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天罗地网
楚锦河刚一露头,就听到水面上有人大喊:“在那儿,在那儿,抓住他们。”
楚锦河一愣,从南周灯火通明的水门上移开视线看向四周,这一看之下,才发现水面上早不知什么时候,有许多轻舟在向他们这边游过来,每只轻舟不大,上面只坐着两个南周士兵,但也因为不大,是侦查船的样子,所以速度很快,而且数量很多。
南周水防前的水面一向平和,一眼就能尽头,楚锦河几人虽然已经竭尽全力在上浮的时候尽量往北周方向游了,但人在水底又能游多远。
几人一浮到水面,不远处就有刺眼的火把光亮,他们在灯火通明的视线范围内,很轻易就能让人看到,连隐藏的机会都没有。
楚锦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放眼望去,南周数艘小船都气势汹汹往他们这边划过来。
船上的南周士兵一个划船,一个手持铁链或者长绳,神色都格外兴奋,明显是要活捉他们。
即便这些士兵未持刀剑,并非是要直接取他们性命,楚锦河心里也明白,他们是要活捉他们回去邀功,只是即便他们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可楚锦河他们也不能束手就擒,因为他们身份都太特别,任何人都可以被抓住,可赵笠不行,他是北周的王,北周的信仰,他要是被抓住,不单论他身份的重要,按南周如今皇帝对他的恨,赵笠的结果也肯定是死无葬身之地。
“往安南首府游!”楚锦河回过神,回头对着水面其他人喊道,一面喊一面快速往安南首府快速游动。
不用楚锦河催促,现在的局势大家都明白,事实上没等楚锦河说完,他们就早以回神往安南首府游了,每个速度没比楚锦河慢多少。
在水面游起来的速度就比在水下快多了,可他们毕竟用的是人力,速度再快,也快不过人家的小舟。
还未游多远,那些南周的士兵就已经有速度快的追上了他们,为了保证赵笠的安全,功夫最好的二月和四月在他们后面断后,南周士兵最先接触到的,也是他们两人。
小舟追到二月四月身边,小小舟上到南周士兵便纷纷甩出绳子和铁链往二月和四月身上套。
二月和四月不是呆子,自然不会随便让他们套住,这要是被套住,十几条锁链绳子分来一拉,功夫再高也挣扎不脱。
所以二月四月两人都没敢轻视这些锁链绳子,只奈何他们在水中不似陆地上,就算想避开,水中也限制了他们大部分灵活性。
两人被逼的没办法,就只能在水里抽出绑在腰上的长剑,尽量弹开那些束缚,但一用剑,他们就无暇在往前游,速度瞬间被拖慢了不少。
楚锦河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就看到被拖得落后许多的二月和四月,楚锦河额头流下水珠,也不知是汗还是河水,这次逃亡,他们的队伍里已经失去了七月和八月,再不能有人永远留在南周了。
楚锦河咬牙,对着后面喊道:“别被拖住了,别举剑和他们纠缠,他们扔绳子就往水下躲!”
楚锦河的声音很大,二月和四月听的很清楚,听到楚锦河说话,他们往那些追兵小舟看去,因为他们被拖住,接近他们的小舟便越来越多,一味纠缠的确是坚持不了多久。
他们迅速收剑,在周围小舟再一次抛出绳子时,听楚锦河的话迅速下潜。
这一下的效果出奇的好,那些绳子太轻,二月和四月往水底一躲,绳子只摔在了水面,只能扑个空。
二月和四月松了口气,再次浮出水面时还不忘回头用内力在水面狠狠拍出几掌。
这几掌打下去,水面瞬间声势极大的炸开好几个水花,看上去很吓人,其实威力并不是很大,至少追他们的小舟只是少有几只被水浪掀翻,却没有人受伤。
二月和四月不是没有用力,事实他们是用了全力,只不过他们的意图也并不是伤人,只是拖延对方的追赶,对面小舟翻了几只,大部分都被水花迷了下眼,还有被水浪拍的乱了方向,不得不先停下稳一稳方向。
“呦呵,这群家伙还有这么厉害的内家高手!”船上几个南周士兵扒着船沿站稳,狼狈的扶了扶歪掉的帽子,看着水雾散开,又拉开他们一些距离的楚锦河几人呸了一口。
“继续追,甭用绳子了,都给我用铁链子,我看他们还怎么做钻水的泥鳅!”船上都是会水的水侯,到不是一根筋的笨蛋,都纷纷叫嚷起来。
楚锦河喘着粗气,她这辈子都没在水里游这么快过,中途换气都是那种卯足了劲没控制好还呛了两口水,加之呼吸到肺里的冷空气,此刻喉管到胸腔都疼的让楚锦河想吐。
赵笠就在楚锦河身旁,他身为男子,身体比之楚锦河要健壮一些,可即便如此,他胸腔的不适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是面上没有表现出来。
几人躲得过南周士兵的绳子,但等他们换换上手指粗细,专门对付小船的铁链时,几人就开始暗暗叫苦。
二月和四月不得已又停下挥剑,尽量把朝着他们抛过来的铁链弹开,可是他们动作再快,剑术再高,也架不住对方人多。
每支小舟抛出一条铁链,结合数不清多少支小舟,二月抬头看去,只觉得漫天密密麻麻的铁链,毫无规则在空中组成了一张蜘蛛网。
二月和四月用尽毕生所学,也不过勉强弹开大半,其中他们主要护住的是赵笠,所以赵笠这边就出奇的没落下一根铁链。
赵笠是安全不少,只可惜楚锦河没他那么好运气,一路奔波加上消耗量是所有运动中最耗费体力的游泳,楚锦河身体是又难受还得观察四周。
看到南周士兵用铁链的时候,楚锦河就知道又到了凭运气的时候,刚才她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奈何她又不像赵笠,是二月和四月保护的中心,好不容易躲过这一条,结果刚换了口气,一条链子就正好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第五百一十四章 逃无可逃
脖子上一凉,楚锦河就知道完了。
南周这种铁链是对敌特用的,铁链前面是一个活扣系着的结,有刚好框住一个人那么大的缝隙。
这玩意原本是水战专门用来偷袭人家战船上的士兵的,所以铁链在套上楚锦河的时候,楚锦河就已经以最快速度去扯脖子上的铁链了,但还是没能来的极。
楚锦河只感觉铁链在落下一刻就开始往后猛的一扯,原本半人大的缝隙瞬间由活扣收紧,紧紧绑住了楚锦河的脖子。
铁链回扯的力道把往前游的楚锦河拉了个仰身,铁链嵌入楚锦河脖子上的肉里,楚锦河被这一下差点拉的窒息。
与此同时楚锦河被这一动作造成耳鸣的耳朵里隐隐约约听到南周士兵里有人大喊我抓住了等之内兴奋的声音,随后还处于停顿的楚锦河就感觉脖子上的拉力更用力,她喉咙一窒息,瞬间呼吸不过来,两只手不得不抓住脖子上的铁链,给自己争取一个能呼吸的空隙。
可这样一来,她就没办法再往前游,如此便完全没了抵抗能力,在对方没有任何温柔可言的拉力下,被后仰着快速往后拖动。
这一下来的实在太快了,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楚锦河被拉的好几下埋到了水里,没有节奏的呼吸和呛水,楚锦河发蒙的脑袋能感觉到因为这些,她的鼻腔都开始渗血。
她想开口求救,可脖子上的铁链和连连的呛水让她连话都喊不出来。
在浮出水面的空隙,楚锦河余角隐隐约约看到自家大哥面容狰狞,如疯了一般折身往自己这边游。
楚锦河咬牙,心里一沉,两人距离太远了,楚锦山根本不可能在她被拖走前拉住她。
楚锦河心里有些绝望,真是老天都不帮她,可就在这时,她却感觉自己脖子一松,虽然没有停下,但被拖动的速度被减缓了很多。
没等她回头去看,她耳鸣慢慢缓和的耳朵便听到赵笠的吼声。
“给我停下!!”
速度减缓,楚锦河终于有空隙可以呼吸上一口气,她扭头往旁边看去,只见她的身旁是赵笠。
此刻的赵笠咬着牙,因为疯狂朝她游过来,面上全是水,连头发都完全凌乱,完全没了他平日高深莫测贵公子的模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狼狈不堪。
楚锦河顺着赵笠看去,只见赵笠浮在水面,两只手死死抓着自己身后的铁链,自己能缓和这么一下,应该就是因为他拉住自己。
楚锦河深呼吸一口气,两只手借着空隙去解自己脖子上的铁链,可这铁链设计实在可恨,楚锦河扯了两下,这玩意完全没松一点,楚锦河心里乃至嘴上都骂了句脏话,这鬼东西设计和现代打包用的那些扎带是同一个原理,一但缩小,就挣脱不开。
他们还在被往后拖着,楚锦河耳边传来楚锦山高呼自己名字的声音,还有二月和四月破音叫赵笠的声音。
楚锦河回头看,南周那边因为套住了她,正七八只小舟聚集在一块,上面十几个人架着船拉扯他们。
他们本来浮在水上就没有地方用力,对面又十几个人拉扯,即便赵笠力气再大,他没借力的地方,他也只能借自己男子比较重一些的体重让他们拉扯的速度慢一些。
楚锦河咬牙,对着赵笠说道:“赵笠,你松手,再往后就要被拉到他们小船的包围圈了,我走不了,你还有机会,带我哥回去!”
“闭嘴!”赵笠咬牙,额头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头一回在楚锦河面前态度这么凶。
“你能来救我我很感动,可或许我命该如此,七月和八月只怕凶多吉少,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搭上一个你!”
楚锦河回头,顾不得脖子上嵌到肉里的铁链,空出一只手去拉赵笠,南周的士兵把小舟聚集成了个半圆,一但两人被拖进去,就真的再无任何逃脱的可能。
楚锦河不在乎被抓住是什么结果,或许会被南周当成刺客或者叛匪绞杀,可这些楚锦河并不在乎,她从来不是个畏惧生死的人,原本她本就是已经死了的人。
赵笠不同,他本来就是因为自己才会涉险,楚锦河拉赵笠的手越发用力,她死了不过是这个时代少了个不起眼的商人,三房已经被她带到能衣食无忧的位置,楚锦山也会照顾一家人,她没什么放不下的牵挂。
可赵笠不行,自己被抓或许还有极小极小的可能能活,可赵笠的身份被抓,下场百分百只有死,甚至死都是都算是好的。
他蛰伏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仇恨中解脱,他的人生是新的开始,他才刚开始可以为了自己而活,北周还有对少人牵挂和等待他回去,他...不能。
“闭嘴!”赵笠还是很凶的说出了这两个字,虽说他的拉扯并没能改变什么,也救不了楚锦河,可他拉住铁链的手没松开半分,甚至握的更用力。
在赵笠近二十年培养的聪明脑袋里,这种无用功的行为他很明白没有任何意义,甚至是有些愚蠢,从所以最好的方向看,他该思量的是快些松手,然后赶紧逃走,就如楚锦河说的一样,没必要再搭上一个。
可是从小到大,赵笠思考的太多太多,衡量的利弊也实在太多太多,自己的头脑在发热,在意气用事,这是错的,赵笠很明白,可这时候他只想凭直觉而动,后果?管什么后果!
“赵笠!!”楚锦河最后一声的大喊,眼中止不住的有些难过和无措,短短两个字包含太多太多感情,多到楚锦河都不明白这一刻她是什么心情。
随着楚锦河的喊声,楚锦河已经能看到近在咫尺的南周士兵,他们脸上写满的兴奋,早有几只小舟已经迫不及待向他们两人游过来。
楚锦河有些绝望的闭眼,他们,已经陷入了南周的包围圈,无处可逃了。
“阿雅。”
赵笠的声音在耳朵边上响起。
“你是白痴吗?”楚锦河不想回答赵笠的叫声,只能由心底的那一叹,自言自语说着自己想说的。
“要是我们能活着回去,咱两就成婚吧。”赵笠道。
第五百一十五章 柳暗花明
楚锦河睁眼,嘴角浮现一丝苦笑,她扭头与赵笠对视慢慢说道:“这个时候你还能说这些,你觉得咱们还能活着回去吗?”
“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赵笠喘了口气,脸上恢复一派淡然,随即笑着说道,就如同他还有办法能逃一般。
只可惜他这份自信丝毫感染不了楚锦河,他们两人有大概二十多支小舟围住,她脖子上还被束缚住,除非他们现在长出翅膀,不然根本没有办法。
两人已经被拖到了南周士兵的包围圈,那头拉绳子的南周士兵也不用力了,而是离两人最近的小舟把圈缩小,纷纷提着刀剑靠近俩两人。
没有退路的俩人在这时反而恢复了平静,浮在水面稍微有了被抓前少有的喘息之时。
落到这一步,哪儿还有再逃的可能,楚锦河叹了口气,或许人到了绝境自知无力回天,心思反而会格外平静。
横竖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楚锦河闭眼,想到此处,心中居然暂且放下他们在绝境中的无奈,琢磨赵笠的话有些好笑。
赵笠这样的一句话,放在现在他们的处境里,简直就像她在后世看的那些电视剧,里面角色只要说了什么“等我活着回来,一定娶你”的鬼话,那这个人剧情十有八九是要领盒饭,就如同他们现在。
可惜这个这个笑话只有楚锦河自己懂,而且放在现里实在让楚锦河笑不出来,更像是一种讽刺。
楚锦河喘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水面变成白雾。
她不在再看赵笠,煎熬的沉默了一会,赵笠在此之间一直在看着自己等着回答。
沉默的这短短片刻里,楚锦河脑袋放空,心里复杂闪过很多很多念头,赵笠一直对自己有好感,这一点楚锦河不算迟钝,事实上她也在这些年和赵笠的接触里,那份曾经只觉得他是麻烦的心情也随着赵笠每一个不经意的照顾和相处中转为了心心相惜,一句我愿意在此刻很简单。
只是,只是这种喜欢楚锦河是克制的,比之感性,楚锦河做事更加理性,她心里喜欢赵笠不假,但喜欢是一回事,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赵笠。
因为这个时代是不同的,赵笠的身份也是不同的,若说赵笠在没实行他推翻大周皇族的意图前,楚锦河还对他有一丝期待,也曾无意识想过和他的以后。
可赵笠在京都搅得一片浑浊,最后划出北周,圈地为王了,楚锦河在得知这一点的那一刻,她就彻底关闭了自己对赵笠的所有男女感情上的喜欢。
赵笠称王,那他的志向便是天下,他是北周的王,或许未来他还会改变大周,成为这个时代的天子,身为天子,注定会有三宫六院。
楚锦河若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女子,她或许会接受赵笠,并且对这种与他人共享一夫的行为没有异议,可楚锦河是后世来的,无论是从心理还是生理,她都无法接受这一点。
从来到这个时代时,楚锦河从没觉得自己是有多特别,她唯一自傲一点的只不过是她的思维比之这个时代的人要更开阔一些,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能改变这个时代的力量。
既然无法改变,那就代表必须得融入,这是楚锦河的底线,她不愿意,这份喜欢若未来必须要和别人共享喜欢的人,那楚锦河宁愿放下这份喜欢,这是她的傲气与自尊,不容丝毫践踏。
赵笠是个心思很敏锐的人,想必楚锦河在这次见到他时,一些细节处的疏远,他也早已察觉。
这种表面似乎是在询问,事实上却很直白的求婚,的确是表面一向笑脸温和,内里无比霸道的赵笠做事风格。
楚锦河扭头,很认真的看向他,赵笠想得到自己的回答,但自己实在没办法回应他他想要的回答,楚锦河抿唇,嗓子有些干涩的说道:“赵笠,我没办法答应你......”
“咱们马上就到了死亡尽头,这时候你也不愿意给我个安慰。”赵笠打断楚锦河,没让楚锦河拒绝的话说完,他与楚锦河对视,眼中深不见底,让楚锦河看不出他任何的想法和情绪。
楚锦河嘴上一顿,被赵笠这话说的内心愧疚起来,他们两都到了这一步,赵笠还是为了救她才搭上的自己,这时候她连个虚假的安慰也不愿意给他,楚锦河自己都感觉自己太冷漠了。
楚锦河脸上浮现一丝愧疚,心中也不知道第几次叹气,罢了罢了,反正等待他们也逃不了,更不谈有以后,她何必还这么正经的思考,给赵笠一个安慰也给自己一次卸下防备的真心吧。
楚锦河最后摇摇头,真诚的看向赵笠,慢慢说道:“好,我答应你,要是能逃出生天,我就嫁你,虽然咱俩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一诺千金,不能反悔。”楚锦河说完的瞬间,赵笠嘴角一勾,几乎是秒接楚锦河的话,一向平稳的声音里,也不自觉的浮现出尽量压抑的淡淡愉悦。
“嗯?”楚锦河看着赵笠浮现笑意的脸庞,心中诡异的浮现一种奇怪情绪,正心想能让他高兴也算是自己对他愿意对自己舍身相救微乎其微的弥补,可这想法还未想完,楚锦河就看到赵笠眼底一抹自己十分熟悉的势在必得。
这种势在必得实在透露出一种让楚锦河很不自在的套路,楚锦河微微张着嘴巴,脑袋有点转不过弯,已经是绝境了,这家伙还在算计谁?
下一秒里,楚锦河就知道这人在算计谁了。
只听无数声破空声响起,这声音楚锦河不陌生,今天一晚上,楚锦河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是弓箭破空的声音。
南周都能活捉他们了,怎么还多此一举的射箭,楚锦河皱着眉头抬头往天上看去,看来他们的死期比自己想的还要快一些,万箭穿心也好,免了万一被南周活捉,还得吃一些苦头再死。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楚锦河看这天上,两只眼睛瞪的很大,她与赵笠身上,乃至他两安全范围内都每没有落下一支箭,相反的,楚锦河的视线余角,原本已经快靠近他们的南周小船上,数个南周士兵被似乎长了眼睛的箭雨射中,痛呼都没来得及,便如饺子下水一样,扑通扑通跌到了水中。
第五百一十六章 绝处逢生
南周士兵受伤的伤口渗出血液,在水中蔓延开来,水面如同许多红色的花朵绽开,染红了楚锦河和赵笠周围,连同他两的衣服都沾染了淡淡的红色。
“这...”楚锦河看着天上,才发现射出箭雨的方向并非是南周水防的位置,而是南周相反的地方,那个方向是北周才对。
楚锦河赶忙转身往后看,这一看之下,她才发现,在河道南周水防火把光芒的边缘,从北周方向缓缓驶来了一艘战船。
大船从水上进到众人能看清的范围内,楚锦河抬头,看着战船上北周的王旗,连想说都话都忘了和赵笠说,只觉得心中悲喜交加,喜的是这箭雨是从北周战船上射出的,北周来人接应他们了,这代表自己与赵笠的绝境被打破,他们在这关键时刻,绝处逢生,又有了一线生机。
至于悲,其实用悲实在不太贴切,应该是怒才对,怒的是北周战船来接应,分明就是赵笠的计划之中,他早就知道知道他们并非必死无疑,所以刚才他故意求婚,他眼中的那一抹势在必得,算计的是她楚锦河。
“赵笠!”楚锦河扭头,这又喜又怒的情绪下,她喊赵笠的声音都变调了,好像很高兴,又好像要恼羞成怒,矛盾至极又显得格外好笑。
“我说过,一定护得住你。”赵笠脸上浮现出微笑,面上似乎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但内里是缓缓松了口气,赶上了。
在这一刻之前,其实他也根本没一点把握,楚锦河被铁链套住是意外,他出手舍身相救也是出自本心,至于刚才,他与楚锦河所想的,除了他知道自己早先安排了北周水军接应,其凝重的心情就和楚锦河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在上天还是多给了他一丝运气,他的水军总算是在最后一刻赶到了,他又一次赌赢了。
“你特么...”
楚锦河心情在短短这么点时间从逃亡的惊慌压抑再到被南周士兵抓住的绝望与对赵笠燃起的愧疚中转换,在最后得救又变成欣喜还有赵笠这个瘪三算计的愤怒下,对比赵笠松了口气的愉悦,楚锦河的内心却只能用心态爆炸可以形容。
“阿雅要怎么骂都好,等我们成婚了,为夫洗耳恭听,只是现在阿雅先收一下愤怒,还是抓紧机会逃命要紧。”赵笠脸上压抑不住的大笑,他说完,手上用力,在南周士兵被这一通箭雨打的措手不及之时,狠狠把绑着楚锦河脖子的铁链扯了回来。
“你给爷爬!”楚锦河咬牙,头一回觉得赵笠这张原本温文尔雅的谪仙面孔也会有这么欠打的时候。
但骂归骂,楚锦河也没这时候不分气氛发火,只是嘴上咬牙骂了一句,随即跟着赵笠往回游。
绑着楚锦河脖子的铁链不细,赵笠腰上的佩剑早在潜水小船毁了时被水浪拍得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赵笠也没法斩断从南周士兵哪儿扯回来到一长条铁链。
这链子不短,在南周士兵手上时他们离得远,还没觉得有多重,等把尽头全部扯到水里时,那么长的铁链也有四五斤重。
这东西还套在楚锦河脖子上没法取下来,为了避免给楚锦河脑袋压水里去,赵笠干脆把链子给自己手上盘几圈,然后两人才往回游。
而此刻南周水防上,萧呈焕把水面所有的场景都收入眼中,原本看着底下水侯已经抓着两人,水面其余的叛匪也傻愣愣的折回来。
眼看只需片刻就能一举全抓住,谁知这时候所有人都没想到,北周方向从黑暗中射出了一阵箭雨。
眼看北周战船行驶到水面光亮处,萧呈焕身边的副官面色大变,随即手脚激动的挥舞喊道:“敌袭!敌袭!北周叛贼来犯!”
“闭嘴!”
萧呈焕眉头皱起,呵斥身旁乱了阵脚的副官。
副官吓了一跳,也察觉到自己是太过慌乱,有失体统,随即便不敢再叫,而是瞅着萧呈焕道:“请将军指挥迎敌。”
萧呈焕心中被刚才副官喊得有些烦躁,此处州府调来的屯兵以往都是驻守在大周内地,多数只用来镇压大周一些难民暴乱,十几年养着也未曾在边境上过战场,不过是敌袭,身为将领,竟然这么沉不住气。
萧呈焕不再理他,视线放在了水面原本马上就可以抓到的两个熟悉身影上。
河水洗去了俩人面上的伪装,那熟悉的面孔和萧呈焕心中所猜想的两人一般无二。
看着两人借着这一变数,挣脱了包围,往北周方向游去,萧呈焕只觉得十分刺眼,随即冷冷对着周围指挥道:“不要慌,对方来者不多,不用点狼烟,武侯把所有重弩上弦,只要敌军敢靠近重弩射程内,立即击杀。”
“是!”武侯们原本因为之前萧呈焕的吩咐停手,此刻命令一下,又开始了上弦动作,重弩上的箭头在火把的照射下,折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重弩的威力,即便是敌军战船,也足有射沉的力量。
萧呈焕视线放在水面,这次他没再看水中逃亡的几个身影,而是把视线放在了北周的战船上,他看了眼战船的规模,随即继续下达命令道:“开水门,放我们的战船迎敌,弓箭手准备火箭,至于水面,让水面的水侯暂且不要撤,弓箭手会放箭攻击大船掩护他们,让他们继续追击水面的叛匪,务必在敌船接应到他们前,把人抓住。”
“是!”传令兵单膝跪下,得了萧呈焕命令,忙站起身准备下去传令。
但这时萧呈焕突然又叫住他们:“等等。”
“将军可还有令?”带头传令官再次单膝跪下,低头问道。
萧呈焕脸上有一瞬间犹豫,随即慢慢说道:“传令弓箭手时,让他们只对敌船放箭,压制对方弓箭手,切记尽量不要对水中我们先前追捕的叛匪射箭。”
“是!”虽然不太明白将军是什么意思,但传令官并未多问,他们是传令官,不是指挥将领,只需传达命令,没必要多问,随后他们便迅速起身,然后分别散开下去传令。
等他们走了,站在萧呈焕身边的副官却一脸疑惑,忍不住问道:“将军,为何不对追捕的叛匪放箭,敌军已来接应,若让他们逃了咱们今晚可就是白忙活一场了。”
第五百一十七章 逃出生天
萧呈焕眼神闪烁一下,没有回头,脸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让副官没看出一丝不同。
“能让敌军战船出动接应,这些人身份必然不一般,他们从我南周内逃亡,活捉能问出的东西更多,要射杀了,留一堆尸体有什么用。”
此话也有道理,副官倒没有再想太多,他毕竟没有像萧呈焕那样知道这群人的身份,还以为这些人是来刺杀萧呈焕的那批刺客,而他们往北周逃亡,也只不过坐实了这次在忘归楼里对萧呈焕的刺杀,是北周派来的人而已。
要是他知道水中赵笠的身份,可就不会这么淡然了。
脱离了南周小船的包围圈,楚锦河和赵笠拼命往回游,他们以为眼看北周战船来袭,南周也该放弃对他们几人的追捕,撤回水侯全力迎击北周战船才对。
可对方就是没撤水侯,那群水侯也只是被北周的箭雨打了个措手不及,随即回过神,又冒着被箭雨射到的风险,朝着几人追来。
“赵笠!你说萧呈焕是不是已经看出我们身份了?”楚锦河边游边说道。
“十有八九!”赵笠一点也没意外的回答。
萧呈焕一双眼多毒,他们接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楚锦河在军营女扮男装他一眼就能看出,更何况是他们这般落汤鸡的模样。
两人往回游,头上的箭雨纷飞,奇怪的是竟然都没落到两人周围,北周战船是盯着还在追人的南周水侯射,南周却都对准了北周战船。
看这架势,似乎是要北周战船开战,以防守水防为主,想来赵笠几个零散“叛匪”在敌军来袭时,也不够看了,只让水侯盯着,让他们转移了目标。
北周战船上,沈先生立于船头,面色沉稳,一双眼暂且未放在南周水防之上,而是盯着随着战鼓敲响和声势浩大的箭雨对战中,远远变得不起眼的几个水中狼狈人影上。
“先生,咱们来的好险,殿下差点就被擒了!”
站在沈先生身旁的武将心有余兮的开口,说话同时,手上还举着弓箭。
他目光如炬一般,说话同时,已开弓搭箭对着远处水中人影射去。
此人功夫深厚,一箭过去,以雷霆之势击中南周还在追人的小舟之上,箭尖正中小舟上南周水侯眉心,黑夜之中,其距离达数百步之远,能有这样的准头,可见此人不凡。
沈先生点头,慢慢对着旁边人吩咐道:“船到此处不要再往前了,再往前就是南周重弩的攻击范围,此行是接应殿下,不是与南周开战,莫要造成更多损伤。”
拉弓的武将又射出一箭,扭头看向沈先生说道:“先生,殿下离我们还有些距离,南周也不知是什么人指挥,看南周水防上倒是没一点因为我们出现的慌乱,南周水侯还在追着殿下不放,咱们不再前进接应一下吗?”
沈先生摇头,指了指头上的挡板,铁质挡板被敌军的火箭打的噼里啪啦响,跌落的火箭照亮沈先生周围一瞬间,就被北周士兵迅速举着盾牌把火踩灭,以防点燃木质甲板。
“吴将军莫急,重弩是水战利器,少有船能抗住那东西,我们出现已经吸引南周视线,这箭雨便是例子,南周箭雨现在主要目标的还是我们,若是我们现在去靠近殿下反而容易把箭雨带到他们那个方向,到头来只会是弄巧成拙。”
“先生考虑周祥,倒是我一个武夫没想到。”叫吴将军的武将点点头,本想继续射箭,毕竟击杀一个南周水侯就是给殿下争取一丝机会。
但敌军的火箭攻势愈发猛几,只火箭竟然力道十足的射到两人面前,他只好松开搭箭的手,把弓箭一转,挡开这些箭矢。
“先生,敌军的战船已出来迎敌,敌船上的弓箭手没比我们少多少,咱们虽然不在南周水防攻击范围内,但在敌军战船攻击范围内,待会距离拉近,只怕还会打的更凶,先生是谋臣文士,还是到下面船舱指挥,这上面的防守还是交给我吧,也免伤到先生。”
“无妨,虽说当初是我赞成殿下去南周,但这两日我心里也未有一时安心,不见殿下脱险,我这心里放不下。”沈先生面容自若,虽然一身文士打扮,但在这等肃杀气氛里,没一点胆怯姿态,倒是让一向以为文人皆胆小畏缩的吴将军高看一眼。
吴将军暗赞沈先生不亏是北周众臣信服的鸿儒,这份气魄着实少见,所以他也不再多说,扭头吩咐身旁的小兵再在船头加人举盾。
于此同时,还让战船下几只小舟,速去水面接赵笠几人。
从一开始的水面还算小动静的南周单方面追杀,在到此刻战鼓喧嚣的冲天阵势,其中转变也不过在半柱香内。
头顶箭雨横飞,但箭的射程固定,在赵笠和楚锦河游动的区域,很微妙的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虽然也有射偏的箭掉到两人周围,但对比抬眼就能让人眼花缭乱的箭雨,这么一支两支,实在是不够看的。
“主子,这边!”折身回来的二月和四月拉住赵笠和楚锦河,手上长剑甩出,击倒两个赵笠身后差点追上的南周水侯。
楚锦河和赵笠原本因为刚才被扯到包围圈的折腾,身体不可抗出现了很疲惫的感觉,二月和四月两人来的正好,托住他们让他们可以松了口气。
“阿雅,你差点吓死我了!”发了疯游过来的楚锦山也在这时汇合,他和大福从四月手上换力托住楚锦河,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明显还沉浸在楚锦河被拖走的惊恐中没回过神。
“上天保佑咱们,看来是我两命不该绝。”看着楚锦山的模样,楚锦河心中一暖,随即笑着说道。
“是啊,是啊。”楚锦山松了口气,感受到抓着楚锦河的胳膊是实实在在的,他才从那一刻失去妹妹手脚冰冷的恍然中回过神,一向聪明的脑袋这时候都当机了,来来回回就只重复着这两个字。
“背后的追兵还没甩掉,要庆幸咱们就等完全脱险再说个痛快。”赵笠抓着二月的肩膀,打断楚锦河和楚锦山的对话,指了指后面还在追的南周水侯说道。
“说的是,前面咱们战船已经有轻舟下来接应,咱们再加把劲。”最后一个赶过来的卢即抹了把脸上的河水,指了指北周方向的战船,然后说道。
他说完,几人都点头,随后加快速度往接应的小舟游去。
第五百一十八章 致命之箭
“将军,敌船也派小舟下来接应,那群叛匪马上就要跑了,咱们水侯再追,怕是有危险,要不咱们还是让弓箭手直接射杀那些叛匪吧。”
南周水防上,萧呈焕的副官皱眉看着水面说道。
水面上,他们派出追击水中的几个叛匪的水侯都停在一个范围边缘,眼看北周几个叛匪悉数已经接近敌军接应的小舟,他们却不敢再往前。
水侯本就是暗杀中作战,不是水战的主要战力,对方已经发现他们,再脱离水防远一些,靠近了敌军,他们就危险了,所以他们停下,都有些无措的回头看自家水防,看水防上有没有打旗语,自家长官是什么吩咐。
不用副官提醒,萧呈焕也把水面的一切收在眼底,他面上没有表情,但眼看着赵笠几人就要逃走了,他藏于袖子里的手却不甘心的握成拳头。
“让水侯都撤了吧,他们今日追击,造成损伤不少,明日你看着封赏。”萧呈焕的声音冷冷说道。
“是,卑职明白。”副官点头,撇了眼旁边跪着的传令官,用眼神让他把命令传下去。
等传令官走了,副官才又回头道:“将军,卑职营里挑了几个百步穿杨的精锐弓箭手,已经在箭楼等着,您看要他们直接射杀那些叛匪吗?”
萧呈焕没说话,看着远处已经被接到小舟上的几个人影,眼中浮现了复杂。
沉默片刻,就在副官以为萧呈焕没听到自己问话,准备再说一遍时,萧呈焕慢慢开口道:“吩咐你的人放箭吧,射杀一人赏百金,顺便把我的弓取来。”
“是。”副官一愣,随即不在意对着箭楼方向摆了个手势,然后在亲兵手上拿来一弓,恭敬递到萧呈焕手上。
之前听闻箫将军文韬武略,一身功夫大周都难有匹敌,而且萧家几代将军骑射都格外了得,特别是箫将军,他在战场成名一战就是万军中一箭取了敌军将军的脑袋,那时候他才十四五岁,这些年可谓是军中传奇。
副官心中浮现一丝兴奋,看来今日将军是要亲自搭弓射箭,他倒是有眼福了。
“殿下,卑职救驾来迟,快把手给我。”
水面上,迎面是北周派来的小舟,南周水侯被北周射出的弓箭打的不敢在往前,得到了命令可以回撤,他们就退了。
北周最先一直小舟很快就到了赵笠几人面前,小舟上身穿北周轻甲的士兵趴在船边缘,一边告罪,一边利落拉住赵笠的手,再二月和四月的托举下,准备把人拉到小舟上。
“你们来的已经很及时了。”赵笠摇头,先让旁边的人把楚锦河带上去,他才使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上船。
而在这时,其余来的小舟有人大喊道:“小心,是南周的弓箭手!”
喊声刚落,七八只箭嗖嗖嗖的就过来了,接应赵笠的士兵是个功夫好手,眼中虽然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回神,迅速挥剑挡开朝赵笠来的两只箭。
这些箭不是类似普通弓箭手的那种乱射,明显就是朝他们来的,弓箭不多,但每只准头都很好,赵笠躲过了两箭,二月却中了一箭。
好在这箭虽然准头好,但南周水防离他们距离太远,夜色也太黑,能射中人已经算不错,可要一击致命也难,二月只是伤到了胳膊,不算太严重。
“几位快点上船,对方看来已经有厉害的弓箭手瞄准我们了,我们得快些回战船上。”一轮弓箭过去,第二波就紧接而来,小舟上的士兵皱起眉头,急忙说道。
二月几人咬牙,纷纷迅速往其他小舟上爬,小兵用剑挡开又一支箭,有了防备,他们这边也应对的游刃有余,所以他说道:“大家不要太慌,敌方精锐弓箭手不多,小心应对不会有太大问题......”
小兵话还没说完,赵笠心里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猛的涌上心头,他回头正要喊趴下,只可惜这一句话卡在了喉咙,挡在赵笠身前挥剑的小兵表情都没来得及变,一支箭直接从他心脏穿透,然后“梆”的一声,钉在了小船船壁上。
赵笠睁开的眼睛里瞳孔猛缩,他因为乏力,就坐在船底背靠船壁,而那只穿透了小兵胸膛,带着小兵温热血液的箭,就钉在自己耳边,带着血液的箭在寒冷的夜色里隐隐约约带着一丝白气,箭的尾部还在颤抖,颤抖的声音在赵笠耳边无限扩大,足以见的这只箭射出速度之快,准头之足,力道之大。
这只箭是朝着他来的,要不是那个小兵完全挡住了他,挡住了南周水防上射出这支箭的人的视线,那么这支箭原本会出现的位置,是自己的眉心。
“殿下!”
“赵笠!”
周围人的惊呼传来,又有二月和四月的,也有楚锦河的,赵笠回过头,直视前方,他看着南周水防方向,在南周水防无数火把的反光下,他什么也看不清,事实上,他也并不是想要看清什么,他只是在和一人对视,因为那人一定可以看到他。
赵笠猛缩的瞳孔里,倒映出南周水防的火光,他的直视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几息,在他的眼中,伴随着火光,一支箭又带着雷霆之势射来。
“二月!躲开!”
赵笠的的喊声都没有落下,那只箭已经到了眼前,比起别的箭,快了不止一倍,其中蕴含的力道也从哪尖锐的破空声里能窥的一二。
这支箭来的太快,赵笠没有任何动作,并非是他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这支箭目标并非是他,而是旁边。
旁边的士兵下意识挥剑,想要挡开这支箭,事实上在赵笠提醒前,他们也只是刚捕捉到这支箭的影子,等挥剑时,箭早就到了眼前。
二月好歹也是习武的人,在赵笠声音刚响他就察觉到了危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傍边一歪,躲是躲过了,只不过躲过的是致命部位。
那只箭瞄准的是二月的心脏,二月下意识的一歪,只是单纯躲开心脏,那支箭还是打在了他的胸口,巨大的力道直接穿透他的右胸膛,就如同之前的小兵一般。
第五百一十九章 射歪的箭
“还发什么呆,往回划啊!”二月缓缓倒下,与他同船的楚锦山大喊一声,再出声提醒的同时,他也冲上前拉住二月,避免他掉到河里。
“保护殿下!”小船上的北周士兵被同伴中箭这一瞬间惊的有些呆住了,不过楚锦山提醒,他们很快就从这几只箭的恐怖里回神往回划。
黑夜中还有稀稀拉拉的箭以他们为目标,众人神色都凝重起来,在下一支致命箭矢到来前,把小船以最快的速度划走,逃离箭矢的攻击范围。
南周水防上,萧呈焕身旁的副官眼中尽显惊叹,嘴上发自内心的赞叹:“将军真是好箭法,连射两箭,每一箭都不落空,卑职挑选的那些弓箭手,各个是军营里百步穿杨的好手,此刻在将军面前,竟然完全不够看了。”
副官是看着萧呈焕怎样射箭的,他安排的弓箭手都是军中精挑细选,虽然他形容中带了点夸张成分,可实力还是有的,只是距离实在太远,开弓后,虽说箭都射到了那群叛匪身边,准头也有,但多被对方轻易挡开。
萧呈焕搭弓射出不过两箭,但这两箭射出,威力着实是掩盖了周围所有箭矢的气势,短短一个呼吸间,箭便穿透敌军两人,此等箭法,精妙绝伦,这奉承话,他还是头一回说的这么心服口服。
萧呈焕垂眸,嘴角抿了一下,脑海里浮现的却是赵笠远远的对视面孔,他在看自己。
距离太远,萧呈焕的目力还没千里眼的程度,赵笠是什么表情他看不清,可他却在那一望里,感受到了一种彻骨的冷意。
这样的气势才是赵笠的本貌吧,记忆里的那个总是笑脸对人,对谁都一副温和好欺负模样的赵笠,一直都是伪装,欺骗所有人的伪装。
萧呈焕眼中一冷,心里没有丝毫被赵笠那一下的气势吓到,相反的,他心中一直压下的怒火反而又燃烧起来。
这样莫名的情绪萧呈焕不知为何而起,可他也没有想去探寻原因的意思,赵笠这样才对,这样才代表赵笠正视他了,这样的赵笠才值得他全力击倒。
赵笠认真起来,他才不会有心中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萧呈焕抽出一支箭,重新搭上长弓,长弓上弦,这柄曾堪称军中最重的弓在萧呈焕的手上轻易被拉到满月。
萧呈焕目光如炬,在他的视线尽头,是北周小船与赵笠同船的女子背影。
黑夜里,北周的小船游的越来越远,船上的身影都只能由水面折射的光才能辨认出来,小船上女子浑身湿透,萧呈焕能轻松看出是女子,便是因为衣衫被水打湿,湿透了的衣物贴在人的身体上,与男子截然不同的身体曲线,在一干男子中,显得非常好辨认。
那个身影背对着自己,萧呈焕看不清她的脸,也无法捕捉她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与情绪,萧呈焕看着这个背影顿了一下,表情有一瞬间的复杂,他的内心,此刻迫切的想看她的面容。
不该如此,优柔寡断,战场大忌。
萧呈焕心中默念,压下心中陌生又熟悉的躁动,他抬眼,眼神重新恢复冷峻,他重新放在里女子背影上,不再犹豫的放开弓弦。
只是他并没有察觉,或许是察觉了他也不由自主的忽略了这一点,在放开弓弦的那一刻,他的右手下意思下意识歪了一下。
“那支箭又来了!”赵笠眼睛未能捕捉到黑夜中箭的影子,但空气中尖锐的破空声却落到了他灵敏的耳朵里。
他话才喊完,透着黑色冷光的箭矢即刻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在一干慢多了的箭矢之中,显得格外可怕。
这次箭矢的方向不是他,也并非再是二月那边,赵笠瞳孔第二次猛缩,他扭头看向背对箭矢的楚锦河,想也没想便扑了过去,这支箭矢对准的方向,是楚锦河。
“什么...”楚锦河本来就下意识在往下趴,但她还没趴下去,随后身上一重,赵笠一个大男人在她没一点防备的情况下全身压在了她身上,楚锦河脸扭曲了一下,差点把晚上吃的饭都给吐出来。
“你特么...”楚锦河抬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赵笠盖住了,虽然明白赵笠是在保护她,可她实在太难受了,只不过没等她口吐芬芳,就听“梆”的一声,随后耳边箭矢尾翼因为大力颤抖的声音。
楚锦河脸色一变,忙对着身上的赵笠喊道:“赵笠!你有没有事!”
压在楚锦河身上的赵笠停顿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楚锦河,而是缓缓起身,神色有些意义不明看向旁边,嘴里奇怪说说道:“萧呈焕...你...”
楚锦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他们旁边的船壁上,尾翼停止颤抖的黑色箭矢牢牢钉在那儿,这支箭离他们趴下的位置不过小臂那么点距离,要再歪一点点,就该打在他们身上了。
“看来幸运女神是站在咱们这边的,射箭的人技术还是差点,居然射歪了。”楚锦河看着这箭,心有余兮,她猛的吐了口气,语气庆幸的说道。
是失误,还是...故意的?赵笠往身后看了一眼,南周水防的火光照亮他复杂的眼眸,那些复杂的眼神里,有很大一部分几乎要溢出来的不适。
手下留情吗?可惜他不喜欢,他可相当讨厌别人惦记他的东西。
赵笠心思浮躁,他的不满传达不了萧呈焕,而萧呈焕回应他的是完全不给人喘息机会的两支箭矢。
不过这两支箭矢并没了再次到达赵笠面前的机会。
因为北周的战船上,满面怒容的吴将军也射出了两箭,在所有人看来不可思议,却在他仿佛本该如此的视线里,极其精准的打歪了那两支箭。
“箭法值得惊叹,可却敢对殿下出手,南周小儿属实不可原谅!”吴将军冷冷说道。
站在吴将军身旁的沈先生也惊出了一头冷汗,今日南周竟然还有还有如此厉害的弓箭手,刚才那一幕幕,差一点殿下就出事了。
第五百二十章 回到船上
沈先生面色凝重的擦了下额头,掩饰有点发软的膝盖,人老了,真是不如以前那么能受惊吓了,他听到吴将军开口,摇了摇头道:“将军箭法了得,殿下已经过来了,咱们赶紧把殿下接上来吧。”
吴将军和沈先生对话的同时,赵笠几人的小船也划到北周战船旁边,这里已经是水防能弓箭手的箭矢攻击范围的极限,箭矢逐渐消停,其余的普通的火箭在刚才那些气势汹汹的箭矢对比下,显得格外不值一提。
赵笠的小船一靠近北周战船,战船边上的内仓口就早有人等候,有人负责举盾挡住稀稀拉拉的北周火箭,有人放下绳索,有人去拉船上的人。
不过片刻功夫,几人就被带上了战船,站到战船踏实的木板上时,楚锦河心里只浮现一句话,她活着回来了,然后两条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好在旁边的大福扶住了她。
“赵大哥,这个侍卫没知觉了。”
楚锦河浑身都乏力了,在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楚锦山的声音传来。
楚锦河回头看去,只见自家兄长很费力的托着已经没有意识二月,脸上全是凝重。
二月刚才就是和楚锦山一支小船,他被敌方箭矢击中时,是楚锦山把差点被击倒落水的他拉回来的。
二月是被击中了胸口,此刻他眼睛紧闭,脸上没了一点血色,一身衣衫早被伤口渗出的血夜染红,因为身上湿透了,加上半天动来动去的折腾,胸口还在往外渗血,显得格外吓人。
楚锦山在开口的时候,旁边来接人的士兵们也察觉到有伤者,纷纷上前接过楚锦山托着的二月,看向赵笠。
“殿下,您身上全打湿了,冬日寒冷,您和几位先到船舱换身干净衣裳,船上有大夫,我们把这位抬到船上,马上让大夫来看。”接应的士兵中带头人行礼说道。
“先等等,你们别这样抬着他,把他放在地上。”楚锦河看了二月一眼,走到众人面前说道。
一走动,她脖子上突然哐哐哐响,楚锦河低头,才发现自己脖子上的铁链还在,她顺着自己脖子上y铁链看去,才发现另一头在赵笠手上。
两个人一个脖子上绑着铁链,一个牵着那头,楚锦河总觉得哪儿不太对,一想才发现这怎么跟牵狗一样,刚才逃命不觉得,现在当着这么多人面,怎么越看越别扭。
众人到是没察觉到楚锦河这微妙的别扭,而是看向赵笠,见赵笠点头,几人就很利落按楚锦河吩咐把人放在地上。
楚锦河咳嗽一声,让赵笠取了剑把链子斩断,她就快步走上前蹲在二月身边,把身上小兵怕他们着凉,早早准备好的干布叠好,递给大福,让他用力按在二月伤口处。
然后她低头解释道:“伤者失血过多,不能再随便移动,再这么抬着走伤口扯动流血更多,人体内血液是有极限的,到时候血流多了,就算能治好伤口也无力回天。”
“姑娘,他好像很痛苦的样子,我这样按着,是不是太用力了?”大福在楚锦河的指挥下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二月伤口上,看着底下二月眉头在昏迷中皱起,他有些小心的问道。
“不用力止不住血。”楚锦河摇头,她前世在军校执行任务时,枪林弹雨野外求生,受伤的时候很多,教官教的基本常识就是要迅速止血,一但伤口失血过多,因为大多数时候并非致命伤,反而是没注意止血,失血导致昏迷而等不到救援。
后世失血过多还有输血救命的,这时代可没输血这一技术,身体里血液损失多了,那是没法挽救的。
“还发什么呆,找止血的药和叫大夫啊。”楚锦河看着周围疑惑的眼神,皱着眉头说道。
北周甲板上,沈先生听着底下人来报已经安全接到赵笠后,他便点点头,脚步急促的往船舱内走,一面走,一面回头,对着脚步同样急迫的吴将军说道:“将军,殿下已经接回,吩咐战船撤回吧。”
“我知道先生今日计划,,刚才就已经下令殿下上船就撤退。”吴将军点头,慢慢回头,厌恶的看了眼南周水防方向。
“如此就好。”沈先生点头,然后两人就下到船舱,前去见赵笠。
而南周水防这边,看着北周的战船来的声势浩大,走的莫名其妙,萧呈焕身边的副官小心抬头看了眼身旁的上司,慢慢说道:“将军,北周贼子无胆,夹着尾巴逃了,咱们这次可是漂亮守的住了我大周水防。”
“漂亮?”
萧呈焕缓缓放下举弓的手,将它垂放在身侧,开口说出的两个字没有一点温度。
副官低头,心中暗自嘀咕,虽说是跑了几个刺杀的叛匪,可在敌军这么大阵势的行动下,至少明面上他们防守有功,对比几个溜了的叛匪,那都不值得一提。
萧呈焕视线尽头,北周的战船在外人眼中如同灰溜溜的走了,但在萧呈焕眼中,北周的船走的悠哉悠哉,仿佛就在嘲笑他一般。
萧呈焕左右看了看身旁的众多将士,这些人脸上无一不是不在意,他心中烦躁至极,冷声说道:“几个叛匪,我们动这么大动静都没能抓到,敌军战船都没靠近水防,分明就是吊着我们玩的,这边被耍的团团转,你们还能用漂亮一战来形容,我们虽是武职,可也要有尊严!”
萧呈焕说完,极其不耐烦的转身离去,在转身的那一刻,他脸上的冷峻被打破,众人终于能从他脸上看到情绪,只是他们头一回看到的,是压抑不住的愤怒。
“大人,敌军无功而返,咱们守住了水防,将军至于发这么大火吗?”等萧呈焕走了,底下几个被骂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小将领凑到副官面前问道。
“我也觉得将军火气大的奇怪,或许是刺杀他的几个刺客跑了,他觉得不爽吧,不过管他的,北周这么一出也算了是给我们白白送了一功,让底下的人把残局收了,今晚的攻守战写大些,一会给记军功的吏官送去。”副官摇摇头,京都来的官多脾气大,他也不是没见过,至于萧呈焕说的战场尊严,真是天真,他们做武将的不是文官,他们靠军功往上爬的,能办好差事讨巧混个军功,哪儿还管他将领的尊严不尊严。
第五百二十一章 回到北周
一场战事,还未触之,便轻飘飘结束,今日一夜对很多人来说,是过得极漫长也极快。
二月的伤势很重,但因为避开了心脏,不至于致命。
大夫来的很快,沈先生预防各种变数,做好万全准备,船上各类的人才皆有,给二月处理伤口的大夫楚锦河并不认识,但看架势,应该也是有名气的大夫。
他第一眼见到楚锦河对二月伤口的临时处理,毫不客气夸赞了一番,随后接手给二月止住了血,算是暂时护住了他一条命。
二月这边放下心来,几人在船上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沈先生很仔细,又让大夫的检查下确定他们,确定都没有其余伤他才完全放心下来,战船也在天还未亮时,就回到了安南首府的水防。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感受到了绝对的安全,楚锦河和赵笠一身的疲惫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沈先生也知道几人的难受,早早安排了马车送他们回去休息,赵笠难得失礼,都没心思见早在水防口等他回来的官员一眼,而是直接回去,一夜奔波,他腿伤并未完全养好,今夜或多或少他都有些逞强,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
赵笠那么些事情楚锦河并不知道,她不是赵笠,有那么多人等着,跑路一夜,又泡了半晚上冷水,她还在回州府的马车上就昏厥式睡了过去,在睡好前,一向警惕的楚锦河连有人挪动把她送到床上休息她都不知道。
第二日楚锦河是在一个陌生床铺上醒来的,她看着头顶华丽却陌生的顶账,大脑当机了一会,昨夜的事情才慢慢在她脑海里回想起来。
想到昨夜的事情,楚锦河猛的从床上做起,她的动静把屋子里正坐着打盹的丫鬟惊醒,忙瞪大眼睛走到床边,声音尽量放轻柔的说道:“姑娘醒了,是梦魇了吗?”
面前的丫鬟是陌生面孔,想来是赵笠找来照顾她的丫鬟,楚锦河脸上有点刚睡醒的呆滞,听到丫鬟的话,她摇摇头。
昨天她实在是太累太累了,与其说她作恶梦了,还不不如说她脑袋一片空白,疲惫的一晚上连梦都没力气做出来。
即便是现在,她现在猛的起身,都感觉从骨头缝都透露出一种钝痛,这是昨天高压运动的后遗症。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楚锦河缓缓开口,等话说出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非常嘶哑。
自己声音怎么变得这么难听,楚锦河一愣,手下意识的去摸脖子,指尖划过脖子,楚锦河感觉到脖子一圈有浮肿的触感,才想起昨天自己被南周那些水侯套住脖子,差点被抓,想来是昨日拉扯太狠,脖子淤青还伤到喉咙了。
丫鬟识趣的倒了一杯热茶送到楚锦河嘴边,慢慢开口说道:“姑娘,外面已经是下午,都快天黑了,殿下清晨把你抱到这里,您就一直睡到现在,已经足足一天了。”
楚锦河喝了口茶,这茶似乎带点药味,茶水下喉,她干燥的嗓子舒服多了,只睡了一天吗?刚才醒来身体虽然疼痛,可精神却很好,她还以为自己起码睡了一天一夜。
“赵笠如何,还有跟我一起回来的其他人呢?都醒了吗?”楚锦河一口气把茶水喝完,随后又问道。
丫鬟接过楚锦河手上的空茶杯,听到楚锦河直呼赵笠的名字,有些踌躇的说道:“姑娘,不可直呼殿下名讳,实在大不敬。”
楚锦河楞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和赵笠私下,这里是北周,赵笠是北周的王,她垂眸尴尬笑了一下,随后掩饰的说道:“啊,是我失礼了,你接着说。”
丫鬟笑着点点头,继续说道:“殿下中午便醒了,在书房和许多大人处理了一下午事宜,至于其他人,现在还睡着,想来姑娘这时候醒了,其余人也差不多快醒了。”
“我还以为我醒的比较早,看来赵...安庆王殿下醒的还早,对了,昨日我们中受伤的那个护卫现在如何,他有没有醒过来。”楚锦河神色放松了一些,只是想起昨日受伤的二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丫鬟笑了笑说道:“早上还有些高热,但司徒大夫妙手回春,除了还未清醒,并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那就好,这一趟已经折了两个重要的人,不能再多一个了。”楚锦河松了口气,本该为此高兴,但她却突然想到了没能回来的七月与八月,心中又变得沉重了起来。
丫鬟不能明白楚锦河在说什么但却能感觉到楚锦河语气里的悲切,这让她心情也有些难受,她只好打断这个话题道:“姑娘睡了一天都没吃饭,现在肚子是否饿了?”
丫鬟一开口,楚锦河摸了摸肚子,里面的确空空如也,传来很难受的饥饿感。
“是有点饿了。”
丫鬟笑笑说道:“姑娘醒来的时候也巧,厨房刚准备好了晚膳,先前殿下还吩咐了,要是姑娘晚饭前醒了,就到前厅与他一同用膳。”
“也好,我刚好也想见他。”楚锦河点头,慢慢从床上起身,去拿搭在衣架子上的衣服。
丫鬟一愣,忙扶住她道:“姑娘去见殿下自然要打扮一番,可不能失了礼数,这衣服都是昨日随便换的干衣,样式都朴素了些,奴婢早备了其他的衣裳,让奴婢服侍您穿上。”
楚锦河楞了一下,随后笑着摇头道:“我没那么多规矩,就这件简单的就好。”
丫鬟还是拉住她的手,面色有些为难和不好意思的说道:“姑娘随性很好,但殿下尊贵,咱们可以没规矩,可在殿下面前得该有的规矩。”
楚锦河伸手的动作有一瞬间停顿,看着丫鬟神色是真的为难,她才缓缓收回手,眼中神色不明,但脸上还是笑着说道:“说的也是,毕竟是殿下面前,那就麻烦你给我更衣了。”
这位姑娘好在是个好脾气,没因为自己言语提醒而不喜,丫鬟松了口气,神色便恢复刚才的笑意,高兴的给楚锦河穿上衣服,原本她还想施展自己精湛的手艺给脸色有些苍白的楚锦河上个状,但却被楚锦河万分抗拒的拒绝了。
虽然有些可惜,但外貌上楚锦河还是比较让人喜欢,所以也算得体,所以丫鬟便不再强求。
第五百二十二章 触之即逃
换好衣服,丫鬟带着楚锦河到了前厅,楚锦河醒来的消息似乎早有下人通传了赵笠,到前厅的时候,赵笠就坐在桌边,一副早早的等着她的模样。
“比我想象中醒的早,不会是饿醒的吧?”看着楚锦河慢悠悠走过来,他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笑着说道。
楚锦河撇嘴,正要坐下,旁边的丫鬟却咳嗽一声对着赵笠行礼道:“殿下万安!”
楚锦河走到座位旁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抬头不经意的看了眼四周,这一看才发现一个前厅,服侍的下人就站了二十来个,纷纷都神色奇怪的看着自己。
便是知道回了北周,在赵笠身边必定是如此,她就是不习惯这一点啊,楚锦河在心中叹了口气,也蹲下身子慢慢行礼:“殿下万安。”
赵笠还没收回的手在空中顿住了,他抿了抿嘴唇,对着周围说道:“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吧,没我吩咐不用过来。”
“是。”
周围的下人点头,包括行礼的丫鬟,也没有丝毫犹豫就退下了,这样的听话,可以看出都是调教很好的下人,不过是伺候赵笠的,也该是如此。
等下人一走,楚锦河就摇着头坐下,浑身放松了下来。
“阿雅为何要对我行礼?你以前可最讨厌这些虚的。”赵笠看着楚锦河神色并没有多少精神的样子,慢慢问道。
“因为在这里你是北周的王,安庆王殿下,而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狐狸赵笠。”楚锦河肚子是真的饿了,下人们走了,没人盯着她动作就随意多了,直接端起面前的小碗,给自己盛汤。
“阿雅是在嘲讽我?”赵笠道。
楚锦河摇头:“没有,我是在叙述事实而已,你现在不用伪装,已经从泥潭走出,站在了阳光下,你我的关系以后接触很少再是私下,只会是明面上,你身份尊贵,不管怎么说,大家都看着,我多少也得注意一些。”
“非也。”赵笠表情不变,站起身接过楚锦河手里的碗,亲自盛满后放在楚锦河面前:“你是阿雅,我还是赵笠,这没有变。”
楚锦河看着面前盛满的汤,抬头看了一眼赵笠,神色有些奇怪的说道:“你生气了吗,为什么?”
赵笠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嘴角还带着笑容,但楚锦河看人从来都不看表面,特别是对赵笠,她初认识赵笠的时候被他捉弄过无数次,早明白他的表情和内心从来不一样,以至于到现在,她总是能很敏锐的察觉到赵笠情绪的微弱变化。
“没有。”赵笠摇头,低头加了一筷子菜塞到嘴里。
“你在生气我刚才说的话?”
楚锦河喝了口汤,撇了眼赵笠,不亏是上层人士家的厨子,汤品一绝,唇齿留香,胃里也暖暖的,舒服极了。
赵笠吃菜没说话,楚锦河撇嘴:“你觉得这样做咱两太疏远了?”
赵笠回看楚锦河,没有说话,而是挂上一副你觉得呢的笑容。
“你是小孩子吗,幼稚。”楚锦河翻白眼,想了想还是解释道:“我想你现在也是掌管北周一国的安庆王殿下,一言一行都是所有人的表率,我要还和以前一样对你那么随意,落在别人眼里,你不就是太没威严了?”
“我不在乎。”赵笠慢慢吐出四个字,随后坐直身子,眼神深邃的看向楚锦河:“你在找借口,是你在顾忌,你在害怕,你在退缩。”
赵笠的眼神总是这么深不可测,又仿佛能把所有人看穿,楚锦河其实并不喜欢赵笠这个眼神,因为会有种无处可躲的压迫感,楚锦河移开视线,漫不经心道:“瞎扯吧,我怕过什么。”
“你在主动疏远我,你以前从来不注意外人的目光,虽然我也不明白你在怕什么,但我很不高兴,现在很不舒服。”赵笠站起身,走到楚锦河旁边坐下,他伸出一只手托住楚锦河的下巴,慢慢让楚锦河和自己对视,说出的话很直白,直白到楚锦河完全不觉得这带着怨念的语气是从面前看上去成熟温润的男子嘴里能说出来的。
以前要是楚锦河听到赵笠来这么一句,十有八九当他在讲骚话,然后抖一地鸡皮疙瘩,但现在和赵笠对视的那一刻,楚锦河从赵笠眼中看到了认真,其中有不安还有不加掩饰的询问。
楚锦河心跳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以至于她完全没有平时那份淡然,多了难以察觉的慌乱,她假装嫌弃的拍开赵笠的手,再一次移开视线,嘴里不在意的说道:“既然你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做了,你这人真是奇怪,好好给你行礼你不喜欢,非要我平时对你直呼其名。”
还是不肯对自己敞开心扉,赵笠眼神里有一瞬间无奈,不能逼太紧,阿雅表面是悠哉悠哉的狼,自以为什么都尽在掌握,实则是耳朵高高竖起的兔子。
她做什么事情都神采奕奕,一路往前,看似精明,可唯独在感情的事情上格外笨拙,要么就是对谁都没往那方面想过,要么即便明白了,一碰到任何敏感的情绪,就疯狂逃跑,好不容易进一步,逼得太近她又容易炸毛,唯有好好安抚,才能有发展。
他这内定的媳妇儿怎么就格外难追呢,赵笠满是计谋的心中少见的叹了口气,套路他用尽了,只可惜在感情方面,他所有的计谋和头脑都不管用,得有耐心。
“好好吃饭,昨夜泡了冷水,你身体虽然不错,但也是女子,比不得我们男子天生健壮一些,你脸上都没什么血色。”赵笠不再提这事情,转开话题,给楚锦河夹了一筷子菜。
楚锦河是感觉身体有点虚弱,毕竟冬天在冷水里泡半晚上,她现在还能精神不错,已经很好了,她点点头,不在意道:“好吃,我是真饿了。”
“一天没吃饭,当然饿。”赵笠笑笑,看着楚锦河气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很好他心情也好多了。
楚锦河抬头,去看赵笠,刚才她没仔细打量赵笠,现在一看,倒是发现他脸色也很苍白,眼下还有些发青。
“你这不是比我还脸色差吗,我想起我房里那丫鬟说你中午就起来了,你神色这么不好怎么不多睡一会?”
第五百二十三章 南周必灭
赵笠摇头:“我不在几天,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底下的大臣也都要见见。”
楚锦河一愣,随即不说话了,说的也是,赵笠不再是以前那个闲散王爷,是北周之主,虽然他以前也过得辛苦,但现在北周初立国,想必要做的事情堆成了山,会辛苦更多。
不过这个时候,赵笠虽然轻描淡写,什么都没提,可亲自涉险去南周救自己,想必也是力排众议,楚锦河垂眸,眼神复杂,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感觉心里有什么又重了几分。
“赵笠,多谢你到南周救我,还折损了七月和八月。”
赵笠默然,一提到七月与八月,饭桌前刚有些好了的气氛,瞬间就变得很沉默,他抬头,看着楚锦河神色明显黯淡下来,忍不住伸手握住楚锦河的手。
楚锦河的手指尖冰凉,脸上虽然没有落泪等一些情绪失控的表情,可有些时候,人到心里的难过并并不是流泪就能表达的,而且楚锦河和自己有些像,同为心中更能藏事的。
对于这一点,赵笠甚至比楚锦河更深有体会,他抿了抿嘴唇,慢慢开口道:“你不用谢我,你陷入南周,大多原起与我,本该是我与你致歉,七月与八月...没能回来,是我能力不足,不能寻万全之策。”
“你能做到哪一步就属实厉害,只是完全没想到会有那么多变数,也没想到萧呈焕会在哪儿...”楚锦河摇头,一回想起七月和八月,她心里就压抑不住的难受。
七月和八月在她身边这么久,她很明白两人是赵笠送到自己身边的护卫,对别人而言,死一两个护卫,并不值得一提,可楚锦河是后世来的,她从来没有这个时代特有得等级观念,在她眼里,七月和八月不是侍卫,是同伴,是朋友。
“赵笠,你说七月和八月在南周还有活着的可能吗?或许他们现在还有可能活着,只是被抓了,有没有机会和萧呈焕交涉,想办法把他们救回来。”
楚锦河抬头看向赵笠,有些期待的问道。
赵笠面色有一瞬间落寞,在楚锦河期待的眼神中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这个回答在楚锦河的预料之中,其实楚锦河内心也明白,自己这话问的实在太天真,不单单说昨日七月和八月折身回去面对那么多追兵,乱斗之中,对方怎么会好心留手。
交战中他们能活下来的机会几乎是微乎其微,再者说南周恨透了赵笠,即便两人活着,他们也根本不会给北周交涉的机会。
“或许...还有些机会,萧呈焕...我们也与他也有些旧交情,或许可以和他谈谈,七月和八月,说不定还等着我们去就他们。”楚锦河低头,声音变得有些木讷,其实这些话说出来,已经不再是楚锦河和赵笠对话,更多的是楚锦河在对自己心里询问,一种无力的安慰。
在没看到尸体前,楚锦河总是觉得放不下,之前逃命,她没空想别的,等现在她回来了,七月和八月的事情就如同压在她心头的一块石头。
他们能安全回北周,是七月和八月换来的,楚锦河从来不畏惧生死,但却怕极了别人为自己而死,失去同伴的痛苦比之身体的痛苦,更痛百倍,但之后的愧疚和亏欠感也是一座大山,让人喘不过气。
赵笠看着楚锦河,眼中浮现压抑的痛楚,声音非常沉重的打断了楚锦河。
“阿雅。”
“嗯。”楚锦河也抬头去看他。
“我中午醒来时,先见了沈先生。“赵笠道。
“嗯...”楚锦河脸上有些疑惑。
“他跟我说南周城防在早上时,挂上了两颗人头,宣称是昨日捉拿的叛匪,以此震慑我北周。”
楚锦河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是七月和八月。”赵笠闭眼,嘴唇紧抿。
楚锦河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手上的碗跌落到地上,碗中的汤水溅落一地。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心里如潮水拍打巨石一般涌出悲切和滔天的怒火,这种情绪让她的留连同身子都忍不住发抖起来。
“你说什么?”
汤碗摔碎的声音很刺耳,周围一直注意这边的下人都慌忙往这边跑,怕赵笠有什么事情,但他们一动,就被赵笠抬手遣了回去,不敢上前,只能警惕看着赵笠这边。
楚锦河反应会这么大,这在赵笠的预料之中,楚锦河精明,却从骨子里是个很重情义的人,这也是赵笠曾经很喜欢楚锦河的一点,以心相交,随性洒脱。
“我知道他们凶多吉少,只怕昨日就与我们天人永隔,可,可为什么还要这么作践七月和八月的尸体,这般羞辱,连个全尸都不留!”楚锦河眼里因为情绪波动太大,隐隐有血丝浮现,血液在脑袋里都有些凝固,让她眼前发黑。
“因为对他们而言,那是敌人。”赵笠站起来,一只手扶住楚锦河,他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不是他没有一丝一毫悲切,事实上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看着窗户外面,发了很久很久的呆,只是这对他而言,同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比楚锦河,他到现在已经麻了而已。
是啊,七月和八月对她而言是朋友,可对南周人而言,他们是敌人,不值一提罢了。
楚锦河咬牙,尽量让自己不再发抖,但是话虽如此,她心中的怒火却没有消失,与怒火相伴而来的,还有恨意。
“南周!必得覆灭!”
楚锦河控制自己冷静下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再次抬头,眼里便是彻骨的冷意。
双方都有自己的立场,南周这么做对南周人而言没有问题,可七月和八月陨落在了南周,楚锦河断不出南周北周对错,世间从来做不到完全的黑白分明,可她有恨的权利,这无关对错,只是她内心所想。
“也是我所想,大周还会归于一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赵笠点头,是对着楚锦河说的,也是对着自己说的。
第五百二十四章 到你家去
楚锦河深呼吸一口,压下心里无法言语的情绪,抬眼去看赵笠,七月和八月是她视作伙伴的好友,可也是赵笠从小同长大的护卫,他此刻的疼会在自己之下吗?
楚锦河看着他现在冷静的表情,突然很知道赵笠知道这事情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只是无论她怎么想,她也实在想不出来。
是像自己一样悲伤,愤怒,还是偷偷落泪?
楚锦河觉得都不是,这些情绪似乎从来不会出现在赵笠脸上,因为赵笠似乎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过脆弱。
面对这样的事情,他最先做的选择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处理那么多事情,并且还能安慰自己,如此一对比反,楚锦河而觉得自己实在不该问他那些话。
“赵笠,你也别太难过。”
赵笠笑笑,笑的有些苦涩,他让楚锦河坐下,语气平静的说道:“没有关系,我的身边牺牲过太多人了,我身边的侍卫以月为名,你那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其中的规律了吧。”
二月四月,七月八月,算上满月,该是按十二月份排列的吧,楚锦河点头,她以前还想吐槽过赵笠取名的简单,只是此刻想到七月和八月的离开,她半点也没当时的轻松心情。
“这么多年下来,我身边月字排的侍卫,现在剩下的,只有四个了。”赵笠语气平淡的说道。
简单的话语,平静的描述,其中叙述的内容却格外沉重,比起楚锦河此刻的难受,他多的是一分同伴离去的习惯和麻木。
“我不该提这些的,抱歉。”
楚锦河垂眸,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道歉,七月和八月的尸首难追回,我已经让人给他们立了衣冠冢,日后一起去看看,有人为我们而亡,我们更要好好生活,是连同他们份。”赵笠道。
“你就是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情走到现在的吗?”楚锦河抬头,看着赵笠深不可测的眼底,慢慢问道。
和赵笠交谈的这些话里,楚锦河慢慢更加了解了赵笠一些,很久以前,楚锦河就总在赵笠身上感受到一种很沉重的情绪,不是肉眼能看出来的,只是一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楚锦河那时候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赵笠永远在笑着,可那笑下面总是隐藏着很多楚锦河看不透的东西,楚锦河曾经一点没有想过想去了解这些,这是她最不喜欢接触的人,秘密和过去太多。
今天问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楚锦河才明白赵笠身上那种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沉重是怎么回事。
赵笠长大不容易,赵笠从没和她聊过过往,楚锦河也没刻意去问,但在短短接触和自然融入他生活的时候,慢慢察觉出来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单单只凭赵笠有才华有谋略就能达到这一步的,其中还伴随无数牺牲,这些牺牲无法避免,才是赵笠身上沉重的由来。
他必须走到现在,才能不负那些牺牲者所托,这是他不愿意提及过去的原因。
赵笠没说话,楚锦河回神,忙摇了摇头再次道歉:“抱歉,问了没意义的话。”
“不说这些了,逝者已去,我们该往后面看,七月和八月没了,你身边也少了保护你的人,我再留两人在你身边吧。”赵笠笑着摇头,转开话题。
“不用了。”楚锦河摇头,神色有些恹恹:“我知道你关心我,但我现在不太想接触新的护卫了,有种替代了七月和八月的感觉。”
“也罢。”赵笠停顿了一下,不在多说,只是接着说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先回家看看,你突然划出北周立国,也不知我家里怎样了。”楚锦河道。
“我派人看着,一切都很好,不过你在南周这些天也担惊受怕的,回家休息休息也好,我这段时间应该会很忙,等我忙完,我就去你家。”赵笠点头,看着楚锦河说道。
“你来我家做什么,若是要找我,我还要到州府的,毕竟楚味馆的生意我也要处理,你让让满月到楚味馆找我就行,以你现在身份到我家,只怕我家中人都不太能受得了。”楚锦河摆手,否决了赵笠,他身份太过特别,张老三和程氏这辈子接触最大的官也只不过是秋水镇的县令大人,猛然空降一个王爷,两人估计能厥过去。
“满月我让他去了别处,不跟在我身边了,我现在身边跟的四月,你也认识。”赵笠没有吃几口菜,只喝了口茶,然后继续说道。
楚锦河皱眉:“满月怎么了,为什么不跟在你身边了?”
“他犯了些错事,不太适合在我身边而已。”赵笠一句带过,明显不想多提,随后继续接过刚才的话题说道:“不提他了,找你是一回事,但还有件事必须得我登门一趟。”
“什么事?”楚锦河没有多问满月的事情,而是疑惑赵笠的下一句,她家有什么事情要赵笠登门的,三房除了她还有楚锦山,谁还和他有交情了?
“提亲啊,提亲我不得上门吗?”赵笠放下茶杯,理所当然的看着楚锦河说道。
“啥?”楚锦河楞了,随即脸就变得通红:“提什么亲!你这家伙又开始莫名其妙说些什么?”
“你不会想当什么都没发生吧,昨天你答应嫁给我的话还在我耳边回荡呢。”赵笠脸上笑容可掬。
“那是...那是...”楚锦河说了半天,不知道怎么反驳,的确,昨天她是说了如果能活着回来她就答应嫁给他,可,可那时候她压根是看在没有活着回来的机会才答应的。
“一诺千金,不容反悔。”赵笠笑的更灿烂了。
楚锦河:“......”
吃完晚饭,楚锦山和大福都陆续醒了,楚锦河去看了两人,商量了回家的事情,楚锦山没有异议。
而南周这边,因为楚锦河和赵笠的事情,萧呈焕没把两人身份彻底公布,但却把两人出现的忘归楼查了个底朝天。
但随后他就发现,赵笠和那群刺杀他的刺客根本不搭边,不过萧呈焕倒是不意外,他讨厌赵笠,可对赵笠的才智和人品比较肯定的。
他不会做刺杀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会安排不入流的刺客,忘归楼的刺客和他们装上,的的确确是个意外而已。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该仁慈
萧呈焕查的很仔细,特别是关于楚锦河为什么会出现在忘归楼的原因,等他查到州府楚锦山几人的通缉令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这些人会在南周。
之前他一直以为是赵笠带楚锦河涉险,现在看来,这个定论明显得推翻,按照这个情景,楚锦河应该是因为意外陷到南周,与她同行的楚锦山虽然原来是他麾下带出来的人,可他的官衔却是安南首府的职位。
这一重要原因迫使他们在南周被通缉,为了保命,他们不得已隐藏了身份,藏身在忘归楼里。
这样一来,那赵笠会出现在忘归楼,十有八九就是来接楚锦河的。
萧呈焕皱眉,看着手上的几张通缉令,神色很复杂,赵笠...是为了楚锦河以身犯险,昨日所发生的事情实在巧合。
楚锦河与赵笠那般聪明的人,要是没撞见那群刺客刺杀的事情,若没有自己发觉,两人估计会毫无声息的全身而退。
萧呈焕心思复杂,这种复杂的情绪从昨天一直维持到现在,不是被赵笠逃掉的挫败,也并没有识破赵笠的计划的得意,更多的是一种陌生的嫉妒,其中又带一点庆幸。
庆幸什么,这让萧呈焕很莫名其妙,这不是自己该有的情绪。
萧呈焕摇头,烦躁的把手上的几张纸撕碎,扔到一旁的火盆里。
正在这时,萧龙从外面走了进来,简单看了眼火盆,随即说道:“将军,卑职把谭副将找来了。”
萧呈焕点头:“让他进来吧。”
萧呈焕话语说完,萧龙低头,让身后忐忑不安的副官进来,此人规规矩矩对着萧呈焕行礼,抬起头时,萧呈焕才看出是昨日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个副官。
“将军,不知找卑职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谭副将询问道。
“城外挂的两颗人头是怎么回事,本帅没下过这种命令吧?”萧呈焕看了还弯着腰的谭副将,脸上看不出喜怒。
谭副将愣了一下,这位将军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这么点小事?两个贼首罢了,也要过问,还是说这位将军心眼小,不喜欢下官越过他做事。
谭副将性格比一般武将多点心眼,善钻研之道,根据萧呈焕的一句话,短短片刻,脑袋里就想了许多揣测。
昨日追杀时,虽说逃了一部分叛贼,可中途也击杀了俩个贼人,今日查明了两人身份,更是坐实了南周叛匪的身份,箫将军昨日也没说这两人怎么处置。
可既然是南周叛匪,而且是他们发现击杀,自然要大肆宣扬一番,一是可以鼓舞他们军中斗志,摆明昨日他们的功劳,二是震慑北周,简单来说就是羞辱对方。
细想来,自己处理的挺好小啊,为了避免让上官以为自己抢功,他还特地是以箫将军的名义去做的,怎么现在看来,箫将军并非是自己想的舒服。
谭副将心中不解,小心翼翼看着萧呈焕说道:“将军,北周叛匪潜入我大周图谋不轨,着实可恨,所以卑职就将其尸身斩首,挂其城楼,以此警告敌军,将军觉得此举不妥?”
萧呈焕抬眼,似笑非笑道:“一两颗人头就能震慑敌军,若是如此,还要我们这些守军作甚?”
“将军...”听出了萧呈焕语气中明显的不悦,谭副将肯定了这位上官的确是对自己的行为不满。
“两军对持,拼的是双方的本事,两个敌军尸体,在双方百万军士算什么,要震慑就在战场堂堂正正把对方打到,两具尸体死后还拿出来羞辱对方,尔等是镇守边城的将军,不是后宅妇人,做些让人上不得台面的事情。”萧呈焕冷声说道,在说道不过两具尸体的时候,咬字明显加重了,这是嘲讽谭副将不再军事防守上下功夫,反而在一些取巧的事情上钻研。
谭副将被说的头都抬不起来,只是萧呈焕身份显赫,是南周朝廷的中心支柱,现下又是边防这一块的最高职位将领。
谭副将如今四十来岁,也曾是一方掌军,即便这么被说一顿,心里也没敢燃起不满,只是有些纳闷。
听闻这箫将军也是多年征战的人,论战事,他以前在柔部边关防守,经历的可能比自己还多,战场上哪儿是什么讲道义仁和的地方,屠杀俘虏,敌军尸体堆山为盾的事情多了去了,不过挂两颗贼首,这位将军却说这么一通话,真是奇怪。
但这些谭副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他又不是真的那种直愣子武官,明显看出萧呈焕不高兴还去顶嘴问,所以他脑袋里想的是一回事,面上却老老实实摆出认错的模样,开口说道:“将军说的是,是卑职眼界窄。”
萧呈焕能听出谭副将语气中的虚伪,但他并不在乎,虽然为将才能只是一般,但聪明是不可否认的。
“那两人尸体留我大周也无益,扔回城门前,一是彰显我大周胸襟宽广,二也是震慑,三是给北周一个下马威,看他们敢不敢在阵前取走他们人的尸首。”萧呈焕隐藏眼中的情绪,声音继续冷淡的说道。
“将军的办法果然比卑职更妙,卑职这就去办。”谭副将脸上一笑,拱手行礼,做十分佩服状退了下去。
等谭副将走了,站在一旁的萧龙才眼神复杂的说道:“将军,您这样做...是也看出那两具尸体是楚姑娘以前身边跟的丫鬟和侍卫吗?”
萧呈焕未言,只是扭头去看萧龙,嘴唇抿了抿。
萧龙脸上有些犹豫的说道:“将军昨日留属下对付那两侍卫时,属下没认出他们来了,只是两人易容,属下将其击杀,才看到两人真实面容,若知道是楚姑娘的人,属下断不会...”
“她的人又如何。”萧呈焕打断萧龙的话,神色很烦躁的说道:“她现在是北周叛匪,就是与赵笠勾结,如今再见面,我们就是敌人,萧家世代家训,什么时候教了我们对敌人仁慈?”
萧龙低头,没敢再看萧呈焕的面孔,而是赶紧单膝跪下认错:“将军教训的是,是属下想岔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双方整治
赵笠和萧呈焕对上那一夜过去,对南周还是北周都是一种警告,北周得知了南周镇守的主帅是萧呈焕。
赵笠手下人才济济,北周建国前所有周折都是他们完成的,虽然大多身份只出身微寒,但能力都是不俗的。
南周对北周众臣而言,是一根已经腐烂到骨子里的木头,南周大多数官员和将领,在北周众臣眼中,都不能入他们眼。
可其中萧呈焕是例外,一是萧家从大周开国时的名望和萧家子孙数代给大周创造的辉煌。
二就是萧呈焕本人,他只是性格直白,厌恶钻研权势,不太讨大周皇族喜欢,可论才华能力,赵笠都认为不在他之下。
此子颇受北周大臣们的赞扬,若是朋友,绝对是北周很大的助力,只可惜是敌人,这一点让北周众臣也挺头疼的,南周边防有萧呈焕坐镇,只怕他们不仅仅是难破南周防线,还得担忧萧呈焕对北周动手,论战事,萧呈焕这员猛将在北周真挑不出几个能与其匹敌的。
至于南周这边,因为北周叛匪的潜入,足以打他们边防的脸,这般紧张的对持下,还能让北周贼人大刺刺潜入,借着此事,萧呈焕收拾了一大批边防无所作为的官员。
萧呈焕并不想对北周出战,他萧家几代人以杀敌保卫家园为己任和荣耀,可他们从来没对同胞下手过,北周是大周人,不是柔部屠杀大周子民的蛮族,让萧呈焕主动屠杀同族,他不愿意。
事实上,他会来边关都不是出自他本心,若不是太后言语中拿他困于宫中的妹妹相逼,他是万分也不愿意接受和北周对持的边城。
萧呈焕心中的不愿意是一回事,可接了主帅的职位,其中的责任他也会全力以赴,不愿主动进攻北周,但却也要防止北周的野心,边城的防守在他的眼中,尤为重要。
大周被一分为二,在萧呈焕的眼中是足以震惊朝野和周边国家的大事,可他到了这边城,才发现,对南周腐烂到骨子的官员眼中,没涉及到他们的官位,他们的利益,他们的享受时,自己所觉得心疼的事情,在他们眼中其实不值得一提。
这是萧呈焕来边城和这些官员接触才发现,这里的官员该吃喝玩乐的一样没耽误,边防在他初来的时候虽然都很认真在防守,毕竟调来都兵将不是小数目。
但也是因为人多,上面高阶的文职官员醉生梦死,只知道捞钱,不知道管事。
先皇虽死,可他带起的重文轻武的风气没散,武职将领品级不高,又彼此不相上下,谁也指挥不了谁,这导致边防外面看着还好,但内部很乱。
后来萧呈焕来了,这才匆匆忙忙在几天内处理好边防内部,等这些处理好了,萧呈焕才打算处理上头那些什么事都不会做的溃烂官员。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出手,赵笠和楚锦河的事情就来,这一出来的也及时,刚好是在那群官员带自己去忘归楼事发生的。
萧呈焕正好可以借此事和刺客的事情大清洗边城,一是他们当值让敌军混入境内,此乃失职,二就是刺客的事情,那是四皇子的旧人,在皇帝发下来清洗名单上的。
可他们出现在了忘归楼,出现在了边城,要说这么多刺客出现是偶然,萧呈焕不信,没有官员接应,这么多身份不明的人出现在一步三查的边城,根本不可能。
边城的官员里有四皇子以前没摆在明面的旧臣,只不过没被发现而已,萧呈焕明白,他递上去的折子没明说,但皇帝和太后会比他更愿意处理这些官员。
当然,其中还有很多萧呈焕收拾的大臣可能是被牵连,萧呈焕心知肚明,可他并不在乎,他本来目的只是剔除蛀虫而已,这只不过是个方便他的借口罢了。
萧呈焕的一通整治,还在下面提上来自己认为靠谱的人,随后边城内部经过他的作风,严谨很多,连之前边城知州该处理的民事,萧呈焕也顺手做了。
头上没有贪官克扣贪污,百姓税收减少许多,风气也为之一变,整个边城,不单单武将们对萧呈焕佩服得五体投地,就是百姓都对其爱戴有加,军民和谐。
这一出来的北周众臣叹息,萧呈焕此人行事作风和他们北周立国的理念是想同的,但老天就是喜欢戏弄人,偏偏把他划分到敌人那一边。
还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涉事的忘归楼已经被拆除了,主要是因为涉及到其中事情太多,又是刺杀将军又是藏匿北周叛匪。
萧呈焕是讲道理的,只处理了涉及其中事情的人员,其余人倒是没怎么追究,至于为什么忘归楼被拆了,是因为它经过这次事情,每人敢去,楼里的恩客也多是边城官员,大部分被萧呈焕收拾了,一家青楼,没了客人,自然开不下去。
之前和楚锦河接触的望千舞,没能如愿以偿进萧呈焕的后宅,只是她本来的愿望只是恢复自由,这一通阴差阳错下,也算达成了她的目的。
楚锦河走的那夜,楼里乱成了一锅粥,事后望千舞才知道其中一部分源头都是楚锦河,她知道楚锦河与别人与众不同,但也是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这份与众不同是因为对方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类人。
忘归楼虽然没了,但她们是妓子,卖身契还在妈妈身上,妈妈没了生意,本想把她们卖到别的楼里赚最后一笔,可望千舞却在那夜回房时,看到了楚锦河留的一封信。
信是简单的告别信,与信一同留下的,还有一张一千两的银票,上面写了多谢望千舞这些天对她的照顾,还有她一直明白为什么望千舞会那么抠门,是因为望千舞一直在偷偷攒赎身的银子。
望千舞看完心中不知道是什么心思,青楼了的女子,看过太多虚伪,楚锦河这一下如同大锤砸在她的心口,疼痛高兴的同时又让她不自觉落泪,后来她也是用这笔银子赎了身,也算得到了她想要的自由。
这是后话,也不过是楚锦河一个善意之举,楚锦河回了北周,自己都忘了这件事情。
第五百二十七章 画面太美
南周这边随着萧呈焕的大力整治,北周也没闲着,赵笠回来后,等着他处理的事情的确很多。
北周立国之初,各个方面都等着赵笠主持大局,每个人放在什么位置,下面的安排和处理,这些赵笠足足用了小半个月才稳定下来。
楚锦河在赵笠忙碌的期间,和楚锦山回了家一趟。
楚锦山在安南首府的位置没有变化,还是和大周分裂前一样,是校尉之职。
这次回来,赵笠也没有对其有什么另外安排,这让楚锦山松了口气。
北周立国前所有重要官员肯定是赵笠早先就换上和把持住的,像他这种曾经大周委派的官员,连一点赵笠要谋反的消息都没收到,那就说明他根本不是赵笠这边的心腹。
按理说北周立了国,那肯定要撤下所有原先大周的官员,换上自己的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合理。
能让自己还在校尉的位置上不动,楚锦山心里是很感激的,他虽然不是贪恋权势之人,但也是有一番作为的少年人,校尉的位置是他曾经用命搏来的,自然不愿突然就失去。
楚锦山并非死板文士,也不是大族子弟入仕,并非有什么只扶持正统的顽固思想,不说赵大哥是他所崇拜的人,北周如今的统治格局,新政令下来,也明显与曾经大周相反,是好的那一面。
入这样朝廷的仕,更是与楚锦山少年时所想治理百姓的理想更近了,这一点他虽然没说,但楚锦河却很懂自家兄长的放松。
楚锦山和楚锦河说这事时,楚锦河还在安南首府府衙靠近赵笠院子的屋子住着,她知道的其实比楚锦山要多一些。
在赵笠清理北周朝廷时,所要罢免的名单上,其中就有楚锦山,是赵笠力排众议划掉了楚锦山的名字,这点不是赵笠和自己说的,自己也没和楚锦山提,是沈先生来看望自己时,“不经意”和自己说的。
楚锦河到不觉得沈先生有什么深意,他是赵笠的老师,把这事跟自己提了一下,其实是在间接告诉楚锦河,赵笠虽然心思深沉,但做的从来不少,这是卖楚锦河一个人情。
沈先生走了以后,楚锦河郁闷了好久,沈先生这么心思细腻,老成持重的人,特地来说这种“闲话”,让楚锦河总有种赵笠家大家长来撮合儿媳妇的错觉。
沈先生只是着急上火,赵笠和楚锦河是他看着到如今的,两人结识到如今,马上就三年有余。
两孩子,一个郎有情,但行动却不急不缓,一个表面不在乎,实则妾有意,两孩子以为把双方关系已经处理的很好很亲密,可他在他看来,磨磨唧唧,这都三年了,到现在他都未曾见着赵笠和楚锦河有更亲密的举动和行为。
当然,也可能是两人没在沈先生面前表现的原因,嗯,这是题外话。
赵笠年幼经历巨变,短短几日就没了父母亲人,是他暗中教导长大,说句托大的话,他都把赵笠当自己儿子看待。
沈先生疼爱赵笠,也欣赏楚锦河,他一向觉着两人男才女貌,再好不过,殿下已经从泥潭走了出来,北周立国一切都豁然开朗,他就如寻常人家的父母一般,操心起了孩子的婚事。
沈先生如今清闲,那掌控万事,运筹帷幄的脑袋,就开始放在撮合两人之上。
这一点是沈先生的心思,楚锦河自然也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估计也得无语很久,一代大儒,转头研究起媒婆的勾当,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抛开州府的事情,楚锦河和楚锦山这边用了几日回家,到家门口的时候,大门紧闭,村子里也比以前安静不少,村口那棵大树下,都少了各家媳妇聚在一起聊天扯淡。
刚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楚锦河不由自主紧张起来,但随后跟着他们一道回来的张有成就解释道。
北周突然立国,虽说目前为止,新替代的王行事作风很好,但毕竟脱离了大周是大变,底下的百姓还属于惶恐不安,情况未明前,大家都小心翼翼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怕乱世招惹了祸灾。
说到这里,楚锦河觉得也是,她跟在赵笠身边,是看着赵笠全局的面貌,可底层百姓又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自己所在之地划出大周,换了统治者。
家国分裂是大乱之兆,比之心中有成算的上层人,百姓什么都不知,只有天生的恐惧,这时候藏于家中观察完全是对的。
几人不再多想,急迫的敲响了家门,这次离家,只不过短短两月不足,却让楚锦河感觉已经离家数年一般漫长。
开门的不是楚锦河记忆里的门房,是一个已有少年之姿的孩子,少年呀抬头,熟悉又带点陌生的面孔印入楚锦河与楚锦山眼帘。
楚锦河和楚锦山大喜的叫道:“辰生,你回来了!”
“哥哥,姐姐!”辰生还没还没看清来人,但一听到楚锦河的声音,整个人一震,随即高兴的跳起来了,直往表情怔住的楚锦山身上扑。
楚锦河噗呲一笑,一年多时间不见,当初走时还矮自己半个脑袋的辰生如今已经高了她半个头,比起楚锦山也没矮多少。
外貌和身高变了,可跳脱的性子是一点没变,他还当着是以前一样,像个小孩子一般往楚锦山身上扑,但他那儿还是以前那个孩子模样,不矮的个头往楚锦山身上一跳。
楚锦山“哎呦”一声叫唤,辰生人他是接住了,只是后退了好几步,要不是这两年从军身体锻炼强了不少,只怕非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你这小子壮实不少,赶紧给我下来,哥哥的腰都要被你扑断了。”楚锦山很高兴见到辰生,拍了拍像只小狗一般的辰生,哈哈大笑道。
辰生就是太激动了,听到哥哥这样说,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乖乖从楚锦山身上下来,规规矩矩行礼道:“恭请哥哥姐姐回家!”
这一套文士礼做的是行云流水,有模有样,楚锦河对着辰生脑门轻轻弹了个脑瓜崩,似笑非笑道:“得了,这一年跟着沈先生张见识了,回了家还文绉绉,表演给我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