮不了!”张老大脸色铁青,一双眼珠不安的转来转去,想也没想果断拒绝了。
“大哥,你不是说可以到衙门先看看吗?”张老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己大哥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你知不知道这小子惹到的是谁,是周蛮子!他把周蛮子脑袋砸了个窟窿,别说周蛮子愤怒,他老子周县丞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现在衙门谈到程安晓三个字都得放小声音,现在谁敢触这个眉头!”张老大压着声音往外一个字一个字蹦。
“总之我没有办法,你想害得我丢官吗,你们走吧。”张老大咽了下口水,干脆把大门一关。
张老三和程老爷子同时目瞪口呆,楚锦河眯着眼,不帮忙就不帮忙,这张老大怎么感觉这么紧张,心虚个什么劲。
第六十三章 卖个人情
程老爷子脸色变得颓然,看着紧闭的大门,张老三不知所措,原本以为就算张老大没有办法帮忙把人就出来,起码能通融一下大牢让他们进去看看孩子。
普通人对大牢的印象向来是不死也脱一层皮,更何况程家这个孩子还是得罪了周蛮子,看张老大这个态度,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在牢里已经成了什么样子。
“老爷子,对不住了。”张老三叹气,扶着仿佛已经佝偻的程老爷子,不知道怎么劝。
“无事,之前我也找了不少人,一听到周蛮子的名头,基本也是这态度,原想你大哥好歹是在衙门做事,或许有些办法,没想到.......”程老爷子苦笑,内心沉到谷底。
“我长孙也是读书之人,如今这世道不公,我就不信一个县丞之子能害了他的性命。”程老爷子闭了闭眼,突然站直身子,一副要与周蛮子决断的样子。
“您这是要做什么。”张老三看出老爷子时候有一种想要鱼死网破的样子,生怕他想不开,紧张的问道。
程老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上充满了文士的傲然:“我程家也是一屋子的读书人,如今我长孙生死不明,我就是探望都不许,既然没有办法,那我就只好上书老父母,状告周蛮子。”
张老三表情惊讶,这怎么可能告的上去,老百姓心目中向来是官官相护,就是状子递上去,能不能到知县手上还是个问题,要是被周县丞发现,这灾祸怕不是只牵扯到程老爷子孙子一个人,程家一家子都怕是要惹上麻烦。
张老三觉得不到迫不得已,还是不能这样激进,自古没有民告官的道理,大周有一条律法,民告官就是告赢了,原告也要接受三十杀威棍。
衙门的杀威棍成人手臂粗细,壮年男子挨上十棍子下半身就得没知觉,三十棍下来,不死也得残,程老爷子这么大年纪,怎么受得住。
程老爷子拦住张老三正要劝解的开口,洒脱一笑:“我知道希望渺茫,我老了无所谓,但我那个长孙还年轻,他读书的天赋比我年轻时还要好,不该就这样陨落在牢房里,如果状纸得不到处理,我就一头撞死在衙门,我是秀才,我朝历来重文人,我就不行一个秀才撞死在衙门,上面就不会处理一下。”
程老爷子到底是读过书的,眼光看的比张老三远多了,大周开国是马背上打下来的,第一代皇帝东征西讨,他身边名将很多,有远见的文人墨客却少,他预知后世大周安定,得有文人治国,立下许多鼓励和优待读书人的政策。
譬如童生以上的读书人,朝廷每年会派发制定数量的粮食给他们,秀才功名的读书人有见官不跪的权利,他们名下的田产一部分可以不受税赋等等一些。
秋水镇读书人很多,有功名的少,程老爷子说的对,一个秀才撞死在衙门口,对知县来说的确不是小事,他们在就任的地方都是三年一次考核,地方税收读书人的多少等等一些事情都是要算在政绩上的,出了这样大的事,他们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程老爷子的做法就像是要一换一,张老三听完程老爷子说话整个人就呆了,他同情程老爷子,也能理解他的那份感情,如果是家里有任何一个孩子也是这样的境地,换位思考,有这样的机会,他也会想都不想的去做,越是能理解,他心里就越是悲哀。
“或许还没有那么糟糕。”
慢吞吞的少女声线,已经准备破釜沉舟的程老爷子和张老三同时看向说话的楚锦河。
张老大会拒绝程老爷子和张老三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不过张老大这避如蛇蝎态度却是出乎了楚锦河的意料之外,在听到程老爷子自觉的悲壮的话,她虽然没有多大波动,但这老爷子好歹是程氏的亲爹,他好不容易和程氏有和好的迹象,了却了程氏一桩心结,要是就这样挂了,程氏得崩溃。
“老爷子您先不用这么决断,我们可以先到牢里看看您这位孙子的情况在看接下来怎么做。”楚锦河面无表情开口。
程老爷子摇摇头:“谈何容易,我长孙安晓在第一天被抓走时我和家里轮番去大牢门口探望,都没有让进去,我拜访便了能和这事有点帮助的好友,没有一个有办法的。”
如果能先进大牢看去情况,他也不会这么着急,就是那些牢头根本不让他见一面自己的长孙程安晓,他才越发觉得这孩子怕是在牢里出事了。
“我认识一个人,或许可以带我们进大牢。”楚锦河想了想,慢慢开口。
她话说完,程老爷子和张老三同时瞪大眼睛看她,完全没有想到她一个小孩子会有办法。
秋水镇的衙门和大牢并不在一处,片刻之后,大牢门前,尹老九似笑非笑看着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楚锦河。
“楚丫头,怎么这么快又见面了,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个晦气地方来。”尹老九手背在身后,刚才下面的人说有个小丫头找他,他还疑惑是谁呢,要是是自己女儿,自己下面的人应该都认识尹玲。、
尹老九对楚锦河的印象很深刻,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自己女儿的熟人,更是她和她兄长楚锦山居然惹了小霸王周蛮子,还能完完整整从外面进来又完完整整从大牢出去。
其中的确不少是自己从中周旋了一部分原因,还有他从衙门听来的消息,这对兄妹进来后,没有半天,镇子上的大户盛家和百花楼都找了衙门上面的人保了这两人,这不得不让尹老九对楚锦河感兴趣。
“尹大叔,今天来是想要您行个方便。”楚锦河低头做出求人的姿态,见尹老九没有打断她的意思,继续说道:“我有一位表哥惹了事被关进了大牢,家里人来寻了两次,都没能见到,家里人担忧的紧,才来求您的。”
程氏哥哥的儿子自己叫表哥也没毛病,楚锦河微微抬头看尹老九的表情,见他表情没有变,想着应该有戏。
楚锦河身后的程老爷子和张老三没有作声,程老爷子心想自己女儿这一房人脉关系真是广大,又想到不久前自己两个儿子去过下河村,-+带回家的消息,都说女儿这一房日子过得不好,看来都是虚言。
张老三茫然的摸摸头,他对自己女儿莫名其妙就有的很的人际关系已经快习惯了,比如不久前镇子上的回春医馆,也认识他们。
尹老九看了眼楚锦河身后的程老爷子,眯了眯眼,衙门有六部,他掌管刑部的司吏,刑部和户部在六部中向来是油水最多的两个地方,户部刮油是负责税收,而刑部刮油就是从关进大牢的犯人身上捞钱。
进了大牢的犯人,一般亲人朋友都会来探视,而守门的狱卒就会收取银钱,这都是衙门几十年的规矩,不然光凭衙门发的几斗米,他们这些当差的都得饿死。
如见楚锦河说来寻了两次都没能见到面,就很值得探究了,狱卒都会明示给些钱就能放进去看看,但是两次都没见到,那就是上面有命令不准探视的人,这样的人嘛,要么是犯了大案子的重犯,要么就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秋水镇就这么大点,大半年都没有什么大案子,更不说有重犯,既然不是重犯,那就是第二种了。
“你那表哥不会叫程安晓吧。”尹老九摸了摸下巴,看着楚锦河,很想问一问他们家是不是和周蛮子反冲,两次进大牢,都是和这霸王有关。
“正是。”楚锦河嘴角微勾,点点头。
“还真是啊。”尹老九扶额,一副伤透了脑筋的样子。
程老爷子和张老三对视一眼,不安的看向尹老九。
“你知不知道那小子把差点把县丞儿子的眼睛打瞎了,现在周蛮子正在气头上,谁都没有办法见。”尹老九说的严重,看着楚锦河皱眉头。
“尹大叔是刑房的司吏,神通广大,您一定有办法的吧。”楚锦河表情不变,甭管是谁,只要有人求人办事,总是会把事情说的严重些,显得自己做的人情大一些。
“看在你和尹玲的关系,这个忙就是麻烦我也是要帮的。”如同楚锦河所想的,尹老九坚持了一下,慢悠悠说道。
程老爷子和张老三同时惊喜的睁大眼。
尹老九微微一笑,上次楚锦河兄妹能安全出牢房,他觉得他们身后的关系不简单,盛家虽然看上去只是个富户,但是尹老九是衙门内部人员,亲眼看过县令对盛家恭敬的态度。
他虽然在周县丞手下做事,但是并不代表他是周县丞的人,左右逢源是一个做到司吏的基本得会的,刑房都是自己的老手下,不会有人把把事情说出去,他既不得罪周蛮子,也乐于在楚锦河面前买个人情。
尹老九带着几人进了牢房,牢房和楚锦河上次来的一样,那些牢头都是那几个。
尹老九是刑房的头头,能由他带进来身份一般不小,而且油水多,等众人看向尹老九身后,才发现只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农民打扮的汉子还有一个黄毛丫头,都挺好奇,不知道是个什么身份。
第六十四章 再进大牢
只一眼,程老爷子就看见最里面的那间牢房关的就是自己心心恋的孙子。
他颤颤巍巍往里跑,一把扶住牢门,对着里面喊:“安晓,安晓啊!”
大牢里面昏昏暗暗,张老三怕程老爷子摔着,连忙跟在他身后。
这样的景象尹老九见得多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对楚锦河说道:“你们最好快些,毕竟是县丞下令严格看守的犯人。”
楚锦河点头,从怀中摸出半块银子,不动声色的塞给尹老九:“多谢尹大叔,我们知道分寸。”
尹老九眯眼,悄悄接过银子,慢悠悠走到外间守着,等着他们出来,心想这丫头还真是会做人,虽然他是看在楚锦河身后盛家的面子,但又银子拿,他心里更加高兴。
楚锦河慢慢往里走,牢房中一个黑影动了动,抬起头,声音嘶哑的问道:“爷爷?爷爷你来救我了吗?”
牢房里不通光,只有几盏柴油灯,灯芯一晃一晃,只照的到走廊附近,因为是劣质的灯油,味道还出奇的难闻,楚锦河一时看不清说话人的面貌,不过听声音的确是个少年的声音,看来是程安晓没错了。
“是我,我来看你了,你有没有受伤?”程老爷子颤抖着声音问程安晓。
程安晓哼哼两声,从大牢里面爬到牢门口。
见他是爬过来,程老爷子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等他怕到灯光能照到范围,楚锦河就看见程安晓拖着两条腿,仿佛没了知觉。
程安晓是个很瘦弱的少年,他虽然趴在地上,看身型比楚锦山高一些,他脸上有着污渍,但不难看出清秀的相貌,楚锦河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瘦弱少年有勇气敢对周蛮子动手。
“他们对你动刑了!”看着孙子屁股上早就干涸的血迹,程老爷子气的眼睛都红了。
“打了几通板子,看着严重,其实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程安晓鼻子一酸,他正是年少轻狂的,周蛮子想强抢民女,他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路见不平后悔,就是进来了三四天挨了几次毒打他都没掉一滴眼泪,此刻只是亲人一句问候,他就委屈的湿了眼眶。
楚锦河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程安晓身上的伤口,确定只是严重的皮外伤,并没有伤到骨头才放心,要是伤到了骨头,他下半身就该瘫痪了,先不说一个残废下半生多痛苦,残疾人可是没有科考的资格。
楚锦河向程老爷子解释了一下程安晓的伤口,程老爷子果然松了口气,他清楚孙子的脾气,变成废人他会难受,但也会接受,如果不能科考,他寒窗苦读十年,到头来一场空,这孩子怕是得疯。
程安晓抬头看楚锦河,疑惑问道:“爷爷,这位是?”
“是你姑姑的女儿,按辈分是你表妹。”程老爷子向程安晓介绍,后面又说道:“这几日家里想尽了办法想进来看你,但是都被拦在门外,还是你这表妹找关系让我们进来。”
程安晓诧异的看了看比自己还小一些的楚锦河,他听说过自己是有一个姑姑,但是很多年都没有走动过,原因他多多少少从自己母亲嘴中听到过一些,能找到基本没有走动的姑姑家,程安晓估计爷爷为了自己估计跑断了腿,他感激的对楚锦河说道:“表妹的恩情安晓感激不尽。”
楚锦河小时候喜欢看武侠剧,里面哪些大侠和那些他叫这着表妹的妹子最后都有一腿,导致她觉得表妹这个词很腻歪,一听程安晓叫她表妹,一身鸡皮疙瘩就往地上掉,她只能回应程安晓尬笑。
随后程老爷子和程安晓说话,楚锦河给了十来两银子给张老三:“礼叔,程家表哥身上得上药,你到回春医馆找袁大夫,让他给你开一些治棍伤的外敷药。”
程安晓身上的伤口不少,没有衣服遮挡的脸庞和手臂都有淤青,看上去是拳脚相加的伤口,臀部被打了板子,皮开肉绽,虽然没有伤及骨头,但是不处理很容易感染,这个时代没有青霉素,伤口拖久了腐烂流脓一个高热就能要人命。
张老三郑重的点点头,接过银钱便出去了。
“安晓你别害怕,爷爷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程老爷子摸了摸程安晓的脸,嘴上不知道是安慰程安晓还是对自己说。
程安晓苦笑,声音更加嘶哑:“没事的,我不害怕,李婶子家的女儿最后怎样了,我记得我扔石头打伤了周蛮子,他抓了我就没管她了。”
程安晓的事情程老爷子在三房的时候和张老三细说过,上河村有一户李姓人家,这户人家和老张家有点相似,只不过他家五儿子以前服了兵役,在边关战死了,只留下妻子和一个女儿。
留下的这个女儿长相颇好,如果是富贵人家那是好事,可惜她一无兄长二无父亲庇护,李家有个老爷子,不知听了谁的撺掇,把这个没了爹的女儿买给了周蛮子,这个姑娘的娘亲几乎哭瞎了一双眼,姑娘也自尽了两次,都被拦下来了,可见周蛮子的声名狼藉。
周蛮子上门准备接人那天,就发生了程安晓一腔热血的一幕,两块石头,砸的周蛮子见了血,这才有了程安晓关进大牢的事。
听到程安晓问话,程老爷子喉头仿佛被掐住一般,半晌才开口:“你被抓走的第二天那孩子就被带走了,如今怕是已经进了周蛮子的后院。”
不是所有人都有程安晓的拔刀相助,程安晓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原来他的鼓起勇气也并不能改变什么,那姑娘没有父兄庇佑,平日已经是过得小心翼翼,没有想到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可恶!当初我不该那么莽撞!”程安晓一只手锤向地面,心中无比后悔,他并不是后悔出手惹到了周蛮子,而是后悔自己没有想到更周全的法子。
少年一腔热血的样子从来都是楚锦河所欣赏的,就算程安晓惹了这样大的事,程老爷子也未曾责怪他一句,可见程老爷子治家还是颇有文士的傲气,就这一点让楚锦河原本还对程老爷子几十年不见程氏的冷酷印象稍微改观一点。
“呼,爷爷,我怕是出不去了。”程安晓深呼一口气,慢慢向老爷子说道。
程老爷子被这句话惊的差点撅过去:“你在说什么傻话!”
“我进来那天,亲耳听见周蛮子和狱卒吩咐十天之内让我病死狱中,爷爷你们不要为我奔波了,保全自己就好。”程安晓苦笑,病死狱中,无非就是对自己动刑,伤口破裂折磨到发高热,只要是病死,就是以后有人要为他主持公道,也没法找由头,在踏进这个阴暗的时间前,他完全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些弯弯绕绕的肮脏手段。
程老爷子一把老泪流出,咬咬牙:“安晓你别怕,爷爷,还有办法!”
他说的八成是他和张老三说的那个法子,楚锦河叹气,对欣赏的人,她一向不吝啬自己能否帮忙的能力:“或许我能救你出去。”
这是他对程安晓说的第一句话,让程安晓很多年后都记忆深刻。
出去买药的张老三很快就回来了,因为楚锦河是老熟人了,袁大夫把药配的很快。
程安晓是男子,他伤在臀部,楚锦河便到外间避让,让张老三帮忙上药。
牢房的外间是牢头们的‘值班室’,此时尹老九就坐在那儿,手上剥这花生米吃,见楚锦河出来,一只手指了指里面:“丫头,你要救那孩子出来?”
看来里面说话更本不隔音,起码尹老九把他们的谈话听的一清二楚。
楚锦河点头:“那是我表哥,周蛮子想要他性命,我一家子自然要想办法把人救出来。”
尹老九摇摇头:“那小子是童生吧,周公子还没胆子随便弄死一个读书人。”
周公子是衙门里办差的人对周蛮子的称呼,他爹是县丞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谁也不想让上司听见下属这么叫自己儿子,尹老九是万年老油条,细节上也不让人抓自己把柄。
楚锦河心思一动,尹老九在提点自己,她做出愿闻其详的动作。
尹老九笑了笑:“新县令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县令是寒门学子出身,对读书人格外爱护,衙门死个读书人会让他跳脚的,周公子给我们的意思是先让这小子点苦头吃,过两天给他五十杀威棍然后扔出去。”
楚锦河挑眉,五十杀威棍?那还不是要了人命,随后她看了看尹老九随意的表情,想到他既然说周周蛮子不想触新县令霉头,不想死人,那五十杀威棍下去...不就是打残?
周蛮子好歹毒的心,读书人残疾就没有科考的资格,对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学子来说,的确是比死更痛苦的事。
“请尹司吏指教。”楚锦河站直身子,多少听出了点尹老九的意思,他既然和自己开口说这么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第六十五章 暗度陈仓
尹老九坐好,一只手撑着额头,似乎非常漫不经心:“丫头可知道我们刑部的司吏手下都有一点小技巧,我手下执棍子有几个老手,他们有一门功夫,用块布包住豆腐,二十棍子下去,布变得破烂,豆腐却完好无损。”
他似乎是和外人聊天一般,带着聊八卦的语气,眼睛却看着楚锦河。
楚锦河再不明白这人什么意思,她这脑子也白长了。
在前世的时候,她有看过一些古代的奇闻异事,其中就听过这种事情。
衙门的吏员和狱卒不算是正式官员,工资非常低,基本养活不了自己,公职没有钱,他们就只能自己想办法捞油水。
比如狱卒,他们练就一手杖罚的好本事,开始用布包住豆腐,一杖一杖下去,外重内轻,布碎而豆腐不损,反之内重外轻,布完好无损,而里面的豆腐碎成渣。
若是受刑的犯人给他们贿赂,他们自然是外重内轻,表面上打的皮开肉绽,其实内里并没有多少痛楚。
哪怕这犯人没有贿赂,而他又有仇人,他仇人给狱卒塞了银子,那自然是外轻内重,表面上只是伤口淤血青紫,连皮也没破,实则内脏都给打碎了,出去人还是好好的,不出两天就得丧命。
能练就这些功夫的,都得是十几年的老手,而这些老手,都是尹老九手下的。
楚锦河嘴角一勾,一个白身,能在鱼龙混杂的衙门混到这个位置的确不简单。
尹老九给自己到了杯茶,呼噜喝了一口,周蛮子的确交待他给程安晓五十棍子,他是周县丞的下属,自然不敢违背,但是动手的是他,五十棍子是那种打法,却是他说了算的。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尹老九已经说的这样明显,楚锦河心想还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
她原本想,实在不行她就去盛家找盛传玉,只是盛家帮过自己一次,再去就有点厚脸皮。
但是他们对盛传玉是救命之恩,大户人家也不愿意欠人人情,程安晓在大牢已经受了不少折磨,盛家开口,保他活着出来时不成问题的。
楚锦河自然不会看不懂人脸色,当即表示自己很有兴趣。
尹老九笑笑:“我手下都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人,要是拿人钱财,就会替人消灾。”
说到拿人钱财,尹老九抬眼看了楚锦河一眼。
楚锦河一愣,嘴角抽搐了一下,都说这些底层的衙役手黑,果然没错。
“这是五十两,尹大叔笑纳。”楚锦河咬牙,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心疼的滴血,尼玛她赚个钱容易吗,怎么花钱比挣钱还快。
“五十两买一条命你还赚了。”尹老九笑嘻嘻说话,并没有结过楚锦河的银票,他把杯子放下,对着外面喊道:“别在外面发呆了,楚姑娘给了银子喝茶,进来拿吧。”
他话音刚落,从外面鱼贯而入四个狱卒打扮的汉子,脸上都是笑嘻嘻,其中带头的狱卒收下楚锦河的银票,朝楚锦河拱手:“谢过楚姑娘了。”
楚锦河干笑,看了尹老九一眼,这几个应该就是负责执刑的狱卒,这钱是用来打发底下这群‘小鬼’的,看来尹老九并不完全是故意坑自己银子。
尹老九眼皮子还真没那么浅,毕竟是忽悠自己上官的事,不给点好处给自己下面的人,谁愿意帮你,收了钱就是共犯,他们就是一体,这是衙门了最基本的处事方式。
再者他愿意帮楚锦河已经是给她面子,收买人的小钱他可没破费的义务。
外间絮絮叨叨一会,大牢里面也也上完药了,尹老九担心时间长了碰到周蛮子,便让楚锦河们先出去,三天内在大牢门口接人。
程老爷子虽然恋恋不舍,但也知道待的时间已经很长了,并没有纠缠,跟着楚锦河出了大牢。
到了大牢门口,程老爷子眉头紧皱,楚锦河担心他还想着他那鱼死网破的主意,叹着气和他说了尹老九和她的交易。
程老爷子和张老三同时震惊,万万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牢,尽然有如此之多的兜兜转转。
但结果是好,程老爷子原地踱步,嘴里念叨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楚锦河,随后又说道:“我听你母亲给你取的小名叫阿雅,我便也叫你阿雅,今日之事我真的太谢谢你,没有想到你小小年纪,阅历人脉竟然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广泛。”
程老爷子说的这个话楚锦河并不居功自傲,程老爷子是文人,结交的都是一些清高的文士,狱卒是在大周属于三教九流,一般人不喜欢,文人就更讨厌,更不会去结交,只是她刚好碰了个巧,还是是沾了尹玲的光,这就是传说中的‘关系户’吧。
楚锦河想的比较单纯,压根没有想到尹老九那老奸巨猾之人可不是看他女儿这些乱七八糟的好友关系,他看中的是帮过她一次的盛家。
“那五十两银子我回家之后,一定凑齐给你。”程老爷子郑重的和楚锦河继续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楚锦河正要点头,她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自己帮程老爷子找到关系已经是帮忙,既然是为了他大孙子,程家出钱也是应该的。
可惜她还没说完张老三就先开口了:“哪儿能让您出钱,您就是把钱送来兰栀也不会收的。”
楚锦河撇嘴,好吧,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张老三说的没有错,就程氏那性格,能看到老爷子上门就感动的落泪,更别提收老爷子的钱。
“一码事归一码事,这是安晓惹出来的事,你们能帮忙我就很感激了,没有还要你们花银子的道理。”程老爷子摇摇头,看着张老三放缓语气,能教出程安晓那样脾气的孩子,程老爷子自然也是一副正直的性格。
两人扯了良久,见天色渐晚,才准备回去,程安晓的事有了眉目程老爷子迫不及待要回家去,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他的消息呢。
张老三帮他叫了辆牛车,嘱咐赶车的汉子务必送到家门口,汉子点点头,笑着调侃这怕不是岳父,惹得张老三红了脸,他这个岳父几十年没见过,着实让他有一种毛头女婿见岳父的殷勤。
楚锦河和张老三也回了家,一会到家程氏就迫不及待的问张老三情况,张老三和她一一道来。
楚锦河热的不行,洗了个澡,老张家以前都是没有单独的洗澡间,只有一个公用的打木桶,谁要洗澡就把木桶抬到房间,然后自己去提水。
三房刚建房子的时候楚锦河就觉得这太麻烦了,干脆单独建了洗澡房,等房子全部建好,她还打算在澡堂旁边搞个蓄水池,到时候搞个引水杠杆,用竹竿做水管,取水就方便多了,还不用担心打湿房间。
没过两天程老爷子亲自来了一趟,告知张老三程安晓已经被接回家了,他屁股被打的开了花,但只是皮外伤,不过不能走动,等好了他会让程安晓会登门拜谢。
张老三笑着说说不用这么客气,程老爷子把楚锦河单独叫出来,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递给楚锦河。
“这是三十两银子。”程老爷子有点窘迫:“家中一时间暂且没有那么多钱,等我过两日攒够了在给你补上。”
楚锦河并不稀奇,普通人家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已经不容易,老张家这么大一家分家的时候老爷子也之说家里只有二十两现银。
程老爷子能在两天时间筹到三十两已经很有诚意了。
程氏看的一呆,当然不会收他父亲的钱,忙说不用。
但程老爷子似乎看出家里掌管银钱的是楚锦河,钱都是递到楚锦河手上的,楚锦河眼神飘忽,嘴上说着客气了,收钱的手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程老爷子难得笑了笑,自己这个不熟悉的外孙女,表面憨厚,内心也是个小滑头,他并不讨厌,反而有些喜欢,他性格严格,程家小辈是他看着长大的,都对他很畏惧,基本没有一个像楚锦河这样完全不害怕他的子孙辈。
程老爷子还有话要单独对女儿和女婿说,先进了主屋。
等他们都进去,楚锦河面无表情,两条腿一窜。
于是卯生一进院子,又看见自家姐姐撅着屁股,趴门上开始了听墙角。
“经过这次事情,我很感谢你们。”程老爷子低沉的声音响起。
“能帮上忙就好。”张老三拘束的声音,看得出面对老爷子的道谢,这个汉子并不是很自在。
“父亲不用道谢,我们应该做的,安晓也是我的侄子。”这是程氏特有的柔弱语气。
程老爷子停顿了一下,慢慢说道:“安晓欠你们一个人情,今后我会让他长来你们这走动,给你们帮帮忙。”
程老爷子说完,屋子里安静了一下,程氏压抑的哭泣声又开始响起。
楚锦河摸摸脑袋,叹了口气,这次能理解程氏为何哭了,程安晓是程家的长孙,程老爷子说让他好了后常来走动,那就是说,从今往后程老爷子原谅了程氏,不在和程氏有间隔,程家和三房正式走动。
程氏几十年的心理枷锁,完完全全被解开了。
第六十六章 轩山悍匪
程安晓的事情过去十几天,秋收的日子也结束了,大批的粮商开始离开去往北方,楚锦河在山上找到不少硝石,整天在家鼓捣冰块,张老三闲下来就让他借胡承家的牛车,把冰块往镇子上拖去卖掉。
就在这个时候镇子上出现了许多官兵,张老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让几个孩子少出门些。
后来楚锦河才知道为什么多了这么多官兵,秋水镇旁边的梁县发生了一件大事,梁县官道附近有一处轩山,轩山上有一个轩寨,里面有着一大批悍匪。
在两天前这批悍匪拦截官道,抢劫了从此处过的一大批粮商,震惊了整个州府。
这个消息是一个挑担郎带到下河村的,并没有给下河村的村民们带来多大的震动,被抢的又不是他们,身为一个国家底层的人民,他们只会关心自身的利益,比如今年的税收加了说多少。
楚锦河听到这个的时候,发了会呆,楚锦山对这些消息非常有政治敏感,还和楚锦河兴致冲冲的分析了一下。
如今北方大旱,饥荒到来,虽然这些商人如今都是抱着挣不义之财的心态去北方,但是他们的确带着大批粮食,能救北方人命的。
这么多粮商结伴而行,而且走的是官道,光天化日之下哪些悍匪就然敢动手,可见猖狂至极。
出事地是隔壁梁县治下,可想而知当地知县哔了狗的心情,哪怕追回这些粮食,县令也得落个治县不严,纵匪行凶的罪名,处理不当,头上的乌纱帽都得不保。
楚锦河有听说过轩山悍匪的凶名,十年前秋水镇附近州府也曾大旱过,当时有很多活不下去的人干脆进山当了土匪,以靠打劫商队过活,不过旱灾过去后朝廷专门派了军队剿匪,大多数匪徒都被抓住了,只有轩山的悍匪格外顽强,人数又众多,剿了几次没有剿下来,后来州府中上官们不知闹了什么矛盾,加上轩山上的悍匪龟缩起来也没有闹出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后来剿匪的事就不了了之。
轩山上有匪徒周围几个县都是知道的,他们这么些年并不高调,虽然也会下山抢劫,但他们很聪明,多数是抢的是走私道的小商队,并不惹怒治下的知县。
如今在官道上抢劫,还一抢就是大批北下的粮商,简直是赤裸裸的打官府的脸,可想随后官府的报复会有多猛烈,听说知州调动了州府旁边的州防军队,来剿匪的官兵多达三千之多。
楚锦山和楚锦河说着这些弯弯绕绕的关系,楚锦河却摸摸头,心中极其疑惑。
一个能在州府存活十年左右的匪帮,怎么会不知道惹怒官府会有什么后果,能做出这种事情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今年粮食减产,山上的匪徒没有地方种田,粮食只能靠购买,粮价如今高涨,为了不惹怒州府匪徒们平时都是只搞一些小动作抢劫,更本负担不起如今的粮价。
二就是他们的头头换人了,见到这么多商队经不住诱惑,决定大干一场,殊不知是自取灭亡。
但这些事是上层哪些官员该思考的,楚锦河也就是想了想,听楚锦山兴奋的分析一般,在这种政治分析上,他总是有着很兴奋的嗅觉。
而此时州府大厅,知州刘玄基本额头已经见汗,大厅站着好几个管事打扮的人,个个面露难看的脸色。
一个身穿褐色衣裳的胖管事对着刘玄说道:“知州大人,我家商队足足带着将近数万担的粮食阿,一个县的匪帮居然有数千人,你们居然不曾管过?”
褐衣管事脸色难看,知州何尝脸色好看过,他咬碎了一口牙,把梁县的知县在心里骂了个遍,他知道州府下面个个县都有见不得人都勾当,在如今这和平盛世,轩山匪帮这么多年都能存活下来,肯定是和当地知县有联系的。
大周底层官员俸禄极低,不找些别的地方挣点补贴根本养活不了一家子和奴仆下人,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当初只有三百人不到轩山,如今不知不觉发展的如此之大,更让人痛恨的是他们胆子竟然大到如此地步。
这些管事商队虽然都是没有功名的商人,但是大周能有点名气的商人,背后八成都站着朝廷中大大小小的官员。
大周的官员是不能经商的,所以他们会换种方法,比如给一个商人当靠山,商人会把每次生意的利息几几开的分给这些背后的官员,以求庇护,商人的生意如果亏损了,就代表这些官员利益受损了,所以此刻哪怕一个小小的管事当面质问自己,他也只能忍下来。
知州刘玄黑着一张脸,也不能底下身段和商人说好话,只客气的打着官腔:“各位管事放心,我已调集军队,此次定要踏平轩山,缴获的粮食定会归还各位。”
他说完这些,底下几个管事才脸色好些,粮食毕竟不是钱财,一时半会也吃不完,等消灭了匪徒,还是能拿回来的。
商人毕竟是商人,也不能和一个官员纠缠太久,得到承诺后便陆陆续续告辞了,只留下一个一个白衣少年,安安稳稳坐在座位上,他刚才听商人们群起对知州询问,只微笑着安静喝茶,此刻商人们都走了,知州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加惶恐的走到少年身前:“安...”
“如今我身份只是一个商人,刘大人唤我赵笠就好。”少年放下茶杯,他身后的黑衣少年冷着脸接过,刚好是在下河村收完粮食的赵笠和满月。
刘玄见这位没什么生气的表情,想到这位的身份,还是没有敢知直呼他的名字,想了想换了个合理的称呼:“赵管事,可对我的处理满意。”
“大人处理的很好啊。”赵笠露出随意的表情,似乎并没有把他被抢的粮食放在心上。
不亏是京都有名的纨绔子弟,这点银钱一个不知人间五谷的少爷肯定不在乎的,刘玄心里随意的想,但面上并不表现出来。
“只不过我是带着陛下的命令负责收购的粮食,这些粮食也是要送到北地的赈灾粮,大人还是快些处理了吧。”赵笠把扇子打开,漫不经心道。
“这是自然。”刘玄郑重的点头,他虽然没有在京都任职过,但是多少也听说过这位京都出了名的‘傻纨绔’,心里想着陛下宠着这位,这什么收粮赈灾的任务八成也是给他玩玩的,刘玄即便对他不屑,但毕竟是皇令,他一个外放官员还是要认真对待。
“那便好,听说知州治下的州府有许多好玩的,在下就告辞了。”赵笠转头吧把所谓的皇令抛出脑后,反而对玩乐更有兴趣,告辞后也不等知州反应,带着满月就走了。
明面上说着别拆穿自己身份,明眼人看着嚣张的态度就能猜到他身份不低,不会看人眼色,完全没有城府,要不是看在陛下的宠爱,这位怎么能混到这个位置,刘玄无奈的摇头,同时也庆幸是这么位吊儿郎当的大少爷,至少比那些混迹官场多年的老奸巨猾之辈好对付多了。
再说轩山之上,老首领拿着拐棍狠狠打在自己儿子头上,他十年前在官兵剿匪下被一箭射到大腿,整条腿都废了只能拄拐杖。
“你这脑子里是都灌了浆糊吗?官道上都敢抢!”
老首领的儿子是个二十还不到的青年,外号叫棕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头上被拐杖打的梆梆响,痛的他嗷嗷叫:“爹你打我做什么,我干的这票收获不小,我打听过了,今年粮食减产,我们把这些粮食转卖掉,可是发大财了。”
“猪脑子,你有没有想过这次闹这么大,官府的报复会多强烈,我们和知县合作委屈求全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保护寨子里能安稳生活。”老首领把手上的拐杖往地上一扔,气的不行,他知道自己儿子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胆。
棕熊看着自己老爹不以为然:“以前那些官兵也来剿过匪,不也没有打上来过吗?再说了,我们粮食足够,就是守个三四年也没问题。”
老首领冷笑:“我知道你是觉得我老了,没有你以为的硬气,以前是有官兵剿匪,但那些官兵本来就不多,还分散在州府合各个地方剿匪,到轩山的时候不过只有六百人,我们占着地势才守下来,后来也是州府那些大官意见不和我,们占了便宜官兵才撤走,你以为当时他们要是下狠心,我们还能立在这里。”
当初在轩山为匪多是快活不下去的难民,多是农民,并不似别的地方祖辈为匪,有那股子悍气,加上老首领擅长经营,所以轩山这么多年能一直存在,老一辈的人对他也很佩服和尊敬。
但轩寨年轻人都长大了,他们不是当年老实本分的农民普通百姓,他们五六岁就在轩寨长大,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匪徒,早就对小打小闹平和的寨子厌恶了,他们更喜欢跟着同样心思的棕熊,导致棕熊只一个提议,大多数人连老首领都没通知就动手了。
第六十七章 狗急跳墙
“爹你太小心翼翼了,我们是匪,就该干票大的,你看我干了这票,大家脸上都是喜滋滋的。”棕熊太年轻了,他考虑不了老首领想的那么多,只是看着他带回那么多粮食人人脸上对他的崇拜就开始洋洋自得。
“你...轩山要毁了。”老首领额头青筋直冒,最终还是闭了闭眼,已经没有揪着这傻小子和他说清这些利益关系的力气,他在当匪之前是个跑商的头人,比一般人更明白官府,官匪一家,很多时候都是互助关系,但是要是做出侵害他们利益的事,那朋友就是敌人。
他睁开眼,又对棕熊缓缓说道:“你带了多少人下山。”
“三百人啊。”棕熊摸摸头,看到自己老爹头一次这么绝望,心里隐隐有些不知所措。
“三百人,商队没有护卫吗,我看你们似乎都是安全回来的。”老首领有些疑惑,看他们带回来的粮食,并不少,大批商队应该是有护卫队的。
“有啊,还不少了,十几个商队,护卫足足有四五百人呢。”棕熊道。
“嗯?”老首领楞了,四五百人的护卫队,先不说棕熊带的人居然能平安回来,那商队肯定不少,但是棕熊带回来的粮食虽然多,但对比那么多商队,棕熊带回的粮食肯定是三分之一都不到。
“我开始也被这些护卫队吓了一跳,我正想撤退,但是后面就来了一队和我们一样打扮的人,喊着我们寨子的口号,每个都厉害极了,他们有一部分骑着马,两下就把商队的队伍冲散了,我见有便宜占,就跟着也冲上去了,拖了最大的几十车粮食回来了。”
“还有的粮食呢?”老首领听到这里就觉得不妙,急促的问道。
“被他们拖走了,他们人多,又有马,能带走比我多。”棕熊想到当时看到的那只队伍,各个都像有功夫在身,完全不像他们这些杂牌匪徒,眼里都是羡慕。
“抢官道的主意是谁告诉你的!”老首领眼睛都红了,想到一个可怕的事情。
“啊,武越啊。”棕熊看着自己的老父亲颤抖起来,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
武越是两个月前,从北方旱灾逃难过来晕倒在了轩寨门口,寨子里见他是个读书人,就把他带到寨子里,教一些孩子识字,他很聪明,总是给棕熊出一些主意,棕熊很喜欢他,这次下山也是他劝的自己。
“妈的,我们被人当抢使了!”老首领修养极好,平时哪怕气急也不会骂脏话,此刻他一口血喷出来,如烂泥一般瘫倒。
棕熊再傻也觉得不对了,他被自己老爹吓得要死,抱住自己老爹连忙让人去找武越,但没过一会,手下回来都说满寨子已经找不到武越了。
三日不到三千的官兵围了轩山,这些官兵都是州府守军,装备精良,曾经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轻而易举就踏平了轩寨。
七百左右的匪徒死了大半,还有一点在顽抗,知州刘玄坐在马上,只等山上的官兵把残局收拾完,心里却有些疑惑,之前商队的哪些管事都信誓旦旦说匪徒有一千人左右,但是兵卒来报却只有七百,莫不是当时哪些商队为了让官府出兵,特意往夸大了说。
不过也无所谓了,只要剿灭了这些匪徒,把粮食运下山,事情就算告一段落,总算没有惹出什么大麻烦。
“赵管事,等粮食运下山,您就可以继续带着皇命北下了。”刘玄满意的摸摸下巴,对着坐在他旁边的赵笠笑着说道。
不论刘玄多瞧不起赵笠这个纨绔,但他也是能接近天子身边的人,自己这一阵雷厉风行也是做给他看。
赵笠运粮去北方虽然可能是皇帝拍给他玩的,但那也是皇命,在自己地盘出了事,自己将功补过,也希望通过这位的嘴,向天子美言几句。
赵笠笑着点点头:“大人处事有方。”
他坐在一匹白马上,白马身上没有一丝杂毛,可见是匹宝马,赵笠一双眼看着山顶,眼睛眯着,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刘玄满意的大笑,随便和赵笠聊一些他治下的小事。
两人聊了半晌,赵笠突然开口:“大人,那山顶怎么有烟。”
“诶?”刘玄朝着赵笠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山顶上有不太显眼的白烟冒出,没过一会,浓烟越来越大,白烟也渐渐变成黑色。
赵笠挑眉,一副疑惑的表情:“莫非轩寨久攻不下,大人要用火攻?”
不可能火攻,大山上放火容易引起山火,怕是轩寨没烧完,官兵们都得困在山上,稍微有点头脑的人都不会这么做。
刘玄来不及鄙视赵笠这奇怪的想法,心中有些不安,忙叫亲兵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没过一会,那亲兵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单跪在刘玄面前:“大人,那群悍匪狗急跳墙,把粮食全烧了!”
“你说什么!”刘玄眼睛一黑,差点从马上跌下去。
赵笠倒是悠然自得,似乎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用扇子敲敲头,遗憾的说道:“哎呀,那我的粮食岂不是也被烧掉了,我不就不能去北方了,没想到难得出一次京都还得回去。”
这些事情即便让知州大人头疼不已,但在百姓心中不过是茶闲饭余的一个小谈资罢了。
此刻的楚锦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木青山产的一种红木被人发现了,这几日好几个商队赶着一排排车进山,拖着一车车木头出来,让收粮商队走后的下河村,着实又热闹了一把。
这些商队要在下河村盘旋几天,干脆就各自找村民,希望可以在他们家留宿。
下河村村民都算淳朴,加上这些商队留宿也会给钱,便很高兴的答应下来。
秋收结束后大家都帮忙把三房的房子建好了大半房间,也有几个汉子希望在三房留宿几天。
三房张老三忠厚老实,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反正空房间多,也影响不了三房什么。
这日楚锦河在院子教卯生算数,一个青年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趣的看着楚锦河给卯生说的新式算法。
这青年是来三房投宿的四个汉子之一,他似乎是商队的管事,其余的汉子都叫他商管事。
身边有着这样一个电线杆杵着,楚锦河格外不自在,也不能当他是隐形人,干脆起身皮笑肉不笑的问男子:“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吗?”
“我看你这算法很有意思,我做生意这么些年从来没见过,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吗?”男子笑了笑,并没有丝毫在意楚锦河对自己的态度。
“我以前看别人用过,就记住了一点。”这算数是前世的算法,和古代的算法自然不同,它比现在的算法简单好懂,还不容易出错,但这男子这么问,楚锦河又不能说是是上辈子带来的。
“什么人?”男子更加有兴趣了。
“以前一个路过我们村的商人,我不记得了,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楚锦河表现出不耐烦,发现这男子真的很烦人。
商吉是个最会察言观色的人,见到这女娃表面不耐烦,内心对他起了防备之心,他便不好追问。
他身上带着任务,做事要低调,只能笑一笑。
“阿雅,卯生来吃饭了。”程氏的声音响起。
“来了。”楚锦河回应一声,帮忙摆桌子,商吉撇嘴,摸了摸脸颊,也跟着楚锦河走。
他在这里投宿可是付了钱的,自然也要包一日三餐。
楚锦山和辰生在学堂,中午并不在家吃,桌子摆好,商吉和三个大汉就坐上来了。
程氏用小食盒装好一部分饭菜,让卯生给楚锦山他们送去,这事原先是张老三干的,但是如今有外人投宿,又都是大男人,他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主人,便不好离开。
这群人给的住宿费非常慷慨,程氏做的菜也多是肉菜。
张落雨待字闺中,明年就要出嫁,程氏格外讲究这个,这群人来投宿后她便很少让张落雨出房门,吃饭也是她送进去。
楚锦河每次看到这样,浑身就要打个寒颤,完全不能理解,是别的男人看一眼就会掉一块肉吗?她以后到了张落雨这个年纪,整天被程氏盯着赶到屋子里待着,想想她就害怕。
离开了老宅子那边,张老三便很少有年纪相当的男子一起吃饭,他知道这个商队带头人就是面前的这位男子,名字叫商吉,张老三好客,便问道:“几位兄弟喝酒吗?”
几个汉子同时看向商吉,商吉圆滑的笑了笑:“不了不了,下午还要做事。”
他们下午还有事情要做,酒这种东西是碰不得的。
人的确有事,张老三便不好再劝,只好让他们多吃菜。
几人都是成年男子,饭量都很大,三房有点余钱,从秋收后煮饭都是用的纯白米饭,开始张老三还有点心疼,但看着家里几个孩子身上稍微长了点肉,再心疼也觉得值得。
没过一会桌子上的男人们碗就空了,张老三连忙让楚锦河帮着添饭。
第六十八章 三房买地
下河村这边有个习俗,添饭要主人家里人来做,显得自己好客。
楚锦河接过一个男子递来的空碗,眼神一眯,随后自然的添好饭,这四个男子,除了那个叫商吉的家伙,手掌虎口和食指居然都有厚茧。
这样的茧楚锦河在张老三手上见过,但张老三的手是常年劳作,茧都在掌心,而且有一些开裂,这几个汉子明显不是农民出身,手上的茧分明是常年握一种器具形成的,楚锦河嘴角一抽,这个冷兵器时代,那是多年握刀才会有的茧。
楚锦河看着那三个长相平平无奇的男子,又去看那个叫商吉的男人,已经不想去想一个做红木生意的商队,怎么伙计都是常年拿刀的人。
此后楚锦河每日见他们推车子上山,下山运着红木,一面心里胆战心惊,一面想骂人。
似乎自从在山上碰到那个已经死了的黑衣人,这座山就变得全是秘密。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在睡觉的时候,明知道身旁是个定时炸弹,但你还得装睡。
好在这伙商队并不想盘旋太久,只待了七八天就走了,比上次赵笠哪些粮商收粮动静要小多了。
临走时商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问楚锦河道:“小丫头,秋水镇风靡一时的香皂可是你研究出来的。”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楚锦河点点头。
“这东西在南方买的极好,”商吉笑笑,留下这么一句话。
买的再好也不管她的事了,楚锦河不知道商吉是和自己说这话啥意思,心想百花楼有点厉害,这么快就在南方开发出了香皂市场,又疑惑商吉怎么知道这些消息,不过商人都是走南闯北的人,消息通的快也不稀奇。
目送他们长长的车队走远,下河村又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之后楚锦河算了一下家里的银钱,除开日常的消费和建房子的支出,大约还有四百多两。
银子存着也是存着,楚锦山想了想,和楚锦河提道:“我们家是不是也可以置办一些田产。”
这想法和楚锦河想的不谋而合,士农工商,三房是农户之家,土地对于张老三有着不同的感情。
田地置办就是三房的私产,也不担心贬值,楚锦河觉得好,便决定第二天找牙侩。
楚锦河在镇子上没有相熟的牙侩,最后是拜托袁大夫帮的忙,介绍了一个姓王的牙侩。
牙侩这个行业有点像现代的中介,相当于你需要什么,他们就能帮你办好,前提是你得支付他们的劳务费。
楚锦河并不介意这些服务费,因为牙侩但是会带你看田,带你把地契从衙门过户,一条龙服务非常方便,也不用担心私人交易被骗。
这个牙侩据说是秋水镇信誉最好的牙侩,因为姓王,大家都叫他王牙子。
双方约好在一处茶馆见面,由袁大夫带着楚锦河和张老三去。
到了镇子上,楚锦河先带着张老三去了回春医馆,除开上次张老三来回春医馆帮程安晓抓药,袁大夫是第二次见张老三。
楚锦河刚开始认识袁大夫是卖了一副虎骨,他是从头帮着楚锦河把老虎运下山的,所以他一直以为楚锦河家里是个猎户。
听到楚锦河说要买田的时候,他就很奇怪,猎户买田做什么,等见到张老三,他才知道楚锦河家是地道的农户家庭。
虽然不免有些惊讶,但袁大夫还是很喜欢楚锦河这个小丫头,自己帮她买了虎肉和虎皮,她就很懂得感恩的时常给医馆送东西,开始是几只兔子,后来她开始卖香皂送的是香皂,进来天气炎热,她又很贴心的送了许多次冰块。
秋水镇不如州府,存冰的商人数量少,冰块价格高,还不够用,也多亏了这个小丫头,这半个月回春医馆凉快不少。
袁大夫和张老三寒暄了一会便带着楚锦河和张老三去找王牙侩,他们到时,王牙子已经在茶棚里等候多时了。
王牙子和张老三看上去差不多年纪,他长得黑壮,一张脸完全不是楚锦河想像的那种精明长相,而是一副憨厚模样,比张老三还像憨厚的农家汉子,怎么也看不出是个圆滑的牙侩。
双方彼此介绍认识后,王牙侩先开口问道:“我听袁大夫说,张老兄家是要买上十几亩上等田,不知有没有先看好的?”
富贵人家有专门的管事负责田地的置办,轮不到他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牙侩处理,一下置办十几亩田在普通人中并不多见,所以在王牙侩眼中,这可是一笔大生意。
张老三挠挠头,看向楚锦河:“你问我女儿吧。”
王牙侩一愣,看向坐在一旁,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年纪,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只一双眼睛深邃的惊人,这不还只是个小孩子吗?
袁大夫带楚锦河他们来的,也坐在一旁,看到王牙侩错愕的表情,摸了摸山羊胡子,笑呵呵说道:“王兄弟不要小瞧这个丫头,之前镇子上风靡一时的香皂,就是出于这孩子之手。
这着实让王牙侩惊讶了一下,他是镇子生意最好的牙侩,家中自然有些小资,他妻子和两个女儿也买过香皂,听说一块就要二百文,去晚了还买不到,可想而知能做出这个东西之人如何不简单。
王牙侩细细打量了一下楚锦河,讶然说道:“是我眼拙了。”
楚锦河嘴角微勾,表示善意的笑笑,起身帮在座几位倒好茶水。
“王大叔客气了,一些不起眼的小玩意而已,登不得大雅之堂。”
王牙侩笑了笑,只说谦虚了。
“王大叔可知下河村附近有没有上好的良田,又是什么价格?”楚锦河不在多言,随便问道。
田地消息是自己最熟悉的,王牙侩认真想想,说道:“如今秋水镇上上等良田的价格是六两一亩,之前袁大夫说你家要买十几亩,不知姑娘准确要买多少亩。”
三房分家本来就有四亩地,楚锦山和辰生上学了,自己根本不会种地,能耕种的便只有张老三一人,多了也没人种。
“暂且先买十一亩。”凑个十五的数。
谁知楚锦河一说,王牙侩先笑了:“那可真是太巧了,下河村正有一处上等田,不多不少,正好十一亩。”
这也太巧了吧,楚锦河一愣,开口问道:“在下河村什么地方?”
“村东头,就是不靠河,那户人家姓张,叫张有成,他死了媳妇,上头有个老娘,还有个儿子,最近惹了事,急需银子,所以着急把家里的田出手,一亩只要五两银子,我去看过,的确都是良田,只不过几年没有耕种,有些荒,你们要是耕种一段时间又是良田,并不碍事。”王牙侩细细说来,那天他的确看过,是几块好田,又挨在一起,十分好打理。
村东头?不正好和三房的房子近吗,听王牙侩说,楚锦河觉得还真不错,她正想说先去看看,张老三眉头一皱开口道:“张有成家的?我也看过,是良田,但那张有成就是个无赖,我家要是买了他家的田,日后这个无赖来撒泼怎么办?我看不成。”
楚锦河眨眨眼,拉了拉张老三的袖子,小声问道:“礼叔,张有成是谁?”
“村里都叫他张赖子。”张老三紧皱着眉头。
听到张赖子,楚锦河恍然大悟,这人之前还偷了他们的金银花,可把楚锦山气的牙痒痒。
这个时代是看人品行的,张赖子在下河村可谓是恶名满贯,整天偷鸡摸狗不干好事,家里好好十几亩地,让它荒着也不种,买了这种人的地,如果以后地种好了,他又来你家撒泼打滚要回他的地,到时候纠缠你就是有道理也会被磨的烦人,哪怕这地便宜,张老三也不想要。
这王牙侩到没有听说过,一时有些尴尬,怕张老三以为他故意坑他,连忙解释道:“是我疏忽了,只是今年北方大旱,明天粮食估计价格也不低,如今到没有什么人卖地,就是有买地的,离下河村也不近,你们耕种会麻烦许多。”
楚锦河想了想:“这样吧,王大叔,你说的张有成家的那块地我们先回去考虑一下,明日劳烦你来下河村陪我们看一下地,若是我们满意,就买那一块。”
“这可以。”还以为今天这生意不成呢,谁知道还有希望,王牙侩连忙点头。
又说了一会话,王牙侩就先走了,随后袁大夫医馆也有事,便也走了,只留下楚锦河和张老三。
“小河,那张赖子是个无赖,那地买了以后怕是麻烦不断。”张老三皱着眉头,怕楚锦河年纪小,不知道这种无赖的麻烦。
楚锦河点点头:“礼叔,我们先看看,那块地离我们家近,您也是说是良田,这地我们买下多花些钱到衙门把地契上的白契和红契办齐全,就是他以后撒泼我们也不用担忧。”
这个时代地契有白契和红契之分,白契是地主买卖私下签的契约,有法律效益但比较模糊,红契是官府登记的,是绝对有法律效应的,还有一点,就是楚锦河根本不怕张赖子来闹,对付哪些类似木青山黑衣人那样的练家子不行,但是对付张赖子这样的家伙她还是有自信的,不怕他以后来撒泼,就怕他不来,他要是敢来她也正好报了上次金银花的仇。
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有主意,张老三想了想,摸了摸头,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第六十九章 盛家买冰
楚锦河和张老三结了茶钱,也出了茶棚。
没有走两步,身后突然有人叫住张老三:“这位大兄弟,可是之前在镇子上买冰的张家三郎。”
楚锦河和张老三同时回头,来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大家管事的模样,楚锦河睁大眼,还是个熟人,这不是盛家的那位盛管事吗?
盛管事见到楚锦河也挺惊讶的,这位可是自家少爷的救命恩人,他客客气气叫道:“楚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盛管事叫住张老三,看样子是来找张老三,楚锦河指了指张老三,慢慢说道:“我和我父亲一起来的。”
盛管事惊讶了一下,似乎不明白楚锦河姓楚,这位姓张,怎么会是父女,不过谁家都有故事,他比不多问,只是笑道:“说楚姑娘与我家有缘,天气太热,我主家去年囤的冰根本不够,秋水镇商人手上的冰卖完了,我前两天打探到有位姓张的兄弟在镇子上卖冰,这不刚好碰到,只是万万没想到是楚姑娘的父亲。”
张老三听到楚锦河介绍说这是我父亲的时候,内心就极为感动,心里明白,楚锦河和楚锦山虽然口头上没有叫过自己一声爹,其实两个内心都是认同自己的,导致盛管事说了半天话,张老三都没听进去。
楚锦河点点头:“外面太阳这么大,我们进茶棚聊。”
盛管事点头,外面太阳的确毒辣,只是站了一会,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热,听了楚锦河的话,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跟着楚锦河进了茶棚。
茶棚里的茶博士见楚锦河又回来了,心想又有生意做,心里也高兴,忙帮几位填好茶。
楚锦河是熟人,盛管事说话轻松很多,笑着开口:“楚姑娘也知道我们盛府比较大,夏日炎热,主子屋子里都得用冰,奈何秋水镇太小,贩冰的商人居然没有几个,我在镇子跑了几趟,原想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到隔壁县城看看了。”
“气温这么高,从别的县城运回来冰块都得化完。”楚锦河想了想,如今气温快接近四十度左右,从隔壁县城运冰,除非花大价钱多买一些,任凭路上化一半,最多也只能保存一半回来。
“我担忧的也是这个,好在前两天我听人说令尊在卖冰,今日我手下一个小厮看见你们了,我便急着过来了。”盛管事解释道。
楚锦河闲着的时候会经常做些冰块出来,天气炎热她不太愿意出门,听到能卖钱,张老三就把楚锦河鼓捣出来的冰块或者碎冰借胡承家的牛车拖到镇子上来卖。
夏季快结束,其余的贩冰商人差不多把冰卖完了,没有竞争对手,加上张老三也不知道市场价格,随意定了个不高的价格,所以张老三的冰块卖的很快,在镇子也小有名气,盛管事估计就是这样听到了。
盛管事心中焦急,主子屋里已经停了一日冰,夫人少爷都是在京都养尊处优的人,头一回热成这样,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有钱,还有买不到冰的时候。
“家中实在是着急用冰,不知道楚姑娘家中还有多少囤冰。”盛管事喝了一小口茶水,迫不及待问道。
虽然他平时都是在酒楼喝茶,这路边茶棚里的茶平时入不了他的口,但能解渴。
“盛管事要多少。”楚锦河随意开口问道。
盛管事笑了:“楚姑娘,夏季虽然已经快到末尾,但是盛家之大,处处要用冰,数量也不小的,最起码得两百块。”
他说的两百块是按贩冰商人规划的标准大小,一块是类似后世水泥板的大小。
盛管事以为楚锦河觉得一个大户人家和他们小户家一样,冰块是用来解渴消暑的,盛家要用的冰块是从早到晚放在屋子里降温,盛家可不是只有一个主屋,冰块融化完就要换,一天所消耗的冰块就很可观了。
这个时代还没有人会制冰,就算会估计很少,楚锦河知道盛管事以为她家是冬天的存冰,数量有限,所以才这样问。
“我会一点制冰技术,你要的数量虽然多,我们花些时间还是可以做出来。”楚锦河慢慢说道。
这下盛管事真的惊讶了,他是跟着主子从京都回来的,也有些见识,曾听说南方有一些大族有制冰之术,让冷水凝结成冰在他看来本来就是很玄幻的事情,哪些大族不缺钱,不用靠这个生活,这种方法也成了大族里的秘闻,只是没有想到从面前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嘴里听到她会。
“那可真是太好,我愿高价卖楚姑娘的冰块。”这种事不便于多问,但能买到冰盛管事心里还是高兴的,只是他回去得和主母盛夫人交待一下,之前盛夫人就说这楚姑娘小小年纪,虽然自称出身农户之家,但谈吐并不俗气,做派也不似小门小户的样子,如今看她姓楚,父亲姓张,家中肯定有故事,再听这制冰之术,莫不是这楚姑娘或许是南方某个大族里的人。
能有钱赚楚锦河自然是高兴的,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两句话之间,盛管事就能脑补这么多事,想了想慢慢说道:“盛管事,盛府中可有囤放冰块的冰库。”
盛管事回过神,摇摇头:“有是有,但冬天囤的冰块用完后就没有封闭了,怕是不能用了。”
楚锦河继续说道:“你一下子买这么多冰没有冰库也储存不了,我一下子也没有办法制作出这么多,不如这样吧,我每日制作一车,每天早上给你们送去,你看如何。”
“如此最好。”盛管事想了想,点点头。
双方都谈的满意,最后盛管事先支付了楚锦河三十两定金,楚锦河这边负责供冰到夏季结束,结束后再付三十两。
自己还没开始供冰,而且盛家给的价钱比市场的价格还高出不少,楚锦河原想只收十两定金,但是盛管事大笑说道:“楚姑娘是我们少爷的救命恩人,您的人品我们一家都信的过。”
楚锦河才无奈的收下,送盛管事离开。
若是以后天天要给盛家送冰,肯定要有车,胡承家的车也不能天天都借给他们用,楚锦河想了想如今家里有了起色,迟早要买车,不如现在就买辆牛车。
楚锦河把想法跟张老三说了,张老三很高兴,等明年春种,坑定是要用牛,农户家自然是牲畜约多越好。
张老三和楚锦河说道:“我看要买牛车不如也买些小猪和鸡仔,养到明年就可以杀猪,鸡养大了也能下蛋。”
三房分家的时候,老宅没有给三房分任何牲畜,只有四亩田和一个破烂的祖宅,三房如今除了粮食什么都是靠买的,让勤俭的程氏和张老三特别心疼。
三房房子已经快建好了,张老三特地把猪圈建的很大,正好可以排上用场。
楚锦河点点头,一起往集市走去
再说盛管事回了盛家和盛夫人说完买冰的事,看着热到坐在贵妃榻上不想动的盛夫人,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楚姑娘年纪小,无论是说话还是神情都显得老练,您之前说她不像普通农户家的孩子,她还会制冰之术,要不要小的去查一查。”
盛夫人身边几个丫鬟给她打着扇子,但额头还是见汗,她闭着眼,想了想南方那几个大族,的确没有听说个姓楚的,她睁开眼睛慢慢说道:“不用了,她是我儿的救命恩人没有背地里去调查人家的道理,她若真是大族之后,我们也没有冒犯的地方,如若不是,我盛家也不介意与他们家交好,总而言之凭心做事。”
“是。”盛管事低头,心想是自己想多了,告辞出了门。
楚锦河和张老三在集市上买了一头壮年黄牛,还有五只小猪仔,又买了一篮子小鸡。
黄牛是在一处养牛的商户手上买的,张老三只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楚锦河讨价还价半晌,最终以十二两买了下来,顺便花了二两银子买了一个半新的牛车。
张老三本身就会赶车,东西买齐,付了钱,架着车,两人就往家走。
回到家程氏看着这一堆东西惊讶了半天,就是路上村民们都好奇询问张老三,听到是张老三买的,眼里都是羡慕,毕竟下河村有牛车的就两家。
楚锦河把猪圈规划好,把黄牛牵到后院的建房子时准备好的牛栏,就交代卯生看好,她完全不会照顾牲畜,只能交给卯生。
卯生似乎格外喜欢黄牛,可能也是应为觉得黄牛能增加自己家的劳力,屁颠屁颠就跑去割草了。
辰生回来见到猪圈多了几头猪,也格外高兴,趴在猪圈旁边,嘴里嘀嘀咕咕,楚锦河听了半天,发现他说的是等猪长大了,能做多少红烧肉啊,听的楚锦河哭笑不得,心想还好这些猪听不懂人话,要是整天听着辰生在耳朵边讨论自己的吃法,这些猪是不是得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楚锦河把和盛管家谈的生意和楚锦山说了,楚锦山点点头,说着夏季快结束,能有个长久生意的确不错。
第七十章 自作自受
晚上的时候楚锦河就用硝石冰凝固好,第二日大早,张老三就把冰送到了盛府,回来时顺便还把王牙侩带回来了。
他们约好一起看田,楚锦河擦擦手,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王牙侩的脸还是很有识别度的,村子居然有不少人认识他,一看他旁边还有张老三,联想到王牙侩的职业,瞬间就猜到张老三要买地。
看着张老三离开的背影,一个女人悄悄说道:“三房这是发大财了啊,房子也建起来了,昨天还赶着牛车回来,今天又跟着牙侩去看地,不得了啊。”
“听说是他家那个便宜女儿做出来的香皂买了大钱,我问了老张家二房的牛氏,说是挣了几百两。”另一个小媳妇也跟着磕牙,楚锦河不是张老三的亲生女儿,村子里没有像老张家称呼楚锦河和楚锦山是拖油瓶,但背地里都叫楚锦河和楚锦山“张老三的便宜女儿,便宜儿子。”
周围的女人跟着惊呼,几百两是他们这些农户想都不敢想的巨款了。
“之前去他们家那道士还真是灵验。”开始说话的女人继续说话,看着三房的位置感慨:“你看那倒道士说两房互克,如今两房一分家,大房就做了官,三房眼看着也发家了,只有个二房,没啥动静。”
老张家先前分家,大家是知道的,张老爷子为了不让他说是偏心大房才把三房分出去的,就把道士的话宣传出去了,让村子里的人都挺唏嘘的。
“不是说张老三没良心,他妹妹找他要方子,想跟着一起做,他把人赶出门了吗?”一个磕瓜子的老太婆说道,这是她从张家老太太嘴里听到的,同时还听到不少骂人的话。
“谁家钱是大风刮来,那张家小姑一分钱不出就找人家要,是我我也不给。”这位开口的妇女在楚锦河家帮过工,可是听自家丈夫说过张小姑的嚣张跋扈,她是个泼辣性子,最看不起张小姑这样的,自然有啥说啥。
却是如此,他们可是听说这个小姑子把嫂子都气哭了,稍微年轻一点的小媳妇都赞同妇女的话,同时点点头,张小姑每次回村看不起他们那个样子,也很难让人有好感。
“不说她了,他们家大房在镇子上够不着,三房可得抓紧时间亲香,以后他们吃肉,我们也能喝点汤啊。”一个小媳妇笑笑,岔开这个话题,开着玩笑。
周围人都符合的笑笑,心里都想起了这个想法。
王牙侩带着楚锦河和张老三很快就走到了张赖子家的田上,十一亩地不算多,放眼望去也有一大块。
谈生意自然是要有双方的,这块地是张赖子的,还要张赖子到场。
楚锦河到的时候田埂上没有看见张赖子,只看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妈坐着。
王牙侩在一旁说道:“我昨天回去也打听了张赖子的名声,的确也不怎么好,他惹了事,被人打伤了,能来的只有他的那个老母亲。”
张大妈见人来了,颤颤巍巍站起身,她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在这个普遍年龄六十岁左右的时代,已经半截身子入土了。
她走到张老三身边,拍拍张老三的肩膀:“老三啊,没想到买我家地的是你。”
张大妈活这么大的岁数,自嫁到下河村,足足有四十多年了,想张老三这个年纪的汉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并不陌生。
“张大娘,怎么想着要卖地,这就是你家老爷子留下的最后一点祖产了。”张老三叹了口气,地是他们庄户人家的命,一般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会有人卖的。
这话似乎戳到张大妈的痛处,她抹了抹眼角,叹着气说道:“还是有成这死小子不争气,和别人打架,腰上的旧伤被打出来了,现在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他以前没个正经事做,也没有存下个什么钱财,如今我只能把地卖了,给他找大夫了。”
张赖子很久以前没有这么混蛋,他爹十几年前去世,他也曾接过他老爹的衣钵好好的种地,只不过后来上山,腰上的的骨头摔坏了,虽然后来养好了,但是没办法做重活了,他便整日和一些痞子无赖混在一起,渐渐学坏了,家里的田是张大妈在种,后来张大妈也老了,扛不动锄头,家里这十几亩地便荒废了。
张有成家的情况张老三多少还是有一些知道,只是摇摇头,不在问了,跳下田里,捧起一捧土,翻了翻,冲楚锦河道:“是上等的好田,位置也好。”
张大妈连忙道:“以前有成他爹没走的时候就把这田伺候的好,不是后来有成身体坏了不能种田了,也不会荒两年。”
楚锦河点头,对着王牙侩说道:“那这地我们签下,白契和红契劳烦王大叔办齐全了。”
能办成一桩生意自然最好,王牙侩笑着点头,当场带着楚锦河和张老三到张大妈家把白契签好。
白契是户主私下签签署的地契,楚锦河很快到了张有成家,他们家不打,一个小院子打理的很整洁,想来张大妈是个勤快人。
一入院子,就听到偏屋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娘,是不是你回来了?”
这是张赖子的声音,楚锦河在医馆门外听到过他的声音,所以一直记得。
“是我。”张大妈回答。
“还有谁吗?”张赖子听出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继续问道。
张大妈不知为何,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牙侩和张老三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半天王牙侩带着和善的语气道:“我是镇子上的王牙侩,来帮忙你家卖田的。”
王牙侩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屋子里的张赖子如同被踩了尾巴一般,从偏屋传来“咚”的一身声,似乎是什么重物掉在地上,随即张赖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给我滚,我家的田一块都不卖!”
张大妈脸色一边,嘴里叫着“我的儿啊。”一面冲进了屋子。
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这田一会卖一会不卖的,张老三和王牙侩也追着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就看见张赖子趴在地上,双手撑着地板,但是怎么也爬不起来。
张大妈力气小,一时半会居然没能把张赖子扶起来,王牙侩和张老三上前,帮忙把张赖子抱到床上,楚锦河跟在他们后面,见张赖子果然是腰上有伤,严重到已经没有办法起身了。
想到之前他故意截他们胡,把金银花采光,楚锦河只能感慨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张赖子被抱上床,脸上也没有一点感谢的意思,他喘了口气,痞里痞气,又恢复了二流子的模样。
“我家的田不卖,你们赶紧走。”
“这...”王牙侩看向张大妈,询问她的意思。
张大妈一巴掌拍在张赖子的肩膀上,一张老脸快哭出来了:“作孽啊,你这腰再不看大夫就等着废吧,田不卖你到哪儿找到钱,都怪你一天到晚偷鸡摸狗,这都是报应。”
张赖子红了眼,他是个混子,但看着老娘落泪的脸,一时间心里五味具杂,犟嘴道:“那是爹留下的最后一点祖产,要是这卖了,我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我爹。”
“你还敢提你爹!”张大妈对着张赖子又是一巴掌:“你爹从小送你去学堂读书,就指望你懂点道理,你学不进不说,后来还做了个无赖,你看看你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厮混,你这腰被打残了,那一个来探望过你。”
张赖子不说话了,以前他的腰再山上摔伤过一次,这次的确是和一群狐朋狗友商量去隔壁村地主家偷点东西,结果运气不好,快逃走的时候被发现了,几十个家丁打的他们嗷嗷叫,要不是怕闹出人命,他伤的就不是腰。
其余几人都是皮外伤,他却是旧伤复发,直接摊在了床上,开始请了个大夫,开了个极贵的方子,直说不用他以后就会成个废人,平日里称兄道弟的朋友,一听怕他要借钱,这些时日竟是一个也没有上门探望过。
张大妈抹了下眼睛,把眼泪擦干净,对王牙侩说道:“我们把白契签了吧,我儿子这伤不能再拖了。”
要卖地的许多都是生活所迫,王牙侩这样的事情也见得多,点点头就从怀里掏出了写好的白契,考虑到双方都不识字,王牙侩把契约读了一遍,然后让双方在上面按上手印。
张大妈按上按上手印,又回主屋拿出个木盒,找出十一亩田的地契,抚摸了两下,最终念念不舍的递给张老三。
张老三对张赖子还是挺唏嘘的,但是他思想淳朴,觉得张赖子也是自作自受,便想着以后对孩子们管教一定要严,不能让孩子们成为张赖子这样的,平日不作为,如今报应不爽。
他也按好手印,王牙侩从怀里掏出个算盘,啪啦啪啦打起来,嘴里嘀咕:“张大娘家这地按五两一亩,这十一亩就是...”
“五十五两。”楚锦河从怀里掏出五十两面额的银票,还有五两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王牙侩有些惊讶楚锦河的算数,算盘拨到最后道:“没错,楚姑娘好算数啊。”
楚锦河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点点头,表示听到了,这时代没有乘法口诀的算法,算术只能靠珠算,虽然精准但是也比较麻烦。
第七十一章 办理红契
签完白契,楚锦河收好地契,便让张老三回家牵牛车,还要去衙门把红契办好,签了红契,才算是在衙门登记才算法律上真正的土地拥有者。
衙门人不多,王牙侩是衙门的老熟人,给门口的衙役塞了两个铜板,衙役很爽快就带着他们进了衙门后院。
衙门的后院是楚锦河从来没有见过的,楚锦河以前看电视上的衙门只知道有个公堂和大牢,还不知道衙门中还会养吏员这种职位,不过想想偌大的一个县,不可能就只有县令县丞每日登记庶务打理档案,那累也得累死。
不大的院子里,王牙侩带着楚锦河几人穿过两个回廊,四周有各部吏员办公的地方,与蓝衣的衙役不同,里面都是身穿白衣头戴书生样子的黑色纱帽的文职吏员,三四间屋子,每间屋子都坐着十几个这样的人,每个人桌前都有厚厚的纸张书本,他们手持着毛笔,不停的书写着东西,楚锦河一下子想到了后世在电脑桌前焦头烂额的白领。
楚锦河好奇的四处打量,张老三和张大妈却低着头,不敢乱看,他们一介平民,对官府衙门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王牙侩熟练的把楚锦河们带到一间屋子前:“这是户部吏员办公的地方,在这里登记好了,就算手续办齐全了。”
楚锦河点点头,跟着进去,里面坐着的吏员只是抬头看看,又低头忙自己的事,随后坐在最上首的吏员开口道:“王贵,又是来办田地过户的?”
“肖大人,又要麻烦你了。”王牙侩笑着说道,他是镇子上口碑最好的牙侩,自然在户部这些吏员面前是个熟脸。
“嗯。”肖司吏点点头,其实他只是户部的司吏,算不上官员,是没有资格被叫大人的,但王牙侩这样抬举他,他心里还是很舒服,肖司吏笑了笑,正想再说话,旁边一个吏员却先开口了:“老三?”
肖司吏被人打断话头,脸上浮现出不悦的神情。
楚锦河往声源看去,才发现屋子最角落有一处书桌,坐着的居然是白衣黑帽的张老大。
张老三惊讶的张大嘴巴,似乎没有想到在这还能遇到熟人。
“大哥。”
楚锦河面无表情的摸摸头,才想到张老大之前就是说在衙门混了个吏员,位置就是在户部,此刻在户部碰到他,也不奇怪。
张老大坐直身子,看了看王牙侩,又看了看张老三,心想自己弟弟和这个专做田地生意的牙侩混在一起干嘛,不会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要卖地吧,不对啊,听说他家那香皂方子卖了不少钱,还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张老大心中转了几个圈圈,上次他带着他老丈人来找自己,不会因为那件事又惹上了周蛮子,遭到周蛮子的报复了?
张老大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怕牵扯到自己,语气就变得不好了:“你在这干什么?”
肖司吏咳嗽一声,漂了张老大一眼,张老大脸色一变,才想起自己居然打断了上官说话,实在太没礼数了,慌忙对着肖吏员抱歉的拱手,心想可别为此事给自己穿小鞋。
肖司吏见此摇头,心想这新来的居然这么不懂事,不过不爽归不爽,事还是要办的。
“是来办红契的吧,把地契和白契给我看看。”
户部主管理的就是田地的过户和税收,对王牙侩来干什么很清楚。
王牙侩笑着称是,连忙让楚锦河把地契和白契递给肖司吏,楚锦河从怀里掏出几张纸,不动声色在底下夹杂一点碎银。
这是王牙侩一早就提醒她的,衙门水浑的很,这些吏员都是不见银子不办事的,你要是不给他们点甜头,她这红契的事能给她拖到过年。
肖司吏接过纸契,摸到手下银子的触感,顿时就眉开眼笑,看了看契约,爽利的说道:“你们是买下了下河村,张有成家十一亩地是吧,我这就帮你们登记好。”
肖司吏说话声音没有压低,张老大一听脸色变了又变,先是惊讶,后来是不可置信,随即皱起眉头,想到上官在这里,他想和张老三说话也不能插嘴,只能欲言又止。
其他吏员也羡慕的看看,他们羡慕的不是张老三买地,而是肖吏员又有银子收,衙门吏员说着在普通人眼中是个衙门公职,让人羡慕,但其中只有吏员自己知道,来做吏员的多是读书人,而这些读书人最多是会识两个字,读书读不出个名堂才做吏员的,朝廷为了避免考试内部作弊,规定吏员是不能参加科考的,真正要考取功名的文人是看不起吏员的,觉得这和衙门哪些三教九流的衙役一般,污了读书人的气结。
而且吏员的俸禄低的可怕,他们的经济来源多是一些灰色收入,譬如王牙侩这样来办理过户或者每年税收的时候中饱私囊,如今不是荒年,地产交易少,肖司吏是户部的头头,总是把控着来钱的事情,如何让人不羡慕。
给了银子,办事效率的确高,没有一会肖司吏便帮他们把红契办好,王牙侩笑嘻嘻说日后请肖司吏吃饭,才带着几人出了衙门。
到了衙门门口,王牙侩对着楚锦河拱手:“楚姑娘这些手续都办完了,我便先告辞了,看楚姑娘日后必是有大财运的样子,若还有买地的时候,可要照拂我一二。”
做牙侩的四面圆滑,嘴上总是捡好听的说,楚锦河嘴角笑了笑:“借你吉言,这是开始说好给你的银子,若是以后发了财,能再买地我必然还找你。”
王牙侩并不推脱,接过手上二两银子的‘劳务费’眉开眼笑,只跑了两天能赚到这一笔,已经不错,他们的劳务费并没有明码标价,全看客人给多少,二两银子在他许多客人手上算是大手笔。
楚锦河在这方面从来不小气,她日后还是要买地的,免不了还要找王牙侩,牙侩圈子多是互通的,要是生意做成了,客人给的银子吝啬,不出一天就会传遍牙侩圈子,下次你还有事找他们,他们就会从中使坏,给你介绍不好的田地,也不会认真办事。
看着王牙侩走了,张大妈从头到尾看处理事情的是楚锦河,眼里挺佩服这小娃娃,感叹道:“你们三房这是出了个福娃娃啊,以后离发家不远了。”
张老三喜欢别人夸自己孩子,哈哈大笑,到衙门口把牛车赶来,准备回家。
楚锦河笑了笑,并不说话。
几人刚上车,衙门追出来一个人,叫住张老三:“老三,你等等。”
来者是张老大,张老三把牛车停住,等张老大说话。
“你家买地老爷子可知道?”张老大跑的有点急,停下来便大喘气。
张老三摇摇头,买地是这两天才突发奇想,并没有来的急和老爷子交待,不过土地是农户家的命,他能扩充自家的田地,老爷子肯定会为自己欢喜,想到这里,张老三漏出憨厚的笑容。
“糊涂,你怎么不和爹商量一下,我看了你刚才留在衙门的红契,怎么买的是张赖子家的地。”张老大张嘴便责怪张老三,谁都知道张赖子是下河村出了名的无奈,那地再好,也怕日后种出来粮食这张赖子又来捣乱,那不是麻烦吗。
张老大这话一出,坐在牛车上的张大妈就不乐意了,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混账,但也听不得别人这样怀疑他的品行。
“张家老大,我那儿子日后要是去老三地里闹,不肖你们说,我当场打断他的腿。”
张赖子虽然混账,但有一点很好,那就是孝顺,张大妈敢这样说,自然是敢这样做的。
见到正主的娘还在车上,张老大面容一下子变得尴尬了,咳嗽了一下,解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张老三摸摸头,笑着说道:“大哥不用担心,这地过了红契,怎么也是我们占理。”
他之前也有这个担忧,但楚锦河说不用担心,楚锦河做事向来有主意,她说没事,张老三便无条件相信她。
见张老三说不通,张老大撇撇嘴,说了两句话便回衙门了,他不能离开位置太久,他是新人,不能在上官面前留个顽固职守的坏映像。
张老三先把张大妈送回家,如今家里没了田地张大妈下车脸上还有茫然,不知银子花完以后要怎么过。
农户人家世世代代都是以田产为生,土地就是他们的希望,如今没了田,心里都空了一半,她开始训斥张赖子说人比田重要,但她何尝不心酸,怎么也想不到家里的祖产会断在她这一代手上。
她脚步虚浮,张老三便让楚锦河把她扶进屋子,楚锦河点点头,送张大妈进了屋子。
楚锦河同情张大妈但她也不是烂好人,只能摇摇头,宽慰她:“先把张赖...有成叔的腰治好,日后让有成叔别和那些混混厮混,找份正经事做,总不会饿死。”
她原本想称呼张赖子,但这诨号多少有些不礼貌,张赖子如今三十好几,她叫叔也不吃亏。
第七十二章 大摆宴席
张大妈点点头,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楚锦河安抚了一会张大妈,出了屋子,正要出门,偏屋传来张赖子的声音:“张家那丫头,你进来一下。”
楚锦河挑眉,左右看看,应该是在叫自己了,她走进偏屋,看见张赖子的腰伤不能躺,只能像只乌龟一样趴在床上。
见到楚锦河进来,开口道:“你过来。”
楚锦河其实要是按这个时代的礼法看,楚锦河年纪不小,就这样没带一个人进一个男人的房间极其不合礼数,但楚锦河没这个概念,而且就算这张赖子有什么不轨之心,就他如今这个衰样,楚锦河两拳头就能把他头锤爆。
“叫我干嘛?”楚锦河慢悠悠走过去,居高临下看着张赖子。
“那田是我家祖产,日后我一定会买回来!”
楚锦河还以为他要放什么狠话吓唬自己,还准备他要敢这么说,她就先让张赖子知道什么叫花儿怎么这样红,没想到等了半天就听到他闷声闷气说了这么一句。
“喔,你就为了和我说这个。”楚锦河挑眉。
“我知道我以前混账,经过这两天静躺,我那些道上称兄道弟的的朋友一个也没上过门,周围村子里人家都嘲笑我,我就想明白了,我以前是自作自受,如今还要我娘为了我操碎一颗心,家里的田产也没了,等我腰好了,我会重新做人的。”张赖子斜着一双眼,很深刻的检讨自己,也下定决心改过自新,只是他天生一股混混的无赖样子,此刻看上去反而有点狰狞。
你和我说干什么,楚锦河嘴角抽搐了一下,被他突如其来的文绉绉说辞激起一身鸡皮疙瘩,敷衍的点点头:“那便好。”
“我之前偷了你们采的草药,我给你们道歉,你能不计前嫌,不在乎我之前的名声买我家的田帮我们家一把,可以看出你们家是好心人,你放心,我张赖子虽然混蛋,但觉对不会恩将仇报,等我好了觉得不会去你们家田里闹事的,我会好好找事做,堂堂正正赎回我家祖产。”他知道自己之前的名声不好,为了自己这个身体,自己老娘四处奔波借钱,田地低价也没有人买,都不肯相信他,此刻能买他家田,都是帮了他家大忙,张赖子很感激楚锦河,他三十多年仿佛此刻突然清醒,看着楚锦河信誓旦旦说道,也是在向自己承诺,他年轻时有老爹庇佑他,老爹没了又要靠年迈的老母亲为自己操劳,自己也该从浑浑噩噩里醒过来了。
不不不,我没想这么多,只是你家田离我家近而已,还便宜,我也不怕你来闹事,我别的没什么优点就是能打,你要敢来我都做好打断你腿的准备了,楚锦河完没有想到床上躺了一天的张赖子能想这么多,只能感慨人民群众的脑补能力这么大,汇集到最后楚锦河只能尬笑,发出一声。
“呵呵。”
出了张赖子家大门,张老三让楚锦河上车,开口问道:“怎么去那么久。”
“没什么,张赖子看来是真的要改过自新了。”楚锦河坐好,看着张老三驱动牛车,嘴里慢慢说道。
“那便是最好。”张老三不知道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但听到这里还是很开心,他觉得一个人要是能踏踏实实做事,便饿不死,张大妈晚年也不用太担忧。
买了地,张老三格外亢奋,跟着人群开始种冬小麦,争取明年四月能再收成一波。
如张老大说的,张老三买地的事很快就传到老宅耳朵里,老爷子把张老三叫去老宅,楚锦河懒得跟着去,不用想也是教训张老三怎么能买一个无赖家的田。
接近夏末,三房的屋子已经完全建起来了,由于他们一家老早就搬进来住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办一下新房的请神仪式。
下河村的风俗就是这样,在搬进新家时要在屋子里烧香祷告,告诉祖先自己搬了新家,祈祷祖先保护自己家宅平安。
楚锦河对这个并不清楚,就让张老三拿主意,张老三和程氏都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对神鬼都很敬畏,这种风俗自然要办的。
于是把日子定在十月中旬,当天张老三在镇子上请了厨子,早上做完请神的仪式,便摆起宴席,请全村人吃饭。
建房子的时候村子很多人来帮过忙,就是庆祝,这个宴席也是跑不了的。
从早上开始鞭炮声就响起来,村子里七大姑八大姨拉着程氏叽叽喳喳,一会说她好福气,一会说她嫁了个好丈夫,楚锦河脑袋都大了,躲在厨房后面偷个清闲。
刚做了没一会,突然听到有脚步声走来,随后传来张小姑的声音:“落雨啊,那陈家小郎也来了,你们已经定了亲,日后就是夫妻,你见着他僵着张脸做什么。”
张小姑说完,就是张落雨情绪不好的少女音:“我与他就见过两面,根本不熟悉,您让我用什么表情去看他。”
张小姑心里气恼,想着张落雨不懂事,今日三房庆祝新房子建成,作为未来亲家,与张落雨定亲的陈家也来了,张落雨对着陈家小郎衣一副冷淡样子,陈家小郎不说,那陈家老太太可就不乐意了,拉着她抱怨半天。
她家的调料铺子可全靠陈年在码头上的人脉才能低价拿到,自然要讨好陈家了。
“你如今这个样子,让陈老太太不喜,你以后嫁到陈家还有好果子吃?你怎么这么傻,听小姑的,待会对陈小郎好些,就当哄哄你未来夫婿。”张小姑一只手抓着张落雨,撇着嘴交待张落雨,想着前院陈家老太太还等着自己回复,又慎重叮嘱了一下张落雨,跑着出去了,留下张落雨面红耳赤。
什么未来夫婿,未来婆婆,嫁进陈家,她实在受不了张小姑说的这样直白,一跺脚,眼泪又要掉下来,她又不是哪些不正经的女人,被张小姑说的还要去讨好男人。
张落雨心里早早有了人,本来快接近婚期,心里就压抑,此时更是五味具杂,胡方天来找过她好几次,总是安慰她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办法,她委屈极了,看间接拆散她们都陈家小郎怎么能有好脸色。
厨房位置在后院,后院位置大,程氏觉得浪费就在厨房后面开出两块菜田,种了黄瓜和一些小菜,此刻楚锦河就躲在黄瓜架子后面,她身材偏瘦,并不起眼,张落雨也没发现她。
楚锦河脑瓜更疼了,对自己这个听墙角的体质无可奈何,她也不敢出去,这个时候出去张落雨得更尴尬。
她是知道张落雨心里喜欢谁的,张落雨自从楚锦河和她谈过后就把她当成战友,因为楚锦河嘴巴严,也没有看不起过她,让她浮躁的心情能得到一点平静,所以平时她和胡方天的事情都喜欢和楚锦河说清楚。
楚锦河是现代人,自小接受的是自由恋爱的教育,张落雨和胡方两人的事情,在大周这个朝代或许有些过火,但他们只是很纯洁的爱慕对方,也没有做出很出格的事,楚锦河自然能理解。
张落雨发了会呆,擦干净眼泪,才慢慢离开。
楚锦河叹气,从黄瓜架子后面出来,跟着回了前院,今天这么忙,张老三估计招呼不过来。
前院已经摆了七八桌,陆陆续续坐满了人,老宅那边只来了老爷子和二房夫妻,老太太还在生张老三上次没听她话的事,不愿意来,张老大推脱衙门事多,告不了假,也没来。
他们这一桌还有张小姑和陈家人,张小姑拉着张落雨,让她和张家小郎陈江坐在一起,张落雨一张脸勉强扯起笑脸,陈江却极为高兴,轻声和她说着话。
张老三站在老爷子旁边,点头,听着老爷子和他交待什么,过了了一会院子又进来几人,张老三惊讶的站直身子上前招待。
来的不是别人居然是程老爷子,他身后还有一个长相普通的汉子,身材健壮穿着灰色衣衫,虽然是农家打扮,但很文气。
他身旁还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脸上还有浅浅的淤青,是不久前从大牢里出来的程安晓。
“老爷子怎么来了,这位是?”张老三对程老爷子来很惊讶,连忙把人引到老宅这桌,看着旁边的陌生汉子问道。
老宅这桌是最上桌,程老爷子是程氏的父亲,张老三的岳父,身份坐这桌没错。
“我是兰栀的大哥,安晓便是我儿子。今日妹夫新居建起,大喜的日子,我们自然要来祝贺。”汉子笑着回答,把手上的贺礼递给张老三。
“恭喜姑父大喜。”程安晓笑着作揖,加之他是读书人,一身长衫,做出这个动作也赏析悦目。
“原来是大舅哥,我肯定是欢迎的,坐坐坐,上河村这么远过来肯定饿了,一会就开饭了。”张老三是个淳朴汉子,说不来程大舅那样文绉绉的词,想到程老爷子能这么高调到来,摆明就是给大家看,让大家知道他们家已经与程氏和好,告诉大家程氏也是有娘家的人,给足了程氏的面子。
第七十三章 关系复杂
周围人也的确开始窃窃私语,虽然让程老爷子很不自在,但这是他该做的,一个女人嫁到丈夫家,名声不好又没有娘家,日子会过得怎样可想而知,这么多年他没有管过这个女儿,内心也曾愧疚,加之三房帮过自己家大忙,所以即便此刻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但他还是昂首挺胸,不动声色。
“不是说程氏娘家觉得程氏当年行为不检,断绝了关系吗?怎么今天来人了。”
“那都是谣传吧,我看程氏这么多年对张家一心一意,也没传说中那么不堪啊。”
“程氏和张老三日子过得踏实,程家可能早原谅了程氏,看如今不挺好吗。”
诸如此类的话淅淅索索传出,楚锦河听在耳朵里,再看程氏严眼中有感动的泪水,楚锦河知道这一刻程氏多少是释怀的。
三人坐下,张老爷子内心虽然惊讶,但他是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自然不会做出失礼的举动,笑着和程老爷子攀谈,他知道程老爷子是秀才,多少带有一点敬意。
陈家人不太明白状况,但既然是亲家母的娘家,还是读书人家,以后张落雨嫁到他们家,当然是觉得三房人脉关系越多越好,一时间桌长气氛一片和谐。
陈江和程安晓都是相同年纪的少年人,话题也多,人一多,主桌这边有点挤,张老三想了想,便干脆让孩子们专门坐一桌,让在先生那告假回来帮忙招呼的楚锦山,单独开一桌。
楚锦河请来的的厨子当时给的银钱丰厚,菜也卖的多,也不差一桌,村子里和三房关系好的人家都有孩子,于是这少年人一桌便坐的满满当当。
大周风气比前朝开放,又是光天化日之下,男女便是混席,少年人这一桌便坐着楚锦河楚锦山兄妹,张落雨和陈江,程安晓,胡承,还有三个不认识的少年男女,最旁边,就是坐着面色不耐烦的张耀祖和苦涩笑容的胡方天。
与以前不同,不用和大人坐在一起,畏手畏脚,又是相同年纪,话题也多,大家比平时上席气氛更轻松。
只有楚锦河看着一桌子人各式各样的表情,心里想着,得了,一村子的八卦都在这了。
张小姑为了表现张落雨和陈家的亲厚,特地让他们两个坐在一起,陈江对张落雨一见倾心,处处表现出体贴,非常尴尬的是,他们对面坐着的就是胡方天,张落雨白着一张脸,胡方天看着陈江举止大方,身上衣服也是好料子,能让张小姑看上的人家,必然家中是殷实的,不可避免心中自卑,脸上也只有苦涩的笑容,连旁边不认识的少女和他搭话他都是心不在焉。
再说张耀祖,楚锦河已经许多天没有见到过他了,他从科考落榜后回到老宅整日待在屋子里不出来,当初三房说分家,他闹过脾气,后来被张老大不知说了什么劝好了。
张老三去找了他好几次都被他不赖烦的打发回去了,张耀祖一直住在老宅,老太太还以此作为理由,找张老三要过‘住宿费’,张老三也苦笑着给了,如今三房已经建好,他今天便搬了过来。
他左边是胡方天,右边是满面笑容的程安晓,年轻一辈的三个几乎同时上学堂的读书人都坐在了一起,难免要被人比较。
胡方天读书刻苦,去年科考就考上了童生,程安晓家中便是读书人,从小在上河村也是小有才名,今年和张耀祖同时去科考的,已经有了童生的功名,对比之下,张耀祖却是他两中唯一一个没有童生功名的人。
周围人都在夸着这一桌少年都是有前途的人,如今楚锦山也上了学堂,虽然上的完,但先生也常夸他聪明,只是张耀祖心浮气躁,总觉得大家都在嘲笑他,眼中也越发阴霾。
楚锦山和程安晓说的格外投缘,楚锦山在上河村上学堂,从楚锦河把程安晓从大牢中救出后,程老爷子对楚锦山和辰生就很照顾,楚锦山也渐渐和程安晓认识。
楚锦山求知若渴,程安晓只长他两岁,却是多读十几年书,也长长指教他,他们一个年纪,讲的课题也比先生讲的更有意思更清楚,现下见面自然熟练的攀谈起来。
胡承听不懂他们的文绉绉,撇着嘴酸里酸气拉着楚锦河说道:“你看看你哥,都快读成书呆子了,我上次叫他去河里游泳,他居然说什么,读书人衣冠外貌皆要整洁,怎可坦胸漏乳,气死我了。”
楚锦山说话可不是这个语气,之前天热附近村子小孩都爱到河里游泳,但总有意外,又两个小孩溺水,家里大人便严令禁止孩子们到河边玩,楚锦山八成是和胡承开玩笑,胡承故意给楚锦河讲他坏话。
你这原配被小三挤下位置的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楚锦河用极其微妙的眼神看胡承,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随即说道:“你好像个怨妇喔,你怕我哥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吗,我鸡皮疙瘩都要被你酸掉了。”
“你别说了,我鸡皮疙瘩也要掉了,我不搞那啥,我还要娶个漂亮媳妇呢。”胡承被楚锦河这似是而非的语气说的打了个寒战,不耍宝和开玩笑了,偷偷指了指张耀祖和楚锦河说道:“你家那未来大状元以后就要和你们一起住了,你们可怎么受得了。”
张耀祖以前仗着读书人的身份自视甚高,到哪儿都昂着头,看不上村子里任何同龄人,他们都在背后嘲讽他未来大状元。
想到这一点楚锦河脑袋也疼,张耀祖的性格和老太太很像,就是那种没事也要折腾点事出来,以后住在一起还不知道会不会打起来,不说这一点,他整天昂着头,楚锦河抬头看他那大鼻孔也挺糟心的,但他是张老三的长子,楚锦河没有理由说不让他一起住的道理。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楚锦河一只手撑着下巴,发誓只要张耀祖不犯贱,她保证不敲他闷棍。
“那你小心了,你们小时候可不知道吃了这家伙多少亏。”胡承嘻嘻笑着。
楚锦河楚锦山刚来张家的确让张耀祖欺负的不清,那是后他们年纪比张耀祖小,整天被张耀祖揍,后来楚锦山长大,长得比张耀祖壮,反揍了张耀祖一顿,结果就是他到老爷子面前告状,楚锦山又反被揍,诸如此类的事情不少,什么告假装,什么偷东西诬陷他们,胡承是和他们一起长大的,自然什么知道张耀祖阴损的很。
“他不怕挨打就来。”楚锦河撇嘴,看着一个桌子上乱七八糟的关系,张落雨,陈江还有胡方天剪不断理还乱的肥皂剧三角恋,张耀祖如X光敌视胡方天和程安晓的阴霾眼神,楚锦山对这个从小斗智斗勇到大的张耀祖格外防备心情。
只有楚锦河和胡承两个像吃瓜群众,看着一桌子少年人乱七八糟的关系,感慨少年人的世界也不比成年人轻松。
张老三招呼着客人,忙的脚打后脑勺,程氏大着肚子不方便走动,很多关系好的妇人都帮忙端菜,帮了很大的忙。
菜都上齐全,有肉有酒,气氛一下子热闹到了极点,纷纷感慨张老三的大方,菜品都是实惠的大鱼大肉,在农户人家眼里,过年才会吃这么好,这些菜都是好菜。
一顿酒席足足吃到天快黑了才散场,有的妇人留下帮忙收拾碗筷,楚锦河把有些剩下的菜分好,每一样倒在一起,让他们如果有需要,可以带一份走,妇人们都大喜,农家不讲究什么剩菜剩饭,今天的饭菜都是大鱼大肉,十天半个月未必都能吃上一份,清理收拾好碗筷,把剩菜都分走了。
程老爷子家住在上河村,路程不近,张老三套好牛车,送他们回去。
二房的牛氏看着三房都有牛车了,嫉妒的不行,在老爷子面前上眼药:“爹,你看老三,这有了岳丈就忘了您,也不说先送你。”
程氏就在一旁站着,听到这话一下子尴尬起来,张老爷子皱着眉头,看了牛氏一眼:“饭没吃饱吗,话这么多。”
说完他摇头往家走,牛氏被骂了,撇着嘴掐了张老二一下,张老二瞪她,也连忙跟了上去。
楚锦河嘴角抽了抽,觉得牛氏是不是脑袋有什么问题,从三房到张家老宅不过五分钟路程,这还需要坐车。
但是三房起码的道理还是要懂的,楚锦山指了指程氏,意思今天人多,让楚锦河照顾好程氏,笑着跟上老爷子,表示重视的送老爷子回家,看到这个举动,老爷子脸上果然松动了许多。
最后走的是陈家,这次只来了陈江和他母亲陈老夫人,陈江把牛车牵来,等着自己母亲和程氏张小姑说话,悄悄走到张落雨面前。
楚锦河眼观六路,看到这一幕嘴角就抽了抽,再看张小姑和陈老夫人,他们都看见了,同时做出一副了然的表情,年轻人看到心仪的人总想多说会话,于是她们假装没有看见,愉快的说着别的,只有程氏什么也没有看见,微笑着听两人不咸不淡说着没营养的话题。
第七十四章 夜半来客
陈江其实是个长相俊朗的小伙子,用楚锦河的眼光要看,他要比胡方天看着让人顺眼一些。
天色渐渐变暗,陈江看着张落雨轻轻说道:“张姑娘,今天你看上去似乎并不开心,是我做了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吗?”
张落雨没有想到陈江和自己说的是这个,她以为自己表情已经隐藏的很好了,也按照张小姑说的那样一直保持微笑,陈江观察如此细微,竟然能看出自己的闷闷不乐。
楚锦河站在不远的地方,奈何她耳朵灵敏,虽然一张脸面无表情,但耳朵不自觉的就竖起来了。
她也没想到陈江会问这个,楚锦河还以为这家伙会像如他年纪的毛头小伙子一样说什么我心悦你啊,等你嫁到我家就怎样怎样的甜言蜜语。
“你挺好的,我不是生气。”张落雨喃喃自语,看着陈江,不可能和他说我喜欢别人了,都怪你家来提亲,毁了我的姻缘吧。
陈江看着张落雨轻声说话,有些羞涩的挠挠头:“张姑娘,那个,有些话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和你解释一下,其实很早之前我见过你,你在你小姑家做客,帮忙看店。”
张落雨有些惊讶,她对陈江一点印象都没有,她去年的时候正是家里商量想给她说亲的时候,张小姑想给她找个镇子上的夫婿,便接她到镇子上住了半个月,名义上是做客,其实是带着她让各家有郎君的夫人们知道她有个长相不错的侄女,这种变相的相亲曾让她烦躁不已,那段时间的记忆也被她刻意忽视了。
“我家是码头上跑码头的,和你小姑家有生意来往,有几次我带着人在你小姑家里帮忙卸货,我还和你说过几次话,可惜你好像不记得了。”陈江接着说,看着张落雨迷茫的眼神,知道她没有影响,不禁有些失落。
“你哥哥是读书人,你说话也温柔,我认识的女子少,只觉得你比别的女孩子还要秀气,那时候我就觉得我挺喜欢你的,你小姑到我家来说亲时我高兴坏了,想也没想我就让我母亲带着我到你家来了。”陈江说完,没等张落雨做出表情,自己先面红耳赤,他不似读书人说话文雅好听,他很小的年纪就帮着家里在码头跑生意,心里比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年要成熟多,也希望自己说这些不要吓到张家姑娘。
“我与你说这些没有想唐突你的意思,只是我看你闷闷不乐怕你讨厌我,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不是那种相亲随便看一个姑娘就喜欢的孟浪之人,或许你现在看我是陌生人,那种感觉上对我可能会不喜欢,但我们还有时间,我希望的是你能看我未来的表现,也给我个机会,让我了解你,你也尝试了解一下我。”
陈江说话时压低声音说的,加之天色变暗别人也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并不清楚他们再说什么话题。
楚锦河的耳朵比常人灵敏多了,听着陈江这小子长篇大论,莫名有点欣赏他了,他的确比一般的少年更成熟,至少楚锦河看出他对张落雨的确是真的喜欢,不然张落雨开年就要嫁到他家,他完全不用向张落雨解释这么多,这种勇于争取的精神,就比胡方天好多了。
陈江明显很在乎张落雨的感受和想法,一段话说完也特别洒脱,张落雨耳朵红了,陈江这变相的告白在这个年龄已经属于火辣,张落雨对他并没有讨厌的感觉,只是她心里已经有了胡方天,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面前这个认真的少年。
陈江并不要求张落雨能立马回应他,婚姻是结两家之好,他想张落雨或许并不是对自己完全不满意的,如果没有一点点喜欢,那她在当时相看的时候,张家就会拒绝他家的提亲。
只是陈江并不了解在张家张落雨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存方式,张落雨是老太太最疼爱的孙女,但这是建立在老太太对张落雨的绝对控制权上,很多事情并不是张落雨能说不的。
远处陈老夫人唤陈江,再不走天就完全黑了,到时候路上容易出危险,陈江应答一声,从怀里拿出一个发簪,最后跟张落雨说道:“我在镇子看到的小玩意,觉得适合你,你收下吧。”
不等张落雨看清是什么,他红着脸,跟有鬼追他似得跑的飞快。
张落雨茫然看着手上的珠簪,簪身是银的,簪头有一块小小的玉石点缀,散发着温和的碧绿波纹,明显是上等玉,光看着就知道价值不低,他一个少年想买这簪子,肯定是攒了许久的钱。
不可否认,少年全心全意的爱慕让张落雨有一丝的感动,这种情感也让张落雨有些厌恶自己,她喜欢的是胡方天,怎能一心二用,再看手上的珠簪,不禁觉得烫手,让她心里乱七八糟,各种各样的心思,最终汇成苦涩,化作一声叹息。
楚锦河也叹气,扶住程氏进了屋子,思考以后最好能有个好结果。
忙碌了一天,三房洗漱完都早早的歇息了,房子扩建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屋子,辰生和卯生对此格外兴奋,只是以前两个孩子常有踢被子的习惯,如今分开了楚锦河也常起夜,到他们房间给他们盖好被子。
一天的接待这个接待那个,让三房每个人身心疲惫,睡得很沉,楚锦河也累,倒在床上就陷入了梦境。
没过一会咔嚓一声,楚锦河房间的窗户被一把匕首撬开,一个人影跳了进来,他回身把窗户关好,喘着粗气靠近熟睡的楚锦河。
就在他手快要触碰到楚锦河时,一把寒光凌厉的长剑已经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楚锦河眼漏凶光欺身而上,她手臂倒提长剑,别在来者脖子,一只手拉着来者衣领,等看清了面前人的面貌,压低声音道:“怎么是你?”
楚锦河睡眠从来就浅,而且五感格外灵敏,从窗户响起一点声响的时候,她就惊醒了,但她没有动,她听到一个男子喘着粗气靠近自己,手上已经在被子里握紧了长剑。
这把长剑还是之前在木青山与虎搏斗的黑衣人的,她开始把剑藏在山上,但后来出现了一大波黑衣来村子探查后,她怕被他们发现蛛丝马迹,就从山上取了下来,一直放在自己的床畔,没想到这个时候排上用场了。
男子轻轻笑了,声音低沉的说道:“救我。”
这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楚锦河皱着眉头看着一脸苍白的赵笠,怎么也想不到他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儿,她来不及问,屋顶已经出现脚步声了。
“进来。”楚锦河快速收起剑,抓着赵笠的衣领往被子里一拉,将他带到自己床上,用被子把他盖住,最后做出睡着的样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前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脚就从窗户进来两黑衣人,听着窗户门栓掉落的声音,楚锦河在心里骂人,一个两个都来拆家了。
两个黑衣人压低呼吸在屋子找了一圈,对视一眼同时摇摇头,一个黑衣人小声说:“没有人。”
“我们追错方向了吗?”另一个黑衣人说道。
“可我看见他往这个方向逃的。”第一个黑衣人皱起眉头,两人同时往床上睡着的楚锦河看去。
楚锦河睡觉喜欢穿很轻薄的衣裳,这样贴身很舒服,此时她是侧躺的,赵笠在她被子里,脑袋就靠在她的肚子上,他呼吸有些沉重,呼出的气息让楚锦河肚子痒痒的。
楚锦河闭着眼睛,脸上的表情动都没动,被子里一只手用力掐在赵笠的耳朵上,意示他别再捣乱了,果然赵笠屏住了呼吸。
两个黑衣人靠近楚锦河,他们们是练武之人,对气息格外熟悉,他们在床边站了一会,发现床上的人呼吸很平稳,没有一点波动,的确是睡着了的样子,刚才听到的沉重呼吸似乎是听错了。
但是他们向来谨慎,一个黑衣人牵起被子一角,冲着另一个黑衣人点头,暗示只要掀开被子不对劲,就动手。
楚锦河背后见汗,另一只手已经握紧长剑,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好人,要是被子一被掀开,自己就暴起出剑,干掉一个是一个。
一只修长冰凉的手握住了她握长剑的手,压着让她别动,千钧一发之间,一声狗叫响起,随后村子其他的狗也跟着叫唤起来。
“往那边跑了!”黑衣人松开被子,脸色一遍,如旋风般跳出屋子,向狗叫的方向跑去。
楚锦河不敢动,怕他们两还要回来,等了半晌,几户人家被狗叫吵醒,提灯出门看了看,没看到人,又骂骂咧咧回屋躺下。
最后是赵笠把被子拉开,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不会回来了。”
楚锦河大喘气,猛的坐起身,一瞬间胸膛里的心脏如同打鼓般,飞快跳动。
“你到底是什么人,别说什么商户家的公子哥,我可不觉得一个普通粮商少爷会惹到两个武艺高强的杀手。”楚锦河不敢掌灯,也不敢说太大声,万一不小心把主屋的程氏惊醒了,发现她屋子有个陌生男人,她得吓得当场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