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山中少年
破败的祖宅几十年没有维修过,张老三把房子全推到了,先只留修缮过得主屋暂且住人。
楚锦河想要建自己想要的屋子,一天到晚都在跟着张老三指挥,她把院子规划成四合院一样,不同于镇子上哪些一进二进的院子。
她采买的都是比较好的材料,特别是窗户,她花大价钱买了一批琉璃,楚锦河实在不喜欢这个时代窗户上面贴的油纸或者绢布,光线不好的同时还过于脆弱,琉璃的窗户的既明亮又比油纸结实,一举二得。
只是这惊呆了帮忙建房子的汉子们,看楚锦河画的规划图里,起码要建将近十间屋子,这一片琉璃就得不少银子,一下子买这么多,得多少银子啊。
这样几天都是三房一家子忙碌到团团转的时候,没有楚锦山的帮忙楚锦河的确感受到很不方便,张老三跟着汉子们干活,卯生在后面实验室做香皂,程氏不能太劳累,张落雨似乎也被一家子的朝气所感染,默默的帮忙照顾程氏。
这一举动把程氏感动的不行,她一直让张落雨不要干活,但是张落雨并没有听,虽然不熟练但还是帮忙做一些轻松的活计。
这一幕看在楚锦河眼里,但她更忙,设计图是她画的,很多地方设计都很新奇,楚锦河很多时候都要亲自去指挥,闲下来的时候还要接替楚锦山上山砍柴火。
老宅这边张老二过来看了两遍,看见张老三这边真的大建房子,回去添油加醋和老爷子说了一通,老太太听了只瞪眼,虽然没花她的钱,但就是心疼银子,嘴里骂骂咧咧几天。
牛氏也没事过来看看,一来就在拉着程氏说话,无非就是些像兑了醋一样的酸话,介于她有前科,每次牛氏一来,张老三就紧张的看着程氏,生怕牛氏又把程氏撞地上了。
这些琐碎楚锦河没时间关注,她在山上找地方砍柴,还要找制作香皂的植物。
这日她上了山,想着自己进山打两只兔子,晚上加个餐,走着走着不自觉就进山有点深。
发生过上次的事情,楚锦河对深山有本能的警惕,她费尽功夫终于抓到一只兔子,本不想贪心,准备往回走,谁知她灵敏的耳朵又动了动。
隐约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呜呜呜的空冥声从深山深处传来,楚锦河慢慢蹲下,这似乎是什么动物的呜鸣,又似乎是某种号角的声音。
楚锦河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慢慢往后退,心中虽然疑惑,但她并不打算深究,鬼知道会不会有危险。
号角的声音时有时无,楚锦河头也不回的往外跑,没跑一会,空中传来气流的波动,楚锦河猛然停下,一个人已经站在了自己面前,如果不是她动作灵巧,此刻她就撞到那人身上了。
“什么人,鬼鬼祟祟。”那人发出声音。
楚锦河后退一步,双手背在身后,一只手已经握在腰间的斧头上,她嘴角微勾,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和善一些:“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啊,我就是上山抓兔子的。”
那人皱着眉头,眼神在她腰间的兔子上撇了一下。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楚锦河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有点眼熟,她大脑飞快运作,一瞬间就想起这个人是谁了。
几天前有个富家公子朝自己问路,这人就是跟着那个少爷的小厮,他当时不赖烦的态度可是让楚锦河记忆犹新。
“是你!”楚锦河大喊出声。
“什么?”面前的少年明显没有认出楚锦河,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黄毛丫头。
“满月,停手。”
如沐春风的声音传来,楚锦河回头,一个白衣少年一瘸一拐的走出来,见到楚锦河笑了笑。
“是那天给我们指路的小姑娘,你不要那么紧张。”少年慢慢开口,对满月挥挥手。
满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松懈,但听到少年的话,还是后退了一步。
“小姑娘,你一个人往深山跑什么?”少年走到楚锦河面前,温和的笑道。
楚锦河眼眸低垂,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满月隐藏在手臂后面的短刃,她摸摸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我追着兔子进来的,抓着兔子我才发现迷路了,现在正要找出去的路呢,谁知道他一下子跳出来,差点没把我吓死。”
楚锦河手指满月,语气中带着不满。
少年眼眸深邃的看了眼楚锦河,说道:“是我的小厮太没规矩了,让姑娘受惊了。”
“是该多管教。”楚锦河接着他的话说,见到满月看自己不善的眼神,她感觉打住,随后又问道:“这深山老林,你们这些公子哥怎么也在这儿。”
满月神情变了一下看向少年,少年却从容指着他来时的方向,语气平缓的说道:“往那边去深处有个湖,我家管家以前采买过一种鱼,巴掌大小,通体透明,肉质极其细腻,我家中长辈格外喜欢,但可惜后来在没看到过有卖这种鱼的人,我家管家采买时听卖鱼人提到过,这鱼产自木青山,我便想来找找,也是我运气好,今天刚找到这湖。”
他笑着和楚锦河解释,话中没有丝毫破绽,一般人也就信了,但楚锦河又不是真的村姑,这公子哥带的下人功夫不低,自己察觉情况不对,尽量隐藏生息,但是两下就被追上,那叫满月的小厮身上透露的杀气太重,要不是这少年出声,在刚才叫满月的小厮掌心的刀就会对自己亮出来。
既然是来抓鱼的,又不是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何必这么紧张,楚锦河知道面前的少年有秘密,但她不想深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此刻装傻才是活命的方法。
“这个样子啊,那你们抓到透明的鱼儿没,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透明的鱼呢。”楚锦河把话题扯开。
“可惜了,我们钓了一整天都没找到。”少年扬了扬手,眯着眼苦笑一声,这时候楚锦河才看见他手边还有一根翠绿的鱼竿。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要回家了,回去晚了我娘该满山找我了。”楚锦河把兔子往上提了提,不动声色的往外走。
“姑娘不是迷路了吗,满月你送姑娘出去。”少年笑着,没有任何异常的神色,很贴心的对自己小厮吩咐。
满月黑着一张脸,虽然想说什么,但是看着自己主子看自己的眼神,还是住口了,对着楚锦河耐着性子道:“走吧。”
“多谢。”楚锦河表示感激的点点头,急急忙忙跟上满月的脚步。
从少年的角度看去,她慌慌忙忙的样子,完全就是个没讲过大世面的村姑。
半晌,将楚锦河送出山的满月折回来,看见少年低着头在沉思什么。
“主子,卑职不明白。”满月半跪在地上。
“嗯?”少年慢慢回神,脸上还是一副无害的微笑。
“为什么放那个村姑走,她深入到了这里,谁知道是不是探子,您为什么阻止卑职杀了她。”满月低着头。
“杀了她?”少年轻笑,继续说道:“然后她的家人带人满山找她,最后上山人越来越多,最后你想要来个屠村?”
少年还是一副笑脸,看上去就是个温和不谐世事的少年,嘴里一开口就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满月不说话,少年又继续说:“况且这里离我们的地方还远着,她再聪明也只能觉得我们两个出现不自然,未必察觉了别的事情,我让你送她出山,就是让你确认她的身份,我教你们做事准则是不择手段,但不是随便不动脑子的草菅人命。”
“是,卑职的失误。”满月惭愧的低头。
“我们几日前上山在村子碰见的指路人就是她,你送她出山也应该知道她的住所了,你查一查她是不是这个村子的人,身份上面有什么疑点,如果有问题,格杀勿论。”少年微笑着,眼神看向山林深处,语气轻轻。
“遵命!”满月表情严肃起来。
再说回家的楚锦河,看着木青山,心中说不出的不安,但她把所有的疑惑压在心底,那个少年有秘密,但这种秘密她不能深究,直觉告诉她,自己的今天的记忆最好就此忘掉,不然未来估计得不得安宁。
卯生见她回来,看着她疑惑的问道:“三姐你发什么呆呢,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啊。”
楚锦河回过头,摸着卯生的头顶,语气难得严肃一次:“以后尽量少上山,香皂的材料我找个时间去镇子买齐,材料以后不要上山采了。”
“怎么了,哪又得多花一笔钱呢。”卯生被楚锦河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她知道楚锦河这样说肯定有原因,但是多花一笔钱她有点心疼。
“山外围有老虎,被老虎吃了重要还是钱重要。”楚锦河吓唬卯生,今天的疑惑跟谁都不能讲,她觉得那个少年看着明朗温和,但是直觉上她感受到了危险,这种疑惑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我的天呀,那还是不要上山了。”卯生捂住嘴巴,眨眨眼拉住楚锦河,想着这个姐姐莽撞的性格,反而怕她又上山。
第四十六章 偶遇尹玲
十来天过去,三房的房子已经建起一半,秋收快要开始了张老三和帮忙建房子的汉子们准备加快工程,免得耽误了田里的活。
从那天下山之后,楚锦河没有在上过山,木青山给她的感觉已经从一座大山变成一个危险地,先是黑衣男子的锦盒,再是那一群黑衣人,最后又是揣着秘密的白衣少年,在军校的时候,楚锦河学过反侦察的课程,最近的几天她察觉到有人在调查她,楚锦河不愿深思随他去了,反正她这个身体可是土生土长在这儿的,根本不会有什么问题。
期间的日子里卯生的香皂也买了两次,可能是他们的品牌打出来了,加上产量少了,每次一摆摊就被人抢购一空,村子里有人已经打探到她家的生意,经常有人来找程氏串门,想学一下香皂的制作流程,但香皂的制作楚锦河只交给了楚锦山和卯生,楚锦山深藏不漏的一个人,卯生更是小气鬼,楚锦河一点也不担心配方泄露,这些人在程氏面前打探再多,也只能无功而返。
科考时间也慢慢的接近,镇子上已经很少在看见读书人,大多在家备考,老宅的老爷子天天坐在田埂边上抽烟,期间还让老太太去了两次附近的庙里求文曲星保佑。
楚锦河抽空到镇子上,现在在街上闲逛着,心里想的是这可比现代的高考的气氛还要紧张,毕竟很多人可是真正意义上的寒窗苦读十余年,楚锦山说学堂今年要科考的学生,先生每日还要留下几个时辰单独授课。
紧张的气氛让楚锦山格外刻苦,他年纪比别的学生大,虽然有点底子,但是并不扎实,周围的同窗都比自己小很多,程氏学堂的先生不多,不可能为了单独教他这个“插班生”而放慢课程的节奏,很多时候他都要花普通学生两倍的时间追赶前面的课程,所以他有很强的紧迫感和压力。
就是每日学堂下学,他都会厚着脸皮在学堂待着,看授课的先生和即将科考的学生商讨课程,回家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楚锦河时常在想,她前世教的学生怎么就没有碰到这样勤恳的学生,每次她一说下课,那群兵蛋子们就跟要他命似的,跑的飞快,转眼就不见人。
九月的的太阳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楚锦河在一处茶馆坐下,今天她是上街来采办一些家具的,三房的房子眼见就要建起来,家里还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楚锦河前世是南方人,她实在是睡不习惯炕,张老三和程氏的屋子都可以做成有炕的结构,但她的屋子得放床。
天气实在太热了,逛了没有一会她的额头就都是汗水,她叫茶博士上了一壶凉茶,这个天气她可喝不进热水,茶送到嘴中,还没有咽下,一个声音叫住了她。
“真是你啊,小河妹妹。”
这镇子上还有什么熟人吗,楚锦河疑惑的抬头,一个明媚的少女探着头,站在自己对面,少女弯弯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如同夜晚的弯月,嘴角露出一颗不明显的小虎牙,看上去很可爱。
楚锦河先是一愣,随后大脑跳出一个人的记忆,她思来想去,声音平缓的说道:“嗯,,尹玲姐姐。”
不要怪她装嫩,虽然她心理年龄不小,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个十三岁的小鬼,年纪也长自己一两岁,她都叫自己小河妹妹了,自己总不能开口直呼对方姓名吧。
面前的少女楚锦河只和她见过一面,她第一次来镇子上时在成衣店帮楚锦山把绣品拿去卖的时候,当时热情到楚锦河都自己都很茫然的小姑娘,胡承说她和楚锦山是熟人,叫尹玲来着,她走的时候,她还塞了自己几个铜板。
尹玲自来熟的坐在楚锦河对面,笑嘻嘻的开口道:“你哥哥呢,这段日子你们都没有来我家店里卖绣品,我感觉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你们了,刚才从我从这边走,看你侧脸有点眼熟,上前一看,还真是你呢。”
楚锦河笑笑,她总共只和这尹玲见过一面,尹玲和楚锦山熟,但自己和她并不熟,所以她先回答楚锦山的问题:“我哥上了学堂,一天到晚都在学堂待着,这段日子基本没有上街了。”
至于绣品这种东西,三房就只有程氏和张落雨在绣,自己看见针线就头疼,卯生还没到学针线的年纪,程氏养胎楚锦河不让她过度用眼,张落雨的绣品也不是楚锦河过问的,自然没有绣品去卖了。
楚锦河的话说出来,尹玲表示惊讶万分:“楚锦山去上学堂了!那他岂不是就是读书人了。”
尹玲的语气中不知道为什么带着惊喜,随即想到了什么,对着楚锦河说道:“你哥哥既然读书了是件好事啊,正好我家中有几本书,小河妹妹,你到我家来,我拿给你,你带给你哥哥,就说是我送给他的礼物,祝贺他得偿所愿。”
楚锦河挑眉,惊讶于尹玲和自己老哥关系这么铁吗,这个工业落后的时代,书本纸张可是珍贵的东西,一本书的价格更是不低的,不然老张家不会几十年来举家之力,只能供一两个人读书。
更让楚锦河惊奇的是楚锦山想读书的愿望他自己都很少和人说,因为当初他觉得这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所以隐忍了很久,自己还是偶尔得知的,楚锦山居然会和尹玲坦然讲了。
尹玲还是笑着,一只手抓住楚锦河的手,拉着她就往自己家跑,完全不等楚锦河的反应。
所以说楚锦河就不擅长对付这么外向的人,不过聊了不到两句话,就要带自己到她家去,她本来想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面前的少女已经带着她跑了起来,风风火火的性格让楚锦河想起了夕阳下的奔跑,那是她逝去的青春,好吧,楚锦河又开始神游了。
尹玲的家在一个巷子里,楚锦河左顾右盼,这巷子离衙门很近,出口拐两步就是衙门的后门。
这个地段不便宜把,楚锦河脑袋还装着前世的房价结构,最近她又操持家里房子建筑的材料采买,一看见房子就条件反射的估算价格。
“玲儿回来啦。”左领右舍有人在门口乘凉,见到尹玲都在打招呼。
“嗯,李大伯乘凉呢。”尹玲笑眯眯的和周围人熟悉的打招呼。
寒暄完后就带着楚锦河进了屋子,楚锦河看着尹玲活泼样子,周围年纪大的人对她的问候,她就开始想,这女孩要是在现代,肯定是那种长辈很喜欢的类型。
尹玲的家在巷子的中间,这个位置是一个巷子口最好的位置,楚锦河跟着尹玲进院子,才发现她家中也是别有洞天,门外看着就是普通市井小民的小院子,进了门才发现居然是个二进的院子。
院子并不是很大,但是花花草草摆满,看上去很温馨,里面的房子的木材和家具不是极品,但是在一般百姓中算是上等的了。
楚锦河偷眼打量尹玲,一个经营成衣店的人家可以住这么好的房子吗,自己之前到她的成衣店也没有看见特别好的生意啊。
尹玲没有注意楚锦河在想什么,她嘀咕着:“放哪儿了呢。”
随后她想了想对楚锦河说道:“小河妹妹,你等一下,我去我爹的书房找一下。”
家中居然还有书房,莫非尹玲家中也有读书人,楚锦河赶紧拉住她,才有机会拒绝:“不用麻烦了,书这东西太贵重了,我哥也不会收的。”
尹玲瞪大眼,听出楚锦河的客气,随后笑道:“书是我爹的,他就是平时放在书房摆个样子,书不就是用来看的吗,我爹十天半个月都不会碰一下,放在那儿也只是吃灰,不如给你哥,还有用一些。”
有这么说自己老爹的吗,楚锦河看着笑得很随意的尹玲,虽然明白她的好意,但不能白收人家东西:“那也不能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这样吧,我把银子给你,就当我买下的吧。”
这下子尹玲有点无奈了:“小河妹妹,你怎么和你哥哥一样的脾气啊,说银子多伤感情啊,这样吧,这书就当我借给你哥哥的,你哥哥看完再给我还回来行吧。”
这样也行,楚锦山现在正是读书习字的时候,的确是很需要一些书本,面对尹玲的好意,楚锦河就代楚锦山收下了:“那实在是谢谢你了。”
尹玲笑笑从书房拿出两本书。
楚锦河接过书的时候,书是九成新,看来尹玲说的没有错,她爹的确很少翻阅这些书,崭新的封面上面写着周典二字,楚锦河抬头看向尹玲:“是大周律法的书籍吗?”
没有想到楚锦河识字,尹玲似乎发现新大陆一样:“诶,小河妹妹你还会识字啊。”
“跟着我哥学了一点。”楚锦河把书合上,糊弄过去,这个时代的字体和她前世的字体很相似了,更接近繁体字,很多字楚锦河看一眼就大致可以猜到是什么。
“识字就很了不起了。”尹玲点点头继续说道:“我爹从衙门拿回来的,他是衙门的司吏。”
楚锦河睁大眼看尹玲,万万没有想到她的爹是个公务员,衙门有六吏,能叫司吏的都是一户的头头,难怪他们家住的离衙门这么近,地理位置也好,就是不是知道她的老爹是那一部门了。
楚锦河也不深究,尹玲笑着和楚锦河啰嗦了很多家常,楚锦河还有事情在身上就先告辞了,尹玲送楚锦河出了巷子才回家。
第四十七章 张大考中
在街上闲逛了一天,楚锦河和家具行谈好了生意,三房家中什么搜没有,要购买的家具非常多,楚锦河和老板磨了半天终于磨到一个便宜价格。
她交了定金,和老板谈好过几日就过来拉货,然后就赶着时间回家了。
到村口的时候刚巧碰到楚锦山下学,楚锦河干脆就先把尹玲的书递给楚锦山:“尹玲让我带给你的。”
楚锦山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书本握到手上,才抬头看向楚锦河:“尹姑娘?”
“我原本说不要,她非要塞到我手上,说是借给你的,你和她的关系还真是好。”楚锦河摸了摸脸,随口回复楚锦山。
谁知话一说完,楚锦山咳嗽了起来,一只手戳了戳楚锦河的脑门:“这种话可不能胡说,有损尹姑娘的名誉。”
大周朝男女大防比之前朝已经好了很多,但是也不是能随便把一个姑娘挂在嘴边的,最好还是要注意一些。
楚锦河耸肩,才反应过来,她更本没有往哪方面想过,这个时代男女可不似后世那么自由,程氏一辈子在意别人的口舌,可见流言蜚语杀人之无形。
往后又过了几日,在一阵酷热的天气,科考到来了,炎热的天气下,衙门的大门口还是人头拥簇,张老大是童生,并没有直接参加科考的资格,他参加的是童生试,也称之为童试,应试者不分年纪大小,成绩合格后取得生员资格,也就是秀才名号,才能真正参加科考。
童生的考试要比秀才相公们的科考早结束,张老大在前一天就结束了考试,张耀祖考试完,也没有呆在镇子上的理由,随后就回了老宅,张老三原本想去接他,但家里的房子还没有建好,张耀祖就干脆住在老宅了,连来三房这边看看都没有来过。
张老三惦记他,跑了两次老宅,回来就说张耀祖脸色不好,看样子是没有考好,老爷子这些天魂不守舍,晚上时常睡不着,程氏第二天就熬了鸡汤,让张老三送去,生怕怠慢了老爷子和这个继子。
一个整天在镇子上面吃喝玩乐的家伙能考上才奇怪了,楚锦河内心没有一点波动,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没有被这些事情影响心情,只不过想到三房房子钥匙建好了,张耀祖随之也要搬过来,她就觉得有点脑壳疼,她可受不了张耀祖整天扯着个公鸭嗓子叫着有辱斯文。
让楚锦河意外的是,在她还在思考怎么把自己的房间和张耀祖的房间拉远一点的时候,第二日大早,张老大回来了,他带着他的一家老小满面春风。
老爷子叫二房的张立祖把张来三叫去了老宅一趟,张来三回来后带来的消息就是张老大考上秀才了,这个消息让楚锦河很是吃惊,随后就平静接受了,张老大读了这么多年书,也该考上了。
这样天大的好消息让老爷子当场就落泪了,连连说着是老天保佑,之后就说要大摆宴席,一时间张老三也没有时间建房子了,他被老爷子拉去帮忙了,老太太原本还想要程氏去帮忙做菜,但是楚锦河以身体不适拒绝了。
程氏不自在了半天,听说老太太听到回复,当着老大一家骂了足足半个时辰。
老爷子在家里摆了五桌酒席,叫了程氏和三房的孩子都去了,酒桌上都是村子的人,并没有李氏这边的熟人,也没有张老大平时相熟的友人,看来是到时候回镇子上还要摆一次酒席。
张家老宅从来没有过得热闹,老爷子仿佛一下子摆脱了之前村子说他狠心把三房分出去的流言,此刻脸上是扬眉吐气,看向大儿子的眼神都是骄傲。
周围的村民热烈的向张老大敬酒,下河村许久又出了一个秀才相公,这就是能见官不跪的贵人了,在连父母官都没有见过的村民眼里,这就是未来不可限量的官人老爷了,现在能在官人老爷面前露个脸自然没有坏处。
张老大满面红光,表情已经开始飘飘然了,听到周围人的恭维,丝毫没有谦虚一下的意思,只有张老三在帮着招呼客人,忙的团团转,他也没有说上去帮一下。
楚锦河扶着程氏找了个座位坐下,她的对面坐的是胡承一家,楚锦山和辰生在学堂,没有时间过来,胡承就和楚锦河说悄悄话。
“小河妹妹,你大伯刚才还在说他马上就要去当官了呢,是不是真的啊。”
“不知道。”楚锦河剥了一棵花生米塞嘴里,老太太这回挺大方嘛,这玩意只有逢年过节她才会拿出来一点点招呼客人的,不过胡承说的当官是什么意思,一个刚考取秀才公的读书人就能当官吗,看张老大那飘飘然的样子,八成是又吹嘘的。
“读书真好啊。”看着周围人都挤在张老大周围,胡承感慨。
“那你怎么不去读书?”楚锦河咔吱咔吱吃着花生,这种花生是那种干炒的花生,有点干,容易上火,楚锦河吃了两颗就不吃了。
“我不是那块材料。”胡承嘻嘻一笑,早年的时候他爹把他送到学堂读了两年书,他就学会认了些字自己和他爹说不读了,他觉得读书太枯燥了,他老是记不住先生讲的课,与其在学堂消磨时间还花银子,不如早点帮爹娘做事。
楚锦河点点头,在这个读书人都为考取功名的时代,的确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读书写字,现在让她去跟着死板的先生们学四书五经,她也架不住。
“你哥也去读书了,都没有人和我一起去镇上买柴火了。没人玩真无聊。”胡承一只手撑着下巴,也学着楚锦河剥花生米吃,楚锦山去读书后胡承就没有玩伴了,他和楚锦山关系最铁,一下子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难免有点落寞。
“你是女孩子吗,需要整天和我哥腻在一起。”楚锦河看胡承,嘴里吐槽道。
“我又没说要整天和你哥腻歪,他又不是漂亮的小姑娘。”胡承撇嘴,随即想到楚锦河是女孩子,可不是楚锦山这家伙,和她说这个太轻佻了,随即他感觉咳嗽两声略过这个话题:“酒席要开始了。”
这小丫头真奇怪,每次和她说话莫名奇妙就忽视她的性别,话题都变得很放松。
周围陆陆续续的开始上菜了,帮忙做饭的都是附近邻居的嫂子们,张老大考上秀才的消息一传出来,大家都愿意来帮忙。
饭菜慢慢上齐,主桌那一桌坐着老爷子张家三兄弟和一些有身份的族老。
等人都坐下来了,老爷子站起身端起酒杯,情绪有些激动的给大家敬酒:“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们,感谢各位到来给犬子的捧场。”
受张老大的感染,老爷子说话也变得文绉绉的,人群勉强听懂他的意思,纷纷端起酒杯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吾儿读书习字近三十个年头了,倾举家之力,今日不负我这个老头子所托,终于考取了功名,期间多少的不容易,我一日也说不完。”老爷子语无伦次说着话,想到这么多年的期盼和艰难,老泪纵横。
他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张老三也跟着难过,楚锦河坐在角落,看着在场千姿百态的表情,她的内心是没有什么波动的。
这么多年最艰难的不是老爷子,而是埋头苦干丝毫没有抱怨的三房,老爷子说了这么多,张老大和张老二脸上表情都没有变一下,还是得意万分的模样,半句话都没有理解。
老爷子说的再多,感动的也只有他自己。
张老大把老爷子的酒杯劝下来,自己又开始讲起来,他说的话也无非是一些漂亮的空话,楚锦河不想听,干脆低头吃菜,吃菜的空隙她突然发现自己这一桌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一个位置。
楚锦河眨眨眼,向旁边的程氏问道:“二姐呢?”
程氏也向空位看去,低声和楚锦河说道:“落雨说她吃饱了,先下去了。”
这才刚开席呢,楚锦河手指敲了敲桌子,转身拉了拉坐在自己后面的胡承:“胡承哥,听说村里的胡方天也去考试了,他考上了吗?”
男女七岁不同席,村里摆酒席都是男女分开的,男客这边也要喝酒,胡承在开席时就坐到楚锦河后面的男席,两个人属于背靠背的距离。
胡承嘴里还叼着一块蒸红薯,他转身三下两下咽下去:“胡方天?不知道啊,不过他们家没有摆酒席应该是没有考上。”
村子大小喜事都要摆酒席的,考上功名可是大喜事,不可能不摆酒席的,既然没有摆酒席,那八成就是没有考上了。
楚锦河看着张落雨离开的空位,眉头微微皱起,想起很久之前在树林里听见张落雨和胡方天的对话,这些天她太忙了,都没有仔细注意过张落雨。
这两个人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张落雨定了亲,胡方天承诺张落雨考上秀才就来提亲,现在落了榜他要怎么办,张落雨可是明年开春就要出嫁的,而下次考试起码也得等到明年九月。
第四十八章 苦命鸳鸯
老宅再大的热闹也不管三房的事,吃完饭楚锦河带着程氏便回去了。
等到了快天黑,张落雨才回来,程氏以为她是被老太太留着说话了,毕竟是老太太带大的肯定是感情比她好,根本没有在意她的神情。
看着张落雨有些漂浮的脚步,楚锦河心里门清,张落雨可能又去见胡方天了,只是不知道这胡方天和她说了什么,让她失神成这样。
张老三和程氏对这个女儿接触的少,但是楚锦河是了解全部过程的,她对张落雨的关注就比以前多的多。
此刻从张落雨进门,她两眼就就是放空状态,程氏叫了她两声她才回神,话也没有说一句,只回以程氏一个空洞的微笑,转身就回屋了。
满打满算其实张落雨也不过十四五岁,放在现代也不过是个初中生,古代女子早熟,又是这样一个拘束的时代,楚锦河担心这小丫头心理太脆弱,思来想去还是把卯生打发去照顾程氏,自己跟着张落雨进了屋子。
一进屋子,楚锦河就看见张落雨坐在床边发呆,脸上没有大伯考中的喜色,也没有自己兄长落榜的忧愁,楚锦河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也没有发现。
这样还真有点前世抑郁症患者的模样,楚锦河放慢脚步,抑郁症可不是什么玩笑,她干脆坐在张落雨的旁边,斟酌着开口:“二姐在想什么呢?”
身旁的声音让张落雨回神,她有点惊讶平时这个话很少的妹妹会向她搭话,毕竟这么多年来,她自己的话就不多,和三房人接触的更少,现在住在一起,也像是陌生人。
“没,没什么。”张落雨摇摇头。
虽然她很想找人倾诉,但是她不觉得这个人是楚锦河,从小她就没了母亲,一些女儿家的话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她虽然养在了老太太膝下,但老太太对她的宠爱并不是和蔼可亲的,而是一种控制性的疼爱。
幼年自己任性后,老太太总是对她大呼小叫,一些难听的话里面总是夹杂着她母亲,让幼小的她心中着实受伤不小,后来她就变得乖巧,学会了沉默寡言,真正的体己话她更本不敢和老太太提一句。
楚锦河看了眼又开始发呆的张落雨,心中叹气,想着这丫头的防备心还真重,自己拐弯抹角,她估计也不会和自己说实话。
“我看见了,你和胡方天。”
房间的气氛为之一紧,张落雨呆愣一下,随即惊恐万分的看向楚锦河,语气不自觉带上颤音:“你看见什么了?”
现在不管是谁提到她和胡方天,她都会紧张,她和胡方天的事情隐藏极深,不仅村子里从来没有人觉得他们两个八字没有一撇的人有交集,甚至张家人都没有一丝察觉,她怎么样也想不到楚锦河会知道什么。
这个时代她和男子私会已经是非常严重的后果,更何况她是已经有婚配的女子,一但楚锦河往外说一句,张落雨简直不敢想象后果。
“你别这么紧张。”楚锦河看着张落雨仿佛被踩到尾巴一般,实在没有想到这丫头会吓成这样。
“之前我打水的时候无意看见你和胡方天说话了。”楚锦河连忙安抚了一下张落雨。
“先说好,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楚锦河先解释随即尽量表示自己的和善,让面前受惊的张落雨先平静下来。
“你们两个都大致情况我差不多知道了,你别害怕,我不会说出去的。”
或许是楚锦河说的话还能让张落雨相信,亦或许是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怀揣着的心事终于被戳破,她看着楚锦河,一瞬间仿佛崩溃了,竟然泪如雨下。
楚锦河哪儿看过有人这样哭过,仿佛黄河决堤一般,她前世接触的哪些姑娘都是军中豪杰,身上挨两刀都不带吭声的角色,一时间楚锦河呆滞了。
“我原本想就当不知道的,但是你看上去不太好,你要是有啥事,礼叔和我娘也会难过。”楚锦河摸了摸脸,无奈的和张落雨解释。
张落雨两只手捂着脸,甚至不敢哭出声,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她压抑太久了,一个人承担这些情绪太累了,她语气哽咽:“我不想嫁给陈家!”
她终于把她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了,这一刻张落雨心慌的同时也感觉到了如负重卸,不管楚锦河是否能真的不会乱说,起码她有了一个分担秘密的人。
“我和方天哥哥是去年认识的,我给阿公送饭崴了脚,他送我回家的,后来我和他私下见过两面,他是个很好的人,读书也用功,我原本想让他上门提亲的,但是你也知道奶奶的脾气,她最看不起方天哥哥一家。”张落雨有了倾诉对象,稍微平静了一些,一股脑的把心中所想往外倒了个干净。
“方天哥哥说等他考上秀才,奶奶肯定对他刮目相看,到时候就上门提亲,但是这次他落榜了,我该怎么办。”张落雨想到胡方天看她时痛苦的表情,她一瞬间悲从中来,咬着牙,泪水一颗一颗往下掉。
世间多的是事与愿违的事情,楚锦河对胡方天的性格其实并不是很喜欢,胡方天是个老实勤奋的人,但这样一个人做事总是想太多,在张落雨和陈家定亲前,他顾忌张家老爷子和老太太,始终不敢上门提亲。
就是张落雨这门婚事板上钉钉了,他也不敢说上门提亲争取一下,反而担心礼数不合,想出个考取秀才,曲线救国的对策。
换做楚锦河的脾气,她可能大脑没动,身体就开始行动了,事与愿违,她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得偿所愿,根本不存在犹豫这种情绪。
“哭出来也好,那你们接下来要怎么办?”楚锦河慢慢安慰张落雨,这毕竟是她和胡方天之间的事情,楚锦河从来不觉得第三个人插手会变得更好,两个人的感情还得两个人自己解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落雨把眼泪擦干,她痛苦的就是这样,她实在不想嫁给陈家,但今天去见胡方天,胡方天除了懊悔,便什么办法都没有,此刻张落雨心中只有一片凄凉。
“船到桥头自然直,你们还有半年时间,也不必太过焦急,半年时间总有办法。”楚锦河喃喃自语,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她很想对张落雨说,嘿,管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态度强硬和老太太挑明了说不嫁陈家就是,要是不答应,那就轰轰烈烈来场逃婚。
但是张落雨又不是自己,她是个受了十五年这个时代教育的古人,这个时代逃婚的后果不是她们能想象的。
这个时代一个人要是逃婚,身后牵扯的人太多了,三房会从此抬不起头,张落雨在楚锦河眼里还只是个孩子,她有勇气面对流言蜚语吗,楚锦河还有最大的顾虑,胡方天会有勇气和张落雨承担这一切吗?
楚锦河没有安慰过人,最后也是张落雨一个人哭诉,仿佛一下子要把十几年的委屈吐个干净。
到头来原本还想做个知心姐姐开导一下她的楚锦河干脆沉默了,做个接收秘密的树洞,或许张落雨需要的也不是一个帮她出主意的人,她只是想要一个倾听者,自己灌得这一耳朵秘密,就是最好调节她心情的办法。
出乎楚锦河意料之外的是,今天之后,张落雨仿佛把她当成了知心好友,她们两个人关系一下贴近,张落雨时常在楚锦河做事的时候,在一旁做针线,顺便一改沉默寡言的性格,轻声说一些日常的琐碎事。
她的活动范围也变得从房间到楚锦河做事的实验室,院子里,楚锦河渐渐发现,原来最像张老三的,居然是张落雨,这喋喋不休的话痨,让楚锦河渐渐后悔自己怎么就想不开,去给这丫头开导,早知道当时就给这丫头一个木墩,让她对着个木墩倾诉好了。
张老三很乐意看到大女儿的改变,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果然还是要和同年纪的孩子相处,一下就变得开朗了。
只有楚锦山看到这个样子的张落雨,满脸的问号,探究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扫来扫去,眼神中都在询问楚锦河发生了什么。
楚锦河只能翻个白眼,她既然答应张落雨谁都不说,那就说到做到,甭管楚锦山怎么问她就不说,问烦了的就一句话给楚锦山:“女孩子的事你问那么多干嘛。”
这句话一出,楚锦山龇牙,的确不问了,只不过看她的眼神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模样,觉得自己的妹妹终于有点少女情怀了,这种情怀是不能和自己这个体贴的哥哥分享的。
不过楚锦河还是乐于看见这样的张落雨,起码比以前那个阴郁的张落雨强,这么长时间的接触,楚锦河发现这个女孩内心并没有染上张家老宅那边自私的性格,她只是习惯沉默保护自己,本性不坏。
她现在是三房的一员,楚锦河也不想看到,三房的成员陷入抑郁的境地,往后的决定是她和胡方天该想办法的,楚锦河只用默默维护这个刚刚建立起来的小家庭。
第四十九章 小姑上门
张落雨的事先放一段落,大房在村里风光了好一段落,终于回镇子上了。
三房也在沉寂了一段日子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三房自搬来祖宅后,第一次登门拜访的张小姑。
这位可是稀客,张小姑一见已经建的大成的屋子,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芒。
这次她来手上还提着两包桂花糕,楚锦河看的稀奇,这糕点不贵,但是和老太太一个样子抠门的张小姑居然还会带糕点来三房,她可一向最看不起三房的啊。
程氏肚子里的孩子快四个月了,小腹已经微微鼓起,张小姑一进屋子就亲热的扶住程氏:“哎呀三嫂,这肚子都这样大了,看你长好了许多,真是有福气啊。”
程氏自从嫁到张家,还从来没有被这个小姑子这样亲热招呼过,一下子不自在起来,听到张小姑提到孩子,脸上温和的笑笑:“都是家里几个孩子把我照顾的。”
张小姑也笑笑:“你别说啊,之前来的那道士还真是个神仙,预料的一点都没错,你看这一分家,大哥就中了秀才,你们这一家啊,也发了大财呢。”
院子里灰尘很大,帮忙来修房子的大汉们敲敲打打,有点嘈杂,张小姑皱着眉头,不动声色把程氏扶进主屋。
楚锦河在旁边和一个来帮忙的汉子说话,告诉他侧房的房梁怎么放,她耳朵灵敏,和汉子说话的同时还听着张小姑这边的动静,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张小姑,怎么感觉话里有话的。
想到自己这个性格软娘亲,楚锦河把手上的图纸递汉子:“渠叔,上梁不用太重的梁,房檐做结实些就可以了,这是图纸,我小姑来了,我去招呼一下。”
叫渠叔的汉子点点头,嘿嘿笑着打趣道:“好嘞,你去吧,我建了这么多年房子,能帮你个小丫头把场子看住的。”
这些天都相处,来帮忙的汉子都喜欢这个做事有条有理的小丫头,很多地方小丫头用他们从来没见过的方法,让建筑过程变得省力许多,暗叹这张老三有个聪明女儿啊。
楚锦河面部表情还是很僵硬,只是回以一个嘴角弧度不大的笑容,转身跟着进了主屋。
主屋里,张小姑和程氏坐在炕上,亲热的说着家常,张小姑左一句右一句,直说三房发了家,有福气啊,不像她家,生意不景气,小儿子眼看就是上学堂的年纪,家里也没几个子。
程氏想到以前的在老宅的三房,那时候也是没钱,张小姑也很少和她说话,这一通家常下来,她还以为张小姑在镇子上过得也不好,于是对张小姑的话深以为然,表达了自己的同情。
楚锦河进了屋子假装找东西,听着张小姑说半天家常,也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张小姑心里也有点尴尬,自己暗示了半天,这程氏一脸同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接自己话啊,她有点腻歪程氏的眼神,以前就是一家子穷鬼,现在有什么资格用这种眼神看自己,但是自己现在有求于人,还是忍了忍。
又说了几句话,楚锦河觉得啰里啰嗦干脆先替程氏问道:“小姑,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总算有人问了,张小姑撇了眼楚锦河,和程氏说道:“原本也没有什么事,这两天我在镇子上听了香皂的事情,回老宅问了问才知道是你们家的生意啊,三嫂你可藏的紧啊。”
香皂的事情程氏自然是知道的,她知道这生意挣钱,但是是几个孩子在折腾,她根本没过问过,主要是她的想法是女主内,这些外面的事情张老三清楚就行,以至于她只知道家里有进项,不清楚到底挣了多少钱,程氏不在意说道:“嗯,是几个孩子在折腾,我也不是很清楚的。”
“三嫂真是说笑了,你要不清楚,看着这房子建起来也知道是大生意嘛。”张小姑笑着说,压根不信程氏不清楚这香皂有多挣钱,这些天她左邻右舍不少都买了香皂,彼此间都在谈论,她原本也想买,谁知抽时间回了趟老宅,从老太太嘴里知道这香皂居然是老三家的生意。
这还了得,老宅这边消息闭塞,她可是住在镇子上的,这一块香皂听说要二百文,这要是十块二十块的买,一天得挣多少钱啊。
难怪之前看张老三带着姓楚的两个小崽子下饭馆,再看老三家建的这样大的屋子,她连忙就过来了。
两人谈话间,张老三也进来了,天气炎热,他赶着建房子,刚从屋顶下来,身上的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见到张小姑来了,很高兴:“小妹来啦!”
听着张小姑说了这么多,楚锦河心里已经八成猜到她是来干什么的了,楚锦河嘴角微勾,倒好凉茶递给张老三,张老三一饮而尽。
看到张老三,张小姑眼睛一亮,在自己这个憨厚老实的哥哥面前也不想拐弯抹角了:“三哥过来坐。”
张老三抹了把头上的汗,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妹妹这么热情,只笑了笑说道:“就是进来喝口茶,还要出去帮忙呢。”
“外面都花了钱请人来帮忙了,自己还做什么,全让他们做了就是,钱也不能白花啊。”张小姑随意说道,想到张老三花钱请这些人建房子,出的钱比镇子上还多,一股子财大气粗的样子,让她不自觉就嫉妒起来。
张老三摸摸头,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
张小姑抓住张老三的肩膀,开始哭穷:“三哥,这两年家里杂货铺子不景气,小妹日子过得苦啊。”
张老三皱着眉跟着叹气:“生意都是慢慢做起来,不能着急,大李是个聪明的,日子总会好的。”
大李是张小姑的丈夫,大名叫李顺。
听到张老三提到自己丈夫,张小姑暗地里撇嘴,自己那个丈夫,聪明是聪明,但这聪明劲全没放在做生意上面,整天花花肠子都用在了与家里不相干的事情上,嫁给他之前张小姑还觉得这人又会哄女孩,长得又英俊,嫁给他之后才知道这就是个长得好看的草包,后面就没日没夜的吵架。
“三哥,我听说了那香皂是你们家的生意,小妹现在过得苦啊,三哥你小时候最疼小妹了,能不能教教小妹这香皂咋做的,让小妹也挣点钱花啊。”张小姑抹泪,一副可怜样子。
好嘛,终于说上主题了,楚锦河找个位置坐下,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就连生气都没有兴趣了,她猜到香皂的生意肯定会引起张家的注意,只是没猜到,鼻子最灵的是张小姑。
看着张老三为难的表情,楚锦河丝毫不担心张老三和程氏这两口子耳根会不会一软,香皂的配方只有自己和楚锦山还有卯生知道,就是张老三愿意把方子告诉张小姑,也得看自己答不答应。
张老三皱着眉头看张小姑,叹气说道:“小妹啊,镇子上杂货铺子也能温饱,这香皂是家里几个孩子做出来的,三哥也不知道。”
他是一家之主,怎么会不知道,张小姑急了,认定就是张老三搪塞她:“三哥你怎么变成这个自私的样子了,你教会我,我在西市卖,你们在东市卖,也影响不着你家生意,大家都有钱挣,你就当帮帮小妹不行吗?”
张小姑了程氏一眼,心里暗恨,自己这个三哥没分家之前多老实好说话的人,怎么一分家就变得这么狡猾,铁定是程氏和姓楚的两个小崽子教唆的。
张老三一张脸涨得通红,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听小妹这意思还指责起自己来了。
楚锦河无奈的看着说不出话的张老三,终于有点看不下去了,她敲了敲桌子,咳嗽一声,不急不缓的开口:“小姑这话说的有意思,这生意是我家的,爱教不教都是我们自家的事,到了您嘴里怎么就变成自私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张小姑皱着眉头,不满的看着楚锦河。
“非也,这香皂是我做的生意,我当然能说话,这方子是我们一家人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其中困难不用言语,小姑你两嘴一张就要要走,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楚锦河一只手撑着脸,眼神丝毫不避讳的直视张小姑,眼中神色都是理直气壮。
“我是你小姑,你们家的血脉亲人,又不是外人,教会了我还会害你们不成。”张小姑避开楚锦河的眼神,心里越想越气,继续说道。
道德绑架,楚锦河脑海里跳出这个词:“大周那条律法规定是血亲就要必须把方子无偿交出去?”
“你,算了不和你说。”张小姑气闷,退而求次,转身从张老三身上下手:“三哥,你也知道你侄儿到了读书的年纪,家里处处要用银子,就当你这个做舅舅的行行好心,让小妹跟着沾点光好吗?”
楚锦河说话总是言辞犀利,她本来就不姓张,张小姑根本说不过这狼崽子,只能从张老三这边打亲情牌。
第五十章 不给方子
不等张老三说话,楚锦河继续在后面慢悠悠说话:“小姑别为难礼叔了,他没有说谎,香皂是我们几个兄妹在做,方子只有我们几个知道的。”
张小姑气的不行,用眼睛瞪着楚锦河。
楚锦河慢慢坐直身子,面无表情:“小姑,我们三房这么多年的过得日子不算太好,以前每次去镇上,您都恨不得当没看进过我们一家,辰生小时候想去你家玩,你当时连门都没让进,如今来说血脉亲情。”
张小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楚锦河说的事情她早就不记得了,但这样的事情,她也知道自己肯定是做过的。
“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生疏,过去的事情现在还提什么,一家人算这么清,真是寒人心。”张小姑从腰间拿了块帕子,按了下嘴角,掩饰自己的尴尬。
“小姑现在就别提什么血脉之情,一家人的话,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三房已经分家了。”楚锦河摇摇头,接着说道:“我们一家现在才刚刚有起色而已,这方子你就不要惦记的,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要实在想要,行,我给你个优惠价,一百两银子您拿走。”
“一百两!你怎么不去抢,你个兔崽子。”张小姑被楚锦河的开价吓了一跳,她今天过来就没有想过要掏银子。
“那您请便吧,你下次来,我们好水好茶招待,方子的事您还是别提,您今天也知道我家是什么意思了。”楚锦河往后一靠,姿势很随意,看不出喜怒。
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不欢而散,张小姑嘴里骂着小兔崽,怒气冲冲的走了,院子里面的人都好奇的看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张老三不知所措,程氏皱着眉头和楚锦河说话:“阿雅,你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那是你小姑,到时候你要是传出个顶撞长辈的名声可怎么办啊,你可就嫁不出去了。”
楚锦河低着头,认真听程氏唠叨完,她内心根本不以为然,聪明人可不会相信流言蜚语,将来如果真有喜欢她的人,也不会在乎这些,真在乎这些的,也不值得自己去喜欢,只是现在她不做出个认错的姿态,程氏还得说个没完没了,她现在是孕期,孕妇的心理波动最好不要太大。
程氏说了一通,见楚锦河低头一句不发,满心的担忧也变成了无奈,帮忙做饭的嫂子事后八卦的问程氏发什么了什么,程氏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楚锦河跟着张老三出了房门,院子里锯木头的几个汉子就忍不住向楚锦河打探:“小河丫头,你小姑和你们说啥呢,咋气冲冲走了。”
张老三是个大男人,事情转眼就抛之脑后,跟着其他汉子上屋顶抬房梁了。
楚锦河帮助把木头摆好,僵硬的表情渐渐变得有点苦涩,与面前询问的汉子说道:“各位阿叔也知道,我们家分家出来一穷二白的,现在有点底子建房子都是靠那香皂发点小财。”
几个汉子干着活,听楚锦河说话,他们在三房干了大半个月活,多少了解一些,于是都点点头。
“我小姑一来就要这香皂的方子,香皂这东西我们家本来就是小本生意,要是方子给了我小姑,到时候卖的人多了,我家你们也是知道的,建房子要钱,我哥哥弟弟读书要钱,处处是用钱的地方,这房子是要养家的钱了,哪儿能说给就给啊,我说不能给,我小姑就气冲冲走了,我娘还在屋子里怪过意不去的。”楚锦河低着头,谁也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得这话说的实在是可怜。
几个汉子都是有兄弟姐妹的,这事要放在自己身上,也没人愿意给,看着前面这小丫头苦闷的样子,心里觉得三房这一家子还是太老实了,对张小姑的行为都有些看不上。
低着头的楚锦河面无表情,公关学是门艺术,运用不好是攻击自己的矛,运用好了,就是自己的盾,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张小姑的事情,楚锦河后来和楚锦山说了说,很多时候楚锦河明白自己不是真正的古人,思考和做事都有偏露,与楚锦山多交流有助于她更有利的想问题,楚锦山也能从她身上开阔眼界和思想。
老宅这边连着让张老三过去了两趟,楚锦河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是什么事。
张老三两次回来都是愁眉苦脸,看样子被骂的不轻,楚锦河安慰了他几句,他才好一些。
后来老宅那边也看出从张老三身上下手没有什么用,才渐渐没有找张老三了,转而往旁敲侧击从几个小孩身上下手。
看到张家这样的做法,楚锦河简直要笑出声,她自己不用说,楚锦山多鬼的一个人,他整天要去学堂,神出鬼没的,张老二和张小姑根本找不到他人。
再说辰生和卯生,辰生每次都是帮楚锦河打下手了,对香皂这东西现在都是一知半解,而卯生这丫头多抠门,香皂涉及到三房现在的经济来源,一提到钱卯生能变得比楚锦河还难对付。
那边没有了办法,还把张落雨叫回去住了几天。
日子在和老张家斗智斗勇中慢慢过去,转眼就到了快农忙的时候,地里的庄家快要收成了。
这两个月都没有下过几场雨,张老三看着天时常叹气,和楚锦河说了几次,今年的收成怕是不好。
楚锦河对这个一窍不通,三房的房子骨架都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只等着封顶了。
楚锦河先让各家来帮忙的汉子回去忙,等家里田里的事忙完再过来帮忙,都是收了三房工钱的,对三房这体贴的做法都表示很感激。
天气越来越热,现在的十月份,光是待在屋子里都变得闷热难耐。
卯生做完最后一批香皂,楚锦河就让她先停下,不用急着在做。
这样热的天气还要在不通风的实验室烧火动锅,要是中暑了,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由于农忙,学堂给学生放了十天假,附近村子的学生都是农户出身,农忙都要回家帮忙的,楚锦山也难得有时间帮楚锦河。
他们决定把最后一批香皂送到镇子上买掉,张老三一头扎在田里,实在没有功夫陪几个孩子,楚锦山就带着楚锦河两个一起去镇子上,原本张落雨也想跟着一起,但是程氏阻止了,张落雨开春就要出阁,正是要在深闺中养着的时候,程氏怕她出去晒黑了。
楚锦河只能给张落雨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程氏犟起来,谁也说不通的。
看着楚锦山难得休假,在家的胡承前一天就和楚锦山约定好,一起去镇子上,第二天大早赶着牛车在他们家院子门口等,楚锦河也很乐意搭了个顺风车。
路上胡承说着话,和楚锦山两个扯些有的没得,见楚锦山还是那副和自己打闹样子,胡承心里才渐渐放松,楚锦山去读书了之后,他还真怕这个昔日的好友,变得和十里八村的读书人一样,看不起人。
牛车慢悠悠晃荡,太阳逐渐变得火辣,楚锦河打着哈欠,眼神一撇,突然看见路边趴着个人。
楚锦河拍拍楚锦山:“那是不是有个人。”
楚锦山还在和胡承乱侃,两个人听见楚锦河的话,同时看去。
去镇子的大道两旁都是荒草,此刻一个黑影就趴在哪儿,看身形似乎是个小孩子。
“停车看看。”楚锦山拍拍胡承。
不用楚锦山说,胡承也停下了车。
三个人下车走进人影,果然是个孩子趴在地上,他一身脏兮兮的衣裳,分不清是什么颜色,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像个乞丐一样。
“这是哪儿来的小孩,难民吗?”胡承摸摸头,对着楚锦山问道。
今年边境在打仗,前些天听说北境被攻破了,死了不少人,但是边上的戎城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后来虽然被抢了回来,但还是有很多人无家可归,都往南边去投靠亲戚了。
秋水镇离边境不近,但也不远,难怪胡承这样问。
楚锦山摇摇头:“不一定,戎城被抢了回来,边境的将军组织了重建,就是有人还要逃难也没必要走这么远,来这里啊。”
楚锦河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很缺心眼的用脚踢了踢他:“看看是不是活的,要是活的给他叫醒,问问就知道了。”
说的也对,楚锦山把孩子翻个面,试了一下他的鼻息,还有轻微的呼吸。
楚锦河拿根树枝戳了戳他的脸:“醒醒。”
“你怎么跟招魂似得,轻点啊,你一棍子别把他戳背气儿了。”胡承拿眼睛撇楚锦河,让她温柔点。
“那你来叫。”楚锦河想翻白眼,拿棍子戳胡承小腿。
底下的孩子哼哼两声,楚锦山让两个人安静:“别吵了,他好像醒了。”
面前的孩子悠悠转醒,刚睁开的眼睛里瞳仁瞳孔黑作一团。
胡承盯着他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像口井,楚锦河挑眉,这孩子的眼睛,没有一点光。
孩子第一眼看见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疯了一般连滚带爬的往外跑,似乎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
第五十一章 陌生孩子
“小河妹妹你得长得多吓人啊,看你把人家吓得,手脚都用上了。”胡承这人嘴忒损。
楚锦河面无表情,迅速赏他两个无影脚,疼的胡承龇牙咧嘴。
那孩子没有跑多远就浑身无力跌倒在地上。
“你跑什么?”楚锦河慢悠悠走过去,把小孩扶起来。
小孩半睁着眼,看人的眼神跟狼似得,满是防备,但是此刻却是只能趴在地上,楚锦河只是把他提溜起来,他也没力气反抗。
“你打哪儿来啊,你爹娘呢。”楚锦河拍拍他身上的灰,又把他放地上做好。
从体型来看这小子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头发一团乱,从脸到胳膊都脏兮兮的。
他坐在地上大喘气,头晕目眩,无论楚锦河怎么问他都不做声。
这娃怎么看着像低血糖,楚锦河看他摇摇晃晃,还想着跑,想了想从身上摸出两块糖递给他,这还是辰生出门塞给她的。
小孩也不客气,见到是吃的,糖纸也不剥,狼吞虎咽的塞嘴里,一双眼还警惕的看着楚锦河,生怕她抢回去。
楚锦河和楚锦山还有胡承三个对视一眼,这孩子看样子是饿了很久,胡承又从牛车上摸了两块饼子给他,期间怕他噎死,又给他一壶水。
见他差不多吃完,楚锦山笑着问:“小家伙你打哪儿来的,是不是和爹娘走散了。”
小孩吧把最后一口饼子咽下,漆黑的小脸上面无表情,就在楚锦河以为这小子是个哑巴的时候,嘶哑的声音传出。
“死了。”
楚锦山和胡承默然,都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孩子。
“那你见着我们跑什么,怕我们吃了你啊。”楚锦河看着这小孩,心想原来是个孤儿啊,她前世也是幼年就失了双亲,一个人孤独过来的,反而没有楚锦山和胡承那么感叹,毕竟她觉得她要是没了爹娘,希望的更多是鼓励,而不是同情。
小孩又不说话,赫然一副任你千言万语,我自巍然不动的模样。
三人都拿这这小孩不知道怎么办,就在这事,远处传来一声暴怒的男子吼声。
“小王八蛋!老子总算找到你了!”
声音一响,原本才安抚下来的小孩如惊弓之鸟,从地上飞快站起来,一瘸一拐的逃跑。
楚锦河三人也被吓了一跳,同时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不远处几个人影慢慢往这边跑来。
带头的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大汉,他身材不高,脸上带着麻子,看上去就是个脾气不好的人,刚才的那声大吼就是出自这个男人口中。
男人后面还跟着两个男子和一个女子,一行四人,很快就跑到了,楚锦河面前。
一个身体虚弱的小孩哪儿跑的过几个身强力壮的大人,跑了没两步的小孩一把就被大汉抓住,揪着脖子被提起来。
瘦弱的孩子在大汉手里跟小鸡仔似的,他抓人的手法比刚才楚锦河的手法粗暴多了,楚锦河刚才提溜小孩是抓的衣服,用的是巧劲,这汉子抓的直接是脖子,在他手上的小孩明显难受的挣扎。
“你谁呀,快把他放下来,他要喘不过气儿了。”胡承看不下去了,对着大汉说道。
大汉仿佛现在才发现楚锦河三个人,听到胡承问话冷笑一声:“我是谁?我是他爹!”
这下胡承瞪大眼睛,看向那小孩,意思是,你不是说你爹娘都死了吗。
小孩在大汉手上挣扎更凶了,嘶喊到:“放开我!”
也不知道这孩子之前经历过什么,声音嘶哑到刺耳,感觉都不像是人发出来,反而像动物的嘶鸣。
楚锦河还没反应过来,那大汉一耳光就打了下来,快很准,丝毫不带犹豫的:“你个畜生玩意儿,长本事了,还敢逃跑,你一出生老子就该掐死你的,免得你克死一家人。”
谁家爹妈会这样打骂孩子,就是没少被爹妈揍的胡承都看的脸上一痛。
那孩子被一巴掌打得吐了一口血,但是他好像没有感觉一般又开始挣扎起来,大汉恼怒极了,又是准备给他一巴掌。
楚锦山面无表情,一只手抓住了大汉的胳膊:“是父母也没有这样打孩子的,你到底是不是这孩子的亲人,不是骗子吧。”
大汉抬了抬手,惊讶了一下,居然没有抬动,听到楚锦河的问话不怒反笑:“我不是他爹,难道你是他爹,我管教我儿子还用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管。”
嘴里没一句干净的,楚锦河抬头蔑视这大汉一眼,下一秒一个高抬腿,一脚踢在大汉的下巴上。
大汉惨叫一声,差点把舌头咬了,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把跌倒在地上,一抹嘴,牙松了两颗。
“妈的,小王八蛋的!”竟然让个小女孩打了,大汉把手上的孩子摔在身后女人的怀里,冲着楚锦河冲了上去,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也跟着冲了过来。
这下子遭了,在楚锦河出腿的那一瞬间胡承就惊呆了,但对面人都冲上来了,也容不得他和楚锦山想太多,两个人连忙往前一站,把楚锦河护在身后。
打,他们两个还没长大少年肯定是打不过身强力壮的三个汉子,最好的结果就是经量少挨点打。
带头大汉一拳打下来,胡承没扒拉开,肩膀上挨了一下,痛的嗷嗷叫,好嘛,看样子是个战五渣,楚锦河面无表情的把他推开:“让开。”
三个大汉都是没有任何功夫底子的普通人,就是出拳在楚锦河眼中都是僵硬的,收拾起来,楚锦河觉得完全没有问题。
“啥?”胡承被楚锦河踢开了战场,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见楚锦河身姿矫捷的避开大汉的攻击,一脚飞踹在大汉胸口,乘着另一个汉子没有反应过来,一脚又回踢在了他的小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半柱香时间不到,原本张牙舞爪三个大汉都趴在地上哀嚎,他们身上,小腹,大腿,腰子,嗓子,脆弱的地方全是楚锦河的鞋印。
楚锦山肚子挨了一拳,表情有点扭曲,扶着楚锦河的肩膀,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妹妹这么能打。
“干,干得漂亮。”
大汉这边剩下最后一个女人被楚锦河吓到了,这是哪儿来的杀神。
“哎呀你们住手住手啊,我们真的是这孩子的家人。”女人抓着孩子的衣领,尖声叫唤。
“我们家姓黎,这小混蛋叫黎夭,我们就住在上河村,你去问就知道。”女人冲着楚锦河喊道,她不敢上前,生怕上前也会被楚锦河揍。
听到这个名字,楚锦山突然一愣,扯了扯楚锦河:“阿雅,我好像知道这孩子是谁了。”
楚锦河和胡承都看向他,楚锦山接着说:“我在学堂的时候听过上河村的同窗提起过这孩子这些人恐怕真是他家人。”
“是家人还能下手这么狠。”胡承摸摸头。
“一言难尽。”楚锦山摇头,看着那孩子突然叹了口气。
趴在地上的大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半张脸肿的老高,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含糊着:“你们到底是谁啊,我管教自家孩子还不行了吗?”
他语气不敢在嚣张,也觉得倒霉,他身后的两个大汉抓着他的胳膊,小声嘀咕:“哥,这几个狠茬子,咱们先把人带回去,回去再说别的。”
大汉点点头,抓着孩子,对着楚锦河几个说道:“先放过你们几个,老子先回去,下次看见你们再收拾你们。”
说完,他们连跑带跳,一溜烟就跑走了,期间还怕楚锦河追上去,频频回头。
只有那叫黎夭的孩子,被扛在大汉肩膀上,即便如此,他也还在挣扎,没有丝毫屈服。
“那小孩被他们带回去还有什么好下场?”胡承有些着急,连忙想追上去。
楚锦山皱着眉头抓住他:“你追上去有什么用,那是人家自己的小孩,你就是告到官府那也不占理。”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未成年保护法,当爹的就是把儿子打死了,那也不算犯法。
“这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算是他爹,怎么看儿子跟看仇人似得?”楚锦河看着远去的那一群人,那孩子的的眼神让她实在记忆深刻。
楚锦山皱着眉头,缓缓开口:“我也没见过这孩子,只是听同窗把这当玩笑话讲给我听的,这孩子的确叫黎夭,仔细算来应该是已经十岁了。”
“十岁?那小孩身骨看上去最多六七岁。”楚锦河回头看楚锦山,她提溜那小孩的时候,手上根本多少重量,小孩的手肘脚踝也瘦的只剩骨头了。
楚锦山挥挥手,意示楚锦河先听他讲:“十年前一场大旱,那一年整个秋水镇都颗粒无收,现在有些老人说起来还心有余兮,黎夭就是那一年出生的。”
说完这里,楚锦山换了下气:“那一年出生的孩子也不少,但是黎夭出生的那一天,他娘就难产死了,第二天黎夭的爷爷,黎家老爷子出门找吃的,在一个山沟里摔死了,两个人头七还没过,他奶奶就上山时被当时逃难的难民打死在山上,身上吃的钱财被洗劫一空。”
第五十二章 恶霸闹事
“这也太惨了吧!”胡承嘴角抽抽。
“是啊。”楚锦山点点头,继续往下讲:“黎夭一出生,家里就死了三个人,又是大灾之年,村里人都说这孩子是妖孽,注定要克死一家子,黎夭的父亲,应该就是我们刚才看见的那个男人了,还是把黎夭养到了三岁,因为这是他目前为止唯一的一个孩子。”
楚锦河垂着眼眸,她从来不信这些妖孽之论,命运造化弄人,怎么能把原因强加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生儿身上。
这个时代人民封建迷信至极,楚锦河想一想一个孩子被打上这样要命的标签,未来的日子得多艰难啊。
“后来黎夭的父亲给他娶了个后母,他有了新的孩子,自然不在管这个儿子了,就把孩子扔在猪圈,用根绳子绑着,每天喂点饭,就不管他了。”楚锦山接着说。
楚锦河挑眉:“当狗养呢?”
楚锦山无奈的点头,可不是吗,他第一次听的时候就觉得荒谬,哪有这么狠心的父亲。
“这不对啊,他爹既然这么不喜欢黎夭,今天黎夭不是一副拼命逃跑的样子吗,他要是跑了,他爹岂不是更松了口气,何必还费功夫把他抓回去?”胡承觉得不对,要是黎夭跑了,黎夭他爹不就不用管这个儿子了,岂不是更好?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两个月前有人从黎夭老爹手上买下了黎夭,听说银钱不少,到手的钱怎么可能让他跑了。”楚锦山把原因说出来。
胡承默然,突然叹气,要是卖给别人那可是要入奴籍的,从此没有自由,生死也有别人掌控,往后科考还是做生意都不被允许,万一有了后辈,也是祖祖辈辈都是奴仆。
“哎,就这样像养狗一样活着,或许被卖了还会过得好些,至少要是聪明勤快一些,起码能挣个温饱。”胡承不知道说什么,但是看到黎夭像个乞丐的样子,这样未必也不是他的一个转折点。
“不是为奴...”楚锦山按一按太阳穴,突然想到楚锦河在场,接下来的话猛然刹住。
“啥?”胡承没听清。
“没什么,好了我们去镇子上吧,耽误半天了,一会到了正午,太阳得更大。”楚锦山咳嗽一声,把自己听同窗说的八卦压下,催促胡承道。
他们的确耽误半天了,到底只是在路上碰到的一个插曲,三个人心里只能给叫黎夭的这个孩子感慨一下世道不公。
牛车不急不缓启程,晃荡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镇上。
楚锦河与往常一般和刘衙役打了个招呼,三人便熟练的把摊摆好,这次还多了胡承带来镇子上买的鸡蛋。
楚锦河刚坐下,还没开始吆喝,一个高大的身影边走到了摊前。
楚锦山原以为是来买香皂的,笑容还没摆好,就被人一把推开了。
胡承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七八个壮年男子已经站在了摊位前,刚好把摊位围住了。
这个情况不太对,楚锦河一愣,皱着眉起身:“各位大爷是有什么事。”
这群人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周围几个摊位的人见楚锦河来还准备打个招呼,此刻一看情况不对,便不动声色把摊收了,躲到一盘。
楚锦河半眯着眼睛,心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来。
带头的是个胖子,一脸横肉,他身穿着绸缎衣裳,一只脚踩在楚锦河铺在地上的干净白布上。
周围几个摊位和人群稀稀拉拉往这边看,楚锦河能听到他们小声的议论。
“我的天啊,这不是周蛮子吗?”
“昨天才听到他砸了李屠户家的摊子,逼着人家女儿嫁给他做小妾,那女娃不肯,昨晚上就上了吊。”
“啊,死啦。”
“没有,被他爹发现的早,救回来了。”
“哎,这周蛮子整天作孽,这摊子怕是也要遭殃了。”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楚锦山心里一阵不妙,自古以来,似乎每个地方都有个臭名昭著的恶霸,而秋水镇的恶霸就是这个周蛮子。
这个周蛮子的父亲是秋水镇的县丞,周县丞今年六十有二,周蛮子是他四十来岁才有的。
周蛮子上头四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一个男丁,又是周县丞老年得子,从小就被宠的无法无天。
偷鸡摸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但是即便如此也没有人敢管他。
因为传言周县丞是京都一个王爷庶子,虽然那老王爷已经过世了,但仔细算下来,他们家和王府沾着关系的,就是这层关系,让前几任县令都不敢惹,也纵得周蛮子愈发轻狂。
这电视剧了的事情居然就这样发生在自己身上了,楚锦河叹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看着周蛮子到底是想干什么。
此刻一处粮店面前,两个男子站在店前,只要一踮脚,就能看见圈子中间的事情了。
其中一个少年霁月风光,眉眼弯弯,翩翩少年郎,一个男子冷眉星目,一身青衣,腰上别着一把长剑。
如果楚锦河能看见他们,八成要喊一声孽缘,两人正是见了两次都让她没好印象的白衣少年和他的小厮满月。
少年听着周围人议论纷纷的传言,眼波流转,笑着问满月“老武王还有这么个儿子吗?”
满月冷着一张脸,不屑的一笑:“老王爷和王妃少年夫妻,一辈子扶持到老,就没纳过妾,哪儿来的庶子,这镇子的县丞八成不是什么好货,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少年点点头,他记忆中的这位王爷的确没有过什么庶子,可见这传言之虚。
“不过我记得老王爷有两个兄长,膝下的确是有过几个庶子,早年就打发走了,年纪和这县丞到是对的上,但是即便如此,现在算下来,这胡蛮子也基本是出了五服,武王府怕是压根就不知道有这这么个亲戚。”满月想了想,又鄙夷的看了眼胡蛮子,武王府在京都出了名的严于律己,想不到这么远的地方还有些宵小之辈打着王府的名声作恶。
少年轻笑,似乎想到什么好玩:“我以为京都的纨绔就算是嚣张,如今对比起这位霸王,也算小巫见大巫了。”
满月混不在意:“京都权贵云集,又是天子脚下,哪些世家子弟难免收敛些,但要说小巫见大巫,也不见得。”
少年把手背在身后,还是笑着:“还有比我这个纨绔的?”
“公子只是胡闹一些,那些世家子弟私底下的手段,也不比这胡蛮子干净多少。”满月看着自家可比日月的公子,心想那是哪些蠢货可比的。
少年眼中沉静,笑而不语。
胡蛮子一脚把楚锦河面前的背篓踢翻,五颜六色的香皂跌落在地上,粘上灰尘。
胡承看的眼皮直跳,等着胡蛮子接下来的动作。
胡蛮子嬉笑着一只脚踩在一块香皂上,他身后的一个小弟挑了个干净的香皂捡起递给他,他把香皂放在鼻子下面,深吸一口气。
“妈的,真是香啊,比女人身上的香味还好闻。”
楚锦山表情阴沉,把楚锦河护在身后,这样的声音不该入妹妹的耳朵。
“小的们,都闻闻,看是你们家婆娘身上香,还是这香皂香。”胡蛮子看见楚锦山的动作,哈哈大笑,语气没有丝毫收敛。
“谢爷爷嘞。”他身后的小弟嘻嘻哈哈都捡起一块作势闻闻,嬉笑道“香啊!好东西啊!”
“小子,你们运气好,这香皂入了爷的眼,你小子现在把方子写给爷吧。”周蛮子收起笑,终于说出了目的。
他一个小弟在这盯了两天,发现这东西是个赚钱的玩意,他爹虽然是县丞,但是并比不上省府那些大地方的官宦子弟有钱,能挣到点银钱,谁还会嫌多。
原来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楚锦河要气笑了。
“周爷要是喜欢,这里的香皂您都拿去也行,但是方子是我们一家温饱的东西,恕在下不能给你。”楚锦山挺直脊梁,丝毫不退缩,这方子寄托着一家子的希望,周蛮子两嘴一张就想抢走,哪儿有那么容易。
“小兔崽子,还挺有本事,周爷看上你们家生意是你们家的福气,还敢和周爷磕牙。”周蛮子身后的小弟叫嚣。
周蛮子脾气更火爆,二话不说一脚就踢在了楚锦山的肚子上。
这是谁也没有想到了,楚锦山惨叫一声,被踹到在地,一天肚子挨两次踢,他就算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读书郎也受不住啊。
见楚锦山一倒地,楚锦河就怒了,她飞起就是一脚,直踢周蛮子下巴,周蛮子长得矮胖,他也没想到这镇子上还有敢对自己下手的人。
只一个回合他就流着血摔倒在地,周蛮子一模下巴,看着满手的血迹,尖叫出声:“啊!给老子打死他们!”
“去妙春医馆,找袁大夫。”楚锦河把胡承推出人群,她知道今天怕是不能善终了,但想来想去,镇子上她唯一认识的就是袁家父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
胡承脑袋乱哄哄的,听见楚锦河的话,一咬牙钻出了人群。
第五十三章 关入大牢
楚锦河一动手场面就混乱起来。
她的年纪小,身子骨也娇小,在几个成年人中矫捷的躲避,大街上场地本来就小,胡蛮子带来的人又多,他们放不开手脚,被打也只能看见楚锦河如鱼得水的游走。
楚锦河动作迅速,一般瞅准机会就给他们一拳,快,恨,准,一点都不带留手的,大多数都是找脆弱的地方打,其中好几个都觉得胯下一痛,夹紧腿嗷嗷叫唤。
周遭的人还在担心两个孩子得被打成什么样,见到胡蛮子一群人的窘迫样子,不自觉都哈哈大笑起来。
胡蛮子又气又怒,从地上爬起来,大骂:“散开打,散开打,先把这小兔崽子抓住,再收拾她。”
有了人指挥,小弟们连忙散开,楚锦河往后一退。
“这是在干嘛呢!快停手快停手!”小弟们散开,周围的人群也往后退,刘衙役满头大汗挤了进来。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再看闹事的是周蛮子,头就大了。
“周少爷,这是在做什么呢,是不是这两个小鬼冒犯你了。”刘衙役瞪着眼,指着楚锦河和楚锦山。
胡蛮子捂着下巴,暗哼一声:“老刘啊,这两个小王八蛋把我打了,你说怎么办。”
“哎呦我的天,这两个狗崽子狗胆包天,我这就把他们,赶走,让他们永远不能在这摆摊。”刘衙役朝周蛮子讪笑,转过头恶狠狠的对楚锦河吼道:“看什么,还不赶紧滚,别在这儿污了周少爷的眼。”
他一面对着楚锦河瞪眼,一面用眼神告诉楚锦河快走。
楚锦河知道刘衙役也惹不起周蛮子,他只是个衙役,周蛮子的爹可是县丞,是他的顶头上司,现在只能暗示两小孩赶紧跑,不然就麻烦了。
但三房这一阵子太顺风顺水,这个麻烦他们看来是逃不掉了,周蛮子冷笑,一把推开刘衙役大喝:“打了老子还想走!给我打死他们!”
见怎么也拦不住周蛮子,刘衙役只能看着楚锦河叹气,不敢在说什么,他家里还有一家老小靠他养活,他也不能为了一个小丫头和上司作对,丢了饭碗。
楚锦河能理解刘衙役,心中也不经叹气,双拳难敌四手,今天自己注定有一场大战,见血是不可避免的了。
楚锦山捂着肚子,疼的直吸气,脸上苦笑:“今天怕是得被抬着回去了。”
周围的小弟听到胡蛮子的指令,摩肩擦掌朝两兄妹逼近,这个时候人群里又冲出几个人:“等等。”
楚锦河放眼看去,心中一暖,袁文昌和袁大夫气喘吁吁的跑来,后面还跟着急红了脸的胡承。
回春医馆离这条街不近,这么短时间到了肯定是跑来的,胡承道医馆求救八成把情况和袁大夫说了,面对臭名昭著的周蛮子,袁大夫还是来了,楚锦河和回春医馆就是之前卖草药和虎骨走下的交情,此刻能来,楚锦河已经感激不尽。
“你又是谁。”周蛮子下巴上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一说话就疼,一想到是面前这个小丫头造成的,心里更怒。
“在下回春医馆的东家。”袁大夫缓了会气,笑着和周蛮子回话,心里看着楚锦河和楚锦山情况比自己想象的好,心里松了口气。
“原来是个郎中,怎么,你认识这两小鬼?”周蛮子一脸横肉,斜眼看袁大夫。
周围的人有些嘈杂,秋水镇不大,没有几个医馆,袁大夫的回春医馆在秋水镇名气不算小,这里的大部分人都是认识袁大夫的,见到袁大夫明显是为了两个孩子来的,人群中有不少受过袁大夫恩惠的平民为袁大夫捏了一把汗,怕周蛮子迁怒袁大夫。
“是我家里的后辈,望周公子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就当两个孩子不懂事,让他们走吧。”袁大夫放轻语气,低声下气和周蛮子说话。
谁知袁大夫话说完,周蛮子已经完全没有耐心了,他现在谁的话都不想听,只想着打死这两个敢对自己动手的小崽子“你个破郎中有个什么面子,还要爷给你面子,赶紧给爷滚,不然爷连你一起打。”
“那给我一个面子吧。”
袁大夫身后,一个半大少年的身影出现,他看上去十一二岁,一身锦缎银边衣裳,面容如玉,乍一眼看去,如同观音坐下的童子下凡一般,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出身不素。
胡蛮子也是被这小子震慑到了,稍微耐心问道“你又是谁?”
“我家姓盛,家中和知县大人还是有些交情的。”半大少年身后走来一个成年人男子,男子一身青色锦衣,是做管家打扮,他到底比少年说话老辣,知道胡蛮子身份,直接点明自家和县令的交情。
这么多人来了,楚锦河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见着管家说话的样子,突然想起这不就是自己之前卖虎皮的那个盛管家了,她疑惑的看了眼盛管家,可不觉得自己卖了他一块虎皮,人家特地跑来帮自己说话。
在秋水镇里,周蛮子蛮狠惯了,虽然知道这小子家世不俗,但是他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那也得给我个说法,我这一脚难道是白挨了?”
“分明就是你先砸人家摊子的。”半大少年不服气,气愤的开口。
胡蛮子冷笑:“我砸摊子,谁看见了?”
他凶狠的眼神在周围扫视一眼,只要是接触到他目光的百姓都后退一步,谁也不想惹到这个恶霸。
见人群退缩,半大少年气结,盛管事皱眉,还想在说,谁知这个时候刘衙役开口了:“事情是要有个结果,不如这样,这两个孩子先带到衙门牢里,之后再处理,这大街上吵来吵去也吵不出个结果。”
周围人对楚锦河投去同情的眼神,在平头百姓眼里,进了衙门,甭管有罪没罪,不死也得拖一层皮。
半大少年不服气,还要再说,盛管事一把把他拉住,摇摇头,轻声在少年耳边说道:“这周蛮子现在耍无赖咬住不放,大街上也扯不清的,不如到牢里先撇开这周蛮子,再想办法。”
盛管事当了这么多年盛家的管家看事情可是很透,自己这边抬出知县压他,他未必没有顾忌,但是大街之上众目睽睽,他放不下这个面,不如各退一步,周蛮子既不丢面子,他们也好说话。
周蛮子却是是这样想的,他爹是县丞,衙门的大牢还不是他说了算,姓盛的这一家他老爹以前警告过他,大不了他在牢里把这两个小鬼香皂方子问出来,再给盛家这个面子,把人放了,自己面子上过得去,也不得罪盛家。
双方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只急得胡承抓耳挠腮,刘衙役对着周蛮子点头哈腰,才从腰间掏出绑人的手链,把楚锦河和楚锦山绑好,推着他们恶狠狠的往衙门走。
楚锦河看刘衙役,刘衙役给她一个眨眼的表情,她便低着头,慢慢跟着刘衙役走。
这种衙门的衙役都是人精,先跟着他们,暂且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楚锦河低着头,慢慢走过,路过胡承对他轻声叮嘱:“胡承哥,你先在衙门外面等我们,要是我们到了晚上还没出来,你在回去通知礼叔和我娘。”
听到楚锦河对他的叮嘱,胡承才稍微安心一点,这句话里他起码能知道楚锦河心底还留有办法。
他点点头,坚定的说道:“我知道了,我就在衙门大门口等你们。”
“嗯。”楚锦河点点头,又和袁大夫和袁文昌说道:“袁大夫,多谢你们好心来帮我们兄妹。”
袁大夫摇摇头,沉着声音和楚锦河说道:“丫头你也别太害怕,我救过的人里还有几个有身份的,你们先不要着急,我会在外面帮你们周转的。”
楚家这两个孩子在自己家医馆买药的时候两家就算有了交情,两个孩子都是懂事明理的好孩子,医者仁心,自己自然是能帮一把是一把。
楚锦河不多说,感谢的朝袁大夫点点头,随后面无表情和刘衙役离开。
期间她和盛管家还有半大少年擦肩而过,半大少年突然朝她说话:“楚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声音是有点耳熟,楚锦河仔细朝半大少年看去,回忆了一下。
楚锦山在楚锦河身后,有气无力接过半大少年的话:“盛传玉。”
谁,楚锦河还没反应过来,叫盛传玉的少年眉开眼笑:“是我。”
这下楚锦河想起来了,她们一个月前在街上救了个差点被拐卖的男孩,那男孩可不就是面前的盛传玉,只不过事情发生的时间不算短,而且他当时穿了一身青色布衣,现在又是一身锦缎,楚锦河才一时没有认出来。
她一直以为是盛管事和袁大夫有交情,盛管事才会帮他们的。
好嘛,因果轮回,自己和楚锦山之前随手一个善举,今天还能帮自己一把,楚锦河不得不感慨,人果然还是要多做好事。
“盛家多谢两位对我家少年的救命之恩。”盛传玉身后的盛管家对着两人行了一礼,诚心诚意,天知道他们在小少爷描述发生的事情后,吓得差点晕过去。
第五十四章 交谈生意
几人就这样寒暄了一会,周蛮子见他们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不耐烦的说道:“还走不走了。”
刘衙役才加快步伐把楚锦河两兄妹带走。
粮店的屋檐下,白衣少年和他的小厮满月津津有味把这场闹市风波风波看完。
白衣少年指了指盛传玉:“盛大人就把他的幺儿赶到这儿了?长得这么乖巧聪慧的模样,他也真舍得啊。”
满月还是冷着一张脸并不回话,京都大臣家宅里的事情,不是他该过问的。
“我记得商吉在南方和别人在抢香胰子的生意吧。”白衣少年看了眼天上的艳阳,从腰间抽出一把扇子打开。
满月点头。
“把香皂的事情给百花楼送去,他们商人不是最喜欢趁火打劫吗。”白衣少年朝楚锦河离开的方向看去,手上的扇子慢悠悠晃动,刚才这个丫头打架的动作太敏捷了,他可以看出完全不是哪一门一派的,反而有点像自创一门的。
这个秋水镇,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再说这一边大牢中的楚锦河,古代的牢房阴森森的,地上铺着乱七八糟的稻草。
牢房好像是估计建的背光,从进门开始就是一股寒气,仿佛夏天开了空调。
楚锦河和楚锦山被关在一间牢房,刘衙役不是刑房的人,只能把他们带到门口,叮嘱他们放机灵一点,等那个盛家来救他们,就先走了。
原本他们以为会遭受点皮肉之伤,谁知道一进牢房,里面刑房的衙役只是老打量他们,并没有如民间传闻的那样,刁难他们。
楚锦河和楚锦山在大牢中大眼瞪小眼,楚锦山皱着眉头分析道:“那周蛮子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收手,他一开始是奔着香皂方子来来,就算盛家帮我们,他们家也才刚搬来不久,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能出去,这方子估计得保不住。”
“那就给他呗。”楚锦河看着牢房顶上一个透光的小窗,语气很平淡。
楚锦山万万没有想到妹妹说的这么轻松,香皂的方子是妹妹费尽心思坐出来的,他以为最心疼的会是她。
“死物没有活人重要。”楚锦河轻描淡写。
楚锦山看着妹妹的脸,头一次这么痛恨自己,要是自己有功名有能力,怎么可能让人这样欺负。
他把心中的难过压在心底,暗暗发誓,未来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让欺负过他们的都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真是不甘心。”楚锦山叹气。
“不过一个方子而已,没了这个我们还能做别的。”楚锦河看的很开,香皂的制作不难,现在能买的这么热销,无非是她沾了点第一个卖且价格比香胰子低的便宜。
古代人不笨,楚锦河从来不敢小瞧古代人的智慧,他们甚至比现代人更加聪明,这个时代已经有了香胰子这样的东西,会制作香胰子的匠人只要有耐心多花一些时间研究香皂,总有一天他们自己就能琢磨出香皂的方子。
当做香皂的人多了,且有比她制造出更好的香皂出现时,这个市场就不会再有他们的利润了,所以楚锦河一开始就没把香皂当长久生意做。
至于这方子真到了周蛮子手上,楚锦河也没有吃了亏就往往肚子里咽的脾气,她敢保证,周蛮子方子到手的第二天,整个秋水镇贩卖胭脂水粉的店铺都会知道这个方子。
她吃了亏,那就搅浑整个香皂市场,加快一下发展,让周蛮子竹篮打水一场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楚锦河内心的未来可不是只蛰伏在一个小小的秋水镇。
日头正上晌午,楚锦河和楚锦山饿的肚子咕咕叫,过了一会,他们的牢房被打开,一个干瘦的衙役进来,他看了楚锦山两眼,眼中意义不明。
楚锦河还没有体会出这是个什么眼神,干瘦衙役身后跳出一个小姑娘。
“阿山,小河妹妹,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楚锦河表情不变,眼睛睁大了:“你怎么进来的。”
面前的女孩是尹玲,她笑嘻嘻的一张脸,手上提着一个食盒。
“我听胡承说你们惹到周蛮子,被关进牢里了,他在外面等的着急就去找我了。”尹玲把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摆好。
三菜一汤,这伙食比在家时还好呢,楚锦河饿了也不客气,开吃起来,嘴里又开始习惯开玩笑:“这大牢又凉快,伙食还好,我都想住下来了。”
楚锦山和尹玲道了声谢谢,也不和她客气,看得出来他和胡承与尹玲的关系的确不错。
尹玲轻笑,她旁边的干瘦衙役一头黑线:“你们两个小娃娃嘴贫的很呢。”
平时被关进来的人,就是成年人都个个惶恐不安,一个个如受惊的兔子,一刻都不想多待,这两小孩还有心情开玩笑
楚锦河疑惑的挑眉。
“这是我爹,他是刑房的司吏。”尹玲笑着解释。
她说完,楚锦河和楚锦山同时喷饭。
他们说怎么一进来牢房,衙役都对他们这么客气,尹玲一个小丫头可以随便进出牢房,周蛮子这么半天也没找他们,原来尹玲的老爹是刑房的老大。
“尹大叔好!”两个人同时乖巧的问好,现在可是这位大叔罩着他们呢。
“你们慢慢吃吧,我先去外面看看。”尹老九慢慢起身,先出去了,就上午这么一会,周蛮子已经跟他说了好几遍收拾这两小鬼的话。
他嘴上说动刑了,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在司吏这个位置上安稳做了这么多年,比谁都精。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早打探清楚了,如今衙门县丞和县令还在拔河,他是在司吏位置扎根十来年的老辈,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秋水镇经营一辈子的县丞的这一边。
县令就是个上面派来的管辖者,县令要是没有点手段,那可指挥不动衙门,毕竟一个外来人,和一个手握实权,家底都在秋水镇的县丞来比,还是嫩了点,不然周蛮子也不可能这么多年横行乡里。
但是再怎么嚣张,县丞也得估计县令的颜面,不能做的太过,盛家和县令有交情,但是盛家的来头不小,到头来,县丞这边也就会搞点好处,人,迟早还是会放出去的。
两人都是自己宝贝女儿的朋友,尹老九很熟练的帮他们周转,暗地里也在观察县令和县丞的较量。
聪明人从来不站队,对大周朝来说,这样一个小小的衙门,水可不浅啊,毕竟数十年,被送走的县令可不少,其中可没有真正能在秋水镇掌权的,尹老九慢悠悠踱步出门。
尹玲给两人送完饭就走了,尹老九不太愿意让女儿在这种地方多待。
尹老九把女儿送走,回来的时候身后还带着一个人。
他把牢房打开,对着楚锦河和楚锦山说道:“找你们的。”
来者是个笑眯眯的胖子,楚锦河和楚锦山对视一眼,交流眼神,确定两人都不认识。
“我先出去看着。”尹老九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他在牢房外面要求探监,而且,尹老九掂了掂右手,给的铜板还不少。
看出来楚锦河兄妹的疑惑,胖子开口就自报家门:“是楚家兄妹吧,我姓刘,是秋水镇百花楼的掌柜。”
楚锦河心里一动,这个时候百花楼找自己还能做什么?
“我听说过你家买的香皂,我们百花楼很感兴趣,想从你们手上把方子买下来。”刘掌柜笑眯眯说道。
似乎每一个商人都长着一对笑眯眯的眼睛,楚锦河嘴角一勾:“刘掌柜你可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牢房带着。”
“自然知道。”刘掌柜表情不变。
“那你也知道我这方子可是周蛮子想要的,你这一截胡,不怕摸老虎屁股。”楚锦河不慌不忙说道。
“他算什么老虎。”刘掌柜表情有一瞬间不屑,随即恢复商人模式:“我百花楼敢现在找你做生意,自然是不怕麻烦的,这你放心便是。”
地上的稻草太潮湿了,楚锦河把跑来跑去的老鼠赶跑,眼眸中眼波流转,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不愧是能开大半个大周的老店,你说一说你这边开的价吧”
刘掌柜眼中赞赏,很欣赏这种处事不惊的态度,他继续说道:“一百五十两。”
原本以为楚锦河这两个孩子会很惊喜,毕竟如果他们不买方子,这方子也只能流落到周蛮子手上,到时候他们手上一分钱也落不到。
谁知楚锦河摇摇头:“刘掌柜算是在糊弄小孩子吗,我即便不卖方子,自己做,能挣的也不止这么些。”
真是贪心啊,刘掌柜也就意外了一下,随后摇摇头:“那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现在的境地,即便方子不卖给我,你们也只能给周蛮子打水漂,我这个时候来向你们买方子已经是很诚意了,起码我这边还出了价。”
“不对,这方子价值本就不止如此,香皂比香胰子要更加好用,现在能做出来的只有我一家,你们应该明白此刻站着这个优势,你们百花楼要是量产,利润能有多高。”楚锦河简单的称述,随后话风一转:“你说我们此刻境地不佳的确不错,但你又何尝不是称火打劫,我把方子给了胡蛮子,照样也可以卖给其他人,虽然可能买不了多少钱,一百五十两,或许还是绰绰有余吧。”
第五十五章 拜谢盛府
有趣,刘掌柜看着还没自己肩膀高的楚锦河,要不是眼看着她是个孩子,他还以为是碰到了哪些商场的老油条,这一字一句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生意从来都是谈来的,谈不拢就再谈,刘掌柜脸上的笑带了几分认真:“你说的一点也没错,不如你出个价。”
“三百两。”楚锦河没有任何犹豫,这个价格在刘掌柜自报家门的时候楚锦河就已经计算好了。
刘掌柜是来称火打劫,楚锦河也可以反转当做及时雨,只不过这雨的大小,就看着自己谈的水平。
楚锦山认真看着妹妹谈话的样子,取长补短,将来这些,以后自己总有用上的一天。
刘掌柜仿佛觉得好笑:“小娃娃,哪有成倍往上涨价钱的谈法。”
“因为我觉得这个价钱很合适。”楚锦河并不焦急,只是慢慢说道:“百花楼是大店,不像我们家,小打小闹,这方子到了百花楼你们第一批能做出多少,百花楼分布大周各地,一开始售卖,这个新物件一下子能盈利多少呢刘掌柜,两倍,五倍,亦或者是...十倍?”
刘掌柜瞳孔逐渐放大,楚锦河说的还算保守,对于粗狂的北方,这东西在南方比她想的还要有市场,自己的大东家都在关注这东西的市场,他今天来,要的就是势在必得。
“少年人,了不得。”刘掌柜轻笑。
楚锦河内心也笑,只不过她面瘫,脸上只能微微勾一下嘴角,在刘掌柜眼中,这孩子不惊不喜,更让他佩服。
“成交。”刘掌柜从怀里掏出一个锦袋,看也没看,递给楚锦河。
楚锦山帮忙接过,打开一看,里面不偏不倚三张一百两的银票,他佩服的看向楚锦河,这刘掌柜分明一开始准备的价格就是三百两。
楚锦河找尹老九要了纸笔,楚锦山帮忙写下方子,刘掌柜见楚锦山还会写字,微微高看了他一眼。
方子写好,楚锦河将自己家住什么地方一一告诉刘掌柜,告诉他方子若有什么不对,他可以上门找她,此举引得刘掌柜面上不变,对他们好感倍增。
楚锦河同时和刘掌柜提成让他去想周蛮子说明方子已经卖出,免得日后纠缠,刘掌柜轻轻松松就答应了,楚锦河心里笑笑,百花楼后面的主家不简单。
又有了一笔巨款,楚锦河觉得心情实在是好,下午他们在牢房没有待多久,尹老九就敲敲门,意示兄妹两可以走。
动作这么快,楚锦河不知道是百花楼还是盛传玉,但是这份情,楚锦河一一记住。
出了牢门,胡承就冲了上来,他焦急了一下午,除了去去找尹玲,一步都没离开过衙门口,见两人完完整整出来,才松了口气:“还好你们出来,你们和盛家那个少爷是什么关系,我居然不知道你们和这种高门大户还有交情。”
少年人忘性大,见两人平安,胡承就把上午的事情划过,问出来自己的好奇。
楚锦山和胡承解释了一次啊,尹老九却在叮嘱楚锦河:“这次算是你们运气好,百花楼和盛家帮你们,但胡蛮子不是个大度的人,你们这些日子先少上镇子。”
尹老九说的不错,楚锦河点头表示记住了。
三个孩子告别尹老九,又一一去医馆和盛家道谢,袁大夫摸摸胡子,见他们平安便是笑笑,听到楚锦山之前还挨了两拳,让袁文昌抓了些内服的草药让楚锦河带上,楚锦河很感谢。
最后到的盛府,楚锦河原本想在门口表达一下谢意,但是盛管家见他们来了,硬是要他们进门里面。
“我们太太早就想要谢谢你们上次救我们少爷,奈何你们当时也没留个住宅名字,才作罢。”盛管家带着三个孩子一路进了内宅。
盛家很大,楚锦河只觉得自己路过了好几处亭台楼阁才走到内宅院子。
一旁的楚锦山和胡承已经看呆了眼,只能对视,又不敢多说话。
周围走来走去的丫鬟见了盛管事都低头行礼。
“夫人醒了吗?”盛管事拉住一个丫鬟问道。
“已经醒了,在屋子里看书呢。”丫鬟低着头回话,看见盛管家身后的楚锦河三人有些好奇,他们身上穿的都是粗布麻衣,看上去就是乡下耕户打扮,不知道盛管事带着几人来干嘛。
盛管事敲了敲主屋房门:“夫人,您要见的楚家兄妹来了。”
“快请进来。”屋里传来一个婆子的声音,看来是盛夫人身边的婆子。
“我们夫人就在里面了。”盛管事帮他们开门。
楚锦河先走进去,如眼帘的就是一大块屏风,楚锦河往里走,楚锦山和胡承是男子,只留在屏风外,有两个小丫鬟给他两看座,让从来没有被人服侍过得两人非常不自在,对视一眼,在凳子上动了动。
引得几个小丫鬟善意的笑了笑。
楚锦河是女子,并用避讳,直接走到屏风里面。
入眼是个美人榻,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妇人侧坐在上面,她身材高挑,体态丰盈,言行举止端娴雅,乌发如漆,肌肤如玉,美目流盼,与盛传玉五分相像,这若年轻一些,指定是个艳压群芳的美人。
也难怪盛传玉生的那么好看,楚锦河心里又开始神游。
“你就是楚锦河吧。”盛夫人眼中有笑意。
“是我。”楚锦河回神,语气不卑不亢。
盛夫人见她坐姿不似她在京都见过的名媛淑女端庄贤惠,也不似一般百姓坐立不安,而是很随意但并不粗鄙的洒脱样子,心中微妙也开始随性起来。
“我听玉儿说了,多谢你们救了他,这孩子从小体弱,很少出门,那日他调皮,偷了小厮的衣裳偷溜出门,家里都急坏了。”似乎是想到了那日的焦急,盛夫人不自觉的皱起眉头。
楚锦河听着她讲,并不插话。
“玉儿是我唯一的孩子,若是那日贼人得逞,我简直不敢想以后的日子。”盛夫人拿手帕按按眼角,想到那一天,她还阵阵后怕。
“少爷大吉大利,自有天神庇护。”楚锦河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干巴巴说道。
“所以我很感谢你们,今日既然找到恩人,自然要好好谢谢你们。”盛夫人说道。
“那到不必,今天我们兄妹遇难,盛少爷出手相助,已经是对我们最好的谢礼了。”楚锦河实话实说,她并不是贪心的人。
对盛家来说,这并不值得一提,盛夫人看着面前面孔尚且稚嫩的楚锦河,心想如今难得有这样淳朴的孩子。
两人又聊了一会,盛夫人得知他们还在盛家买过柴火和虎皮,很是惊讶,表示既然有缘互相帮助,不如结个善缘,告诉楚锦河日后也可来盛府走动。
楚锦河点点头,并没有拒绝,高门大户不缺钱财关系,人情才是关键,他们不愿意欠人人情,盛夫人的诚意摆下,楚锦河心里明白衡量进退就行了。
送楚锦河出门,盛管事还准备了一堆点心小礼物,让楚锦河带回家,盛家高门大户不缺这点东西,楚锦河坦然收下,告别盛管事后就离开了。
“这就是有钱人啊,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够我吹嘘个把月。”胡承感觉今天一天经历够刺激了,想到盛家内富贵的建筑和摆设,他现在还有点懵。
楚锦河趴在牛车上打哈欠:“说不定你不用吹嘘,以后就能住上这样的屋子呢。”
楚锦河话一说完,胡承哈哈大笑,并不当真:“那就好了,只可惜我爹娘都是普通人,我怕是没这个命了。”
“爹娘赐我们命,不是得自己决定吗。”楚锦山轻笑,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谁说得准啊。
“做不了富二代,就做富二代他爹。”楚锦河伸懒腰,没头没尾的说。
“那还是算了,我可不习惯坐下去还有人给我搬凳子,我以后就像娶个不丑不美的姑娘,最好有几十亩田,再生两个娃娃,关门过日子。”胡承很实在,一只手赶着牛,一只脚在牛车上晃悠,他的愿望简简单单,并不似一般浮躁的少年人。
楚锦河浅笑,一时间大脑中想象到胡承老了,在田里晃悠,身后还跟几个小尾巴的样子。
她一只手撑着下巴,等以后三房孩子们以后各有自己的生活,或许自己干脆买几百亩水田,做个不愁吃喝的小地主也行啊。
楚锦山大笑:“你说不美不丑的姑娘,不会是隔壁中河村的阿彩姑娘吧。”
楚锦山和胡承关系最好,两个人之间的事情谁还瞒得过谁啊。
胡承一下子涨红了脸,一脚踢在楚锦山身上:“胡说什么呢。”
看他这样子,铁定是说中他的心事了,面瘫的楚锦河表情也想笑,但是有点扭曲。
楚锦山又不怕他,难得有少年人嬉笑打闹的活泼感,几人就在牛车上嘻嘻哈哈,打打闹闹。
老黄牛就慢悠悠的走,后面的牛车就在乡野间晃晃悠悠,夕阳西下,路上的行人都友善的看着这些孩子们,漏出笑容。
第五十六章 意图不轨
牛车把楚锦河和楚锦山送到家门口,楚锦河把盛家送到礼物点心给了一半给胡承。
胡承原本不要,楚锦山硬塞给他,今天胡承和他们一起挨打,又是帮他们跑前跑后找人帮忙,就是上次程氏差点流产,也是他帮忙叫的大夫。
这里几盒糕点,给他楚锦河还嫌少了
胡承推辞不过暂且收下,道了谢就回家去了。
回了家,程氏见楚锦山捂着肚子,忙问怎么了,楚锦山把今天的事轻描淡写。
即便如此,还是让张老三和程氏担心了不已,唠叨了他们两很久,反复让他们下次不要这么冲动。
听他们唠叨完,原本楚锦河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谁知第二天大早,老爷子那边就叫张老三过去。
这次他叫的不仅仅是张老三,还有楚锦河和楚锦山一起过去。
楚锦河和楚锦山对视一眼,老爷子可不喜欢他们,分家之后基本是能能少见到他们就少见到他们,每次来找三房,也只是叫张老三一个。
楚锦河出门,张落雨在楚锦河耳边提了两句,说上次张小姑来了之后,老太太对三房气的慌,让她小心一点。
楚锦河听到耳朵里,还是面无表情,看来又是一场批斗大会。
到了老宅的时候,一大家子都在,最引人注目的是张老大,他阴沉着一张脸,一见楚锦河和楚锦山就开始发火。
“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镇子上的周蛮子你们都敢惹!”
张老三被吓了一跳,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大哥这是怎么,发什么火。”
“你还问怎么了,你们这两个好孩子昨天在镇子上惹着了周蛮子。他们很你说了没。”张老大烦躁的起身。
周蛮子的恶名就是乡下村民都有耳闻。
一屋子人脸色都不好,看来是在楚锦河们来之前就听张老大说了昨天的事。
“周蛮子是谁你们不知道吗,你说这两个兔崽子是不是胆比天大。”张老大继续说道。
张老三皱了皱眉头,不愿听张老大把两个孩子说得跟喜欢惹是生非的混混一样:“那是周蛮子先欺负两个孩子的,他还吓坏了我家两个孩子呢。”
张老三摸摸楚锦河和楚锦山的头,昨天上街又没有大人陪着,被那臭名昭著的恶霸欺负,这两孩子得多害怕,想想张老三就觉得气愤。
张老三的话让张老大一梗。
“你们就是惹祸精,祸是你们闯的,到时候还要连累一家。”张老二坐在旁边,皱着眉头撇楚锦河和楚锦山,听张老大说了这件事,他吓得最狠,张老二本身就是个混子,最是了解周蛮子做的恶事,生怕周蛮子咽不下这件事,到时候他们受楚锦河和楚锦山的拖累,一同被报复了怎么办。
“有你们两个真是倒霉。我马上就要在衙门找到点出路,你们在周蛮子面前一闹,什么都没了。”张老大气的跺脚。
老爷子脸色更差了,看了张老三一眼,眼中满是对张老三的失望,觉得张老三分家之后太纵容这两个孩子了,老大的前程就是他最关注的事情。
看着张老大烦躁的样子不似作假,楚锦河心中一动,慢慢开口道:“大伯,我们从来没有和周蛮子提过张家,我们姓楚,你姓张,他怎么知道你和我们有关系?”
张老大表情一僵。
听到楚锦河的问话,楚锦山脑袋转的飞快,一下子恍然大悟,疑惑的看向张老大:“大伯,周蛮子是为了我家的香皂方子才找麻烦,我们手上有方子的事,不会是你告诉周蛮子,他才来砸我们摊子的吧。”
之前楚锦山想不开的事这就有解释了,楚锦河之前在哪个地方摆摊从开没出什么事,周蛮子早不来晚不来,非在张小姑要方子失败后,就来砸摊。
周蛮子的父亲是县丞,张老大要在衙门找差事,自然是要巴结周蛮子了。
张老大啦连忙咳嗽,一只手握拳放在嘴巴,眼神避开楚锦山的目光:“胡说什么,我怎能是那样的人,我是担心周蛮子不肯罢休,查到这边。”
看他这样子,周围的人心里八成有数了。
一屋子人各有想法,老爷子只是抽烟并不说话,张老二眼珠转了转,老大居然找到了衙门的路子,这要是真混进了衙门,岂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一定要抓住老大家的。
楚锦山看着张老大冷笑,张压根不信他的鬼话。
场面一时之间陷入了尴尬,还是老三最后问道:“爹,你叫我们来是什么事。”
听到张老三的问话,张老大连忙向老爷子看去,老爷子这个时候才抬起头,说了自张老三来了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老三,你们得罪了周蛮子,这香皂生意以后在镇子上估计是做不了了。”
张老三皱着眉头,老爷子说的没有错,两个孩子惹到了周蛮子能平安回来已经是大幸,以后在做香皂生意要是让他碰到,后果不堪设想,虽然生意没了他也心疼,但是两个孩子的安危比生意重要,不做也罢。
“早听我的把方子给你小姑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老太太现在是看楚锦河和楚锦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想到之前三房居然敢顶撞她,不听她的话,此刻看着三房遭殃了,心里别提多畅快,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张老三那也是自己的孩子。
看到自己亲娘这个样子,张老三只能苦笑,随后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张老大抽空向老爷子使眼色,老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三房做不了这个生意,老三你不如把方子交给你大哥,让你大哥去做。”
就知道来老爷子这边就不会有什么好事,原本以为只是批斗大会,没有想到在这还有套路等着他们,楚锦河和楚锦山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了然。
张老三蒙了,看了老爷子好几眼,仿佛没有听懂似的。
主屋安静下来了,都在等张老三的回答,张老二看向张老大,心里冷笑,昨天老大回来,关着门和老爷子说了一夜的话,原来就是在商量这个。
自从张小姑上次来找老太太告状,现在老张家谁都知道香皂生意的赚钱,张老大回来把周蛮子的事说了,嘴上说的吓人,心里的小九九打的噼里啪啦响,牛氏是媳妇,不好插话,只好使劲推张老二,再不说话,好处都让大房拿走了。
张老二眼里冰冷,还是忍住了,现在的大房如日中天,还不能惹,先看三房是个什么说法。
“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知道你家做出这个方子不容易。”老爷子把手上的旱烟放在桌子上,坐直身子和张老三说话:“你这生意反正是不能做了的,你给你大哥,他与你们家不同,他是秀才了,周蛮子就是想作恶,也得掂量一下。”
楚锦河低垂着眼眸,嘴角上扬,一个秀才老爷子就觉得了不起,周蛮子要是想来硬的,县令都得看形势做决定。
这样的道理在张老大眼里应该是最明白的,想到这里楚锦河眯了眯眼,张老大是在镇子上常驻的,他既然搭上了衙门的关系,周蛮子家的事情他应该很清楚。
三房刚因为方子得罪了周蛮子,这个时候张老大不可能去摸老虎屁股,还大次次的去做这个生意,那不是给周蛮子找不痛快吗,楚锦河摸摸下巴,鉴于张老大说搭上的衙门关系,十有八九是拿了方子去讨好周蛮子。
某种意义上楚锦河猜的八九不离十,张老大开始的焦虑也不全是作戏吓唬三房。
在前两天,他在衙门的一个同窗在衙门举荐自己和周蛮子认识了,他已经有了秀才名号,正是想要追寻功名的时候,当然想要在衙门谋一个差事,这个时候当然要想办法讨好周蛮子,他的父亲可是掌管衙门任职升迁的县丞。
周蛮子是县丞之子,一般的小钱自然入不了他的眼,再说张家也没有多少钱,他立马想到了张小姑之前在张家闹得一处,于是在周蛮子的面前说到了三房的香皂生意。
这的确引起了周蛮子的兴趣,就在昨天动了手,但是事与愿违,让张老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向横行霸道的周蛮子这次居然没有得手。、
他知道大街上的发生生了什么,为了避嫌他在家里呆着没有亲自跟着周蛮子,具体细节却不怎么清楚,只知道楚锦河和楚锦山被抓到牢里了。
原本以为进了周蛮子的地盘,方子的事情周蛮子就十拿九稳,最后他去见周蛮子,喜气洋洋的进了衙门,见到的却是周蛮子的一副暴怒面孔,吓得他差点晕在了衙门,完全不知所措,只知道周蛮子没有拿到方子,两个小鬼还安然无恙的回去了。
周蛮子可不是个好脾气,张老大开始教唆他去砸摊子,他就清楚张老大和楚锦河楚锦山是一家,现在他不仅没有拿到方子,还被打了。
他不能再把楚锦河和楚锦山抓到牢里逼问,毕竟县令和盛家都在看着,但是张老大就不一样,他放下狠话,张老大要是不能把方子五天之内送到他的面前,他冷笑一声,直接叫人把张老大扔出了衙门。
第五十七章 冷嘲热讽
先不说能不能讨好道周蛮子,如今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张老大心里憋了一口老血,倒不是对自己的悔恨,而是恨透了楚锦山和楚锦河不听话。
要是他们当时把方子交给了周蛮子,此刻自己的前程肯定是一片光明的。
要是楚锦河现在知道张老大的想法,怕是会气笑。
任凭他们算盘打的响,楚锦河只是耸了耸肩,替张老三开口:“大伯怎么不早说,真是可惜,那方子我们已经卖给别人了。”
“卖给别人?卖给谁了?”
话音刚落老宅的人同时问出声。
老太太气的不行,这方子怎么能说卖就卖,还想拿一份给自己的小女儿,张老大心里却是一阵紧张,要是方子拿不到手,回去他要面对的就是周蛮子了。
老宅这边最淡定的反而是张老二了,老大插手了,横竖这方子也没法给他带来利益,到了谁的手上也影响不了他,不过能看到张老大吃瘪,他心里还是暗爽,不过不能表现的明显,于是他跟着问道。
楚锦河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看向张老大,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们。
张老大着急的看向老爷子,老爷子皱着眉头,心想老大沉不住气,一把年纪这个性格以后进了衙门可不是好事。
他看向楚锦河,发现如今三房似乎全把话语权交给了这个小丫头,她不说话,张老三也不开口,老爷子眉头皱得更深,慢慢才开口:“你这方子卖了也不妨事,好歹是你们做出来的,在写一份给老大。”
老爷子不喜欢楚锦河强势的态度,说话都是对着张老三说的。
屋子里的人眼睛一亮,再次看向张老三,原本在发呆的张老三一改闷嘴葫芦的样子,瞪大了眼:“爹,卖了的方子怎么能再给别人,这做人信用都得有问题了。”
张家祖上几辈有点底子,张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年书,给一些大铺子当过掌柜,谈生意该签的文书里面有的条例他应该是最清楚的,方子卖给这家转眼又给别家,在条约里绝对是禁止的。
楚锦山嘴角笑容不变,一字一句说道:“老爷子,毁了约到时候可是要上衙门吃官司的。”
“等你大伯进了衙门,那家就是告到衙门,你们也不用担心。”老爷子撇了楚锦山一眼,也一字一句的说道。
强词夺理,楚锦河站的有点累了,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先不说张老大能不能进衙门八字还没一撇,再说就算张老大进了衙门能混多大一个位置,还能一手按下一个官司,老爷子把这个儿子是不是想的太有能耐了。
如今三房分了家,这户商家把楚锦河告到衙门吃官司,到时候麻烦到了,老爷子真的有人会出来帮他们吗,老爷子就这么上下嘴皮一磕,事情就变得不值一提。
反正已经分了家,到时候他们方子挣到了,烂摊子也牵扯不到他们。
“那就不知道大伯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楚锦河声音变得凉飕飕的,眼神暗了暗:“买我们方子的主家就是镇子上的百花楼,往后百花楼要是追究起来,老爷子今天的话我们也只能和他家掌柜说清楚了。”
从楚锦河说出百花楼三个字的时候,老爷子和张老大脸上就变得非常难看,百花楼遍布大周,就是傻子也知道他后面的势力不容小觑,他们一个平民之家怎么敢对上他们。
再听楚锦河后半句嘲讽,对比一个衙门不知深浅的位置,不用想百花楼看他们就如同跳梁小丑,老爷子的那句话此刻才更显得无知可笑。
老爷子羞红一张脸,张老大如遭雷击,周蛮子不好惹,百花楼更是不能碰的,他又怕楚锦河真和百花楼告状,只能苍白的笑笑,假装什么都没有说过,只不过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一个早晨又不欢而散,老爷子似乎是生气了,只说累了,让张老三回去。
张老三担心老爷子的身体,但见老爷子下了逐客令,也只能先回去。
张老大魂不守舍,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急急忙忙回了镇上。
虽然吓唬的话放在了老宅,楚锦河预想老宅估计还会不死心过来纠缠一番,但是接下来几天老宅这边都很安静,让楚锦河意外不少,能安静最好,楚锦河又不是喜欢没事找事,,乐的悠哉悠哉休息两天。
在这两天时间,地里已经开始忙起来,楚锦山还在放假,空闲时间跟着张老三下地了,楚锦河经常给他们去送饭,一送饭就在田里待一下午,她年纪其实不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在帮忙下地,不下地的都是家中精养或者马上就要出嫁待字闺中的,比如二房的张初雪和张落雨。
二房牛氏人不讲究,对自己孩子可是很宝贝,老宅这边张老三分了出去,能干活的就只有老爷子和张老二和二房张立祖,老大是读书人,他肯定是不会下地的,所以原先不用下地的牛氏也不得不跟着下地。
这个时候张老二才想起张老三的好来,如今他就是想找个理由躲懒,老爷子也把他看得死死的。
张老三的田就在老宅的边上,另一边就是胡承家的田,胡承家是木匠,不靠土地吃饭,所以他家的田不多,刚好够一家人吃的,楚锦河在田埂边上坐着,胡承还能抽空找她玩。
田埂边上有一个很大的槐树,中饭休息的时候楚锦河就坐在这棵树下面,风吹过燥热的空气才凉爽一些。
“今年的夏天好热啊。”胡承吃着饼,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天气太热了,这样下去一点胃口都没有。
“礼叔看着天都叹了好多次气,大周好多地方发了旱灾,收成很不好。”楚锦山慢慢说道,上了学堂后,他对这些勉强接近政治的消息很敏感,秋水镇最近的粮店已经涨了两次价,万幸是秋水镇方圆虽然没有去年收成好,但是足以温饱。
想到这两天有看到衣衫褴褛的外乡人,楚锦河三人都叹了口气,谁都不容易。
楚锦河把自己身旁的饭盒子打开,一股清凉冒出,胡承和楚锦山同时惊讶的望去,发现里面最底层居然是一层冰。
胡承赶忙爬过来,一点也不见外的拿起一块:“我知道你们发家了,没有想到你们家居然这么有钱,这种稀罕东西都准备了。”
胡承的语气是在是太夸张了,楚锦河一顿,半天才说了一句:“冰还能卖?”
此话一出楚锦山和胡承同时看向楚锦河,胡承先问:“不,不然呢?”
楚锦山更加讶然,直接问道:“你这冰不是卖的吗?”
“不是。”楚锦河嘴抽了抽:“大周还没有制冰的技术吗?”
这冰的确不是楚锦河买的,而是她自己做的,这个天气实在是太热了,大家的衣服都是粗布,根本不透气,而且不能露胳膊露腿,不借一点外力,楚锦河觉得自己熬不过这个夏天。
楚锦河以前在军校学习,文化课偏文科,她记得在她那个时代唐朝末期就已经有制冰的技术了,那时候人们在生产火药的时候开采大量的硝石,发现硝石溶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的热,可使水降温到结冰。
想到这里,楚锦河突然一呆,这个时代好像也没有听说过火药,不会连火药这种东西也没有被开发出来吧。
或许是楚锦河的话太白痴了,胡承连忙向楚锦河科普:“我还从来不知道冰可以在夏天制作出来。”
胡承说了半天楚锦河才明白,秋水镇夏天还是冰这种东西,没有楚锦河反应过来想的那么落后,只不过秋水镇夏天用的冰,都是冬天储存起来的。
镇子上有专门的冰块商人,他们花了大价钱在地底开发出一个密不透风的冰窖,冬天的时候,他们会把河面上结冰的冰块运回地窖,保存到夏天才开始售卖。
一个能储存将近六七个月冰块的地窖造价不菲,加上冰块储存有数量,所以夏天售卖的冰块价格极其高昂,一般人家根本没有人买的起,这也是一开始胡承会感叹楚锦河的原因。
楚锦河目瞪狗呆,冰块的制作其实很简单,没有想到居然还能售卖。
等等,楚锦河收起自己呆滞的表情,眉头微微一皱,她好像又找到了一个发财路。
冰块的制作主要靠硝石,硝石是一种白色味苦的晶体,是矿产,喜欢呆在低温的墙角底下,颜色如霜,因此又被人称为“墙霜”。
硝石的化学名叫做硝酸钾,它溶解与水时会吸热,温度降低,现在一个大盆里放满水,然后在放入一个小盆,里面同样装满水,最后在大中倒入硝石,小盆中的水就会结冰。
在楚锦河那个时候,古代的宁波制冰厂都会用这种方法来制作冰块,自己今天也是心血来潮做出一点来玩一玩的。
发现了这商机,楚锦河就坐不住了,她以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到了这个时代,随着一家子吃喝用度,她已经有点向卯生的方向发展了,一想到钱脑袋就开始疯狂转动。
第五十八章 我叫赵笠
楚锦河管不了胡承在身后叫自己,跑着回家了。
看着妹妹风风火火的性格,楚锦山不禁轻笑,自从分家后,妹妹似乎变得开朗了很多,完全不似以前呆滞。
“小河妹妹变了好多啊。”胡承看着楚锦河走远,一屁股重新坐下,把食盒里剩下的半块冰敲碎,放了一块在嘴里,满足的眯起眼睛。
冰块没有味道,但是在这样炎夏,能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凉爽,都是件幸福的事情。
“是啊。”楚锦山点头,并不觉得是件坏事。
以前的时候家中很多事他看的明白,所以想做出改变,但那太难了,他面对的是古板的程氏,优柔寡断的张老三,压力不言而喻,他只能一个人承受着压力,负重前行,但是后来的阿雅变了,这种变化让他欣喜,他看到了一个和自己一样想法的人,她可以同自己一同承担压力,最重要的是,他起码知道自己不孤独。
“是吗,最近村里都在传一些小河妹妹的坏话。”胡承把嘴里的冰化完,又开口说道。
楚锦山挑眉,意示他接着说。
自己这个童年玩伴一个眼神,胡承就知道他什么意思,背后讲一个姑娘坏话不太好,哪怕楚锦河现在和他关系很铁,胡承斟酌了一下开口:“大家都在说小河妹妹自从大病一场后就像变了个人,有人说她顶撞长辈,还整天不想像个女孩满山跑,还有那个香皂,谁都没有见过的玩意,小河妹妹却研制出来了,所以大家都觉得她被妖怪附体了。”
“这话谁传出来的。”楚锦山眼神一利,浑身都戾气吓了胡承一跳。
不怪楚锦山如此紧张,大周兴佛教和道教,最怕鬼神之说,一个女孩被传出这样的话,现在几个人说些闲话倒是没什么事,要是万一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两年前就有个传出这样名声的女孩被沉塘了。
如果楚锦河在场听到这样的传言或许也就是一笑而过,但楚锦山与楚锦河性格相反,他是个极其多虑的人,一切涉及到自己家人的危险,他都想扼杀在摇篮里。
“都是大伙之间乱说的,你放心,没有几个人当真。”胡承看着眼神变得极其认真的楚锦山,手上刚拿起的一块冰忘了塞到嘴里,顺着手指融化,啪嗒一下掉在衣服上。
三房一家都很和善,村子里的人和张老三关系都不错,这种恶意中伤的事情不会有人刻意去做。
楚锦山看向张家老宅的方向,能说出顶撞长辈的话,只有那边才会说出口。
回到家的楚锦河兴致冲冲,但是心急一般是吃不着热豆腐,到了家门口,楚锦河才犯了难,制作冰块要大量硝石,这硝石得从哪儿找啊。
既然是矿产,那么山上肯定能找到,可是...
楚锦河看向木青山的方向,这大山里,还藏着秘密呢。
楚锦河犹豫了,叹了口气,现在还是先别着急制冰,等抽空到山上打探一下,她就不信,这么大的山,不能次次都碰到那个白衣少年吧。
想法还没有散去,一个声音传来,吓了楚锦河一激灵。
“姑娘,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
这温润的声音楚锦河太耳熟了,说曹操曹操就到,未免也太夸张了。
楚锦河僵硬的回头,之间身后的一个少年正笑着看她,炎热的夏日,他手持一把折扇,慢悠悠在胸前挥动。
他额头见汗,气息也有些不稳,看来走了很长一段路。
这么慢的动作能有多大风,他也不嫌累,楚锦河嘴角抽动,看向少年身后,如自己预料的,一身黑衣的满月面无表情在哪儿杵着,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怎么哪儿哪都有他们,楚锦河都回头了,自然不能当没有听见,只能回到:“啊,是你们啊,你怎么在这儿啊,少爷你找到你要的鱼没?”
楚锦河把装傻贯彻到底,自从她上次被满月送下山,当天夜里她就发现了了几个黑衣人在她家房顶来了几趟,动作虽然很轻,但楚锦河的耳朵更灵敏,这些人,十有八九是这少年派来的。
一个月不到,她家这屋顶也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手下能有这么多练家子,打死楚锦河也不信这少年是个普通人。
少年轻笑:“那卖鱼的贩子看来是骗我的,我呆了许多天也没有找到,只能放弃,做家里的正事了。”
那胡诌的鱼能找到才奇怪,楚锦河看着他继续问道:“少爷你去山上不止是为了钓鱼吗?还有别的事?”
“别叫我少爷了,我也不算什么少爷,只是家中有点薄产,你叫我赵笠就行。”少年点点头,笑着和楚锦河说道。
楚锦河笑笑,不知道他和自己说这个干嘛,她又不想知道他叫什么。
赵笠说完,又慢慢解释:“家里有粮商的生意,眼下秋收,正要收些粮食回更北方一些地方作生意。”
听到这,楚锦河点点头,之前楚锦山也说过,大周今年好多地方旱灾,此时收粮食到灾区去买,对商人来说的确是个商机。
发的是国难财,楚锦山不止一次为这事皱眉头,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朝廷也管不了,有人愿意买,有人愿意卖,也没法说。
真是粮商吗,楚锦河总觉得这个少年没有那么简单,这贩卖粮食的事情也未必是真的,只能点头:“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只要和自己没关系,楚锦河连深究的欲望也没有,说完她就准备进门。
“等等。”少年叫住她。
“还有什么事?”楚锦河眉头轻蹙,再转头又是面无表情。
“我说了我是来收粮食的,你家可有要卖的粮食。”少年站直身子,把扇子合上,两只手背到身后,已经一副商人做派。
真的像是商户出生,楚锦河挑眉,她摇摇头:“我家地不多,产的粮食只能够温饱,没有多余可以卖的。”
“这样啊,那我便去下一家了,姑娘是村子里的人,有时间也可以帮我在村里问问,在下感激不尽。”少年似乎有些遗憾,朝楚锦河点点头,带着满月便走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楚锦河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两天,楚锦河知道赵笠的话不是全假,秋收还没过多久,秋水镇附近方圆十里,已经来了不少商人,他们到各个村子,全是来收粮食的。
粮食的价格已经抬的极高,对于三房来说,这就是个热闹,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少震动,三房一家子总共就四亩田,今年粮食减产,收到的粮食最多够一家人吃。
楚锦河坐在门口,平时很少来外人的下河村,今天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两个商队,都是粮商。
收购价格是往年的两倍,似乎为了比别人更快收到粮食,赵笠在村子住下了,他是外地商人,和楚锦河打招呼的第二天就带了一堆伙计,租了村长家的房子,这两天游走在村子各家收粮。
看到这样的情况,楚锦河皱着眉头,商人鼻子是最灵敏的,今年这么迫切的收粮,看来靠最北方受灾的情况比传言还要严重。
老宅地比较多,听张老三说,老爷子要把家里大半的粮食都卖掉,说到这里,张老三脸色不是很好:“粮食现在卖这么多,过冬怎么办?”
楚锦山后来和楚锦河说,老宅那边原本商量说想把粮食都卖掉,毕竟两倍的价格可遇不可求,张老二差点就和粮商按了手指印,后来是老爷子觉得粮食是农户家的根本,不能全卖了,才约好只卖三分之二。
胡承她娘也心动,她家地和三房的地差不多,找程氏说了几次话,看他们是个什么意思。
胡承他爹和张老三一个脾气,都不愿意卖,看三房不买,胡承她娘才回去,心里觉得可惜。
楚锦河原先以为自己只要不上山,就不会再和赵笠见面,而自从赵笠在村里住下,他整天东串门西串门,只要楚锦河在村子里走动,就能看见他的身影。
楚锦山不知道之前楚锦河在山上见过赵笠,有几次他和赵笠搭话,觉得这人很有见识,心里挺喜欢他的。
再说此时,楚锦河看着树下站的赵笠,他身旁已经围了一堆女孩子,叽叽喳喳和他搭话。
而他只是一张笑脸,并不说话,说话的空隙,见到楚锦河,笑着打招呼:“楚姑娘,这是去干什么。”
如果可以楚锦河一点也不想和他搭上关系,就在他和自己打招呼的一瞬间,楚锦河就察觉到许多不善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而这些目光的来源,就是那群围着他的小姑娘。
来下河村的粮商很多,在这么多竞争对手中,赵笠格外如鱼得水,下河村大半农户都签好文书,把粮食卖给他。
楚锦河问过胡承,赵笠收粮食是什么价格,她原本以为,是这个看上去不谐世事的公子哥抬的高价,后来胡承却告诉她赵笠的价格中规中矩,让楚锦河很讶然。
看到今天这个样子,楚锦河有点琢磨透了。
第五十九章 生于忧患
这厮分明靠的是美色,难怪胡承说他去的都是有女儿家的农户里。
真是个心机boy,楚锦河看着那张脸,一时之间移开眼神。
“赵少爷有什么事。”
“没有什么事,我们也算熟人,打个招呼而已,楚姑娘怎么总对在下有一股防备的语气。”赵笠笑笑,他只是觉得这丫头态度有些有趣,她分明看出来他们身份不简单,一见到他就避如蛇蝎,这做派有点像...兔子?
两只耳朵高高竖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躲得不见影儿。
“赵少爷多虑。”楚锦河避开他的视线,感觉周围气氛开始变得不对,好几个女孩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敌视,只是一句不咸不淡的搭话,这个时代女孩都这么敏感吗,她面无表情,只好三步做两步的走开。
“我还有事,就不陪赵少爷叙旧了。”
等楚锦河走远,围着赵笠女孩中的其中一个说道:“赵少爷,你怎么认识楚锦河的。”
赵笠挑眉,表情不变:“啊,我之前在山上钓鱼,碰到过楚姑娘。”
他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特别,女孩们才安静一些。
赵笠长相不差,在这小小的秋水镇更是出类拔萃,村子里的女孩不少都快到婚嫁的年纪,见到这样的翩翩少年郎,没有几个不动心思。
倒不是说赵笠面貌多让人折服,女孩们个个是颜控,而是他现在的身份诱人,一个粮商的少东家,年轻有为,长相俊朗,家中富贵,对普通农户人家看来,妥妥的钻石金龟婿。
这样的机会多难得,比起以后嫁给别的农户家庭,大家当然更想把握这难得的机会,秋收总会结束,这少年郎迟早要离开,能在他面前表现的就只有中间这几天。
大周不同前朝,初代陛下马背上打天下,性格开阔,后来建朝,对女子的束缚放宽很多,乡野间女子民风还是很开放,故而女孩子才会都缠着赵笠。
女孩中一个个子高高的女孩撇撇嘴:“赵公子以后还是少和那傻丫子接触,她以前脑袋就不好使,别冲撞了您。”
楚锦河在来下河村的时候就是个呆傻傻的样子,她又是外乡人,起初她们不喜欢和楚锦河玩,但是楚锦河老喜欢跟在她们屁股后面跑,受欺负了也不会吱声,她们觉得好玩,就带上她一起玩,背地里都叫楚锦河二傻子。
只不过这两个月不知道怎么回事,楚锦河基本没来找过他们,样子还是那个样子,只不过性格变得厉害。
傻...丫头,吗?
赵笠愣了一下,随后一笑而过,那每次错开自己对视的眼睛,里面深不见底的眼眸,可不是一个呆傻之人会有的。
流言蜚语到处都有啊,赵笠收起折扇,并不厌恶面前的一群女孩,这两天,他从这群女孩嘴里基本把十里八乡的消息听了个够,比自己的暗桩汇报的更加仔细。
对比京都里哪些高门贵妇的笑面虎,面前一套话,背后的手段一个比一个狠毒,面前的女孩子们在赵笠眼中要单纯多了。
“少爷,一会还要去中河村,我们先走吧。”满月在身后提醒,看着一堆女孩子,叽叽喳喳起来就没完没了,他眼中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了,在他眼中,除了京都的名门闺女,这些都是村姑,若不是自家少爷没发话,他现在一拳能捶哭一个,这样仔细想来,之前碰到的楚锦河还算顺眼。
“嗯,那各位,在下就先告辞了。”赵笠点点头,接过满月递过来拐杖,对着女孩子们笑笑,转身离去。
待他走动,一只腿一瘸一拐,身后的女孩们都露出惋惜的表情,多好一少年,怎么就是个瘸子。
赵笠走远,见满月眉头紧皱,目视前方问道:“怎么了。”
“少爷身份尊贵,何必与哪些乡野女子混在一起,平白辱没了您的身份,收粮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您不用亲自操劳的。”满月说出心中所想,他的主子便是京都贵女都能随意挑选,这些俗人女子还个个花枝招展,妄图攀附,可笑至极。
“满月,你在京都待太久了,怎么真养成了一副自负性格。”赵笠语气丝毫不变,仿佛就像开玩笑一般。
但是这一句话听的满月一愣,随即背后全是冷汗,他似乎猛然警醒,火热的夏天,却让他一阵寒冷。
“捧杀,捧杀,满月,你丢了本心。”赵笠看着四面金黄的田地,微风吹过,如同湖面的波纹,起起伏伏,单单只是看着,就让人心中喜悦,他嘴角也扬起笑容。
“你十岁就被送到我身边,在京都你话不多,京都人多身份杂,你始终都保持警惕,这很好,但此刻离了京都,你就开始松懈了。”赵笠笑着回应一个和自己打招呼的农户,看上去就像一个邻家少年,干净又礼貌。
“这大周的天下,处处都有眼线,只要我们有丝毫松懈,等待我们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赵笠好像普通人嘀咕,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少爷向家仆抱怨乡土穷苦生活的苦恼。
“卑职该死!”满月额头见汗,面上冷峻的表情第一次变得焦虑,想的京都杂乱交错的关系,条件反射看向四周,仿佛四周处处都是窥探他们的人。
赵笠轻轻一笑,一只手拍拍满月的肩膀:“如今的我们只能生于忧患,绝不能死于安乐,我的背后,不对,我们的背后,牵扯了太多的人,一个错误,就会是万劫不复。”
“卑职明白!”满月长舒一口气,站直身子,收起焦虑的表情,恢复冷峻的表情。
赵笠不在意笑笑,眼神看向北方,那里大旱,粮商已经开始抬价,传到朝堂的消息是怎样的呢?
达州府小旱,陛下天子之气庇佑,州府官员开仓放粮,百姓一片安宁,对陛下感恩戴德?
赵笠嘴角的笑容更加深刻,思绪已经飘远。
楚锦河不知道她走后发生了什么,家里收了麦子,程氏让楚锦河磨成面粉。
村子里有石磨和三房关系好的人家就是胡承家,楚锦河提着麦子到他家敲门。
胡承跟着广叔去田里了,开门的是胡承的妹妹胡萝。
胡萝小胡承三岁,长得和胡承一点也不像,打开门只探出一个脑袋,见是楚锦河来了,眨巴眨巴眼道:“小河姐姐你怎么来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把大门打开,楚锦河才发现她家就她一个人看家。
“我借你家石磨用一下,你娘呢?”楚锦河举了举手上的袋子,解释道,三房分了家,这田里收货的东西就不用上交。
这年头面粉是个精贵东西,农户家大多数磨出的面粉会和玉米面参合在一起做饼子,口感没有全面粉做的好吃,但胜在饱肚子。
今天磨好面粉,她回家就想擀面皮包饺子吃,满足口舌之欲。
“我娘出去串门了,石磨在哪儿,我帮你把牛牵过来,你用吧。”胡萝只小楚锦河两岁,但是看上去比楚锦河可爱多了,更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蹦蹦跳跳去牵牛。
古代的石磨很重,上面有一个活动的杠杆,需要套上老牛才转的动。
楚锦河套好牛,在它身后驱动,石磨很快就转动起来。
一袋麦子不是很快就能磨完的,胡萝长相和胡承不太一样,性格却和胡承一样开朗,左右也是闲着,就坐在凳子上和楚锦河搭话。
一般是胡萝问,楚锦河漫不经心回答,就想哄小孩子一样。
“小河姐姐,村子里都说你邪神附体,是不是真的啊。”
小孩子天真无邪,这样的话稍微懂点人情世故的人定不会当着正主说,胡萝没有恶意,只是孩子多少对鬼神之说格外好奇。
楚锦河一顿,看向胡萝摸摸下巴:“这都是谁说的?”
“铁娃和别的姐姐都在说,邪神是不好的东西吧,小河姐姐是生病了吗?”胡萝睁大眼看楚锦河,她以前很少和楚锦河接触,只记得这个姐姐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后来哥哥父亲和楚锦河家走进了,她才对楚锦河有一些了解,她察觉不到什么变化,也不是很理解别人说的,才一本正经问楚锦河。
铁娃是和辰生年纪一样大的孩子,连孩子之间都知道这些流言八卦,看来已经传到很广,楚锦河摸摸头,她整天忙这忙那很少在村子走动,消息倒是打听的少,看来是自己这两个月的表现变化太大,引起人们注意了。
“或许是吧,但不应该是邪神附体,应该是游魂附体。”楚锦河耸肩,张开嘴巴,做出一个面无表情的笨蛋鬼脸逗胡萝玩。
身子已死,自己一个游魂钻在里面,可不就是游魂附体,传言也不算假,楚锦河有点娱乐精神的想着。
胡萝哈哈大笑,这样有趣的姐姐怎么也不像小伙伴们嘴中可怕的恶鬼嘛,还是哥哥说的对,怎么说来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流言止于智者,三房与人友善,这种荒谬的传闻或许会热闹一阵,但大家嘴上怎么说,心里真信的也不会有几个,约解释反而显得心虚,不如就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