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城毁将亡
明光铠下的的领军早已泪流满面,他哭喊出声:“将军在城里就没有出来!出城之际他让我穿上了明光铠代替他出来,他带着一百左右的亲卫说要独守郾城!”
“你说什么!”楚锦山感觉自己在马上摇摇欲坠,他立马回身,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这辈子最难望的一幕。
并不宏伟的城墙上,一个披头散发只着汉人儒袍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立于墙头。
阴暗的城门口,楚锦山看着他们突围出来的那个城门的大门缓缓关上。
他们距离城墙有些距离,加上身边郾城守卫军和柔部人的厮杀声,楚锦山听得不太真切,只隐约听到从城楼上传出一种沧桑的声音。
“洛城王氏宗族二子,于安成十二年从军,弱冠之年为将,自战役四十二场,郾城已失,大周失一地,责为将不才,愧对圣上,愧对百姓,城毁,将不苟活!”
“都统大人,将军要做什么!”楚锦山看着郾城的大门被关闭,他隐约猜到这位总是笑脸的儒将将会做出什么。
“别问,我们只管走!”吴都统抓着楚锦山的衣领,将他扯回前方路上,吴都统根本不敢抬头,他咬着牙,压住心里的悲切。
“都统大人,你知道将军没有和我们一起出来,他要做什么?”楚锦山脑袋有点混乱,想再回头却被吴都统再次拉回来。
“往前走!”吴都统杀出一条血路。
城墙上的王本瑞脸上无悲无喜,看着自己的亲卫把大门关上,城池里从后门进来的柔部大军暂时被关闭的大门阻隔,他的亲卫视死如归借着大门狭隘的空间抵抗这些大军。
但不足一百的亲卫面对上千的柔部人,那就如同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眼看着昔日在自己面前的亲卫一个个身中几十刀的倒在地上,王本瑞闭上眼,掩盖住眼中的痛苦。
他一手取下身旁的火把,对着城池里面喊道:“记住了,这次重挫你们的,是大周郾城主将,我叫王本瑞。”
城池下眼看就要打开大门了,柔部人让头顶的汉人声音吓了一跳,柔部将领抬头,只见一个连盔甲都没有穿,只着一身宽大儒袍的汉人在说话,还没等柔部将领回过神,只见那道身影手边伴随着他说的大周话,一面落下。
柔部将领觉得有点好笑,甭管这人是谁,难道还想用一个小小的火把砸死他不成。
但还没等他笑出声,那火把已经落地了,只见火把落地之处,猛然燃起熊熊大火,顺着这道火,整个城门口在一瞬间被点燃。
随着火焰的光亮,柔部将领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桐油的味道,更让他震惊的是,城门两边全是容易点燃的稻草,刚才城池没点火,他们把这些稻草当成了城砖。
城门口被点燃,没来得及躲的人被烧了个正着,二月底天气虽然冷,但是也绝对干燥,加上柔部人所穿的盔甲都是带动物皮毛御寒的,火势一着,瞬间就烧到他们身上了。
“后撤一点,等火烧完再过!”柔部将领,咬牙抬头,他看着城池上已经发出畅快笑容的身影,取下马侧的弓箭,一个拉弓射出,长箭发出破空声,准确无误的射在那人头上,只见那人笑声戛然而止,一个歪身,直愣愣正好跌在火势中间,顷刻间就被火吞噬了。
这一下没来得及让柔部将领感到畅快,他身后的人马又嘈杂起来,柔部将领回头望去,只见早就萤应该空空如也的城池四处燃起火光,他咬牙切齿,这些该死的大周猴子,他们留了人等自己带人进城就开始放火烧城了。
“退回去,别让大火把退路封死了!”柔部将领把马匹转身,飞快下达命令。
在城池燃起火光的那一刻,楚锦山就明白了王本瑞要做什么,他把大门关闭,一是为了给他们争取突围的时间,二就是放火烧成,如今的郾城已经是空城,王本瑞要引君入瓮来个火烧杀敌,来个最后挣扎的反杀。
还有第三点,郾城破了,接下来就会成为柔部人的城池,柔部人会在这里扎营补给,王本瑞敢与城池共存亡,这就可以看出他是烈性将军,就算烧了他曾经苦苦守卫的郾城,也不绝不留给柔部人。
也多亏王本瑞对柔部人的阻隔,楚锦山这边的突围军就有更多的时间突击,后面的城池在燃烧,从郾城出来的将士们心就在燃烧。
杀死防线最后排的柔部人,楚锦山最后在看一眼燃起浓烟的郾城,他知道,他们成功了。
“分开跑!”将军已经没了,目前职位最高的就是吴都统了,他快马不停,扯着喉咙大声嘶喊。
突破了重围,接下来就是草原,草原是柔部人的大本营,广阔无垠,他们人多容易被发现目标,只要散开人数少一些,那么活下去的几率就大一些。
“是!”将士们也嘶吼出身,近两千人的队伍在冲出重围了,已经不足五百人,得到了吴都统的指挥,在看见草原的那一刻,整个队伍都如扇形分开了。
楚锦山紧跟着吴都统,胯下的战马载着他如风一般奔驰,他眼睛有有泪往外流,鼻尖发酸,一时间不明白这是因为风的原因还是他心里的那种不明的情绪。
入了草原,楚锦山这支队伍有六十来人,他们人少,加上因为想着突围,都是轻装,马速非常快,在跑了半个时辰后,柔部人最后的追兵也被甩开了。
吴都统是个谨慎的将领,又跑半个时辰才在一处不大的湖边停住,楚锦山翻身下马,发现战马的口鼻处已经有少量白沫了。
“我们的马不能再跑了,在跑下去这些马都得累死,要是马死了,在这草原没有马,那真的就完蛋了。”楚锦山抹了把脸,对着吴都统说道。
楚锦山把马牵到湖边,让马匹喝水和休息,经历了一场战事的将士们把马拴在湖边后,纷纷跌坐在地上,看得出来,他们也逐渐精疲力尽了。
楚锦山等了良久,一直没等到吴都统说话的声音,他一愣,回头看吴都统。
吴都统也坐在湖边,他盘着腿,脊背完弯成一个弧形,头也低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锦山取下头上的头盔,又把身上外面一层已经破损的盔甲脱下来,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在这样冷的天气里,他里面的棉布内衫已经全部被寒湿了。
“都统大人,你把盔甲脱下来吧,我们生个小火堆把衣服烤干,不然晚上着凉了,这我们没死在敌人手上,倒时候得死在风寒上了。”楚锦山走进吴都统,慢慢说道。
吴都统还是没有说话,楚锦山一愣,逐渐发现不对劲了,吴都统可不是王将军那样的儒将,什么话都不多的。
“都统大人?”楚锦山三步做两步走近吴都统,用手用力推了推吴都统的肩膀。
这一推不要紧,吴都统直接往后一到,重重倒在了地上。
楚锦山瞪大眼,只见吴都统闭着眼,脸色苍白,他的肚子哪儿有一处伤口,是弯刀划过的痕迹,这伤口之深,楚锦山站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吴都统的肠子都掉出来,他的下半身全是血。
这肯定是在当时突围厮杀的时候中的刀,楚锦山不敢相信,就这样一个伤口,吴都统是怎么硬生生咬着牙把他们带出来了,又是怎么样的毅力喊出散开走后跑了这么长时间的。
楚锦山惊恐万分的跪倒在地上,先把吴都统的内脏给他塞回去,他记得自己妹妹说过,受伤要先止血,以防失血过多而死,要是人开始昏迷,一定要和他说话,让他意识保持清醒,不然的话,这一觉睡过去,那就真的醒不来了。
“都统大人,吴都统,能听到我说话吗?”楚锦山脱下自己的短衫外衣,稍微用力按压在吴都统伤口上,试图帮他止血。
楚锦山大叫的时候,周围的将士们瞬间都从地上站起来,也不管自己疲惫的身躯,拼命跑到吴都统的身边,纷纷大叫到:“都统大人?”
“这是怎么了?”
“我们都从突围中逃出来了,怎么会这样...”
吴都统眼睛微微睁开,看得出他意识都开始模糊了,他用手抓住楚锦山的手臂,胸口微微起伏道:“小,小山,别白费力气,我活不了了...”
“都统大人,在坚持一下,千万别睡过去了。”楚锦山听到吴都统虚弱的声音,刚擦干净的眼睛又忍不住往下掉眼泪。
“小山,听我说!”吴都统抓着楚锦山的手臂慢慢用力。
楚锦山抹了把脸,咬牙把眼泪憋会眼眶:“您说。”
“当初你妹妹楚锦河告知我她是女子时,我曾无比失望,因为她身为女子,没有办法陪我去边关,她很聪明,我是个粗人,只会厮杀,若她能来边关为我出谋划策,必能得大用。”吴都统大口喘气,眼神出奇的恢复了一瞬间的光亮,他继续说道:“没想到她不能来,却把你送来了,你和你妹妹一样,脑袋不似别的文人迂腐,总有无数种点子,我们能突围逃出来,有你一半功劳,我要谢谢你。”
第二百一十一章 茫茫草原
楚锦山摇头:“大人,我来边关是你一路关照下成长的,我还没说谢谢您了。”
“小山,你脑袋灵光,我是回不去了,你一定要把剩下的兄弟带回去。”吴都统意识开始模糊,他抓着楚锦山的手,最后给楚锦山吩咐这些。
围过来的将士们眼中都有悲切,他们看看吴都统,最后把目光投向楚锦山。
楚锦山一愣,眼看吴都统随时都要闭上眼的样子,连忙点头:“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带剩下的兄弟回家。”
“那就好,还有最后一事。”吴都统闭上眼,声音微不可闻的说道。
楚锦山低下头,把耳朵凑进吴都统的嘴边,仔细听着他最后的遗言。
“等你回去,一定要把我的遗书交给我的妻儿,我妻子曾无数次阻止我来边关,就是怕我回不去,如今终究是我负了她,你告诉她,若以后能遇到良人,就忘了带着孩子再嫁吧,别一辈子为我守着...”吴都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剩下的也都是神志不清说着一些琐碎的胡话。
等他彻底没了生息,楚锦山才直起腰,寒冷的空气里,吴都统的身体逐渐变冷,楚锦山看着从来边关后,一步一步指导自己的吴都统死去,又抬头看了看无边无际的草原,黑夜里的草原连月光都没有,不大的湖面倒映出天空清冷的倒影。
草原越是显得广阔,楚锦山的心中就越发寒冷,他自到边关起,的确表现的很聪明,但那是上有将军指挥,后有吴都统看护,他没有任何压力,整日只想着建功立业。
如今顶梁柱的将军没有了,吴都统也永远留在了这个草原,楚锦山再聪明,他今年也不过才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连弱冠之年都不是。
楚锦山从前从来没有来过草原,就是到边关也一直是在城池里防守,就刚才他们突围的那一阵乱跑,如今他连回家都方向都不知道在哪儿了。
从郾城突围是破釜沉舟,他们身上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食物,没有衣服,甚至连方向都不知道,还有走散的人,以后还能不能再遇到。
剩下的将士们在吴都统失去生息的时候就把目光投向楚锦山,一个和楚锦山差不多大的将士哭的止不住,一面抹着眼泪一面看楚锦山:“楚参军,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
还有比楚锦山大的将士也看向楚锦山,脸色郑重的看着楚锦山说道:“参军大人,不管前路如何,既然都统大人说了,那我们就把命交给你了。”
楚锦山站起身点点头,转过身在将士们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苦笑,你们把命交给我,我要把命交给谁?
在郾城守卫军突围出去时,楚锦河风餐露宿,也在以最快的速度渐渐赶到边关。
就在大周驻军后方,楚锦河暂时和七月找了间客栈住下,这时他们收到了飞鸟的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关于京都方面,在赫赫有名的萧将军把妹妹嫁入宫中不久,萧将军披上了战甲,带着虎啸军奔赴了边关。
第二个消息是郾城守将王本瑞引柔部军入城,一把火与柔部人同归于尽,足足烧死了近两千柔部人。
听到一城的主将都死了,楚锦河心里条件反射一紧,七月看了楚锦河僵硬的表情,忙说道:“虽然郾城烧毁了,但是里面郾城守卫军在城池着火钱就突围出去了,具体逃到哪儿了,飞鸟探知有限,那就不知道了。”
楚锦河沉思片刻,对着七月说道:“你把郾城的地形图画出来给我看一下。”
“我有郾城的地形图。”七月没有动手,而是从旁边包袱掏出一卷地图,七月把桌子上的茶具扒开,把地形图摊开。
楚锦河手摸在地形图上,仔细看了看郾城的地图,最后把手指停在了一大块标示草原的地方,沉声说道:“若是我,在万军包围的时候一定往柔部人最想不到的草原位置突围。”
七月一愣,看着楚锦河道:“你是说楚少爷会去草原?”
“有很大可能。”楚锦河摸了摸下巴,沉思了一会慢慢说道:“我与我兄长是双胞胎,有些时候想法会出奇的相似。”
七月皱起眉头:“若是楚少爷真的往草原走了,那我们要怎么办。”
楚锦河把地形图收起来塞给七月,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眼神深邃道:“我要去草原找他。”
“什么?”七月眉头没有松开,看着楚锦河说道:“先不说如今大周和柔部打的惨烈,我们要如何突破柔部人的攻势去往草原,再说草原不是大周国土,在以前因为柔部的关系,两国关系并不融洽,双方很少通商,我们压根不知道草原后面是什么样子的,草原那么大,我们要怎么找楚少爷?”
楚锦河摇头:“飞鸟不是说萧呈焕也要来边关吗,我们可以跟上他混入战场,再者说若是真进入了草原...七月,你相信双胞胎的默契吗?”
“啥?”七月眉头锁的更深了。
一路从京都出发的虎啸军,萧呈焕眉头紧锁,心中一片沉重,他的妹妹就在前几天与自己谈了一夜,萧家世代为国为民,在战场上挥洒血泪,到了如今柔部来犯,多少黎明苍生于水火之中,到了他们这一代,不能因为她一个女儿就放弃再上战场。
皇宫是个染缸,自己妹妹不过十六七岁,她的未来将要要耗在已经四十多岁的皇帝身边,萧呈焕在边关呆了十多年未曾在母亲膝下侍奉已经不是个合格的儿子,如今还把亲妹妹送到宫中,他更加不是个合格的哥哥。
想到妹妹在上了宫銮那一刻,她最后给自己的那张笑脸,萧呈焕心中更是一阵一阵的疼痛
他萧家付出一个女儿换来他回边关驱敌的机会,萧呈焕明白,只有将所有柔部人赶出大周土地,他才能不辜负妹妹大义与决然。
在从京都极速赶路半月,萧呈焕带着虎啸军在边关无数将领和百姓的期盼中,终于抵达了军营。
在边线被破后,凶狠的柔部人已经向前推进了数百里,大周除开边城防线,已经足足又丢了一块州府之大的土地,这是曾经大周历史从未有过的情况,等萧呈焕到了军营,诸多将军已经面红耳赤,无颜见他。
“柔部人现在在哪儿?”萧呈焕是下午到军营的,大营的将领把他迎到大帐内,他看到大帐内挂起几乎一人高的地形图,第一句说的就是这个。
“萧将军,你刚来我们还未为你接洗风尘,我已经在偏帐为你设了酒席,不如先吃了饭,好好休息一番,明日再谈战事。”将领里走出一人,满面微笑,不急不缓的说道。
萧呈焕皱眉往来人看去,他是少年将军,年少时在大周武将中就颇负盛名,大周的武将他都能论个交情,但此人并不是常在战场的武将。
这人身穿着明光铠,但只着胸甲,别的地方露出底下的华贵儒服,一眼望去就显得文不文武不武,不伦不类极了。
萧呈焕压住心里的火气,若是自己的下属这样穿铠甲,他绝对会把人拉出去军法处置,这里是边关战场,身为将军时刻都要以身试则,到了战场便不该有文人那些莫须有的规矩,铠甲都得好好穿着,这像个什么规矩。
萧呈焕把头上的头盔摘下,面前说话这人他虽然不熟,但是也认识,因为他以前常在皇帝身边看到这人,这人是在皇帝还是皇子时的旧臣,一直是跟在皇帝身边处理军机的大臣,名字似乎叫杜学周。
这位就是在自己来之前担任整个大周防线的主帅。
萧呈焕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如今他来了,他就接替这位成为了主帅,萧呈焕再次抬头看向杜学周,不带感情的说道:“杜大人,边关危在旦夕,柔部大军压境,本帅没有心思喝酒取乐,柔部军一天不驱逐,本帅心头就永远压着一块石头,本帅再问一遍,柔部人如今在怎么地方扎营的。”
杜学周脸上的笑容一僵,他是皇帝身边的宠臣,还真没人敢如此下他脸子,自己不过刚被下了主帅一职,这萧家将军居然敢如此对他。
周围其他的将军纷纷不敢做声,全部看向杜学周,这位大人是皇帝派来边关的,说是皇帝的眼睛也不为过,这些天来,大周节节败退一是领军无能,第二就是这位大人作为主帅,对战场时局却一窍不通,也有别的将军向他提议,但这位大人表面是个文臣,但脾气却不小,就容不得别人说他不行,进言的将军很多都被莫名其妙的抹了职位。
这一来二去,剩下的人都不敢说什么了,只能跟着柔部人稀里糊涂的打仗,如今来了位早已声名鹊起的主帅,也不知道会和这位大人碰撞出什么火花。
杜学周脸上的笑变得逐渐难看,他慢慢说道:“萧将军,我们为你备下酒宴也是一片好意,大周国土被犯谁不忧心,但退敌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喝一杯也无妨。”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主帅换人
“喝一杯也无妨?”萧呈焕冷了脸,看着杜学周冷漠的反问,他继续说道:“我们是大周最坚固的防线,身为军人,让敌人踏入国土的那一瞬间就是我们的耻辱,大周军营军纪严明,禁止饮酒,杜大人来边关已经不是一时半会了,连这点也不明白?”
此话已经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下杜学周的脸面了,周围的将军们纷纷低下头,假装听不懂。
他们对杜学周多有不满,但还真没人敢这样和杜学周说话的,一是没有萧呈焕的身份地位,第二便是在朝为官,彼此以后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杜学周是皇帝的宠臣,要知道,将在外,始终不得皇帝亲近,而这位是能直接在皇帝耳边说话的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都在皇帝面前嚼舌根。
杜学周脸上的表情是彻底变黑了,他眼神阴沉,看着萧呈焕道:“不愧是赫赫有名的萧将军,好大的威风。”
萧呈焕看杜学周的眼神透着烦躁,面对杜学周明显动怒的语气,他丝毫不退,利落开口道:“你虽然不是主帅了,但也是军营的官员,明知道不能饮酒还触犯军规,我不管以前是如何,但我到了军营,就不能容忍这一点!来人,按军法处置了!”
萧呈焕话音刚落,杜学周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这人脑袋是不是有毛病,居然来的第一天就敢处置他,杜学周大叫:“我看谁敢!”
随着萧呈焕叫唤后冲进来的亲兵,听到杜学周的高喊,瞬间不敢动了,他们两个相互看了一眼对方,眼中都是无措。毕竟这位大人在萧将军来前还是边关官职最高的主帅。
“我是主帅,如今我的话也没人听了吗,带下去,该多少军棍就多少军棍!”萧呈焕眼神流露出一个主将该有的杀伐果断,就这一眼,两个亲兵瞬间一阵,不敢再犹豫,上前就拉着杜学周的两个胳膊,一路拖了出去。
“这,萧将军,杜大人好歹也是陛下拍下来的,如今他虽然不是主帅了,但也是一方监军,这样做不太好吧。”一个领军小心翼翼的看着萧呈焕开口。
萧呈焕看向说话的方向,眼中的神色没有丝毫回暖的意思,他说道:“军营的规矩岂能儿戏,我没有追究与其的共犯已经很客气了,你们莫不是也想去陪陪杜大人?”
这位萧将军好生厉害,剩下的领军们心里一凉,原本对萧呈焕年纪轻轻就是主将有点轻视,但见到此刻,便没有人敢在开口说些不知场合的话了。
看着都默默低头的领军们,萧呈焕眼神低垂,他并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是故意拿杜学周立威风。
一军的主将,不自负的说就是一军的标杆和楷模,主将是什么样子也就代表着这一支军队的风范,在箫呈焕没有来之前,这只军队一只都是由杜学周带着的。
杜学周曾经是一届文臣,根本就不是带兵的料,若不是他是皇帝信任的宠臣,根本不会把他派到这个地方来担任一个主帅。
作为一个文臣,杜学周压根就不会打仗,他一味的防守,而且无法听取有经验下属的建议,导致大周军队一直被打的节节败退。
箫呈焕从大营门口一路走进来,整个军营都是一片士气低迷,两军交战,人数和武器是一回事,士气也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箫呈焕不怕敌军太强,最怕的就是自己军营的将领指挥不当,
杜学周的这个处置,第一是为了处置他。让大营的将士明白,他箫呈焕是个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第二也是告诉他们,违反军规,没有作为的将士,不管有什么背景,他都敢动手,他在当主帅的时候,谁也别再背后玩小聪明。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要告诉整个大周军队,新来的主帅绝不是只是空有名头的少年将军,他的雷厉风行会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我最后问一遍,柔部人的军队在哪儿?”箫呈焕扫视了一眼主帐内不敢在说话的各位将军。
这次箫呈焕的开口很快就有人回答了,一位姓方的将军站了出来,他先说一句得罪了,然后走到箫呈焕旁边,用手指在一处,慢慢说道:“主帅,在这里,这个地方叫做梁渠沟子,这是柔部人的先行军,人数看来足有两万。”
“只有两万人就把大周的军队打退了足有数百里?”箫呈焕眉头皱着,嘴角紧抿,虽然他曾经在边关很少回京都,但他绝对没有想到,当今陛下执政的十来年里,以前的老将被换走不少,但换上来的武将们居然已经无能到这种地步了,要知道,去年下的军帖,整个大周召集的军户足足有二十万之多,如今他这军营里就有十五万人,怎么可能会被两万人打退这么多?
被箫呈焕直接点明了,在座的将领们纷纷红了脸,姓方的方将军摸了摸微微红了的脸颊,小声解释道:“虽然梁渠沟子只有两万的柔部人,但是他们还有进四万人在我们边关游走,还有他们占据了我们的边城防线,后方还有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
但是他们还不是只用了两万先行军就把整个大周军队打退了这么多,箫呈焕忍住没有继续说,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多说也不过损的自军士气,箫呈焕的注意力不在柔部人的这两万的先行军上面,而是方将军说的在边关游走的那四万柔部军队上面。
自古以来,从大周建国起,周边的国家无不窥视大周的繁华,大周地大物博,柔部这样的草原国家没有矿产,没有能种庄稼的土地。
生活在草原的柔部以游牧为生,物资匮乏,国民的生活极其低下,挨饿都是正常的,所以在这些年里,大周从来对边关都是严阵以待,就是因为这个饿的眼睛都红了的柔部饿狼每年都会在大周边关抢掠各种东西,毫无尊严可言。
萧呈焕不知道为什么在自己离开边关后,这群柔部人就发动了战争,也不明白曾经让周围国家都胆寒的大周铁蹄,这么快就被人如刀插豆腐一般,轻松破开了防线。
整个柔部人的队伍就像雄鹰展翅的模样,两万先行军是鹰首,是凶狠的利刃,用来试探和推进大周领土的刀子。
而后面被攻破的十来座边城被柔部人盘踞,练成一条线,大周曾经的边城防线成为了柔部人的边城防线,这是雄鹰的翅膀,是柔部人进可支援,退可放手的坚固双翼。
而方将军说的四万游走的柔部人,那是鹰的爪子,柔部是个物资匮乏的国家,他们有的只有优秀的战马和一身蛮力的士兵。
两军交战,后勤是极其重要的一点,柔部战线拉长,那他们的物资无论是量,还是速度,都跟不上军队的步伐,随着柔部人一贯杀伤抢掠的作风,这四万人就是在大周军队退开的各处州府和乡镇搜刮补给物资的。
“你们在撤退的时候有没有先把百姓先撤离!”萧呈焕按了按疼痛的太阳穴。
他说完,主账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萧呈焕心里一紧,喉口发干的问道:“你们不会没有撤离百姓就把防线往后面退了吧!”
萧呈焕看向放将军,谁知他直接低下了头,剩下一个姓梁的四十来岁的督军说道:“萧主帅,当时柔部军全部突破边城防线,直达我们后方边线,我们曾说想要迎击,但杜大人被柔部人的声势吓到了,一味说要撤退,军令如山,我们撤退的太仓促,根本没有时间管百姓。”
萧呈焕咬牙切齿,在京都远离战场,虽然知道边关被打的节节败退,但从来不知道这里聚集这么多将领,居然还能搞得一团糟糕,那个杜学周给京都的军报里,连这里十分之一都没有交待完,全是虚浮掩盖之事,若不是他到底是朝廷命官,萧呈焕真的忍不住想要杀了这个废物算了。
“军队便是为保护百姓而存在的,连还击都没有做就撤退,简直是废物。”萧呈焕眼睛微微闭上,手掌握成拳,柔部人以凶残著称,没有大周军队保护的百姓,萧呈焕不用想也会知道柔部人会怎么对待他们。
柔部人打仗从来不讲理性,他们攻破一处就要搜刮这个地方的一切东西,犹如蝗虫过境,而且他们是不留战俘的,大周在边关待过多年的老兵都会知道,只要碰到柔部人,那么要么杀死他们自己生,要么就是死,是没有投降这种说法,因为你投降他们也会割下你的头颅抵军功的。
四万游走的柔部军队,碰到没有大周军队保护,手无寸铁的大周百姓,萧呈焕一闭上眼,脑袋里就是被抢掠一空后大周百姓尸横遍野的模样。
萧呈焕用手捂住脸,半晌才松开,再睁开眼时,他眼中只有冷厉,生为一方主帅,就算心中悲哀也要把这种情绪压在心底。
第二百一十三章 混入军营
楚锦河在边关坐立不安等了几天,她这几天仔细想了想,她与萧呈焕其实只有在州府那次逃亡的交情,若是自己直接找他,未必他会见自己,楚锦河觉得自己不能把希望全放在萧呈焕的身上。
七月也觉得这事情悬的很,他看上去并不信任萧呈焕,于是他干脆和楚锦河提议道:“边关被守军封锁,为了避免有柔部的细作和大周境内有人通敌,百姓根本没有办法出去,而唯一能接触到边境另一边的,只有交战的军人,如果不依靠萧呈焕帮忙,那我们能出去的办法无非就是混入军队,为什么我们不直接借着参军的名义,混到军营里,等到真的交战之时,我们就可以浑水摸鱼的出去啊。”
楚锦河一想也对,但她有点犹豫的说道:“军队又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我们两个身份不明,又不是军户,也没有带户籍名牌,能混到军队里吗?”
七月敢说这个主意,自然是有计划的,他摸了摸脸,眼神稍微避开楚锦河说道:“我主子在军中有点关系,我们可以托他的关系混到军队里。”
楚锦河一愣,看了七月半天才说道:“你有关系就早说啊,还我还苦苦等萧呈焕来,想借着他的关系进到军队里。”
七月尴尬的笑道:“那不是我家主子没,不是,时机没到吗...”
两人交谈后,七月神通广大在军中找了人脉,不过几天,楚锦河就一身男装,用着假名楚锦二字,顺势和七月混入了军营。
在进入军营的第一天,楚锦河就差点后悔,军营里打破了她对男子的所有期待,原来她进军营之时,还对古代军营有点兴趣,因为她想的是古代军人都是为国而战,抛头颅洒热血的骁勇之辈。
直到在军营的第一个晚上,大周的军队是分各位将军的营地的,楚锦河只知道自己所入的这个营并不大,主将原先姓李,但不知犯了什么事,被撤了,如今的主将还没来,他们暂且有督军管理。
一个营有五千人,分成五十个阵,每个阵又分成十个火,一个火十人,吃饭一个灶,睡觉一个帐。
因为七月的关系,楚锦河和七月在一个火里,在大帐歇下的第一个晚上,楚锦河经历了磨牙,梦游,脚臭,还有该死的说梦话,她心里对男人的少女心差点碎成了渣。
第二天七月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楚锦河绝望的黑眼圈,在军营艰难待了几天,楚锦河期待和柔部人交战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直到后来她才在别的同僚嘴里知道,如今的主帅叫做杜学周,这位主帅一味主张防守,从来没有主动出击过。
楚锦河一愣,不打仗她怎么在乱军交战时找机会混出大周边防,去往草原,她这几天忍受那群丝毫不讲究的抠脚大汉们是为了什么?
就在楚锦河准备回头掐死出馊主意的七月时,军中传来消息,原先镇守边关,曾让柔部人闻风丧胆的萧将军来了,这一消息让军中都沸腾了。
当天夜晚,楚锦河与一火的抠脚大汉们围坐在火堆前,火堆上架着锅,里面煮着一锅汤水,现在刚好是吃饭的时间。
一个长相憨厚的汉子先开口,他是名字叫熊贵光,因为他长得魁梧,一火的同僚都叫他大熊。
“你们知道吗,萧将军接替了主帅一职,刚来没一会,就把姓杜的那孙子拉出去打了军棍。”
坐在大熊旁边一个看上去略显沉稳的汉子笑道:“萧将军就是萧将军,姓杜那孙子做主帅,害我们丢了多少土地,他没有丝毫悔改之心,还整日在大帐不知廉耻的喝酒取乐,真是活该。”
这位叫郭礼,他今年四十有余,听闻家里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在一火里,是年纪最长的,他以前也曾上过战场,不像他们这一火,都是去年才来边关的军户,他阅历比一火的新兵蛋子们丰富多了,大家都叫他老郭。
“不尽然啊,那杜老狗听说是皇帝陛下的宠臣,萧将军这样对他,也不知道他以后再皇帝身边说萧将军坏话怎么办,萧将军可别让这种奸臣害了。”坐在七月身边的一个缩头缩脑的汉子说话了,这汉子叫乌寒,因为他胆子很小,到了边关还从来没有杀过人,所以大家都喜欢叫他的外号胆小鬼。
楚锦河和七月坐在一起,听到他们说话,两人对视了一眼,楚锦河压着嗓子,声音嘶哑的说道:“萧将军来了,他就会带我们打回去吗?”
老大哥老郭看着楚锦河笑了笑:“你这小子才来军营几天,怎么老想着和柔部人打仗,你个新兵蛋子啥都不知道,只有一腔热血,到时候真打起来,血肉横飞的可别吓的腿软了。”
老郭说完,一伙人都豪迈的大笑起来,楚锦河也不生气,她来军营几天,这群汉子虽然糙,但是并没有恶意,她听说很多别的火人,常常大家或者欺负新人,但楚锦河和七月刚来这一火,这一火的每个汉子都对他们挺和善的。
“我就想上一回战场看看。”楚锦河脸上抹了黑粉,眉毛也秒粗,加上她本身并不是那种娇惯的女子,扮演这种热血少年的模样,竟然没一人觉得哪儿不对。
胆小鬼看了看楚锦河,摆着过来人模样说道:“你放心,那群柔部人就跟疯狗一样,虽然这几天没什么动静,但总会来进攻的,我们防守时,总能上一回战场,你是个新兵,到时候记得跟在哥哥们身后,别让柔部蛮人把脑袋割了去。”
楚锦河很给胆小鬼面子的点点头,大熊憨憨一笑,对着胆小鬼挤眉弄眼的说道:“哎呦哎呦,看到楚锦老弟是新兵就开始嘚瑟了,你第一次上战场还吓得尿了裤子,和柔部蛮人打到如今,我们一火的兄弟里,就你没杀过人了。”
“我,我,我...”胆小鬼被大熊的嘲笑弄了个脸红,但也知道大熊说的是事实,胆小鬼来边关之时他们一伙人就是安排在后方,加之大周军队一直在后方,他们与敌军交战的机会没有多少,胆小鬼是天生胆子小,他一上战场就会吓得两条腿僵住,多亏一火的同僚从来没有放弃他,每每上战场,都是大熊护着他,把他扛回来的,所以虽然每次大熊调侃他,胆小鬼都不会生气。
楚锦河看着这群汉子们斗嘴,嘴角微微一勾,枯燥的军营里,不能喝酒,军纪严明,这平时的斗嘴就是他们日常的消遣。
锅里的汤水快完了,七月起身盛了一碗,自觉的递给楚锦河,别人没有注意这一点,但坐在楚锦河对面的一个汉子却是一愣,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
楚锦河没有注意看到这个汉子的表情,很自然说了声谢谢然后喝起汤来。
这汉子名字叫李银元,,因为名字听着实在很富贵的样子,大家都叫他银子,他今年二十出头,听说去年刚抱了第一个孩子,随后军贴就送到他家,他孩子还没满月他就急匆匆来了战场。
吃完饭作为火长的老郭收拾锅子,其余人就都去睡觉了,虽然他们一直没有上战场,但日常的操练也很繁重,所以一到睡觉的点他们就困了。
大营里十个床位,楚锦河睡在最里面,七月作为楚锦河的护卫,睡在她的外围。
楚锦河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睡不着,一是她以前就不适应早睡,二是楚锦山现在生死不知,楚锦河虽然表面上沉稳,其实心里非常焦躁。
等大帐里再次响起各种磨牙打呼梦话时,楚锦河直接做起身子,穿上长靴出了大帐门,想去散散心。
在楚锦河起身后,七月慢慢睁开了眼,看着楚锦河出去的背影,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翻了个声,继续闭上了眼。
夜晚的大帐戒备森严,不允许随便走动的,所以楚锦河去了平时练习弓箭的靶场,靶场还有人在练习射箭,多是各个营帐勤奋的将士们。
在战场瞬息万变,武艺高一些就更加容易保命,楚锦河坐在一处,在一声声咻的破空声里,她抬头望天。
只有在这个时候,她心里就会因为夜晚的存在感到一种迷茫,她不知道到了草原她能不能找到楚锦山,万一找不到楚锦山怎么办,要是得到的是兄长的死讯又要怎么办,她回去要怎么和三房说。
程氏和张老三已经有过一次丧子之痛了,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就在楚锦河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男子冷漠的声音道:“要是不练习弓箭就赶紧让开,不要在这里挡着别人。”
楚锦河回神,抬头往上一看,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子正一脸冷漠的看着自己,他身后背着一把长弓,这弓与别人的弓不同,似乎格外重,男子身材偏单薄,一眼看去,很让人怀疑这弓会不会压垮他。
这男子楚锦河眼熟,是和她一火的,名字叫杨鸿,这人在楚锦河来军营的时候就很少说话,他们一火聊天之时,这人就喜欢坐在角落,不搭话,也没什么存在感。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靶场交谈
在来军营的第一天,一火的人或多或少都对楚锦河做了介绍,唯独这人显得格外不合群。
老郭和楚锦河说,这杨鸿是军户,但他是家里的独子,听说从小就让家人送去读书,和他们这群军营里的大老粗们处不来,他看不起老郭这样的大老粗,老郭们也不乐意热脸贴冷屁股。
所以这杨鸿总是一副独来独往的的样子,楚锦河看了前面一眼,才发现自己坐在一处靶位前,挡住了人家要练箭的位置。
“抱歉。”楚锦河后知后觉的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站到旁边去。
杨鸿没有说话,撇了一眼楚锦河,从背后抽出一直箭矢,他把箭矢搭在长弓上,深吸一口气,拉开长弓,足足拉了个满月,目光如炬的瞄准靶心。
楚锦河靠在一旁的石柱上,见此情形忍不住挑眉,大周军营里,弓箭手标配多是一石弓,一石用现代的力量衡量,一般是三十到六十千克不等,这不是弓的重量,而是弓的拉力。
而面前杨鸿的这把弓,看上去起码两石,楚锦河眯眼,这杨鸿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没想到力气并不小啊。
杨鸿眼神一沉,握弦的手松开,搭在弓上的箭真的就是离弦之箭,咻的一声破空,楚锦河扭头看去,那箭正重靶心,而箭的箭头入木三分,露在靶子外面的箭羽还嗡嗡的颤动着,这要是射在人身上,就算穿了盔甲,这力道估计也得被穿个透心凉。
“好箭法啊!”楚锦河啪啪啪鼓掌,露出笑脸。
杨鸿原本还要搭弓射箭,听到楚锦河的说话声微微皱起眉头,他停顿了一下,最终放下弓箭,看着楚锦河说道:“你来靶场又不练箭,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锦河收起鼓掌的手,无所谓的说道:“夜色这么好,我出来看看星星不行吗。”
杨鸿微微皱起眉头,犹豫了一下,最终忍不住问道:“你叫楚锦对吧,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应该不是军户出生吧,我不明白,如今军营多的是想做逃兵的,你若不是军户出身,干嘛还要这个时候,为什么反而往九死一生的军营跑?”
楚锦河没有一点犹豫的说道:“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匹夫皆有责,我来自然是想给救国出一份力。”
此乃假话,大周又不是真的豆腐,皇帝要是真想要他的帝国,那萧呈焕来边关就是楚锦河预料之中的,以萧呈焕的能力,来了边关,不敢说百分百能夺回被侵略的土地,守住大周不被在突破是绝对可以办到,所以甭说救国,她一个小小的士兵,说这些其实听着令人肃然起敬,其实是一种空话。
楚锦河的目的是为了接着军队出击脱离队伍,潜入草原,但这种话自然不能和别人说,先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在战场脱离队伍就是逃跑,逃兵可是死罪。
杨鸿一愣,他自入大营以来还真没碰到过这么高觉悟的士兵,他来了兴致,对着楚锦河问道:“能说出这话就都是好样的,你读过书吗?”
楚锦河发现这杨鸿看上去有点呆,反正长夜漫漫,逗逗这少年也不错:“读书人不敢当,圣人道理我一窍不通,不过认得几个字。”
“识字便是了不起。”一听楚锦河识字,杨鸿就来了兴致:“我虽然是军户,但从小也读过几本书。”
这个时代教育底下,读书识字的人基本是少中又少,在军营这样聚集大量粗矿军户的地方,能读书认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楚锦河嗯了半天,突然问出一句:“冒昧问一句,你父亲多大了。”
“三十有八,你问这个干什么。”杨鸿有些疑惑。
楚锦河点点头,露出好奇的表情问道:“我听老郭说你家虽然是军户,但你家从小把你送去读书,期盼的应该是你走科考的路子,再者你父亲正值壮年,为什么来军营的是你?”
楚锦河的话似乎戳到了杨鸿的心口,他嘴唇一抿,良久才说道:“我父亲曾经十八岁就奔赴战场,他当时跟着曾经的安庆王殿下东征西讨,后来军队解散,他得皇恩成了生活富足的军户。”
楚锦河点点头,她在过年的时候无聊,和七月小蛮常在书房聊天,很多时候都是七月和小蛮讲,而她就做个忠实观众。
其中七月讲的最多的,就是杨鸿提到的这位安庆王,听七月说,在这位安庆王还在世时,大周的领土一直向外扩张,周围的国家对大周无比畏惧,柔部在那时候几乎被按着脑袋打。
“我家周围都是军户,我从小就在父辈们征战沙场的故事里长大,柔部这个曾经如蝼蚁一般的国家竟然敢跟我堂堂大周开战,我身为军户,大丈夫岂能作势不管,我虽然从小读书,家里人也希望我未来能以科考光宗耀祖,脱离军户粗鄙的身份。”说到这里,杨鸿谈了口气,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军贴发到我家,我一心想上战场,可我父母死活不同意。”
“但你还是来了。”楚锦河一只手撑着下巴,慢慢说道。
“嗯,我偷偷拿着军贴到了军营报道,先斩后奏。”杨鸿情绪有点低落,看来因为这事,他应该与家中闹得极其不愉快。
楚锦河点头,对此表示理解,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个时代的基本概念,比起在战场上搏命,任何父母都希望孩子能走更体面和更安全的科考路子,当初楚锦山说不科考要去做个衙门小吏,程氏不也是气死了吗。
“但我不后悔,我父亲二十年前和安庆王殿下征战时就落下了病根,一条腿变得半瘸了,他一个腿脚不利索的人上战场,只有死路一条,我身强力壮又年轻,活下去的几率也比他大多了。”杨鸿眼中有一丝温柔,随后这温柔又变得坚毅:“再者说,学文救不了大周,在战场多杀一个敌人我觉得都比读着之乎者也这样的话更实际。”
“鲁,鲁迅先生?”楚锦河不自觉吐出这位人物,因为她突然想到鲁迅先生那句非常有名的名言,学医救不了中国人,杨鸿和这位说话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开始楚锦河还以为杨鸿是个高冷的孤僻少年,这半天谈话她才发现,其实这杨鸿就是个既有读书人的清高,又有军者热血沸腾的中二少年,总而言之,这一番话下来,楚锦河还是对杨鸿第一感觉不错。
杨鸿看楚锦河也越来越顺眼,在整个大营里会识字的人屈指可数,他不愿意和老郭这样的大老粗结交,他们满脑子都是在战场应该怎么活下去,怎么在战场搜刮敌人身上的钱,一点身为护国之军的气概。
只有这个楚锦不一般,就是他那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那句话就够投杨鸿的胃口,读过书的人果然不一般,这个时候杨鸿把楚锦当成知己,络绎不绝的说着他的大抱负。
第二日起床晨练,老郭这一火人就发现不对劲了,那个总是一脸高傲的杨鸿居然笑着和楚锦搭话了。
等杨鸿先走远,老郭便走到楚锦河身边,悄悄问道:“楚小子,你居然能入这小子的眼,厉害啊,我还以为他眼睛长在天上呢。”
楚锦河把背甲系好,看了老郭一眼,微微一笑:“他就是有点清高,人还是不错的,早练要开始了,我们过去吧。”
“啊。”老郭点点头,果然听到集合的鼓声响了第二遍,他赶紧走来,把还在床上磨蹭穿衣服的其余人一个个拍起来:“快点快点,今天我们营新将军就来了,发现有晚到了督军非撕了你们,你们想挨棍子啊。”
楚锦河笑着摇摇头,和七月先出去了。
早练与平日无不同,只不过今天他们营来了新将军,在校场点兵台露了个脸,楚锦河这一火,站在最后面,校场这么大,主将说了半天,楚锦河眯着眼愣是没看清长啥样,只不过听着这主将声音有点耳熟。
但楚锦河认识的人多了,声音熟悉的人多了去了,昨天她路过茅房,听到茅房里一上大号的哥们在和隔壁厕友聊天,那声音像极了楚锦山,要不是七月拉着,她差点就冲上去把门给踹开了。
就算没被踹门,那上大号的兄弟也差点被楚锦河激动的敲门声吓了个半死,愣谁办正事的时候门外有个人叫哥哥哥哥的都得吓得便秘。
就这事,那兄弟出来后憋着火,他们一火人差点和楚锦河这一火打起来了,要不是老郭仗着年长,做了个和事佬,把事安抚下来,说不定会因为军中闹事被督军抓起来挨军棍去。
一想到这破事,楚锦河还有点迷之尴尬,你说要是真闹到督军那,一问为什么打架,楚锦河不能说楚锦山的事,到时候总不能说是为了抢厕所大号打起来的吧,要正因为抢厕所被罚了军棍,那她真还没走就得成为一个营的笑柄。
第一百一十五章 敌军来袭
“姑,不是,咳,楚小哥,早练了。”七月推了推又开始神游的楚锦河。
“喔。”楚锦河回过神,提起手上的长枪。
所谓的早练倒不是后世军训那样,跑圈打军体拳,而是提枪跟着点将台上的校尉练习枪法。
大周士兵分骑兵和步兵,一般边城里的士兵多为骑兵,这种士兵选择比较多,刀枪棍棒都有耍的。
骑兵培养比步兵高昂多了,加之大周不是柔部那种游牧名族,大草原的马匹最多,所以大周后方骑兵不少,但步兵更多。
草原战场,你要面对的可能是骑马的柔部士兵,柔部人多用弯刀,他们天生身材比大周人高大,但论个人战力,真没几个大周士兵能单挑赢柔部士兵。
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作为武器就很适合步兵拉开距离,对付柔部骑兵。
楚锦河学着上面校尉挥着长枪,台子上校尉手中的长枪倒是舞的虎虎生风,但台子下面的士兵们就未必了。
军户虽然有着军户的名头,但这些年皇帝对军户的轻视还有重文轻武的做法,让很多军户世家逐渐都放弃让孩子习武,转而从文,杨鸿就是其中的代表。
曾经提刀就能上马的军户体系,早就在这十几年里变得越来越名不副实。
楚锦河形似神不似的舞着长枪,她前世战争都是在用热武器了,这种冷兵器她真没用过,就算用过冷兵器,也多是三菱刺和军用匕首那样的短刃兵器。
楚锦河以为自己已经舞的够差劲了,她一回头就看到同火的胆小鬼还有叫李银元外号银子的家伙舞的跟跳大神没区别,楚锦河捂脸,我的天,这还是已经到军营快一年的老兵呢。
早练时间结束,台上的校尉大人估计早就被这群兵蛋子们的群魔乱舞搞习惯了,边关以前是由杜学周做主帅,一军主帅都没有什么好榜样,做下属的也没有办法对下面人严格起来。
楚锦河呼了口白气,收起长枪,正准备和老郭他们去吃个早饭,军营不是统一吃大锅饭的,而是把每天指定的粮食发给每一火的火长,由火长来安排食宿。
老郭想着自己这一火都是年轻小伙子,分三餐估计吃不饱,加上他们这一火嗜睡,干脆不做早饭,让大伙直接睡到早练,练完之后再吃,然后一顿酒留着晚上吃,这样的粮食每餐都可以多一点,不至于三餐吃都好像少了点似得。
楚锦河和七月同时伸了个懒腰,还没走到老郭面前,突然间传来一阵非常急促的鼓声,随着原本已经散了的人们突然往校场跑。
楚锦河一愣,她来军营才几天,还不知道这鼓声的意思,老郭眉头已经皱起来,拉着楚锦河和七月又跑回队伍里,小声说道:“柔部人又发起进攻了,鼓声一响,将军要点兵了。”
这就是要打起来的意思吗,楚锦河脸上一喜,刚站好,连忙问老郭道:“我们终于要上战场了吗?”
他们一火在一个队伍里,楚锦河一说话,胆小鬼就冒出头来,脸色慌张的看着楚锦河道:“你这倒霉伢子,咋就那么想上战场,像我们这样的新兵营一上战场,基本得死小半,你赶着给人家柔部蛮人送头颅啊。”
胆小鬼说完,杨鸿不偏不倚把这句话听见了,他眉头一皱,清秀的五官就变得凌厉非常:“你这外号真不是白起的,真是胆小鬼,大丈夫为国征战,就是马革裹尸也是荣耀!”
眼看一火人对迎敌两个态度快吵起来了,老郭倒是神色不变:“别吵了,我们左军六个营,我们第六营是最后,未必轮得到我们上。”
胆小鬼和银子几人听完松了口气,老郭是这一火最老的兵,他说的话不会有假,楚锦河和杨鸿的脸色倒是尽显失望,楚锦河是心想没有机会混出去,杨鸿是觉得没法杀敌。
杨鸿神色有点低落,见胆小鬼几人还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便越发觉得这群人脑袋里没一点国家大义之思,心里不由得一堵,他怎么会和这些不思进取的一群人在一火。
但他扭头,看到同样失望表情的楚锦河,心中堵的那口气总算松了,能和自己一样忧国忧民的人还是有的,会识字明理的人就是不一样。
楚锦河抬头,对上的就是杨鸿迷之和善微笑的表情,她一愣,这热血少年看着她傻笑什么?
如老郭说的一样,虽然校场稀稀拉拉人站满了,督军也来点了吧兵,但半个时辰过去,督军都没有带他们出战的意思,只是让六营的的时刻准备。
可是一个小时过去,楚锦河都听到外面收兵的号角声了,台子上的督军大人才松了口气,解散了六营。
“今天收兵的速度还真快,不知道是个什么战况啊。”老郭若有所思道。
楚锦河在他旁边,此时在战场,楚锦河非常乐意听一些战场上的事情,所以他装作一个新人小白的模样问老郭:“火长,半个时辰是快吗?”
老郭从来不介意回答这些新兵的问题,他看了眼外面的方向,慢慢说道:“自然是,从我大军退到这个位置以来,柔部人进攻很多次,杜学周这位主帅一直以防守为主,每次柔部人进攻,都是压着我们打,少说纠缠一个时辰,多的纠缠几天几夜的都有。今天这种半个时辰就结束的我还真少见。”
楚锦河似懂非懂的点头,等到了晚上,银子从别的营探到消息,今天柔部人来犯,萧将军二话没说,点了左一二营,右一二营,点了两万兵将,亲自带兵冲锋。
柔部人完全没有想到一直龟缩防守的大周人会又这么大气势正面进攻。
“他们来的本来就只是一只小队伍,三千人都不到,目的只是来骚扰一下,萧将军这一出猛虎下山,柔部哪些蛮人那见过这么凶狠的主将,他们一见到我们大周的队伍,瞬间就吓得屁滚尿流,萧将军没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了一千多蛮人,可算是为我们大周憋屈这么长时间,出了口恶气。”银子舔了舔嘴唇,在火堆旁边口沫飞溅,还带着手舞足蹈。
楚锦河嘿嘿一笑,心想这人不适合当兵,比较适合去说书。
老郭和大熊在旁边哈哈大笑,胆小鬼也在旁边补充,看得出来,虽然不是一场大仗,但这稀有的一次胜利让他们做将士还是非常满意。
杨鸿哼了一声,嘴角也微勾,等胆小鬼在提到萧呈焕,他眼中就透露出一种单纯的崇拜,这才是将军的模样,等他上了战场,总有一天他要慢慢爬到那位将军的身边,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楚锦河被这样愉快的气氛感染,但也就是只笑了一会,在往后面她就开始郁闷了,六营排后,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上战场,什么时候才能脱身去找楚锦山。
篝火熊熊燃烧,在草原这一边,离楚锦山从郾城突围出来已经快一个月过去了,楚锦山和周围的同僚坐在一起,在草原奔波了一个月里,他带着队伍还遇到了其他走散的人,在他们分开前,王本瑞将军就猜测到突围出去会散开走,所以在郾城时他们就交代好一但走散,都要留下只有他们能看懂的标记。
靠着这个标记,楚锦山的队伍已经扩大到三百人左右了,,现在的三百来人分散开坐着,楚锦山从包袱里拿出干巴巴的牛肉干,在火上烤了烤就放到嘴边。
现在的楚锦山,要是楚锦河在吗面前一定很难认出来这是她的兄长,楚锦山下巴上长出了胡茬,头发因为没有时间打理变得乱糟糟的,他身上还穿着之前从郾城突围出来的盔甲,上面有破损和血迹,变得极其脏乱,为了避寒,盔甲的外面还披着厚厚脏乱的羊皮,远远看去简直和乞丐没什么区别。
剩下的将士们外貌也没比楚锦山好到哪儿去,一个个头发杂乱,身披看不出颜色的动物皮毛,因为缺水和奔波的原因,每个人脸上都有疲惫和沧桑。
楚锦山就着烧开的热水,咽下嗓子里干巴巴的肉干,草原没有办法种植粮食,大米和蔬菜非常稀少,草原上吃的最多的就是热量高的肉干,和馕饼,两者都和砖头没区别。
刚来草原那会,吴都统把手下的人都交到楚锦山手上,一伙人匆匆把吴都统葬在湖边,在草原一路躲避柔部人的搜查,一路又饿的肚子空空。
开始的几天,楚锦山带着大家连草根都吃,饿到最后,楚锦山就发了狠,柔部人对大周宣战不就是为了抢掠大周物资吗,他们能抢,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抢。
于是完全逼急了的楚锦山干脆一反常态,从到草原畏畏缩缩躲藏,到疯狂抢掠柔部普通人的物资填饱肚子。
柔部人和大周不一样,他们除了皇城以外,是没有城市的,草原人口比大周还复杂,他们很多事各种各样部落组成,草原地广,有很多都是一个氏族住一块,周围方圆十里可能都是这几十户人家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一场乱战
柔部人的确凶狠善战,但楚锦山也是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大周兵卒,能经历这么多战争活下来的都是精兵中的精兵,抢物资也就是费点功夫,大多时候都是无往不利。
在草原的一个月里,楚锦山也逐渐摸透了柔部人的动向,草原的面积非常大,而且柔部人没有固定的城市,在草原里,他们一直几百人的小队很容易就能隐蔽起来。
这些天里,他们白天休息,晚上接着月色四处游走,楚锦山最后艰难的咽下一口肉干,从背后的包袱里拿出一张羊皮卷。
羊皮卷打开,上面稀稀拉拉标着一些点,粗略看来是一副地图的样子,楚锦山从怀里拿出炭笔,这炭笔还是妹妹给他的,当时妹妹考虑的就是怕楚锦山要跟着军队东奔西走,毛笔和墨水不易携带,才给他备了一把炭笔。
楚锦山摸了摸炭笔,眼中微微有些柔和,他握住炭笔,在羊皮卷上慢慢添上几笔,随后和大福说道:“我们白天碰到的是哪个部落?”
“我不懂柔部话,朱大哥说是叫古高族。”大福往火里添柴,一个月下来,他的变化比楚锦山还要大,曾经的瘦弱小厮如今已经变得人高马大,他包裹在羊皮下面的手臂鼓鼓的,一看就是肌肉,原先清秀的五官已经变成了坚毅的模样,而他从嘴角到眼角处,添了很深一道疤。
“嗯。”楚锦山点头,在羊皮卷刚画下的一点旁边,用炭笔写下古高二字。
这么长时间,楚锦山不是只带着曾经的郾城守卫军到处找吃的,而是不停在草原游荡,在一个月时间里,他们也碰到很多次柔部巡逻的军队,楚锦山才多少人,自然是一见对方就拔腿跑。
这个时候楚锦山采买明白,很多老兵为什么说多年前和柔部打仗,哪些柔部人胆小如鼠,一碰到他们就跑,这草原里,广阔无垠,你要想跑,真的顷刻间就能跑的不见人影。
时间长了,他们外貌都变了,身上一股子邋遢和动物皮毛,很多柔部人干脆把他们当成了草原上的匪徒,有时候追都懒得追了。
楚锦山收起羊皮卷,他在游晃的这么长时间里,不仅把他接触的地方都画了下来,也曾找到过回家的方向。
在这里的将士哪一个不是归心似箭,奈何曾经他们的边城防线已经成了柔部人的防线,凭他们区区几百人,根本没有办法越过防线回家。
楚锦山现在很焦躁,心中希望非常渺茫的希望大周后方的军队能突破边防,但楚锦山也明白,后方的主帅无能,这样的想法只能是奢望。
谁能来救救他们,楚锦山叹气,翻身上马,对着后面的队伍说道:“别坐着了,动起来,我们不能再一个地方待的时间太长,不然容易被人埋伏。”
“是。”将士里传来回应,众人把火堆熄灭,有些疲惫的上马。
楚锦山摇摇头,驱马乘着夜色,继续往前骑,宽广的草原仿佛没有尽头,知道回家的方向却回不去,每天四处跑动无一日安稳,还有身为正直的将士却要做抢劫的事情才能活下去,这一桩一桩事情让这只队伍越来越情绪低落,楚锦山叹气,这时候才能深刻体会到身为将领的不容易。
而此刻在军营又呆了四五天的楚锦河,正在校场练习混战呢。
自从萧呈焕来了大营里,曾经每天早晚只是练枪的练习结束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高压练习。
就比如说今天的六营,分成了两个阵营,作为敌对关系,开始交战,两边阵营的将士分别头戴白布和红布,在交战过程中,以取下对方阵营头上的布条为目的一个时辰为限,那方取得的布条多,哪一方为胜。
胜者一方当天可获得双倍粮食,其中包括军粮中少有的新鲜肉制品,而败者一方一天就没有饭吃。
这一乱战开始,整个六营都沸腾了,新鲜肉食和米饭吃个饱啊,要知道边关偏远,加上军队人多,肉食不利于存放,平时军粮里有肉也是干巴巴的肉干,这时代的肉干可不是后世那种香喷喷有嚼劲的肉干,这个时代香辛料昂贵,军队大批食用的肉干都是简单风干的肉干,有嚼劲是有嚼劲,但呀牙口不好的人一口下去,能把牙龈咬的滋一口血。
平日里吃肉干楚锦河都是让七月帮自己掰开,然后泡在汤里等它软了才下口的。
如今说到新鲜肉食,在军中就极其少了,听老郭说,他们这一火已经有大半年没吃到过新鲜蔬菜和新鲜诱人的肉食了。
楚锦河抬头看大熊,大熊眼睛已经直了,嘴巴不停念叨我要吃肉我要吃肉,边说边用袖子擦嘴边的口水。
这话一放,督军大人把阵营划分出来,高台上号角一吹,整个六营的糙汉子们就嗷嗷大叫起来,散发出一股以前六营从没有的气势,都嚎叫着扑向对面。
楚锦河看的目瞪狗呆,好家伙,这就是食物的力量吗,但她没呆多久,已经有人向她扑来。
这次乱战,基本是一火一火在一起,除开胜利一方能填饱肚子,督军还说,拿到敌军头带最多的火,还有另外的奖赏,所以在两军对战,很多以一火为单位的人都是报团打斗的。
楚锦山虽然男扮女装没有任何破绽,但女子天生比男子要矮一些,所以在别人眼里,楚锦河都是个不起眼,又瘦小瘦小的豆芽菜。
一场混战,柿子当然要挑软的捏,楚锦河还没开始动,很多人便已经盯上了她。
“唔,还真险。”楚锦河往后退了一步,嘴角微勾,然后一个后仰,躲开另一个汉子的攻击。
“你们这群阴货,怎么老对着我们小楚下手!”大熊身材魁梧,这次混战是带着长棍,但是两头都包了厚布,以防不小心真伤到人。
楚锦河每一下都躲得恰到好处,她应付的如鱼得水,但在外人眼里,就看上去像很狼狈,一个火的人,大熊最讲义气,挥着棍子就如一头牛似得冲到了楚锦河身边。
他挤出一条道,两边的人哎呦哎呦叫着,被撞了个人仰马翻,大熊一来,再偷袭楚锦河的人就少了,楚锦河朝大熊一笑,客气说道:“多谢大熊哥!”
大熊憨厚一笑,手上的棍子又挑翻一人,说道:“小楚躲好,把头上的带子护住,等我们赢了,到时候煮一锅肉,给你管饱。”
楚锦河微笑点头,长棍一收,一手握住凭空伸出来的长棍,将一个在大熊死角偷袭自己的士兵往后一带,在士兵受惯性往前一扑时,楚锦河收在背后的长棍往上一挑,准确无误的取下那人头上的带子,一个回旋踢,把来人踹开。
“哎呦。”偷袭的士兵被踹了个跟头,在起身就看到楚锦河笑着对他举起白色的头巾。
士兵一愣,一抹额头,这才发现脑门空荡荡的,头巾让人家取走了,士兵也没多生气,技不如人,没什么好抱怨的,他郁闷的起身,混乱中对楚锦河拱手,然后退出战场,头巾丧失,代表战死,要退出战场,周围可有将领督军,还有许多督察看着呢。
老郭挥棍挑开往自己身上戳的长棍,后退一步,对着身旁的胆小鬼和银子说道:“我们往大熊那边走,人数太多,别人都是一火一火行动的,单打太吃亏了。”
胆小鬼和银子两人本来平日武艺就不佳,此刻打起来身上已经挨了好多棒子了,要不是老郭帮忙,他们的头巾早让对方抢去了,听到老郭的话,他们连忙点头,往周围看去,寻找大熊的影子。
大熊生的魁梧,比普通人还高一个头,这样的个头在军中也少见,他们一抬头,看见了格外突出的大熊。
大熊的位置敌人要少一些,他的身边似乎还跟着新来的那两个小子,楚锦还有赵七,三人围成一道防线,大熊打红了眼,手上已经握着六七条白巾了战果颇丰。
让老郭一愣的是,那个平时存在感很低的赵七身法格外灵活,一阵乱战,又没有人指挥,那么多棍子打下来,他们这样的老兵身上多少会挨几下的,但那赵七身上却非常干净,没一个人可以近他的身,更夸张的是,这人的手上,不动声色的握着一把头巾,少说也有二十多条。
再说楚锦这小子,这人平时总笑眯眯的显得一派天真,但老郭一想着这人豆芽菜的身材,原以为会早早被拨下头巾退场,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丢掉了武器,选择了贴身和别人打,和老郭印象中会被人打的落花流水的情景没出现,反而是敌军总是会被楚锦看不懂的招式撂倒,然后被夺了头巾,而此时的楚锦,他手上的头巾完全不比赵七少。
这都是个什么妖怪???老郭脑袋一愣,但也来不及多想,胆小鬼和银子更想不了太多,三个人拼命往大熊在的地方挤。
“啊,老郭,你们还没死啊。”大熊看到老郭,笑嘻嘻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纠缠不休
“呸,臭小子你才死呢。”老郭骂了大熊一句,用背抵着大熊的背,形成进退皆可的样子。
“哎呦,哪个家伙又打我。”胆小鬼跟着进来,嗷嗷叫唤。
银子随后也冲了过来,大熊这边三人看来战绩不少,让敌军有点忌惮,这一块就没有刚才他们那儿打的激烈。
银子一到了这种稍微可以松口气的地方,忍不住就开始吐槽:“他奶奶的,都不是好鸟,都是大男人,扯头发的招式都用上了,忒不要脸。”
楚锦河双手为掌,合在一起往上一推,贴身推到一个士兵下巴上,那士兵惨叫的没发出来,脸就皱成了包子,一个后仰被打到了地上。
这个时候楚锦河才抽空回头,听了银子的抱怨,在看银子脑门被揪秃了几块,她差点笑出声,谁手这么黑啊。
几人说话间,又有敌人围了上来,这次随着老郭的他们的到来,楚锦河,七月和大熊刚才的默契就被打断,楚锦河还有七月以前并没有和老郭一伙人一起作战过,默契也没有,他们一来,先开始就有些狼狈。
老郭和大熊配合的挺好,银子和胆小鬼心里却叫苦,两个敌军看中了银子和胆小鬼的生疏,目光炯炯的缠上了胆小鬼。
胆小鬼招架一个就够吃力的,两个就真的要命了,他挡住一人的棍子,另一个人阴险的一笑,一棍子冲着胆小鬼背后打来。
胆小鬼吓了一跳,忙对着旁边的七月喊道:“赵七!赵七!帮帮我!”
七月眼神淡定的回头,看见胆小鬼的样子,微微一笑,胆小鬼看着七月过来,心里一阵感动,他算是看出来了,这赵七身上有功夫,他过来自己就安全了。
就在这时,七月一个转身,目光如刀的把手上长棍扔出,长棍弹开一个从后面偷袭楚锦河的敌军,然后在胆小鬼呆滞的目光下,七月跑向了游刃有余的楚锦河。
“嗷嗷嗷,老子的腚,赵七你个王八蛋,楚锦又不是你媳妇,你救他不救我?”胆小鬼往前一滚,从后面打他那人的棍子没打到胆小鬼背,但是却一棍子打他屁股上了。
听到胆小鬼的话,银子一脸诡异,他回过头来,看见的就是胆小鬼捂着屁股,脸色发青的表情。
银子跑到胆小鬼的身边,声音小声道:“嘘嘘嘘,小声一点,你没看见赵七对小楚那样子,平日又是盛汤又是铺床,老是跟在小楚身后头,说不准赵七对小楚的感情,不是媳妇,却胜似媳妇呢。”
“扯犊子吧你,两个大男人的,你老学人家女人想那么多干什么?”胆小鬼捂着屁股,推开银子,往大熊身后躲,这缺心眼的赵七不保护他,大熊肯定保护他。
“你咋就不信呢,我从他们来咱们火就开始观察了,要不是赵七对小楚有那啥心思,干啥他要对一个大男人这么好。”银子撇嘴,越想也觉得说的对。
而此刻被银子已经当成基佬的七月,游刃有余的给楚锦河划出一片真空地带,他是跟着楚锦河来边关的,要是让主子知道他在身边还让楚姑娘受伤了,到时候他在主子面前干脆自己抹脖子算了。
说归说,闹归闹,乱战还在继续的,早退场的多是不强的,等到了快结束的一炷香前,提醒马上要结束的鼓声响起。
战鼓一敲,气氛就更加热烈了,此时的战场上剩下的不过几百来人,楚锦河粗略的看了看双方的阵容,发现居然对方的人数要多一些。
能留在最后的都是又能耐,的,就楚锦河这一火,银子和胆小鬼被揍得鼻青脸肿,但最后还是无奈被人抢了头巾,留下的只有楚锦河与七月和身旁的大熊,还有一个就是一直单打独斗过来杨鸿。
杨鸿挂了一身彩,嘴角和鼻腔都有血,准确来说,此刻还留在场上的没有几个人不受伤的,既然是乱战,在怎么样都会受伤,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其余皮外伤都是正常的,在边关受伤都是家常便饭了。
自己这边人数是劣势,于是敌军的攻势就越发的强了,一个士兵冲到楚锦河面前,楚锦河踢开他两次,但这人好像认了死理一样,就和楚锦河过不去了。
楚锦河想去摘这人的头巾,但这人还有点灵活,三下两下躲开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更加纠缠的攻势。
“不是,大哥,咱两这样纠缠没啥意思,你纠缠我的功夫都够摘别人头带两次了。”楚锦河无奈耸肩,避开来人的攻击。
楚锦河不说还好,一说这士兵就很激动了,对着楚锦河说道:“臭小子,你居然忘了我,都怪你那天在茅厕门口拍门,给老子吓得掉茅坑里了,我被人笑了好几天,茅厕之仇,不共戴天。”
“啊?”楚锦河一愣,这声音很像楚锦山,可不就是那位因为厕所的是,差点和自己一火打起来的茅厕兄吗?
这人不停讲着茅厕茅厕,搞得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楚锦河尴尬极了,连忙道歉:“那天是我不对,我道歉,咱能不提这事吗?”
“想当没发生?你想得美!”茅厕兄一听楚锦河说话,火气就上来了,他身上有点功夫,不然也不可能留在最后。
茅厕兄用枪的手法了得,一杆长棍在他手上,刺,扫,挑,格外灵活,他看出楚锦河每拿武器,擅长近站,所以一直刻意与楚锦河拉开距离。
楚锦河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死心眼,她后退一步,脚尖一滑,挑起一杆长棍,他的确不擅长用长武器,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长武器。
“行行行,我陪你打这一架,这一架打完,就算咱两一笑泯恩仇”楚锦河也不想和这人纠缠了,长棍一抖,舞出一个枪花,一改躲闪的作风,和这人正面交战。
楚锦河曾经的确练过长武器,这个时代的枪法在楚锦河眼里都有点反锁锁,随着后世这么多年的修改,在楚锦河的军校里,一切武器都是为了杀人而存在的,她所练习的全是杀招,没有一个多余动作,这里不是真的战场,对面阵营也不是真的敌人,虽说长棍包了两头,但楚锦河怕自己动起手来守不住,她万一伤了人,那伤口多是致命的地方,所以在七月的看护下,她才选择赤手空拳打的。
茅厕兄一时被楚锦河的气势怔住了,楚锦河的长棍与他们完全不是一个打法,怎么阴损怎么来,万全按不按套路出牌,他也看出,楚锦河的每一棍,基本都是朝着他的脖子,太阳穴,心口这样脆弱的地方在打。
好几次都差点打到了自己,士兵一怔,没有楚锦河所想的后怕,反而是兴奋了起来,原先看这小子弱不禁风的样子,还算自己欺负他了,看他这么能打,士兵反而精神一震,打的更卖力。
一炷香过去,结束的号角吹响,校场才停下,此时还站在场中心的人不足两百,楚锦河一棍挑下茅厕兄的头巾,收起长棍,客气的说道:“你声音很像我一个熟人,所以那日我才失态了,这里真的给你道歉了。”
茅厕兄被打的鼻青脸肿,他从地上站起来,吐了口血水,含糊不清的说道:“在军营里,强者不需要道歉。”
他说完,提起棍子一瘸一拐的往场下走。
楚锦河一愣,心中不知所想,乱战一结束,剩下还站着的两百人里还是对方阵营多,督军大人走到点兵台,看着底下仅存的二百人眼中很复杂:“后面参军会统计你们红白双方所抢下的头巾总和,结果会在晚上宣布。”
大熊抹了把脸上的汗,咽了下口水,嘴里念叨着:“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楚锦河笑了笑,再次抬头看向上面的督军,这位大人明显是还有话要说。
如楚锦河所想,督军大人停顿了一下,慢慢继续说到道:“这样一场乱战想必让你们也能体会不少,六营不是前面几营老兵,很多都是去年才随军贴来军营的新兵,上面的领军无能,导致我军节节败退,你们来军营这么长时间也未曾真真正正打过一场仗。”
楚锦河眼中露出深思,她来军营只不过是为了找机会混出去,到草原找楚锦山罢了,老实说,她还真的从未考虑过军营该是什么样子的,或者说什么名族国家大义,而督军的这如引子的话,挑起了楚锦河内心的一点点热血。
“这场乱战,左右几营还有先锋营都有举行,这是萧将军对面命令,我希望你们明白的是,这场乱战不是只让你们为了哪些吃食或者是惩罚。”见到底下的人都抬头认真听了,督军才慢慢继续说道:“这场乱战持续了一个时辰,两军交战,如今剩下的不足两百人,这只是我们内部的一个演示,你们可曾想过,若是到了战场,你们的对面换成真刀真剑的柔部人,一个时辰的战争,你们能剩下多少人。”
第二百一十八章 演习结束
平时不会有任何深邃思考的将士们难得沉默了,楚锦河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战场便是绞肉机,六营五千人,不过一个时辰,剩下的不足两百,楚锦河不敢想,如果真上了战场,日后回来能碰到脸熟的人有几个。
督军板着脸,他继续说道:“我是军人,来了边关就是为保护大周不被侵犯,百姓不被屠杀而来,以往我们大军一直以败退为主,导致身为将士的我们没有用武之地,如今萧将军来了,我们将不在一味龟缩,柔部人欠我们的土地,我大周百姓的性命,都该由我们讨回来了!”
督军大人说的高昂,底下的将士们都听得热血沸腾,若是儿郎,哪一个能忍受一直被柔部按着头大,是人都有血性的,身为的大周人,自然要把土地夺回来。
“萧将军要是出征,我们将是他利箭,直插敌人心脏的剑,此刻的我们要更加勤奋练习,等上了战场,斩杀蛮人,搏一个功名,光耀回家!”督军大人,拍了拍胸膛,说完最后一句话。
杨鸿站在楚锦河身边,眼中泪光闪闪,一副感动到了极致的模样。
楚锦河原本还有些感触,见了他的样子又觉得好笑起来,但是笑完她又陷入了沉默。
萧呈焕这人在军中的名头太响亮了,原本还萎靡的大周军队在他到来之后就变得格外高昂,先是从领军高层的变化,再到这些天愈发平凡严厉的练习,都让人感到一种亢奋。
楚锦河和萧呈焕接触的不多,论交情也无非是在州府那次的逃亡,虽然只是短短接触几天,但楚锦河对这人的印象只有坚毅,冷静,和喜欢主动出击三点。
这三点从他获救后立马就开始清除州府叛匪,和一来就杀鸡儆猴可以看出。
萧呈焕作为主帅,目的绝对不是只守住大周边关,更大的目的一定是夺回失土,若是这样,他一定会主动对柔部人发起进攻。
战争一但打起来,大周任何一个营地都要被调动,六营什么时候上战场,那只是时间问题。
开始的时候楚锦河来军营只是想借军营的跳板到草原去,如今在军营待了这么长时间,她对军营这些单纯质朴的糙汉子们也有些感情,经过今天,她真的很难不去思考打起仗来,以后还能不能见到这些人。
督军刚走,剩下的将士们有的找同伴,有的干脆坐在地上休息,楚锦河晃了下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带着大熊和七月去找老郭他们。
他们这一火到最后剩下的只有四个人,老郭是被偷袭丢了头巾,他到还好,胆小鬼和银子倒是挨了一顿猛揍,他两个躺在校场边缘,看上去鼻青脸肿,好不凄惨。
楚锦河没觉得可怜,都是皮外伤,反而觉得有点好笑,大熊一肩膀扛一个,嘻嘻笑着把两人扛回了他们的大帐里。
在大帐休息没一会,大熊和老郭帮胆小鬼和银子上药,统计乱战结果的参军就来了,最后的胜利方是白方。
这在楚锦河的意料之中,因为最后在校场还留下的人里,大半都是白方的人,如他们带红色头巾的只有三分之一。
听到这个消息,大熊当场就自闭了,先不说能不能吃到新鲜肉,他记得输得一方可是要饿一天肚子的,大熊食量大,本来就觉得每天都吃不饱,还要饿肚子,那简直要了他的老命。
一火人情绪还没低迷多久,大帐外进来两人,带头的是杨鸿,身后还有个身穿官袍,文官打扮的人。
楚锦河不认识这人,但大熊和老郭等人都立马站起来,恭敬的叫着参军大人。
“大人,这就是我们第十七火。”杨鸿转身对着那位参军大人客气的说道。
“谁是这一火的火长?”参军大人把帐篷内打量了一圈,最后的目光在楚锦河身上停留了一会,才收回去。
老郭连忙做声,诚惶诚恐的说道:“大人,在下就是。”
胆小鬼和银子对视一眼,他们是一个军营最底层的士兵,很少接触这些当官的,这当官的找到他们帐中,莫不是来找什么麻烦的。
参军年纪三十来岁,他在左六营也也待了很长时间,这种士兵不安的眼神他见多了,他摆摆手,慢慢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我今天来不是找你们麻烦的,反而是通知你们一个好消息的。”
好消息?老郭把视线投向带参军来他们火的杨鸿,意思是他知不知道是什么好消息。
参军掌管一营杂事,战功统计和粮草分发都是琐碎事情,他们这些火长每日去拿粮食就是从参军手上拿的,这些文职的参军可从来没给过他们好脸色。
杨鸿不动声色的摇摇头,他刚才去别的火借伤药,刚准备回来就看到这位参军在和别人问他们十七火在哪儿,上官找人,他自然是要帮忙带路的。
这一火人的小动作参军收入眼底,但他也没戳穿,而是慢慢说道:“今日乱战,胜者是白方,你们红方这边今日看来是吃不上饭了。”
这猛一听,老郭觉得是讽刺,但参军为上官,倒是谁也没敢说话。
楚锦河皱了皱眉头,不明白这位大人想做什么,红方阵营的人多了去了,这位上官不会只是专门找他们这一火来挖苦的吧,那得多闲啊。
七月抬眼,视线非常微妙的和哪位参军对上,那参军吓了一个激灵,连忙把剩下的话补上:“你们红方虽为败方,可你们一火战绩卓越,最后所夺得的头巾数量在整个六营是最多的。”
老郭一伙人一愣,先是有点不明白这位参军大人是什么意思,老郭几人后面都被夺了头巾离场,但在离场前,老郭只记得自己夺得头巾不过只有三条,胆小鬼和银子两个人自保都难,他们手上两条头巾还是最后和别人同归于尽时摘下的。
大熊也茫然的摸摸头,他记得自己摘了十几条头巾,但当时他一心想的是红方胜利,还从来没想过能摘多少敌人的头巾。
杨鸿眨眨眼,他没有和自己这一火人一起行动他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单打独斗的,他记得自己也摘了十几条头巾,他知道自己这一火的实力,除开自己和大熊,其余人都是那种平平无奇的战力。
乱战开始前就讲过奖励规则,六营分为红白两个阵容,胜者可以双倍加餐,败者要饿一顿肚子,还有就是拿下头带最多的火,有单独的奖励,这一点并不局限于胜利的红方,白方每一火的战绩也在统计里。
参军说完,原本以为会看到一火人兴高采烈的表情,但老郭看了看杨鸿,又看了看大熊,最后看向参军,有点手足无措的说道:“这,参军大人,我们火真的是摘头巾最多的火吗,五十多条就足够能成第一吗?”
不怪老郭这样畏畏缩缩,在他下场前,他和胆小鬼还有银子不说,他记得大熊手上有十几条,楚锦个赵七手上各有十几条,六营虽然说是新兵营,但也有高手和厉害的火,老郭可不觉得一火能摘五十条头巾就能成为第一,不然整个六营也太水了。
老郭这样提出来,也是告诉参军一声,希望他不要搞错了,倒不是老郭有多好心,而是军营里规矩森严,到时候他不问清楚就当了这个第一名,到时候参军发现搞错了,那他们就是冒领军功,要被罚军棍的。
参军一笑,慢慢说道:“你在说什么五十几条头巾,你们这一火摘的头巾有足足一百三十七条,比红方那边摘的最多的火还多出二十来条。”
“什么?”
这一声惊呼是整个火发出的,胆小鬼和银子都不知道这些头巾是怎么统计,老郭都呆了,杨鸿表情更加微妙,他可以说是整个火最勤练武艺的人,他明白老郭和胆小鬼鬼们的实力,整个火他唯一看的上一点的就是大熊,这次乱斗,他站到最后手上也不过二十多条头巾,老郭几人忽略不计,杨鸿就打比方大熊和自己抢的头巾差不多,那也不过近五十条,这一百多条头巾,参军大人是怎么统计出来的。
大熊憨憨的摸了摸脑门,他想的不多,但能得到奖赏就等于不用饿肚子,于是他傻笑着咽了下口水。
“您没搞错吗?”老郭第二次询问。
参军皱起眉头,看老郭的样子都有点不正常了:“我们参军就是负责统计这些杂事的,六营的参军不止我一个,我们可是统计了三四遍的,你不要小看我们好吗?”
“大人,我,我,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老郭还在解释。
杨鸿却皱着眉头,思考片刻,猛然把目光投向无聊到发呆的楚锦河和七月身上:“楚锦,赵七,剩下近八十多条头巾是不是你们摘下的?”
参军既然说没有统计错,但这一火总共就这几个人,老郭大熊几人杨鸿也和他们接触过大半年了,是什么水平他都明白,这次战绩卓越的过分,要是但靠自己这一火以前的表现,这根本不可能,而导致这一变数的,只有新来的楚锦和赵七,这两人的功夫是杨鸿从来没见过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是第一火
杨鸿一点明,所有人都是一愣,瞬间把目光投向楚锦河和七月,老郭恍然大悟,他和胆小鬼几人往大熊那边靠的时候就看见这两人手上分别有十几条头巾了,那时候乱战开始还没到一半的时间,他们能摘到那么多头巾,明显身手不凡。
胆小鬼和银子对视一眼,这一想,他们反而觉得不奇怪了,特别是胆小鬼,他可是记得赵七护在楚锦这小子身边的时候那诡异的身法。
参军跟着点头,慢悠悠说道:“对,我记得这两个名字,单人来算,赵七是头巾摘的最多的,一个人就摘了五十多条,了不得,咱六营真是能人辈出啊。”
嗯?楚锦河挑眉,她怎么总感觉这参军在刻意对着七月拍马屁,是自己的错觉吗?
“厉害呀赵七,一个人这么厉害。”楚锦河装模做样的的鼓掌。
七月苦笑,他是从小培养的顶级护卫,和这群自学习武的新兵打无疑就是大人欺负小孩子,自家姑娘这么一说,他都觉得自己胜之不武的。
楚锦河这么一说,杨鸿放在楚锦河身上的眼神少了,更多的目光放在了七月身上,没有想到这个赵七平时不爱说话,居然还有这样的身手,他杨鸿自来到这个火还从未把谁放在眼里,这一刻他对赵七是真的折服了。
大熊理解不了每个人的复杂心思,他满脑子都是参军大人说的奖赏,大熊搓了搓手,看着参军道:“那大人,奖赏是什么?”
“啊,我就是来这里告知一下你们,你们的奖赏还在军备大帐放着,稍后你们火长到那儿去认领就成了。”参军大人慢慢说了这一句,他是参军,又不是杂物兵,不可能把赏赐还亲自送到这里。
老郭回过神来,点点头,等参军大人说完,才诚惶诚恐的与他一起出去,到军备大帐去认领奖赏。
参军一走,胆小鬼就从床铺上跳了起来,他一瘸一拐跑到七月身旁,拍了拍七月的肩膀,高兴的说道:“赵七,你小子了不得啊,居然是个高手,平时不声不响,隐藏的这么深。”
七月小小不说话,躲开了胆小鬼的拍肩。
杨鸿没说话,默默坐到边上,他原想自己在这一火里已经是拔尖的人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一刻里杨鸿把七月当成了对手,下定决心,自己定要更加勤奋练习,下次乱战要超越七月。
一个火里所有人高兴极了,这个奖励是以一火为单位发放的,也就是说人人有份,银子胆小鬼围着七月啰嗦,楚锦河笑了笑,就找了个地方坐下。
老郭回来时身后背着个大背篓,他刚打开大帐的帘子时,楚锦河就闻到了一股烤肉味。
大熊和胆小鬼几人已经开心的手舞足蹈了,果不其然,一整个背篓里都是大块烤肉和丰厚的米粮,老郭说这还只是赏赐的一部分,作为整场乱战的第一名,将军大人还给他们这一火每人赏赐了一匹马。
楚锦河挑眉,还真是大手笔啊,战马稀有,他们又不是骑兵,能赏赐战马可以看出上面人对乱战的重视程度。
老郭高兴极了,立马就点火烧锅,吃着烤肉喝着浓稠的米粥,胆小鬼当场差点哭了,就是过年他都没吃这么好的,一下下来,一火人对七月更加感恩戴德了,能有这么一餐,都靠这位大佬带飞了。
乱战过后,军营再次恢复了平常繁琐的练习,萧呈焕当了主帅,整个军营的风气都为之一改。
在楚锦河又在军营呆了一周后,在一个中午,整个六营终于接到了出击的命令。
点兵台上的督军在说着他们的任务,楚锦河却为止一震,终于要开战了吗,那她就有机会可以混到草原里了。
这次的六营是主力军,因为这次的战斗是要奇袭地方在梁渠沟子的柔部先锋军,所谓奇袭,自然是在对方想不到时候发动进攻,时间便在半夜。
这次让新兵六营打主力军是因为六营是步行兵,不想中军和左右前几军是骑兵,骑兵要是前行,声响太大,很容易被发现,而在夜里的步兵就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了。
六营作为主力军,其余中军和后面几个左右营作为后援,一但六营打了柔部人一个措手不及,后面的军队就会补上,争取一句踏平柔部人。
底下的将士们听得热血沸腾,憋屈了这么久终于要主动出击了,楚锦河冷静了一下,总觉得有有哪儿不对,但这是上面纵横观察战局的将军们安排的,自然有他们的道理。
督军说完,遣散了六营的将士,让大家白天先休息,等到下午太阳落山,准备好夜袭的东西,在校场集合。
楚锦河回到大帐,大帐里一个火的人面色各式各样,胆小鬼和银子脸上有恐惧和不安,老郭是老兵,大熊根本不会深思上战场的意义,两人的脸上多是平静,既没有害怕,也没有兴奋。
楚锦河摸了摸脸,这个大帐唯一兴奋的估计就只有自己的杨鸿了吧。
杨鸿兴奋的嘴角就没有合拢,他坐在角落,一遍又一遍的擦拭自己的长弓,杀敌保河山,他是为了他的壮志成成。
楚锦河摸了摸胸口,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是为了混出边关,到草原找楚锦山。
认真算起来,她其实比胆小鬼还要不如,胆小鬼和银子怕死,但他们至少来了边关,再怕也会上战场保家卫国,自己等上了战场,就会一去不回头,她这楚锦的身份就会以战死的名义留在战场,不可否认她也是个逃兵了。
楚锦河叹了口气,心里无奈的想了想。
打仗要废很多精力,老郭格外明白这一点,所以在每个人都怀揣不同想法时,他就催促大家休息,夜袭可能要持续一晚上的跑动,现在不休息,到时候在战场上犯困,一个不小心可是要丢命的。
楚锦河躺在床上,很快进入沉睡,等她在睁眼的时候,七月已经在旁边穿鞋子了。
楚锦河摸了摸脑袋,起身把七月叠好放在自己枕头边上的步行兵的轻甲穿上,三月左右的边关,天气还冷的刺骨,楚锦河每日都是和衣而眠,倒是省了穿衣服的时间,同时也避免暴露自己的女子身份,反正这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的,你就是前凸后翘这一裹也跟个白板没区别了。
看着周围的同伴都已经穿戴整齐了,楚锦河打了个哈欠,提起床边的长靴准备往脚上套。
还没套上,七月却蹲下身子把楚锦河的长靴拿开,从床底拿出一双崭新的靴子出来给她:“夜行比白天冷多了,穿这双。”
“嗯?”楚锦河挑眉,接过新靴子穿好,她的脚一放进去,就感觉周围厚厚的皮毛包裹住自己的脚,暖和极了,好家伙,里面还是鹿皮的。
“小七,看不出来你个大男人居然这么贴心。”楚锦河站起身,非常感动的拍拍七月的肩膀,大周军队配置的长靴多是厚粗布缝的,时间穿长了一点都不保暖,所以军营里有很多糙汉子都有冻脚的毛病,这鹿皮长靴真是送到楚锦河心坎上了。
七月笑笑没说话,心里默默吐槽,小七是个什么称呼,至于那鹿皮小靴子,七月用手摸了摸脸,对这夸赞有些脸红,因为这根本不是他准备的,而是某位赵姓大爷让他带的,只不过此刻倒是不好和姑娘说。
银子拍胆小鬼肩膀,悄悄指了指楚锦河和七月道:“这关系还叫一般,那赵七都脸红了。”
胆小鬼提起靴子不在意的撇了眼,拍开银子的爪子,不耐烦的说道:“你想的真多,一个火的兄弟,我借双靴子给你穿不正常吗?”
“那可不一定,这赵七绝对喜欢男人,不行,我得躲他远一点,我们一个屋檐下,万一他哪天对我起了心思怎么办,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银子撇了撇嘴,偷偷看了眼七月,看着七月回头,他连忙收回眼神,把自己的鞋子穿好。
一火人穿戴完毕,几人就一起出门了,到了校场,督军把人数点齐,等着太阳完全落山,才从点兵台上下来,走到队伍前面骑上马。
楚锦河站在后面,对比别的男子,她的身高就显得很瘦小了,督军走到最前面上了马,楚锦河眯眼,前面有好几个骑马的身影,似乎都是六营的高级将领。
“出发。”
又等了一会,从最前方传来一声清朗的声音,整个队伍就动了起来,这声音有点耳熟,楚锦河正要想在哪儿听过,但队伍动起来他倒是没有时间思考了。
这次是奇袭,一切都保持沉默和安静,他们没有从正门走,而是走的偏门,出发时连战鼓和号角都没有吹,一点也没有楚锦河想想的气势如虹。
黑暗的环境了,队伍在跑动,楚锦河在人群里看不到前方,只能跟着前面一个人跑动,黑夜的环境,和新兵对前路未知的未来在六营形成一种莫名的紧张。
第二百二十章 被埋伏了
楚锦河一火一直在一起,此刻连平时最呱噪的胆小鬼都不说话了,楚锦河在跑动的过程中只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耳边传来不太整齐的跑步声,还有周围将士们粗矿的喘息声。
边关接近草原,一出大营,四处都是荒芜,楚锦河鼻尖冻得通红,她在心里算着,大概跑了一个多小时,楚锦河低声问身旁的七月:“梁渠沟子在哪儿,还要跑多久。”
七月面不红气不喘,探头四处看看,慢慢说道:“不远了,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楚锦河点头,不知是夜色太暗的原因还是什么,她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安。
又跑了半柱香的时间,楚锦河耳朵一动,她。扭头对七月说道:“七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七月一愣,屏住呼吸,屏蔽周围的跑步声和呼吸,他仔细听了一会,远处的方向隐隐有很轻微的震动声,七月眼睛睁大,猛的皱起眉头,对着楚锦河说道:“是马匹跑动的声音,听动静人不少?”
楚锦河也皱起眉头,喘着气问道:“是不是我们中军的后援骑兵。”
“不太像,我们现在是夜袭军,若是我们的骑兵,那离我们太近了,这么近动静太大,很容易就被柔部人发现,如果是这样,我们六营夜袭根本就没有意义了。”
楚锦河眉头紧锁,附近怎么会有骑兵,如果这骑兵不是他们的人,那就只有是柔部人的了,楚锦河对着七月说道:“七月,我们得提醒主将大人。”
七月皱着眉头没有动,眼神一直看着队伍前方,似乎在思考什么,他做出让楚锦河稍安勿躁的动作。
楚锦河不知道七月十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七月有什么安排,但七月让自己不要稍安勿躁自有他的考量,楚锦河也就不再刻意吩咐他,而是对周围的老郭和大熊提醒道:“周围可能有敌人,小心防范。”
一火人还在闷着头跑步,一听到楚锦河说敌人二字他们就猛的抬头,做出警惕的模样,四处探头。
“敌人,哪儿有敌人?”胆小鬼吓得左顾右盼,他们六营是带的夜袭的任务,为了以防被发现,整个队伍一根火把都没有点,胆小鬼的这一探头,除了看见荒芜空荡的荒土,然后就是稀稀拉拉的树木。
“我听到马蹄声了。”楚锦河也不敢保证是不是真的是敌军,毕竟她现在只是个杂兵,不是指挥官,就算远处来的事敌人,她也没有办法下命令,她只能说这一句了。
“真的假的。”银子半信半疑,竖起耳朵去听,但是他只能听到队伍跑动的声音和自己的心跳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了。
杨鸿觉得楚锦说的不像是假话,他目光变得锐利,跑动的过程中偷偷的把背后背的弓箭取下。
楚锦河交代完还没过一会,前方一声号角,楚锦河只觉得他们队伍前行的地方猛的亮起许多的火把,楚锦河还没从黑暗中适应火把的光亮,只听前方传令官撕扯着喉咙的喊声传来。
“有埋伏!后撤!”
“遭了!”将士们还没反应过来,身为老兵的老郭已经大叫出声了:“往后退,有埋伏必定是包围圈!”
“来不及了。”楚锦河眉头皱着,她站直身子,已经把长枪抽出来了。
随着前面火把的亮起,从六营的四周传来柔部人特有的嚎叫声,然后再黑夜里,从六营三个方向有烟尘四起,大批的柔部骑兵不知不觉中已经摸到了六营的边缘。
“迎敌,举盾。”
从队伍最前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听到命令,被这一突变吓得如惊弓之鸟的新兵们条件反射的举起盾牌。
如暴雨一般的破空声传来,锋利的箭雨就铺天盖地的往下落,柔部人的弓箭手在前面射箭。
感受到自己的盾牌被打的啪啪响,楚锦河咂舌,这主将好快的反应速度,从火把亮起到现在不超过半分钟,身为主将肯定没直接看见柔部人的动作,但能预料接下来是箭雨的攻击,着实有些本事。
“我们靠近一点。”楚锦河在盾牌下面对着一火的人喊到,这箭雨太多,大周的盾牌多是圆形,因为他们是夜袭作为目的,讲究速度,所以今天带来的盾牌是最轻和小一些的盾牌,不站在一起拼成一个大盾牌,很容易被流矢射中。
接触了这么些天,他们一火关系不错,所以楚锦河一句话大家瞬间就懂了,他们立马以最明显的大熊为中心靠近,组成一块大盾牌。
得拉进距离,不然没有办法还手,会被单方面按着头打,只有拉进距离,对方的弓箭才没有用武之地。
楚锦河这一想法刚冒出来,就听到前面主将熟悉的声音高喊:“举盾突进!杀!”
这一个杀字喊的气势汹汹,原本被这一突变吓得半死的将士们回神,也跟着高喊,压制住内心的恐惧。
“杀!”
萧呈焕来了军营以后,六营时常都在经历跟严格的操练,这些天下来,大家多少都有点默契,整个六营高喊着杀字,然后如同披着坚固外甲的穿山甲一般,极速往前推进。
在整个六营进入一个距离,柔部人收起了弓箭,之前从周围包围六营的柔部骑兵汇合,和前面的柔部大军形成对六营的合围之势。
楚锦河咬牙,她想在双方交战溜出去可不是这个交战法啊,先不说敌人这样子是早就在这里埋伏的,人数差距也太大了,而且对方还是骑兵,又是合围之势,楚锦河这还溜个屁啊,她心想能不能活着出去都是个问题。
怎么会这样,他们六营这场夜袭应该是绝对隐蔽的啊,为了这场夜袭,大周这边甚至没有动用骑兵,为什么这群柔部人会这么准确无误的埋伏在这里。
“为什么要往前突进,不应该往后面突围出去吗,我们后面还有援军,等突围和他们汇合,我们就有一线生机啊。”楚锦河喘着气问七月,完全琢磨不透六营主将这么指挥的意义。
“我不知道,但是主将这么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七月目光灼灼,在说话的一瞬间他们就和正前方的柔部军碰撞了。
前方的柔部人也是步行军,但他们的人数却是六营的两倍,楚锦河心一冷,粗略算来,后面柔部人的骑兵和这边柔部人的步行军可能有两万之多,而他们的六营满打满算不过五千,这样的数量之差已经足以让所有人冷到了骨子里。
胆小鬼和银子已经快奔溃了,老郭大喊:“把枪拿起来,我们后面还有援军,也足足有两万多人,只要坚持一下,等他们来了我们就得救了。”
援军成了不少将士的救命稻草,六营的人举起枪,和手持弯刀的柔部人打成一片,一时间刀光剑影,楚锦河眼神变得无比犀利,到了这个地步,她浑身都戾气也不加掩饰了。
七月微微有些吃惊,他知道楚锦河有点功夫在手,等他看见楚锦河居然完全没有一点心里压力杀敌的时候,心中就只剩下佩服了。
他一直跟在楚锦河身边,自然明白楚锦河是农家女出生,平时打人骂人那不稀奇,但第一回杀人却没有任何压力,那是真的很厉害了,七月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刀在划开那人脖子的时候,他的腿都软了,后来平复了很久才逐渐麻木。
战场前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楚锦河不想死,那死的自然只有对面,楚锦河内心不是不恶心,但是她此刻不能带任何怜悯,对敌人的怜悯便是对自己的残忍。
前世她是军校的军官,她在军校毕业的时候后也参与过一些国外的行动,也曾杀过人,但那种杀人是用枪或者爆破物,这样冷兵器交战,的确让人难受。
而此刻和和柔部人纠缠在一起打,楚锦河这个时候才发现长枪这样的长兵器并不适合近战,认为周围人太多了,压根施展不开。
“老郭,用战刀,别用长枪了。”楚锦河对着老郭他们说道。
老郭也逐渐察觉长枪的限制,楚锦河一说话,他就放弃了长枪,改抽出腰间的战刀了。
楚锦河的话刚说出口,紧跟着就是主将下达的扔枪用刀的命令来了。
老郭大叫:“小楚,你想法还真是和主将大人挺像啊。”
楚锦河没时间回应老郭了,她并不善于用刀,所以刀在她腰间就没有出鞘,拿在楚锦河手上的,是两把匕首。
六营和柔部步行军交战起来,成围合之势的柔部骑兵仿佛看笑话一般,轻蔑的停在远处,任由柔部步行军和六营厮杀,在他们眼里,一万的柔部步行军,足以轻易杀死大周五千的军队了。
漆黑的夜里,血液如发朵般绽放,战争的确是个绞肉机器,楚锦河只觉得面前都是一片红色,怒吼和哀嚎是楚锦河对这种冷兵器时代交战的唯一印象。
楚锦河仗着瘦小的身材在混乱中游走,这种你死我亡的场景只能让楚锦河不断挥动手上的匕首,每一次挥动都会带走一个柔部士兵。
第二百二十一章 垂死之战
杀得人多了,楚锦河内心都变得麻木了,她都来不及擦干净自己溅满鲜血的脸,内心复杂的想,自己就好像来人间收人的死神。
大周军队并不是都像楚锦河这样灵活杀敌的人,柔部有人倒下,六营也有人倒下,楚锦河在人群里游走,在回头身旁就只有七月,老郭和杨鸿他们已经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以我为目标,结成防守圆阵,兄弟们,在坚持一下,我们的后援马上就会到了!”主将的声音再次响起。
楚锦河回头,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只见人群中有一个身影立与马上,楚锦河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能看见他穿着一身暗色的盔甲,他举着长剑,高喊发出这一声音。
虽然天色很暗,柔部人火把的光芒晃动不已,但在步行军中,一个骑着马的人就如同鹤立鸡群,格外显眼。
“疯了不成,主将这么明显不怕被人射死啊。”楚锦河低头,躲过一个面目狰狞的柔部人弯刀,咬牙嘀咕。
主将沉着稳重的话语很有成效,听到后援二字,已经打的有些绝望的六营士兵们精神为之一振,生死关头,能有一点救命的希望就能让人发挥百分之二百的潜能。
将士们听到后援二字,眼中燃出希望的火花,纷纷嘶吼着往主将的方向集中。
这个时候楚锦河不得不感慨在出战前在军营练习的那几场乱战真是练到地方了。
因为平时练习,六营将士们都学会在乱战中抱团打了,主将一声号令,没有一会,原本陷入乱战被打散的六营几乎没有用多少时间就集合成了一个防守阵型,如同磐石一般立在了柔部人中间。
柔部人大概没有猜到大周人会有这么快的反应速度,不是厮杀,而是防守,那双方现在就是一种焦灼纠缠的状态,大周的士兵现在要做的只是拖延时间,等到后援来救人。
主将还在圈子最中心下达各种各样的阵型变化,六营的每个人几乎都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精神。
就这样苦苦支撑里两炷香时间,老郭这一边几乎叫苦连天:“怎么回事,过了这么长时间后面的后援军怎么还没有到,按理说他们是骑兵,速度不会这么慢啊。”
“老郭,当心套索。”旁边有别火的人提醒老郭。
老郭低头,躲过柔部人仿佛戏弄的套马索,大周军成圆形防守后,发现进攻成效并不明显后,这群该死的柔部人也不急与一时冲锋,而是步兵后退,后面的骑兵拿着套马索往大周军人群里甩,勾到人就骑马后撤,硬生生把人从大周军里拖出来,单独被拖出的人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了报团的如铁桶的阵营保护,出去所要面对的就是成千上万的柔部人,从阵营被拖出去,到死之前是柔部人戏弄的千刀万剐。
“妈的,这群狗崽子!”老郭惊恐的躲开套索。
“大熊!”
这是胆小鬼的声音,老郭心中一阵不祥的预感,他扭头看去,之间身材高大的大熊被一根套马索套住。
大熊身材高大,在整个军队都够引人注目的,这些套马索有很多都是以他为目标,大熊已经尽力躲避了,但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套马索一但套上,后面拉扯的柔部人就会骑马往反方向跑,套马索迅速收紧,大熊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自己脖子被勒的差点窒息,他双手抓住绳子,大吼一声希望能把绳子往回拉。
可是大熊力气再大,身材在魁梧,那也不可能和对方骑兵抗衡,套马索的另一端绑着的可是马匹。
老郭差点眼前一黑,还没来得及往大熊身边跑,大熊就一个踉跄,被绳子巨大的拉力扯到在地上,八尺来高的汉子脖子被勒的通红,如物品一般被拖出了队伍。
“大熊啊!”老郭眼泪都要出来了。
楚锦河一愣,似乎听到了老郭的声音,她往旁边看去,这一回头就看见大熊被拖到柔部人阵营的样子,周围的柔部人举着弯刀面目狰狞,看到拖动的大熊如同玩游戏一般往下砍,有的砍到了,一脸兴奋,有的没砍到,一脸沮丧,单方面的屠杀对他们来说,无比的有趣。
楚锦河最后看见的是大熊一身伤口,眼神通红的消失在柔部人的队伍了,她手上的动作不知为什么变得有点沉重,楚锦河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她来军营大半个月,与大熊一火也相处不到一个月,但此刻看到大熊的死亡,她内心居然是滔天的愤怒。
“不要发呆!”七月从腰间取出一把飞镖,往楚锦河头上一扔,切断一把套马索的绳子。
七月的眼神只在大熊身上停留不到一秒,他回头眼中有惋惜,但无更深的情绪了,他是赵笠身边的护卫,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同伴死亡,有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们从小被灌输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要坦然面对死亡。
又拖了近两炷香时间,楚锦河已经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因为她到现在也没有听到有大周军队的马蹄声。
按这个速度,大周就是步兵都够时间跑过来了,更何况当时在点兵台说的是他们先锋军,一但奇袭成功,后面的骑兵就会支援,从他们被埋伏半个时辰了,所谓的后援连影子都没有了。
这个命令是萧呈焕发下来的,楚锦河心里一冷,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为什么无声无息的六营能这么准确被人埋伏,大周高层有柔部人的奸细,这是楚锦河此刻唯一能想到的。
柔部人似乎玩腻了,同时也对大周人的铁桶防守逐渐失去了耐心,柔部人的骑兵从两旁分开,从队伍中间骑马走出一个柔部将领模样的人。
他看了看满脸防备的大周人,不耐烦的用一种语调很奇怪的大周话喊道:“大周猴子们,我知道你们在等待什么,你们在等待着你们的后援,你们的萧呈焕将军,但是你们恐怕要失望了,从你们大营到这里,我柔部都一路有斥候探路,我现在告诉你们,我连你们后援都影子都没有看见。”
大周军陷入了恐慌,但这人的一句话,他所代表的比和柔部人厮杀还要让人恐惧,没有后援,就他们这已经剩了没多少的人,无非与在狼口的肥羊,灭亡只是时间问题,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萧呈焕没有安排后援,那么不考虑别的,他们就算夜袭到柔部大营,那也不过是去送死,整个六营只不过是上层人的炮灰。
六营的士兵曾经对萧呈焕有多崇拜,那此刻他们就有多失望和憎恨。
“他在霍乱人心,不要听他的。”
这是主将的声音,两军交战最怕失了士气,眼看自己这边的士兵变得颓然,坐在马上无比显眼的主将闪电一般做出决策,他从背后拿出弓箭,另一只手从马侧抽出一直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弓箭带着破空声直接射到了那说话柔部将领的脑门。
这一箭准头太足了,柔部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们的将领就直接倒下马来,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
这一下如同火药引子,柔部人瞬间炸了锅,他们举高弯刀,几万人怒吼着向大周军扑来。
“迎敌!”
主将高喊出声,大周军条件反射开始抵抗,生死较量里,刚才低迷的气氛几乎没有时间去考虑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锦河看着身边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七月半边胳膊都麻木了,他与楚锦河灵活游走的杀人不同,打到最后,一把一把弯刀砍来,他根本没有时间使用技巧,只能硬碰硬,出征前磨好的刀剑,已经全部卷刃了。
大周军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柔部人越打越亢奋,楚锦河脸上身上都是血水,她感觉身上越来越疲惫,几次都差点没躲过敌人的弯刀。
原本出来崭新的盔甲,已经有好几处被险险划开的痕迹,楚锦河一声高喊,匕首交叉架住一人劈下的弯刀,对面的柔部人咬着牙,比大周人深邃的五官在这黑夜之中犹如索命的厉鬼。
楚锦河咬牙,抬脚往上一踢,把人踢开,手上的匕首得到一瞬间的空闲,被踢开的柔部人只是后退几步,站定身子又向楚锦河扑来,险中之险的时候,楚锦河把匕首往后一仰,没有选择的把匕首当成暗器一样扔了出去,匕首如离弦之箭,狠狠插在那人额头。
楚锦河来不及看那人倒下的样子,身边又冲来了两个柔部人,没了一个匕首,楚锦河知道自己的杀伤力要大减了,但没等她招架这两个柔部人,一个柔部骑兵冲了进来,楚锦河动作迅速往前一滚,惊险万分从马蹄下滚出来,要是这反应慢一秒,她估计已经成了马下亡魂。
但还没等楚锦河松口气,她突然感觉到背后一股温热,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楚锦河回头,看着的那骑兵走远了,他手持的弯刀上溅满了血液。
躲过了成为马下亡魂,没躲过被那骑兵砍一刀,楚锦河吸了口凉气,额头上的冷汗往下滴。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反转开始
战场从来不会给人喘息的时间,楚锦河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伤口有多重,但是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都被血液打湿了,这样看来,伤口不会浅。
她只来得及思考这一点,之前就盯上她的两个柔部士兵非常贯彻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在楚锦河起身踉跄一下时,就带着丑陋的嘴脸冲了上来,准备砍下楚锦河的脑袋,给自己攒下的人头上再记一记军功。
真尼玛难缠,楚锦河忍着痛,把最后一只匕首扔到其中一个柔部士兵的脑袋,他被匕首的力道打了个后仰,然后轰然到底。
一个柔部士兵倒了,但还有一个,楚锦河后背痛的要死,自来大周以来,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重的伤。
眼看对方已经冲了上来,楚锦河忍着痛就地一滚,但这一滚的确避开了那个高高举起的弯刀的柔部士兵的攻击。
但这一也落入了另一个柔部士兵的攻击范围,那个柔部看见是大周人的衣服,想也没想一脚踢在楚锦河背上。
这一脚正好踢到了自己的伤口上,楚锦河疼的差点眼泪没掉下来,她的半边身子直接让这一脚踢的没知觉了,而更多的柔部士兵向她涌来,楚锦河喘着粗气,眼看四五把弯刀已经举在了自己的头顶,她脑袋一片空白,心中只有四个字,我命休矣。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传来,楚锦河只听到一声马的嘶鸣,面前的柔然士兵们被一匹红鬃烈马踢开。
楚锦河腰上一重,随后她腾空而起,明显被人拉上了马,天旋地转间,楚锦河感觉到自己后脑勺磕到了男子特有的坚硬胸膛,整个人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许久没见,你这脑袋怎么变笨了,不往队伍里面跑,反而往柔部人的队伍冲?”
“嘶~”楚锦河背后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疼的出现了幻觉,居然听到了赵笠的声音。
“忍一忍,马上就结束了。”赵笠低沉的声音传来。
这绝对不是幻觉了,楚锦河一愣,抬头往后看去,黑暗中,赵笠俊郎的面貌浮现在楚锦河眼前,楚锦河不敢置信,这人怎么会在战场上,而且还骑着马。
“你不是在秋水镇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楚锦河把自己心里所想问了出来。
马匹在队伍里跑动,楚锦河眼角的余光看见以赵笠的红鬃烈马为中心,周围有不少人影在人群中上下翻飞,把一切想要靠近赵笠的柔部人抹杀掉。
“我若是不在这里,你今天就死了。”赵笠一向平缓的语调,在这一句话里变得稍微有些严厉。
赵笠说完,楚锦河并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她的注意力后知后觉的放在赵笠穿的一身明光铠身上,楚锦河脑袋死机了一下,如果她记得没错,这身铠甲只有将军以上之位的才能穿吧,还有赵笠的声音也有点耳熟,六营唯一能穿这身铠甲的,应该只有那位六营的主将了。
楚锦河嘴角一抽,内心复杂对赵笠说道:“六营的主将大人,你隐藏的还真够深的啊。”
“过奖。”赵笠眼中有笑意,手上把楚锦河的腰搂的更紧一些,以防她掉下去了。
楚锦河叹了口气,这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她说开始七月为什么会说他在军营有门路,还有之前在点兵台上说话的主将声音那么熟悉。
楚锦河拍了拍脑袋,她早该想到的,明明声音那么耳熟,只不过她一直离赵笠比较远,而且她完全没有敢把赵笠往将军这方面想,所以才没把六营那位主将和赵笠联系在一起。
“赵笠,你现在是一营之将,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得罪萧呈焕了,被这样算计埋伏了一波,死在这,可有点冤啊。”
楚锦河实在有点疲惫,在她记忆里,赵笠应该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体质,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人会上战场,但此刻楚锦河躺在他怀里,不知不觉就有一种很放松的安全感。
“我不会死。”赵笠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语气却是绝对的肯定。
“借你吉言吧。”楚锦河失血过多,已经开始感觉脑袋有些发晕了。
时间拖得越长,大周军就被打的越惨,眼看就要全军覆灭了,突然,柔部军中响起一声号角,原本还对着大周军厮杀的柔部军们突然脸色一边,开始撤开与大周军队的厮杀。
“再忍耐一下,反转开始了。”
楚锦河眯着眼,耳边传来赵笠不急不缓的声音。
与大周军背道而驰的柔然大营方向,在一片黑暗中的天空边缘不知不觉染上了红色。
若是白天来看的话,或许极其不起眼,但在夜晚看来,那简直是吸引人的眼球。
柔部人原本和大周军都杀红了眼,是包围六营的柔部其中一个将领看到了这一幕,几乎惊恐的用柔部话嘶喊:“快回大营,这群大周人是诱饵,狡猾的大周人偷袭了我们的大营。”
柔部因为推进大周领土太顺利,战线一直拉的有点长,后方的国家供应的食物并不太多,所以推进大周腹地的柔部军分成了三只队伍,一只留守梁渠沟子的大营,另外两只在大周附近四处搜刮抢掠物资,而抢到的物资粮草都放在了梁渠沟子的大营。
因为大周军是直线夜袭他们,此次埋伏,他们就近出动的事梁渠沟子留守的军队,大部分留守的军队出来了,那大营里的人就不足一万人,此刻一看火光,只要高级一点的柔部将领都能明白过来,自己的家被人端了,原本以为这群大周步行军是送入狼口的肥肉,现在看来是引诱他们的砒霜。
梁渠沟子的是他们所有的物资粮草还有马匹补给所存放的地方,一但没了,就等于入了大周腹地的所有军队断了粮,两军交战,粮草先行,没了粮草补给,这仗还怎么打。
还有最主要的一点,看天边那火光,大周人袭击的人还不少,他们再在这里久待,大周袭击大营的人就要往这边支援,倒时候不止是大营没了,他们这两万左右的人马也得交代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赵笠畅快的大笑,没有了进攻的柔部人,他把奔驰的宝马勒住,立在队伍中间高喊:“到我们反击了,我们的后援来了,拖住他们,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不得不说,赵笠的确是个能带动人情绪的将领,他这一声高喊,原本就和柔部人杀红了眼的六营将士又陷入了疯狂,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到了后援来了心中的勇气就开始浮现,在听到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他们情绪就再次爆炸了。
战场是个让人迷失自我的地方,当这个生或死交隔的地方,你会很容易忘记害怕,六营的将士不是楚锦河,来这里才一个月不到,他们很多都是已经相处大半年的兄弟,这场战斗,五千人的六营死了大约四千多人,对这些正是热血的儿郎而言,看着朝夕相处的战友倒下,那种痛苦是不可避免的,仇恨的种子早就种下了,只不过此时被赵笠轻易的引爆。
柔部人已经失了底气和士气,此刻在战场,能看到的就是极其讽刺的一幅画面,不足一千的大周残军败将追着数万的柔部人跑。
远方燃起的火光在楚锦河眼中倒映出红色,她靠在赵笠的胸膛上,她不是普通的士兵,她是曾经在后世也参加过战争的军官,看着这场景,楚锦河很快明白了什么:“你一开始就知道我们会被埋伏?”
赵笠神色淡淡,慢慢点点头:“不错,脑袋没有变笨,出战前我和萧呈焕商量好的,在高层领将之中有通敌的叛徒,萧呈焕下达六营夜袭的命令之后,这消息第一时间就被叛徒送出了大营。”
“所以六营夜袭这一计划,只是你们设下的骗局?”楚锦河眼神有点放空,慢慢说道。
柔部人已经乱成一团了,他们可能没有预料到自己刚才还在气定神闲的戏弄六营,而此刻他们的老家却被偷了,居然会害怕被一千人不到的军队追着打。
“嗯,萧呈焕虽说是武将,但他心思缜密,他在来军营之前就把军营查过一遍,我再他之后来的军营,来的第二天他就找我商量了这个计策,六营是新兵,加之又是最让柔部人轻视的步兵,又这个营做诱饵最好不过。”赵笠神色平静的说道,他看了楚锦河一眼,见她听的很认真,于是慢慢继续解释。
“所谓六营夜袭,骑兵支援,这是第一个只是单纯的诱饵计划,这个消息被送到柔部人手上,我们猜测他们就会派大批人马埋伏我们,打我们个措手不及,于是我和萧呈焕心想,不如将计就计,开始不变,只不过六营从先锋军变成拖延柔部人的诱饵,而所谓的后援,早就在昨天就悄悄出了大营,埋伏在梁渠沟子附近,在柔部人派出大批人马埋伏我们后,他们就乘柔部人大营没人,直接发动进攻,烧了他们的大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回到军营
“别说萧呈焕,这破主意八成是你出的吧。”楚锦河脸色苍白,看着赵笠质问,萧呈焕这人虽然骁勇,但为人过于正直,这种阴损的打法不像他的手段,反而和怎么猥琐怎么来的赵笠手段很像。
“不算全部,只能说大部分是我提出来的,细节都是萧呈焕自己想的。”赵笠轻轻一笑,并没有对楚锦河的语气做出什么反应。
“你胆子还真是大,你应该知道这有多凶险吗,萧呈焕带着所谓的后援直插柔部人腹地,要是他动作慢了,不说咱们,整个六营得全部折在这里。”楚锦河笑不出来,六营的将士或许很多人到死都以为自己是要夜袭柔部人的勇士,而不是早在出发前就打上送死标签的诱饵。
“我不会死,你也不会。”赵笠收起笑容,再次重复这句话,他眼神看向远方,属于大周的号角从六营身后响的越来越近,他听见万马奔腾的滔天声势,而眼前看见的,是柔部人如同丧家之犬的惊恐逃窜。
楚锦河连嘴唇也开始发白,失血过多的头晕感让她非常难受。
“阿雅,别讨厌我,慈不掌兵,五千人换柔部留守大营的一万人头,还有他们耐以生存的马匹和粮草,这是值得的,掌权者,眼里只能放得下大局。”赵笠此刻的声音是与他平时完全不同的冷漠,搂着楚锦河的动作愈发用力。
楚锦河说不出话,只是觉得大脑有点眩晕,作为当权者,赵笠其实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战场没有仁慈,换做是楚锦河自己,可能也会这样做,但是她此刻是当局者,她在六营结识了这些最底层的将士。
他们或许很普通,但仔细相处下来,楚锦河对他们每一个人都了解了,对他们而言,这次九死一生的出战是光荣一战,但在掌权者眼里,他们其实只是送死的诱饵,这对六营的将士是不公平的,就是楚锦河在从赵笠口中得知这一点的时候,心也是一寒,还有最让人难以接受的,那就是大熊死在了自己面前。
楚锦河对赵笠做不出埋怨,因为赵笠为的是大局,为的是大周,而且他自己也把生死置之了度外,他也是这只军队的一员。
楚锦河伤口还在流血,她眼前逐渐模糊,赵笠说的这些话是她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段。
再此之后,剩下的事情楚锦河已经完全不知道了,她陷入了昏迷,期间她一直在做噩梦,一会梦见很久以前楚锦山带自己上山砍柴的场景,一会又看见楚锦山身中数刀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再后来就是大熊死时的样子,到最后,画面是赵笠一张冷漠无比的脸,这是心魔,楚锦河知道。
楚锦河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藏青色的床单,楚锦河楞了好一会才稍微动了一下,她抬起头发现自己是呈趴着的状态躺在一张床上。
看周围的环境,是军营大帐的样子,只不过这件大帐绝对不是自己原先在老郭那一火的那间大帐,因为大帐里只有一张床,而不是通铺,周围的装饰也比普通大帐要华丽。
楚锦河用手撑着床,想要起身,这一动背上一股刺骨的疼痛传来,楚锦河吸了口凉气,老实趴下不敢动了。
她感觉自己背上被绑上了厚厚的绷带,自己刚才那一动,刚好扯到了伤口,希望没有出血。
楚锦河趴下后,先松了口气,这里应该是赵笠的大帐,她假扮的再像男子也无法掩盖她是女子的身份,军营从来不允许女子进入,一但就医,衣服一把,那她女子的身份就等于宣告于整个六营。
赵笠好在不算缺德,没把她送回原来的火里,还知道管一管她,以他主将的身份,帮她治伤并隐瞒女子一事应该不算大事。
楚锦河左思右想间,大帐的门帘被推开,一个消瘦小兵打扮的人端着水进来了,他一见到楚锦河睁着的双眼,眼中露出惊喜的神色,三步做两步走进楚锦河,用一种嘶哑的声音道:“楚姑娘,你终于醒了。”
这估计是所有小说女主在受伤醒后会听到的第一句话了,楚锦河心里吐槽,对着这个陌生的小兵点点头,声音有些弱气的说道:“有水吗?我有点渴。”
“自然有。”小兵后知后觉从旁边的矮桌上用陶碗倒了一杯水,慢慢送到楚锦河嘴边。
“我自己来。”让人喂就实在太尴尬了,楚锦河只是后背受伤,又不是全身瘫痪了,所以她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接过陶碗。
但这一伸手,手臂上凉嗖嗖的感觉让楚锦河呆住了,她脸色一黑,把陶碗递会小兵手上,在小兵茫然的神色里,楚锦河把被子拉起一条缝,眯着眼睛往里看了一眼,随后就呆住了。
楚锦河马上把被子盖上,被子底下,她居然是裸着的,这让楚锦河有点接受不了,她面色凝重的看向小兵,试探性的问道:“你知道是谁给我换的衣服吗?”
按理说,军营之中应该是绝对没有女性的,楚锦河看到自己被子底下光溜溜的样子才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她受了伤,那肯定要把衣服脱了上药的,那么是谁给她脱的衣服,虽然楚锦河是现代人,也明白病不忌医这个说法,但一想到可能给她换衣服的是个男人,那她心理上估计有点接受不来。
“别担心,是我。”
小兵张嘴正要说话,从大帐门口掀开帘子,又进来一人,是身穿着轻甲的赵笠,他似乎是在门口就听到了楚锦河的问话,此刻正一脸笑意的向楚锦河走来。
不,是你我也放心不了,除非你给我换药之前就变性了我或许还能接受一点,楚锦河脸有点黑,看着赵笠神色复杂。
赵笠眼中闪过交狡黠,对一旁的小兵做出一个别说话的动作,笑着慢慢说道:“丫头,你这身材真是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你能这么完美无缺的装作男子不被人发现,我觉得是有理由的。”
“管你什么事!”楚锦河额头上青筋暴起,咬着牙说道。
赵笠走到楚锦河身边,让小兵退开,然后毫不讲究的坐在楚锦河床边的地上,反正地上也铺了柔然的地毯,并没有什么凉气。
他把矮桌上的陶碗温和的送到楚锦河嘴边,让她喝点水,然后笑着说道:“阿雅,按理说我在战场上也算是救了你一命,那算是英雄救美了,虽然你现在和美还搭不上什么边,但按话本子里写的,怎么样也该以身相许了吧。”
“那你别救,让我死了算了。”楚锦河喝了口水,差点被赵笠的话雷的差点喷出来,她忍了忍,把水咽下,避免碰到赵笠脸上,非常直接的说道。
赵笠挑眉,并不意外楚锦河的回应,反而是一旁站着的小兵,看着赵笠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他什么时候见到过自家主子这么无赖的样子,这简直比看见猛男学女子跳舞还令人难接受。
赵笠笑容不变,还好心的帮楚锦河把被子往上提了提,继续慢慢说道:“先别这样说太早,我带你回来你就昏死了,为了帮你处理伤口,我可是放下了男女大防,帮你脱衣服上药,该看见的不该看见我都看见了,反正我从眼睛到内心已经不纯洁了,你多少得给我负一下责吧,不如我就委屈一下,娶了你算了。”
“你敢不敢再不要脸一点,我没找你负责,你反而找我负责?”楚锦河不敢置信这种无赖的话是从那个表面笑脸,内心冰冷的赵笠嘴里说出来的。
赵笠深思了一下,做出一个我觉得你说的对的表情,不急不缓的说道:“你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的确该我负责,那你放心嫁给我吧,我绝对对你的下半生负责到底。”
“你去死吧你。”楚锦河举起枕头,愤怒的准备往赵笠身上扔去。
赵笠按住楚锦河的手,总算收起了那副调戏面孔,眼中满是温润笑意的说道:“别动,当心扯到伤口,我与你开玩笑的,你身上的衣服是八月帮你脱的,你放心,没别人看见。”
楚锦河恨恨的收回手,张口问道:“八月是谁?”
“姑娘,是我。”原本一直被晾到一边的小兵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楚锦河脸色没有丝毫变好,反而是变得更糟糕,这不还是个男人吗,还不如赵笠帮自己脱呢,不对,赵笠也不行。
似乎是看出了楚锦河的心中所想,八月轻轻一笑,走到楚锦河身边,变了一个声音说道:“姑娘,我是女子。”
八月这次说话的声音是一种清脆的少女声线,这种声音配合着她那张黯淡无光的男子面孔,让楚锦河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赵笠把给楚锦河喂水的陶碗放下,嘴角勾了勾的说道:“听名字你也知道,八月是我的侍卫,她是女子,擅长易容术,军营不准带女子进来,她一直是以易容男子待在我身边保护我的,至于声音,那也是她易容术的一种。”
第二百二十五章 昏迷之后
“你身边真是能人辈出啊。”楚锦河嘴角一抽,尴尬的笑了笑,不可否认,在得知八月是女子时,她心里的确是松了口气。
“八月,把熬好的粥端进来。”赵笠对八月吩咐道。
八月点点头,收起笑脸,往外面走去。
等她走出门,赵笠在转头对楚锦河说道:“你睡了三天,也该饿了。”
楚锦河的确感到肚子在唱空城计,但听到赵笠说她昏迷了三天,她却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我睡了三天?”
赵笠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慢慢喝了一口,不急不缓的说道:“嗯,从你昏迷算起,今天是第三天,你伤口不浅,从肩膀到脊梁处很长,不过你放心,我用的都是不让你留疤的药,从战场带你回来,第一时间我就让八月帮你处理好伤口,但是天还没亮,你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开始说胡话,好在没有维持多久,第二天你就退了高热,直到今天你才醒过来。”
高热就是高烧,这个时代没有青霉素和破伤风一类的药,一般受伤容易感染,感染就会出现发烧的情况,看来赵笠给自己用的药应该不菲,而且在高烧后很仔细的照顾自己,不然没有治疗感染的药,和无微不至的观察照顾,人很容易就这样高烧中直接烧坏脑袋和猝死。
“多谢你了。”楚锦河诚恳的和赵笠道谢。
“嗯,决定以身相许了吗?”赵笠不在意看了楚锦河一眼,半是调侃的说道。
楚锦河哑然失笑,原本道谢营造的严肃气氛一扫而光,她叹了口气,慢慢问道:“我昏迷之后,后来怎么样了。”
赵笠似乎早就知道楚锦河会问这一点,他把茶杯放下,慢慢说道:“你昏迷之后萧呈焕带着突袭了柔部大营的骑兵很快就赶到了,六营的人拖住了很柔部步行军,这次出战,根据统计,算上六营几乎全灭和萧呈焕突袭损失的将士,足足折了七千多人。”
楚锦河一愣,嘴唇不自觉的紧抿,七千粗略听来似乎只不过是个数字而已,但楚锦河是切身经历过这场厮杀,这七千里的每个人曾经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赵笠垂眸,神色有些淡漠,他把楚锦河的表情收入眼底,继续说道:“这七千人换来的是敌军一万五的人头,还有他们的大本营,梁渠沟子的柔部人大本营被烧了,他们没有了补给,还在大周腹地游走的四万柔部人就没有什么好怕的,萧呈焕接下来的目标应该是主动出击,收回失地,没有后备支援的游走柔部人,是没有资本和我们耗下去,的萧呈焕只要往前移动战线,他们就会如惊弓之鸟退回大周边城。”
“但愿如此。”楚锦河不想思考这些,有些疲惫的说道。
七千人的伤亡对全部大周军来说,其实并不值得一提,更何况这七千的伤亡换来的是是一场无比划算的大胜利。
心里明知道这一点,但楚锦河还是有点难受,这些就让当权者去思考吧,她避开这个话题,不去给自己找难受了。
“我原来那一火同伴怎么样了,还有七月呢,他一直守在我身旁,我自醒来还没有看见他。”
赵笠换了个姿势坐好,看了楚锦河一眼,很耐心的回答楚锦河的问话:“你原来那一火除开你和七月,还活下来的似乎只有一个叫杨鸿的和一个叫陈小付的,其余人都英勇殉国了。”
对于赵笠的身份而言,一个低等士兵的一队人从来入不了他的眼,但他太了解楚锦河的性格,在战争结束后,还特地让人去打听了,就是知道楚锦河醒来会有这么一问。
陈小付是胆小鬼的大名,楚锦河深吸一口气,一个火除开自己和七月身上有功夫能自保,剩下活下来的居然只有两个人。
楚锦河的吸气扯动了背后的伤口,尖锐的疼痛让楚锦河打了个寒颤,她闭了闭眼,把苦笑藏于心底,这场几乎送命的诱饵之战,大熊死在自己面前,身为老兵的老郭也未能幸免,还有那个一直呱噪的银子,总是会用很奇怪眼神看自己和七月,但楚锦河明白他眼中并无恶意。
楚锦河知道上了战场什么都是不可预测的,死人只是时间问题,但她真的很难预料,她与同火出战的第一场战争就打的这样惨烈。
“我...知道了,那七月去哪儿了。”楚锦河有点情绪低落的趴在床上,问起一直没看到的七月。
赵笠看了楚锦河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在接受惩罚。”
“惩罚?为什么要惩罚?”楚锦河一愣明显没想到赵笠是这个回答。
赵笠慢慢说道:“我把七月放在你身边,任务就是护你周全,但这次上战场他居然让你受伤了,那就是失了作为侍卫的职责,自然要受罚。”
楚锦河皱起眉头,慢慢帮七月解释道:“战场那么混乱,我并不是那种时刻都要人保护的人,七月功夫再高也难在那么多人群保护自己的同时再抽空保护我,为这时责罚他是不是太过了。”
“身为侍卫就要有时刻为主子赴死的觉悟,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差点死了,他没保护好你是事实,你说的解释不是他无能的借口。”赵笠摇了摇头,眼中一暗,似乎又想起前几天在战场的情景了。
楚锦河还要在说话,赵笠突然打断她道:“你老是这么帮七月说话做什么,你对他怎么比对我还亲热?我只是处罚他又不是要他的命,他死不了的。”
楚锦河一身鸡皮疙瘩差点起来,直接说道:“我什么时候对你亲热过,你说的好肉麻,七月从你把他放在我这里与我相处也有一年多了,你有陪我这么长时间吗,作为朋友,我的关心有问题吗?”
赵笠没有说话,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安静,楚锦河一愣,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赵笠也轻轻一笑,楚锦河琢磨不透这家伙在想什么,只是莫名的觉得哪儿不对劲,自己说话这味道怎么这么像异地恋的女朋友向男朋友抱怨?
“我知道,我以后会多抽时间陪你的。”赵笠非常诚恳的点头,压着笑意想哄小孩一样和楚锦河说道。
楚锦河:“......”
就在这时,大帐的帘子被掀开,八月端着放着粥和小菜的托盘近来,一进来就看见自家主子笑的非常愉悦,和楚姑娘一脸微妙的表情。
“主子,刚才萧将军派人来请你,说有事与您相商,让您去一趟主帐。”八月把托盘放在矮桌上,半跪在地上和赵笠说道。
赵笠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给了楚锦河一个平时常挂在脸上的笑容说道:“我思来想去阿雅你也是女子,如今受了伤多有不方便,七月是男子,这时候在你身边就显得不太好用了,他就暂时由我收回去了,以后就让八月跟在你身旁,她是女子,在你身边也方便一点。”
这个安排合情合理,楚锦河没理由拒绝,只不过她和七月相处这么长时间,是真的把他当朋友,难免有些失落,所以她神情遗憾:“嗯,你的人归你安排。”
“嗯。”赵笠笑了笑,走出了大帐。
“姑娘你先喝粥。”在没有别人在场的时候,八月用的是女子本音。
“我自己来。”楚锦河接过勺子,看了眼八月。
赵笠说八月是易容术的高手,这一点不是他吹,八月坐在楚锦河的旁边,两人离这么近,楚锦河看着八月易容的和男子非常相似的五官,愣是没看出一点破绽。
只不过女子比较娇小的身材没有办法改变,所以八月易容的男子表面上是个略带黝黑面相的瘦弱小伙子。
听着一个完全看不出破绽的男子面貌,开口却是女子的柔和声线,楚锦河喝着粥,免不了视觉上有点冲击感。
楚锦河喝着粥,八月身为女子,的确很细心,这粥端上来是刚好可以入喉的温热,不至于太烫嘴。
但八月和七月随和的性格不太一样,她话似乎很少,楚锦河喝着粥,她也不说话,就是一直看着楚锦河,看的楚锦河自己都有点尴尬了,于是她随意开口问道:“八月,赵笠手下的侍卫都是以月份为命的吗,我先是见过满月,在是他放在我身边的七月,最后是你的八月。”
八月没有想到楚锦河会和她搭话,所有表情有点意外,慢慢解释道:“嗯,准确来说我们有很多名字,但以月份命名的才是主子正真赐予我们的名字。”
其实这一点楚锦河早就注意到了,她也好奇了很久,此刻能和八月聊起来,她就很感兴趣了:“你们这月份排名是按什么排的,年纪吗?你是八月,在七月后面,那你不是七月的妹妹。”
对楚锦河说的妹妹一词,八月似乎有些难理解,她摇了摇头,直接说道:“这个排名没有什么意义,我们跟在主子身边很多年了,在我们幼年被选拔,送到主子身边,我们才有了名字,这个排名更像是先来后到的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