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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嫡宫全文阅读

作者:寒浦     庶女嫡宫txt下载     庶女嫡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18 田庄打鬼

    自打回了京城,林玉安就一直忙碌着打理外祖母留给她的那些产业,一连离开了几个月,难免有人心头生鬼,账目总是生出问题。

    林玉安去隔着喜安庄五里地的登鼓庄查看秋收就发现了大问题。

    今年收的谷子比起去年竟然足足少了一半,这可不是一担两担的事了,必须好生查一查。

    秋日艳阳,日头正烈,林玉安坐在竹轿子上,打着伞仍觉得热。

    田庄的林管事已经带着人在田庄路口等着了,见了林玉安,纷纷恭声行礼。

    林玉安淡淡的应了一声,轿夫没有得令不敢停,直接从一众人面前走了过去。

    林管事穿着一件棉麻粗布褂子,看起来黝黑健硕,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跟了上去。

    “东家这是第一次来田庄,不如先去喝口凉茶,井里面镇着西瓜,您吃了也好消消暑气,可不能把您热坏了。”

    林管事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林玉安。

    少女眉目疏朗娇美,面无表情也让人觉得漂亮极了,像是一颗莹润的玉珠,叫人挑不出瑕疵来。

    再看她穿着一身香云纱用月牙色丝线绣着的云袖褙子,里面穿着一条月牙色的挑线裙子,淡雅中透着大户姑娘的清贵,又有着几分江南女子独有的温婉气韵。

    不过打扮的再如何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林管事很快收敛面上的神色,转而笑眯眯道:“东家莫不是中了暑气,身子不适?”

    林玉安也知道事过犹不及,遂回道:“天气虽大,可我这脑子里还是清醒的。”

    林管事一听这话就品出了几分味道来,神色几经转换,仍旧笑着道:“东家说笑了。”然后吩咐轿夫,“前面左拐就到了。”

    林玉安没有开口阻拦,红缨却显得有些急躁,高声问林玉安:“姑娘走右边还是左边?”

    林管事听了红缨的话,笑容就淡了些许。

    林玉安扫了林管事一眼:“左边吧。”

    林管事住的地方是一座青瓦砖房,修得很是宽敞,屋里的家具也一应俱全,她到的时候正碰上两个穿着粗布麻裙的妇女往外走,见了有贵客来,忙退到一旁回避。

    进了屋,林管事的娘子就端了茶进来,林管事又亲自倒了一杯茶给林玉安,这才坐下,端起茶一喝,立刻变了神色:“怎么回事儿,说了是东家要过来,怎么还把自己喝的霉茶拿出来,你是做什么吃的!”

    林管事的娘子瘦瘦小小的,面皮倒是白净可人,但看林管事的目光就透着几分胆怯。

    她磕磕巴巴道:“爷别恼,我这就去把茶换了。”

    待她一走,林管事就满脸堆笑满带歉意的对林玉安道:“真是对不住,我这屋里简陋,加上这两年收成不好,茶舍不得喝就生了霉,我昨儿去买了些新茶回来,都是贱内不知礼数,轻慢了东家。”

    林玉安笑而不答,很快林管事的娘子就折了回来,上了新茶,又端了切好的西瓜上来。

    林玉安拣了一块起来,却看见林管事一动不动,便笑道:“林管事怎么不吃?”

    林管事目光一黯,神色凄哀,低眸摇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才道:“不瞒东家,今年收成不好,这西瓜也是为了招待东家才买的,我们这些粗人,平日里饭都吃不饱,吃这些做什么。”

    林玉安听了,眸中闪过一抹亮光,也没有接林管事的话茬,只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屋子修得好,林管事屋里这花瓠是汝窑天青釉面的花觚吧,我外祖母屋里也有一个相似的,这甜白瓷的茶盏也很不错。”

    林玉安漫不经心的说着,林管事脑门上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他深吸一口气,强笑道:“东家说笑了,那都是我那贱内不知从哪里弄回来的,哪里能和老东家的相提并论。”

    林玉安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秋奴和红缨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林玉安身后,门外两个婆子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姑娘妆安!”

    “方妈妈许妈妈免礼。”林玉安虚扶了两人一把,两个婆子站直了身子,笑着对林玉安点了点头。

    林玉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不由感叹这两个人不愧是外祖母一手栽培出来的人,办事比寻常人利落多了,手起刀落,毫不拖泥带水。

    方妈妈径直走到林玉安身边,凑到她耳边低语道:“果然如姑娘所料,外面藏了不少人,带着棍子菜刀,估计只要姑娘发难,今日就会出人命。”

    林玉安神色渐渐凝重,难怪这林管事敢如此有恃无恐,只怕是料定了老夫人一去,她如今无人庇护。

    曾经自己有外祖母护着,如今她只有靠自己,有些事也该拿出些气魄了。

    今日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要恶战一场的准备了。

    “林管事,你这里应该不缺一间客房吧,我有些乏了,对账的事还是等我睡着了再说吧。”

    林管事一听,就有些为难起来,左右望了望,笑道:“东家说的哪里话,只是我这里太过粗鄙,哪里能让东家这样金尊玉贵的贵客住,不如我这会儿就把账本给您对了,您也好早些回去歇着。”

    果真是在田庄里成了精的,嘴角笑意渐渐淡去,杏花眸子里冷意愈加明显,她缓缓座回了椅子上。

    “林管事这么一说,我倒是不好困乏了,这凡事还要看林管事的脸色,也不知道如今这田庄是姓我的这个林,还是你的那个林?”

    林管事见状也不再转模作样,盛满谄媚的一张脸冷了下来,一拍衣袖坐在了椅子上,拉长声音道:“东家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在田庄这么多年,老东家一句话也没有数落过我,到了东家这里,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莫不是看不上我们这些靠土吃饭的泥腿子?!”

    “林管事这张嘴好厉害,若是叫外人见了,只怕要问一问哪个是主子,哪个是下人了!”

    许妈妈神情严厉的盯着林管事,眼角眉梢的褶皱里都透着几分岁月沉淀下来,阅尽人事的犀利神色。

    林管事面色不耐的望向许妈妈,许妈妈神色不变,毫不示弱的瞪着林管事。

    “你一个下人,东家说话,你插什么嘴,狗仗人势的东西!”

    林管事手指朝着许妈妈指指点点,狂妄至极。

    许妈妈眉毛一竖,厉声道:“你娘没有教你怎么做人,今儿我就帮她教教你这孽畜!”

    “许妈妈!”

    林玉安喝止了想要动手的许妈妈,许妈妈有些不愿,却还是犹豫着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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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靠山

    林管事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林玉安面前,躬身看着她,目光里赤.裸裸的挑衅之意。

    “看在你也姓林的份儿上,我就不动你,可你也该明白,这一朝天子一朝臣,老东家是王家的老祖宗,你算什么,你想动我,也不看看我林老三在登鼓庄干了多少年,我就是当着他们的面打死你,你又能如何,大不了明日就说是庄子上摸进了贼人,官府我也有人,你和我斗?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姑娘还太嫩了点!”

    林玉安怒极而笑,她今儿还真是大开眼界,她在这里,这林管事都如此嚣张,不知道她不在这里的时候,田庄的佃户们日子怎么过的。

    两日前她让人偷偷暗访,回来的人说登鼓庄的人很警惕,他们看见了一群人衣衫褴褛在地里面收庄稼,吃饭都是坐在地上,用手抓着酸臭的馊饭,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一桶一桶放在那里,苍蝇蚊子四处飞舞。

    这也是为何林玉安会亲自来登鼓庄的原因之一。

    这林管事不能不说是个混账,平日里没少干欺压佃户的事吧,只可惜他们虽与自己是主仆之名,可这林管事却是王家的下人,是当初余氏当家帮着外祖母管理产业的时候从府里送过来的,身契也不在她手上,她自然也不能随意处置他。

    “田庄上亏空的东西去了哪里,林管事心知肚明,不用和我绕圈子,你是王家的下人,我也是王家的表姑娘,难道我还处置不了一个刁奴吗?”

    林玉安语气听起来很是不经意,可让人听着却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

    林管事不愿意承认自己有些畏惧眼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姑娘,可是心里的发怵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气势十足:“东家不必吓唬我,我走的路比你吃的饭是还多,你觉得我会被你吓着了?”

    林玉安没有再纠结这个话题,转而冷声道:“林管事不必恼怒,我今儿来也不是为了和你明火执仗的大动干戈,你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把别人当傻子耍。”

    不等林管事说话,她继续道:“你破绽百出,还以为自己天衣无缝。今年收成,其他田庄的收成都有所增长,偏偏你管着的田庄竟然亏了这么大一笔数字,其二,我一来你就想方设法的和我哭穷,却忘了把名贵的花瓠收起来。”

    说着她略微顿了顿,“还有,今儿我进来遇见的两个妇人应该也是来你这里伺候人的吧,你说昨儿才买了新茶,你夫人不愿意拿出来,西瓜这么贵,她却舍得,林管事你的话前言不对后语啊。”

    方妈妈和许妈妈还有一旁的秋奴红缨都被镇住了,姑娘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敢情她一开始就看得透透的,她不说都没有人察觉。

    尤其是方妈妈和许妈妈两个老人,原觉得林玉安不过是仗着是五姑奶奶所处,才能够得老夫人的欢喜,所以一直有些轻怠她,如今看来,这位表姑娘并不是表面上的绣花枕头。

    林管事神色怪异的盯着林玉安,感觉自己好像一丝不挂被人看得明明白白,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慎重起来。

    这个少女比他想的更难应付啊,不过还好自己事先已经布置好了人手,不管今日她如何舌绽莲花,他也要她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只要她死了,到时候再随便推个替罪羊出去,这事儿就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了。

    想到这里,林管事的底气又足了,他轻笑了两声,一脸痞相:“东家真是聪慧过人,而且还长得如此漂亮,还只可惜天妒红颜呐!”

    说着就把茶盏往地上一掷,满面得意的笑了起来,“你就等着被人抬回去吧!到时候把你的手打断,舌头割掉,就死无对证了!”

    可惜他说完了话,想象中应该拿着刀子棍子进来把屋子团团围住的人没有出现,却听见一道鼓掌声,就看见一个坐着轮椅的美男子走了进来。

    林管事直觉大事不妙,转身就想往外跑,脚还没有迈出门口,就看见院子里站了黑压压一堆人,这些人整装待发,腰间佩剑像是随时要出鞘,嗜人血,吃人肉。

    林管事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神情呆滞的转过身望着余嘉和林玉安:“东家,我只是一时失言,您别往心里去,我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您啊!”

    他两股颤颤,皱着眼睛眉头,仿佛要哭出来。

    林玉安并没有同情他,心道这林管事和徐婉音加上余氏,还有陈大娘子和方大娘子,都能够去开个戏班子了!

    余嘉推着轮椅走到林玉安身边,声音忽然柔了下来:“没有被吓着吧,我来晚了。”

    林玉安没有想到余嘉会来,心情有些复杂的摇了摇头,心头却像是吹进了一阵阳春三月的暖风,让人不由温柔下来。

    “把他拖出去,手脚打断,舌头割掉!”

    余嘉的声音冷漠的吩咐道,屋里忽然弥漫着一股尿骚味,林管事一把匍匐在地,一个劲儿的向林玉安磕起头来:“东家饶命啊,东家饶命啊,我可是跟了老东家这么多年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东家……”

    林管事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两个护院把他直接拖了出去。

    “走吧,先回去,这里我会处理。”

    “那些佃户呢?”

    “别担心,我会让人妥善安置他们的。”

    林玉安闷闷的应了一声,用力的点了点头,她不会再问余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了,因为她明白,清楚的明白,余嘉很在意她。

    余嘉亲自送林玉安回了王家,这才离开。

    林玉安站在后门处,听着马车的轱辘声完全消失才回去。

    她忽然明白,余嘉也是她的靠山。

    刚回闲云阁,凳子还没有坐热,王萱柔就过来了。

    “玉安。”

    王萱柔端庄的走了进来,轻声喊着林玉安。

    见过王萱柔蛮不讲理的时候,林玉安觉得自己有些不习惯王萱柔这副矫揉做作的模样。

    “柔表姐妆安。”林玉安起身给她行礼,礼仪得体,半分不错。

    王萱柔拉着她的手,嗔怪的笑道:“这么客气做什么,对了,英国公府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二妹妹小产了,母亲让我过去看看她,你同我一起去吧。”

    王萱蕊小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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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假面人心

    “二妹妹太粗心了,自己怀了孩子也不知道,每日还去英国公夫人哪里抄经书,谁知昨儿暑气太重……”

    王萱柔一脸同情的说着,然后就去拉林玉安:“走吧,都是姐妹,我们去看看她。”

    林玉安无奈,跟着王萱柔上了马车。

    马车从王府到英国公府走了一柱香的功夫,王萱柔兴致高昂的先下了马车,等着林玉安下了马车再一同进了英国公府。

    这个地方,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林玉安一想到汪泽,心里就不适起来。

    英国公府的下人看起来颇有规矩,一声不吭的引着两个人往内院去。

    英国公府和荣国公府的布局相似,只是假山借景的风格有所差异。

    天气太热,没走一会儿就热得人满头大汗,王萱柔神色不满,停下了步子:“你们英国公府没有一顶软轿吗?”

    前面领路的小丫鬟神色不变,恭敬道:“王小娘的院子就在前面了,夫人的娘家姑娘过来也没有小轿,王大姑娘见谅。”

    王萱柔面色一怔,呆了片刻才回过神来,一句话也没有说。

    林玉安颇有些惊讶,以为王萱柔要发难,没曾想她按捺住了。

    说是不远了,结果走了两盏茶的时间才到。

    王萱蕊的院子不大不小,正房耳房,还有院子一应俱全,看起来中规中矩。

    院子里摆着一圈荷花缸,粉粉白白的荷花躺在莲叶上,看起来很是喜人。

    “棠华苑的也太欺负人了,小娘就这样忍气吞声,我却是觉得这口气卡在嗓子里咽不下去!”

    接着一盆水泼了出来,王萱柔走在前面,被淋了个正着。

    “你做什么的!没看见人吗?”盈春又气又急,上去就骂开了。

    王萱柔抹着脸上的水,一脸杀气的抬头望向门口吓呆了的丫鬟,这丫鬟正是盈梦,原本王萱蕊出事之后被关了起来,王萱蕊出嫁时把她带上了。

    “大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盈梦目光闪躲的回头看了一眼,结结巴巴的问道。

    王萱柔身上湿透了,天气热,穿的又是轻薄的纱裙,这一沾水,里面穿的什么都有些透了出来。

    林玉安就看见王萱柔里面若有若无的透出一件红色马蹄莲的肚兜。

    她不由暗笑,王萱柔也该嫁人了。

    一旁的洒扫婆子都停了下来,看着这一幕闹剧,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王萱柔顿时觉得脸面尽失,气呼呼的拍掉盈春帮她擦水的手,几步进了屋。

    屋里布置得格外素净,林玉安有些惊讶。

    王萱蕊在王家做姑娘的时候,屋子里极尽华丽,王忠德很是偏爱她,但凡得了好东西,都是先往她们母女房里送,何曾见过这么素净的布置。

    王萱蕊躺在雕着花鸟的架子床上,床上挂着白色的帐子,王萱蕊躺在秋香色锦被里,露出半张惨白的脸庞。

    “大姐姐,你们怎么来了?”王萱蕊声音温和,眸光蓦地亮了起来。

    王萱柔浑身湿淋淋的,哪里有功夫和她说,急忙道:“快拿件衣服给我,我被你的丫鬟弄成了这副模样,怎么见人啊!”

    王萱蕊转头看向走进来的盈梦,盈梦立刻就去衣柜翻找起来,想要将功补过。

    找了一会儿,她拿着一件紫色束腰绿萼梅的纱裙过来:“大姑娘,这条裙子您满意吗?”

    盈春接了过来,给王萱柔看了看,王萱柔皱了皱眉:“二妹妹这是多久没有做过新衣服了,这衣服我记得是去年父亲带回来的料子。”

    王萱蕊面色一红,忽然痛苦的闭上的眸子,盈梦大着胆子道:“姑娘来了府里,就没有过上一天安生日子,别说做什么衣裳。”

    王萱柔听了这话,又见王萱蕊面色不好,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带着盈春去换了衣裳。

    林玉安这才走上前去,她不喜欢王萱蕊,可是也不能表现的太明显,遂道:“蕊表姐好些了没有,大夫可来过?”

    王萱蕊在王家娇蛮惯了,到了英国公府受了太多的搓磨,渐渐明白了在家时的好,脾气也不似从前那般骄纵了。

    她强笑着道:“劳烦表妹牵挂,已经好多了。”

    秋奴看到王萱蕊就想起当初闲蒲被她打死的事儿,王萱蕊如今竟然这样谦逊有礼,让她差点惊诧出声。

    林玉安却是觉得,人总是要经历过一些事才会明白,才会看清有些事和人的好歹。

    王萱蕊的棱角也算是被英国公府磨平了。

    林玉安叹了一口气,丫鬟就奉上茶来,她端过茶,低头不语。

    王萱柔很快就回来了,她净了面,口脂都没了,又问王萱蕊要口脂。

    王萱蕊面露难色,王萱柔几番询问才知道,竟然是世子夫人胡锦绣让人取了回去,且每日都会来取,到了晚上才让人送回来。

    王萱柔一听,当即就摔了茶盏:“世子夫人竟然这般跋扈欺人,半分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她这是怕你夺了她的风头吗,还真当王家没人了!”

    王萱蕊被口水呛住,躺在床上猛烈的咳嗽起来,惨白的脸上因为激动浮起两抹红晕。

    “大姐姐,你别说了,这院子里有人。”

    听到王萱蕊艰难的话,王萱柔神色渐渐缓了下来,看着地上的碎成一片一片的茶盏,有些担心:“莫不是这里的东西你都不能做主?”

    王萱蕊没有回答,而是一脸痛苦的侧过脸去。

    盈春一听王萱柔这话,愤懑道:“大姑娘有所不知,这院子里的东西,从花草到屋里一应器具都是上了册子的,但凡少了或是破了什么东西,就要从姑娘的月例里扣,世子爷从来不过问,有时候姑娘一个月几乎扣得没有剩余的银子,捉襟见肘,出了不少叫人笑话的……”

    “盈梦!”

    盈梦还想说,却被王萱蕊呵斥了一声,王萱柔听了这话,什么也没有再问。

    林玉安在一旁却觉得王萱柔并不是真的同情王萱蕊,在她眼里,隐约闪烁着一抹莫名的欢喜。

    这人间世事,眼见也并不一定是真的,她忽然想起殷小娘和侍兰齐齐暴毙的事,只是为何会想起,她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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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 及笄

    事到如今,她仍然觉得当初那桩不了了之的事太蹊跷,整件事背后一定有只黑手操纵这一切,只是她现在还不清楚究竟是谁。

    王萱蕊如今把日子过成了这副模样,她并不觉得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王萱柔说得气势汹汹,却也没有去给王萱蕊声张正道,说着说着便谈到了旁的事上,王萱蕊精神不好,说了几句话就昏昏欲睡。

    临到辞别时,外面禀报世子爷来了。

    汪泽进来时,还大喘着气,显然是赶过来的,他毫不避讳的进了屋,笑着和王萱柔林玉安两人打招呼。

    看向林玉安的时候,目光里就透着一种难以寻味的情绪。

    林玉安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道:“大姐姐,我先出去等你。”

    话罢就要迈步出去,却听汪泽道:“莫不是表妹不喜我,怎么我一来你就要走。”

    林玉安听得心头怒火中烧,汪泽这样不依不饶,究竟想要怎样,他绑了自己意图不轨的事她现在还没有忘呢!

    她转过身,神色冷漠:“世子爷说笑了,我身子不适,先出去了。”

    汪泽面色铁青,看着林玉安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这才转过身。

    如今王家的掌家大权又回到了余氏手里,王忠德和余氏如今貌合神离,最近府上又多了两个美妾,听说是四王爷送来的。

    王忠国原是让王忠德送回去,却被王忠德说服了。

    王忠德觉得送回去会得罪四王爷,还不如留下来,放在府里不动就行了,王忠国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谁知道没有几天,这两个美人就上了王忠德的床,气的王忠国两天没有理会王忠德。

    当然这些事不会对外人言。

    日子平淡无奇,转眼间就到了林玉安及笄的日子。

    一想到余嘉说的及笄就要成亲,林玉安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她现在的确很想离开王家,王老夫人离开之后,魏氏回金陵一直没有回来,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有的只是无止境的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离开王家去荣国公府,这意味着要换一个战场,荣国公夫人并不是表面那样简单,而且余嘉不是国公府独子,他还有一个弟弟。

    想到这里,林玉安脑海里浮现出余昊那张和余嘉有些相似又截然不同的面庞,清朗中透着淡淡的儒雅。

    可是很快又想到荣国公夫人对余嘉的态度,她觉得去了荣国公府只怕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及笄礼很简单,余氏没有想要大办,可是王家外面却围满了人,一十里红妆漫延了很远,一袭喜服的余嘉骑在高头大马上,面上竟然还挂着淡淡笑意。

    余氏亲自为林玉安梳了发髻,送了及笄礼,就听见外面有婢女急急的进来禀报:“夫人,荣国公府来接人了!”

    “接什么人?”余氏一脸的不解。

    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接表姑娘,说今儿是表姑娘的大喜日子!荣国公世子亲自来接人!”

    余氏当场石化,呆愣了几息时间才回过神来,倏然站起身就往外走,口中念着:“这孩子怎么回事,什么也没有说,亲事不是取消了吗,这又是闹哪一出?”

    林玉安没有想到余嘉来得这么快,她心里漾开一圈甜甜的蜜。

    不一会儿,外面有丫鬟恭声行礼:“三夫人妆安,三姑娘四姑娘妆安!”

    林玉安一听就惊讶了,三夫人?魏氏不是在金陵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直到亲眼看见魏氏挑了帘子进屋来,林玉安才真的相信三舅母真的回来了。

    她对魏氏有种如同对母亲般的亲昵,见了魏氏,心情忽然有些感慨。

    魏氏穿着一件宝葫芦纹的夹棉袄裙,发髻梳得干净利落,一张圆圆的脸上盛满了笑意,叫人不由亲近。

    林玉安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红了,王萱薇和王萱蓉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跟着魏氏,两个人和林玉安互相见礼,林玉安才收敛下情绪,却还是忍不住扑到魏氏的怀里,甜甜的喊了声三舅母。

    魏氏听了连连点头,一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还没有开口,已经生出了几分伤感。

    “好孩子,舅母也挂念你,只可惜一直脱不了身,今儿才赶了回来。”

    林玉安忙摇头,笑道:“三舅母,你能回来玉安就欢喜了。”

    魏氏摸了摸林玉安的脑袋,轻轻的送了她的发髻,林玉安抬头疑惑的望着她,魏氏解释道:“今儿可是你的大喜日子,舅母亲自送你出嫁好不好?”

    林玉安有片刻怔愣,很快点了点头,魏氏愿意亲自为她操劳,她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对于自己马上就要嫁人的事有些不习惯。

    两人说话间,四五个穿着藕色袄裙的婢女鱼贯而入,手上都端着一模一样的大红描金托盘。

    华丽端庄的翠色嫁衣,用金线细细密密的绣着龙凤呈祥的花纹,其间用成色上等,大小均匀的南珠点缀着,裙摆和大通袖上用一颗一颗的白彩色水晶镶缀着,在烛光下熠熠生辉,莹润着珍贵的光芒。

    “先开脸,有点疼,忍一忍。”魏氏说着就叫了张嬷嬷进来,张嬷嬷拿着细线,点了点头,就走到林玉安身前,开始给她开脸。

    魏氏一边唱着吉祥如意的祝歌,一边为林玉安戴上珍珠凤冠,铜镜里的新娘一身翠色吉服,头戴凤冠,欺霜赛雪的肌肤在烛光下显得莹润而光滑,桃心嘴儿上轻轻抿过唇脂,略施粉黛愈加倾城。

    魏氏上下打量了一遍,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去取了翠羽却扇过来。

    然后又从一旁拿了一卷书过来,神色透着几分尴尬,还是笑着拉过林玉安的手,把东西放在了林玉安的手里。

    林玉安疑惑的接过书,泛黄的书页昭示着这书有些年头了,刚要翻开却被魏氏拦住了,难得的见她有些不好意思道:“上了喜轿再看,我还有些话要嘱咐你。”

    林玉安一听,就意识到魏氏要说的话有关成亲之事,她顿时面色绯红,羞赧的低下头来。

    魏氏淡淡的吐出一口气,让王萱薇和王萱蓉两人先出去,带门轻轻响了一下,她才开口道:“安姐儿,三舅母是真把你当薇姐儿一般疼,今儿你就要嫁人了,我心里也十分不舍,有些事你却是也应当知道了,如何服侍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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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 大婚之日

    待听完了魏氏的话,林玉安的脸已经红的能滴出血来了。

    “舅母说的这些你可要记住了,一朝嫁作别家妇,从此就不能如在娘家那般随意了,你去的又是荣国公府这样百年传世的大家族,后院的事更加复杂,抓住夫君的心,才能够站的住脚跟。”

    “三舅母……”

    林玉安红着脸点了点头,这时候余氏回来了。

    她面色不善,沉着一张脸,“三弟媳去了一趟金陵更能干了,竟然瞒得严严实实,把安姐儿的婚事操持得滴水不漏。”

    余氏一想到从正门处抬出去的一抬又一抬的嫁妆,心里就一股子怒火,这些嫁妆通通都是昨晚连夜抬进府的,门房处说是得了三夫人的同意才抬进来的,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却生生没有给她通个信儿。

    这王家现在是她主持中馈,魏氏这样做未免太喧宾夺主。

    魏氏对于余氏的反应并不意外,她从容的站起身:“二嫂有事还是等安姐儿好好的上了喜轿再说吧,世子可在门外等着接亲呢,荣国公府丢了人,二嫂又安能讨得半分好处?”

    余氏自然也明白,荣国公府是她的娘家,也是她的底气和依靠,今儿安姐儿又是嫁给世子余嘉,这样隆重的事,关乎百年望族,世代功勋之家荣国公府的见面,若因为她而丢了脸,只怕会让娘家膈应,而且她看见余嘉竟然是坐在高头大马上,莫不是腿疾已经治愈了。

    若真是如此,不出意外,以后荣国公的爵位就会由余嘉继承,余嘉这孩子同她这个姑姑没有半分亲近之意,和余嘉翻脸,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余氏眼波几经流转,面上的怒意也渐渐褪去。

    “三弟媳也别怪我说话直,你远在金陵,这事儿直接和我说了,我自不会多言,也定不会亏待安姐儿,你却瞒着我,叫我如何不恼,罢了,今儿安姐儿出阁,咱们也就不说这些气话了。”

    余氏虽还有些抱怨,却并没有继续闹下去,话里话外也是粉饰太平的意思。

    许是快到吉时了,余嘉竟然送了催妆诗进来,听到“传闻烛下调红粉,明镜台前别作春,不须满面浑妆却,留着双眉待画人”时,林玉安不由低头羞颜而笑,魏氏等人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谁也想不到余嘉那样一个卓绝出尘的人竟然会写这些闺趣诗词。

    林玉安以为魏氏和三舅舅会充当她的父母作为高堂,没想到去前院拜别时,却看到了母亲坐在那里,林玉安眼睛一红,几欲落泪。

    一旁放着的是已故林老爷的排位,林玉安心头酸涩,魏氏解释道:“都是世子的意思。”

    林玉安点了点头,心底涌起一股暖流,向母亲王庭珍走去。

    临到辞别,才发现她对于王家也不是毫无留恋,此时此刻,心里的伤感才那么的清晰,林玉安声音哽咽的喊了一声母亲,王庭珍也双目通红。

    林玉安跪在软垫上,王庭珍眼泪就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溢出,她一把搂住即将出嫁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话:“安姐儿,过去要孝顺公婆,尊敬长辈,体恤丈夫,疼惜儿女,若是受了委屈,不要瞒着……”

    林玉安觉得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母亲想要说的,她拿出手帕轻轻的为母亲擦去泪水,紧抿着唇朝她颔首,“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母女俩依依不舍,林玉安又跪拜了林仕贵的牌位,直到喜嬷嬷进来催了才站起身,接过秋奴递过来的却扇,脚下生莲,端庄的走了出去。

    到门口需要兄长背上喜轿,林玉安既然没有嫡亲兄弟也没有庶出兄弟,来背她上轿的是三房的王元枫。

    在王家,林玉安也见识了不少的人心手段,对于魏氏,她却是真的格外不舍,至于母亲,她是早有打算,而魏氏却是很快又要回金陵,以后相见只怕是难了。

    一想到嫁人之后就难再相见,怅意就越发明显,喜轿起,唢呐吹,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队伍最前面是两个身量颇高的白净小厮举着半人高的大红灯笼开道,场面异常隆重。

    坐在喜轿上都能听见两边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的声音,轿子再落地时,已经到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红绸红灯笼,张灯结彩,四处可见张贴着的大红烫金喜字,喜庆非常。

    林玉安有些遗憾,外祖母王老夫人当初一直想亲自送她出嫁,如今却是天人永隔,她嫁人了,外祖母却再也看不见了。

    心间有些淡淡愁绪,过火盆,拜堂,送入洞房,都是一气呵成,其间荣国公夫人也没有为难的意思。

    林玉安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噜叫了,她由着一群仆妇簇拥着进了洞房,屋里萦绕着淡淡的梅香,让人觉得十分舒服。

    隔着金缕龙凤呈祥的红盖头隐约映入眼帘的是用彩线绣着花纹的大红轻纱床帐,两旁的高几烛台上两根烫金大喜烛把屋子照的亮如白昼。

    林玉安坐在床上时,感觉身下坐着什么东西,来不及多加思量,就看见余嘉走了过来。

    她看见余嘉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心里如同在敲鼓,紧张的不由咬唇。

    余嘉选择在今日站起来,会不会是为了她呢?

    林玉安心里忐忑不安间,余嘉已经走到了身前。

    喜嬷嬷递过一根称杆过来,高声道:“左一挑吉祥富贵,右一挑称心如意,中间一挑挑出个金玉满堂!”

    林玉安看见余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她的心里更加紧张了,终于挑开了盖头,林玉安扬眸看余嘉,很快又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余嘉看着林玉安娇羞的模样,心里酸酸甜甜的,有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今天他的丫头真的好美!

    挑了盖头,喜嬷嬷笑着喊:“新人喝合卺酒,酒饮黄花合卺杯,意似鸳鸯非比翼,情如鸾凤宿同林!”

    红色光影下,余嘉温柔的举着酒杯和林玉安交臂饮酒,林玉安的脸不知道是被红光映照,还是因为羞涩而红的像熟了的水水蜜桃似的,叫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再然后就是夫妻结发礼,喜嬷嬷唱着“吟近台前缘赐娣,金银侦测与物华。为而轻出千万缕,从此结发不相离!”

    林玉安为余嘉剪下一小撮头发,余嘉为林玉安从脑后也剪下一撮青丝,交给喜嬷嬷,绾成同心结放在大红喜纹荷包里后,放在了枕头下。

    “礼成!”

    然后就涌进了一群衣饰华丽的姑娘和哥儿们,都是来闹洞房的,喜嬷嬷让人端了没有煮熟的汤圆上来让林玉安咬一口,林玉安出嫁前被魏氏叮嘱过,自然知道这是闹洞房的习俗,遂咬了一口,喜嬷嬷问生不生,她低头羞红了脸道:“生。”

    一屋子哄堂大笑,喜气洋溢,格外热闹。林玉安余光瞥见余昊神色不明的站在余嘉身后,轻声的说着什么。

    余昊说完之后,余嘉点了点头,余昊就退了回去,然后林玉安就看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陌生是因为许久不见了,熟悉是因为她熟识这人。

    那人正是南水庄一别之后就没有再见过的李世安。

    李世安正看着她,目光中有她读不懂的淡淡伤感,他看见自己望了过来,扬起嘴角对她笑了笑。

    “世子夫人?”

    林玉安被喜嬷嬷喊了一声,收回了视线,再次看过去,已经不见那人影子了。

    待闹完洞房,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余嘉留下来同她说了几句话才出去给宾客敬酒。

    “世子爷不能喝酒,不如就待在屋里,说身子不适吧!”魑风一听余嘉要出去,不由担心的看着余嘉的腿。

    余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然后就迈步走了。

    魑风却是知道,主子为了不让人诟病世子夫人才会坚持吧,想到这里,他不由回头多望了一眼新房。

    (想哭,123章被屏蔽了,这个是改动之后的,先放这里吧,等解禁了再删除。)

    不多时,有人敲门。

    秋奴和红缨两个对视一眼,问了一声是谁,门外有丫鬟低声道:“奴婢是世子爷吩咐过来的。”

    秋奴这才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长相标志的婢女,穿着藕色衣裳,提了一个食盒进屋。

    “这是世子爷吩咐给夫人送过来的,夫人先垫垫肚子。”

    她放下食盒就退了出去,秋奴把食盒里的吃食端了出来,都是些清淡可口的糕点,林玉安正要吃,就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门被敲响,就听见少女带着笑意的声音:“嫂嫂,是我。”

    是余华珠的声音,一旁还有余华珊的笑声,秋奴见林玉安点头,便去开了门。

    余华珠和余华珊姐妹俩被丫鬟簇拥着进了屋,两人进了屋就把丫鬟都赶了出去,林玉安便低声对秋奴道:“这些吃的你和秋奴两个吃了吧,你们也一大早就跟着我饿肚子,快去吧。”

    两个人点了点头,然后就出了门。

    余华珠和余华珊两个人一左一右的坐在林玉安身边,两人面上都笑眯眯的。

    “玉安,没想到你还是嫁给了我大哥哥。”

    余华珊一脸天真的感慨,余华珠嗔道:“没大没小,以后要叫嫂嫂了!”

    余华珊吐了吐舌头,笑道:“我一时不习惯嘛,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玉安……嫂嫂才没有那么小气呢!”

    余华珠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余华珊一眼,然后笑语嫣然的对林玉安道:“嫂嫂,你饿不饿,我在外面拿了一盘点心给你带了过来,听说新嫁娘出嫁不能吃什么东西,想来嫂嫂定然是饿了。”

    余华珠说着就从大通袖里拿了一包点心出来,林玉安有些感动,不由莞尔一笑:“多谢两位妹妹了。”

    她也不矫情,拣了两块芙蓉乳酪吃了,略微填了填肚子。

    余华珠忽然故作气恼道:“明明你要比我年纪小,以后却要我叫你嫂嫂,真是让你占了便宜。”

    听着这带着些孩子气的话,林玉安也被逗得笑了起来,说起来也的确如此,余华珠如今十六已过,若不是荣国公夫人想要多留她几年,只怕已经嫁作人妇,孩子都能走路了,如今却要叫她嫂嫂。

    几人说笑着,时辰已经不早了,外面一阵喧闹,有人说话,“世子爷小心脚下。”

    接着就听见余嘉略带醉意的声音喃喃道:“玉安,玉安……”

    余华珠和余华珊两个立时站起身就想往屏风后面藏,林玉安一想到待会儿会发生的事,心里又羞又急,柔声高喊道:“二妹妹三妹妹当心别撞着头!”

    余华珠和余华珊脚下一顿,知道没法藏了,本还想偷偷的看看热闹,这下小心思也落空了,两人都有些失望的走了出去,余嘉见两个妹妹行礼离开,关了门走到床边。

    眼中的朦胧渐渐清明起来,他坐在林玉安身边,还没有说话林玉安就闻到了他鼻息中浓浓的酒味,身子不由往后倾。

    余嘉轻轻的拉过林玉安的手,另一只手环过林玉安的腰间,让林玉安靠在自己的胸口,声音温和醇厚,带着磁性:“没有人为难你吧,饿不饿?”

    林玉安一听,心头紧张消减不少,摇了摇头,羞涩之意溢于言表:“我……妾身不饿。”

    余嘉眼神中的的清明又被朦胧醉意取代,他呆呆的望着林玉安,目光里带着几分怜惜,几分珍重,还隐约有几分占有的眸光。

    林玉安被看得脸色越发红润,想到魏氏告诉她的有关房

    事的知识,还有那日在马车上余嘉的反应,心里刚刚放松下来又开始紧绷起来。余嘉却伸手为她摘下了凤冠,她感觉脖子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转眸却见余嘉的脸越靠越近,林玉安退无可退,忙道:“妾身伺候夫君梳洗吧。”

    余嘉嘴角一勾,绽开一抹叫人心神巨乱的笑容,林玉安不禁看的晃了神,余嘉的唇就贴了上来。

    林玉安伸手撑着余嘉的胸膛赧然道:“夫君该梳洗了。”

    余嘉神色一滞,止住了动作点头道:“好,娘子说的对,梳洗,沐浴。”

    林玉安看见余嘉一副傻傻的憨样,哪里还有平日里在外人面前的半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冷冰冰。

    她羞赧的起身替余嘉宽衣解带,脱掉了外面大红喜服露出了里面薄薄的亵衣亵裤,青葱般水嫩的指尖划过的地方,都隐约可见掩在衣服里纹路清晰的肌肉,林玉安越看越心慌,面上浮霞衬得她愈加娇羞动人。

    余嘉醉眼迷蒙的望着林玉安,嘴角的笑意不曾消减半分,“媳妇,玉安……一起洗……”

    林玉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被余嘉傻傻的模样弄的啼笑皆非,侧过脸去,却被余嘉一把拦腰抱起,她心里淌过一阵甜甜的暖意,并没有挣扎。

    余嘉动作温柔的把怀中少女放在浴池旁,林玉安站稳了脚,哄孩子似的温声道:“夫君乖,先洗澡,妾身很快就过来。”

    余嘉点头,长腿一迈就下了浴池,浴池里温水正合适,薄薄的蚕丝亵衣一沾水就贴在他身上,把男人身线勾勒得完美无瑕。

    红烛一声破响爆开一朵灯花,林玉安正努力平复着心情,不知道余嘉什么时候从浴池里起来了,正朝自己走来。

    浑身湿淋淋的余嘉此刻几乎完全裸露在了林玉安面前。

    林玉安吓得心神巨乱,身下感觉到柔软的锦被时,余嘉已经拉过被子

    把她压在,身.下。

    她身上还穿着喜服,却也能感觉到余嘉的身体变化,她面色通红,闭着眸子侧过脑袋,颇有几分任君采撷的意味,叫余嘉身下更加嚣张了起来。

    余嘉的唇被酒渍浸润之后带着几分殷红,轻轻覆上了林玉安的樱唇。

    修长如竹节般的五指渐渐抚上,

    起伏不平的地方,林玉安感觉到一阵妙意,整个人不由轻颤,如同风中的一朵娇花,让人想要怜惜。

    一层一层的衣衫褪x,床褥下桂圆红枣和一些吉祥物件儿都被拂在了地上,大红床帐被余嘉大手一挥落了下来,笼罩着榻上的两人,秋奴和红缨两个早就面色涨红退了出去。

    红豆轻挑,烛影摇曳,外面纷纷扬扬,吹绵扯絮的下起了雪,夜色已深,荣国公府仍灯火通明,一派喜气洋洋。

    在林玉安的一声轻哼中,余嘉朦胧的鹰眸里忽然再次清明,神情一滞,俊朗的面庞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色,林玉安正侧着脸,感觉到身上人的异样,悄悄去看,顿时被吓了一跳。

124 发作

    余嘉痛苦的表情一瞬即逝,他飞快的站起身,从一旁的衣架子上拉过外袍披在身上就夺门而出。

    林玉安一时没有回过神,余嘉已经出了屋子,她忙唤秋奴进来,穿好衣裳就要出门,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个姿色美艳,风韵成熟,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妇人步履款款走了进来。

    妇人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穿着玫红色的束腰小袄,下面是一条深色的漳绒马面裙,鬓角溜着两缕青丝,修得脸庞愈加楚楚动人,有种媚骨天成的娇柔,堕马髻上插着一根鎏银镶蜜蜡石的流苏簪,走动间流光溢彩,叫人挪不开眼。

    林玉安正欲问她是谁,就见她走到床榻旁,朝着她轻轻一福,这才站直身子道:“世子夫人做了什么,竟让世子穿得那般单薄就匆匆出了门,莫不是世子夫人嫌弃我家世子?”

    嘭——林玉安只觉得心头骤然升起一股火苗,这个女人是谁,什么叫她家世子?

    “贱妾柳若霜,初次见面,若有冒犯,还请世子夫人见谅。”

    美妇人见林玉安眼神中迸射出的怒火,这才恍然想起似的,娇笑着介绍自己。

    林玉安此刻虽对这个柳若霜很是不悦,可是余嘉那副模样跑了出去更让她担心,所以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这个柳若霜继续纠缠,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柳小娘是吧,如你所见,世子穿的单薄出了门,你若是真关心世子,还请先让开!”

    “府里都叫我柳夫人,世子夫人也可以这样唤我。”柳若霜美眸扑棱的眨了眨,带着几分天真娇蛮的挡在林玉安身前,柔柔的话里却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尖锐。

    林玉安游走在暴怒的边缘,生生忍下一腔怒火,错身从柳若霜身旁走了出去,秋奴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似的,气鼓鼓的跟了上去。

    柳若霜笑容不减,随手把桌上的大红掐丝珐琅茶壶拂在地上,在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中转身领着婢女出了屋子。

    门口守着的荣国公府婢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声响,直到柳若霜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

    在嫁过来之前,林玉安并不知道余嘉屋里还有这么一个美娇娘,今日她刚进门就敢给她拿颜色瞧,当真好生厉害!

    心里虽有些气忿,可当务之急是去看看余嘉怎么回事儿,他刚才突然离开,真是把她唬了一跳。

    林玉安带着秋奴和红缨两个人一路往余嘉去的方向追过去,在书房前停了下来。

    书房大门紧闭,林玉安披着那一身喜服,冷风呼呼往脖子灌,冷得她不停的哈气搓手,秋奴上前敲门,屋里没有动静,片刻后才看见魑风冷着脸开了门。

    他挡在门口,声音带着几分不耐:“世子夫人还请先回去,世子爷身子不适,今日只怕不能回房了。”

    林玉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语气坚决道:“我要进去。”

    魑风没有想到林玉安态度会这么强硬,面色愈加冷了几分,世子要不是为了她,怎么会喝这么多酒,以至于体内寒毒发作,此时世子正在书房里压制寒毒,如何也不能让世子夫人进了屋去。

    魑风面无表情的重述道:“还请世子夫人先回房。”

    红缨见状,面上再也抑制不住的铁青起来,不满的看着魑风:“你怎么给我家姑娘说话的,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家姑娘是主子,今儿大喜日子,凭什么要受你们这些腌臜气!”

    魑风真是随了余嘉,此刻冷着脸,目光寒冽的落在红缨身上,一言不发,退后一步“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门再关得重些,只怕会弹上林玉安的脸,秋奴吓了一跳,忙拉着林玉安往后退了一步。

    林玉安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转身走进风雪里,秋奴撑开伞追了上去。

    京城的雪仿佛年年如此,可是去年今日总是不同,林玉安望着片刻就堆得厚厚的雪,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回去。

    南园里的南竹梢头覆着皑皑白雪,白了头一般,苍翠却越发刺眼,喜房里,林玉安怔然坐在床榻边,望着地上的瓷片发神。

    因为新婚之日不能动扫帚,秋奴正用手裹着帕子一片一片的捡地上的碎瓷片,红缨走过来低声的对秋奴道:“暖炉里的炭火快熄了。”

    秋奴过去看了看,低低的发出哎呀一声,回头看了林玉安一眼,开门问外面守着婢女哪儿有炭火,这才发现原本守在屋外的婢女此时一个也不见了。

    后半夜,林玉安脱了鞋袜上了床,屋外的寒意顺着门窗缝隙渗进了屋里,盖在被子里也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翻来覆去,渐渐天明。

    林玉安起身时,发现秋奴和红缨两人都不在屋里,她疑惑的喊着两人的名字,直到第三声才有一道虚弱的声音应了。

    “姑娘我在!”

    秋奴捂着肚子一脸苍白的走了进来,在林玉安不解的神色中解释道:“不知道这么回事,我和红缨五更天就开始闹肚子,姑娘您等等,我这就去叫人进来伺候您……”话未说完,秋奴又捂着肚子跑了出去。

    林玉安望着秋奴跑出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儿个夜里送食盒过来的婢女,莫非是糕点有问题?

    再一联想到那个柳若霜,她怎么会那么快就知道余嘉出了喜房还穿的那么单薄,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赶过来,只怕是一直暗中让人盯着主屋这边吧!

    她盯着这边有两种可能,一则是那糕点就是柳若霜让人动了手脚送过来的,她想看自己闹出笑话,另则有可能是她单纯想要看看余嘉对她的态度。

    不过如今看来,前者更有可能。

    到了该去给公婆荣国公夫妇请安的时候,余嘉仍旧没有回来。

    林玉安心头被莫名的失落充斥,余嘉不去请安,她也必须去的,今日是新妇进门的第一日,除了给公婆请安奉茶,还要认亲,她若是去晚了,只怕就要被扣上不敬公婆,目无尊长的大帽子。

    今日的衣裳是一身福禄双全大红滚边大通袖袄裙,外面披着一条大红色兔毛领披风,按理说她是新妇,荣国公府应当有仆妇引着她去主院,荣国公府有两个王家那么大,便是丫鬟也有迷路的时候,更何谈才林府的林玉安三人。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秋奴停下来问扫雪的婢女去主院的路怎么走,那婢女支支吾吾的指了一个方向。

    秋奴回来,只见林玉安面色郁郁,转头自嘲的笑道:“一路问过来,你没有发现路根本就不对吗,再走就要出府了。”

    秋奴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忽然间心情莫名失落,她一脸难色的望着林玉安:“姑娘,咱们怎么办啊!”

    “姑娘是说有人故意刁难我们,这些丫鬟才胡乱给我们指路?”红缨偏着脑袋问她。

    林玉安笑而不答,面色无奈,果如三舅母所说,荣国公府的水比王家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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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 初试水深

    秋奴和红缨两人几乎一夜未眠,走了大半晌也有些力不从心了,林玉安的鼻子被冻得通红。

    “姑娘,怎么办啊!”

    林玉安无耐的摇了摇头,蹲下捏了一把雪在手里,直到雪在手心里化成了水才收回了手。

    红缨急得团团转,刚来荣国公府就出这样的岔子,指定是有人想要为难她们。

    “姑娘,你们怎么在这儿?”

    一道声音传来,像是根浮在河上的稻草,林玉安抬起头来,就看见许妈妈背着包袱站在两步远的地方。

    许妈妈如今是她的陪房,方妈妈有一家子都在王家,所以是许妈妈跟着她,原昨儿就该过来的,却因为还有事没有办妥,许妈妈今儿才到荣国公府来。

    许妈妈身旁站着一个领路的婆子,她看向林玉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惊讶和探究。

    秋奴长话短说的把缘故告诉了许妈妈,许妈妈面色一沉,转身对那婆子道:“多谢老姐姐引路,我既找到了人,就不麻烦你了。”

    那婆子笑着点头,搓着手转身走了。

    “许妈妈怎么让她走了啊,我们还要赶着去主院呢。”

    许妈妈混浊的眼珠子透出一股锐气,“我老婆子也来过荣国公府,主院在哪里还是找得到的!”

    跟着许妈妈走了半个半柱香的时间,总算到了荣国公夫妇住的主院褚玉苑。

    知道来人是刚进门的世子夫人,门口的婆子有些诧异的打量了林玉安一番,左右没有瞧见世子,面上不显,眼底却多了几分轻慢。

    早听闻世子娶的是王家五姑奶奶女儿,王家五姑奶奶嫁去了江南给人做妾,女儿自然也是庶出,且还是小门小户的庶出,和荣国公府门不当户不对,果然不得世子欢心,今儿一早就听闻昨夜世子没有和新夫人圆房,看来也是真的了。

    一个婆子领着林玉安几人进了院子,待走近些,就能听见屋里人说话的声音。

    一面墙的红漆木窗扇格子都镶着透明的琉璃,门口挂着御寒的大红厚毡帘,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屋里坐满了人。

    穿着一件绛红色遍地金袄裙的柳若霜半躬着身子,坐在罗汉椅猩红软垫上的荣国公夫人手里拿着一朵淡紫色绢花,亲自簪在了柳若霜的鬓角。

    柳若霜笑魇如花,站直了身子扶了扶发髻上的三尾赤金流苏凤簪,柔声道:“多谢母亲。”

    “谢什么,我还要多谢你送的绢花儿呢!”

    荣国公夫人面色和善,“说起这绢花,我仿佛在太后处见过,莫非也是你的手笔?”

    柳若霜面带几分得意,福身应是:“这个呀,是太后她老人家有次得了一匣子西域进贡的海珠,她平日里吃斋茹素,不喜这东西,就赏了些给我,我把它们缀在绢花上,她老人家也觉得好看,让我给她做了些素净的,平日里也多有佩戴。”

    荣国公夫人点了点头,“你的手是极巧的,难怪太后娘娘那般喜欢你,把你赏给嘉哥儿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呢!”

    闻言,柳若霜的笑容一僵,渐渐的淡去。

    这时候进屋通禀的丫鬟去而复返,领着林玉安进了屋。

    秋奴和红缨虽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可这样的场面却是第一次见。

    屋里从左至右都坐满了人,左边是一众伯父或辈分相同的余家哥儿们,右边则是太太夫人和姑娘们。

    林玉安进了屋,荣国公府就笑吟吟的招呼她:“安姐儿好孩子,到我这儿来!”

    林玉安暗暗的深吸一口气,落落大方的走了过去,按理说第一次拜见公婆是要下跪的,可是林玉安走近了也没有人摆蒲团,林玉安心头一横,先跪在了荣国公面前,朗声喊道:“父亲福安!”

    荣国公点头应好,转头看了自己夫人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警告,然后让人去拿了软垫过来,这才让林玉安给荣国公夫人请安。

    荣国公夫人神色闪过一抹不虞,却还是笑着虚扶了林玉安一把,“来,这是我和你父亲给你准备的一点礼物,以后你要和嘉哥儿琴瑟和……”

    “世子人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荣国公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林玉安身上,柳若霜掩嘴而笑,黛眉微蹙,“昨儿听说世子夫人把世子气走了,莫非一夜也没有回来?”

    这话一出,气氛更加压抑了。

    “也不是我说,侄儿媳妇,初为人妇,我们哪一个不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到了你这儿偏偏就要闹出些事儿来?”

    这时候,林玉安才注意到说话的正是刚才打断自己婆婆荣国公夫人说话那人。

    一身豆绿色云肩团花袄裙,身量略微有些圆润,长着一张容长脸,笑着的时候给人一种谄媚的感觉,不笑的时候像是谁借了她的米还了她的糠似的。

    荣国公夫人见状,带着几分心疼的目光看着林玉安:“这是你三伯母,你别介意,她就是这副心直口快的性子,没有什么坏心思。”

    林玉安面上仍旧挂着笑意,看着荣国公夫人一张挂着温柔笑意的脸,蓦地想起那日她在屏风后面听到的话,她明摆着就不喜她,如今却要摆出这么一副慈厚模样,也不知道她在京城里人人称道的和善美名有几分真几分假。

    “媳妇明白,母亲不必担心,媳妇没有照顾好世子,是媳妇的不对,该被责骂,没有怨言。”

    荣国公夫人一脸欣慰道:“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姑娘,嘉哥儿那儿我这就让人去找,你先来认认族里的亲戚。”

    林玉安点头,由荣国公夫人身边的茹妈妈领着一一见礼,她今儿备着的礼是从嫁妆里选出来的东西,都是能够拿得出手的首饰或者名家字画。

    收的礼却多是金银首饰,林玉安神色不变,努力的去记这一屋子的人头。

    荣国公府不愧是百年传世的望族,三房人和荣国公一辈的人共有六位老爷。

    二房有二老爷余昌荣,年方三十六,正值壮年,荫封大理寺卿,正三品。

    余昌荣的儿子有嫡出的余杰和庶出的余煊,两个嫡出女儿余华曼和余华容。

    齐慕北的生母就是二老爷的庶妹余华姝,三老爷余昌华也是二房的,如今年方三十二,他是庶出,在府里帮忙打理庶务。

    三老爷有两个嫡子,名余翌和余磊,一个嫡出的女儿余华巧和一个庶出的已嫁女余华琴。

    三房比起二房更枝繁叶茂,只是三房只有四老爷余昌运在京,许昌远膝下有两个儿子分别叫余旻和余远,五老爷余昌明任淮安同知,从五品,庶出的七老爷在青阳县做知县,虽只是一个七品芝麻官,却也是有官身,不比寻常庶出子。

    一圈下来,初入王家时记名字的磨练,林玉安现在好歹能够把人认得七七八八了,可膝盖却跪得酸疼起来,险些起不来,最后到和同龄人见礼不必跪的时候,才缓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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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 小妾难惹

    屋里暖炉散发着热气,外面天寒地冻。

    认完了亲戚,送了不少礼出去,也收了不少礼。

    “诶,别往桌上放,这些东西可不能随意乱放,得好好端着。”

    林玉安望过去,就看见茹妈妈把桌上一盘一盘的红漆木描金托盘往秋奴手上端着的托盘重上去,这足足一手臂长,半臂宽的红漆木托盘放着刚才认亲收的礼。

    金银首饰本就沉,虽然今儿收的大多是空心的,可秋奴到底也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姑娘,这哪里能端得起这么重的东西。

    林玉安正要开口说话,托盘就从秋奴手上往下滑,秋奴急着去抓,整个人都跟着摔在了地上,一时间屋里响起一阵哐啷叮铃的金属撞击声。

    茹妈妈气得当场就想拧秋奴,红缨却一步挡了上来,“茹妈妈莫不是年纪太大,耳聋眼瞎了,这么重的东西一个劲儿往秋奴手上塞,不掉在地上不正常。”

    虽觉得红缨说话有失礼数,可林玉安也不得不承认,听红缨骂茹妈妈,真是赏心悦目。

    荣国公夫人柳眉微蹙:“怎么回事儿,今儿是你们姑娘进门第一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成何体统,你们俩也别在世子夫人面前伺候了,先跟着茹妈妈把规矩学好了,再回去伺候也不迟。”

    红缨刚才说的话在堂的人都听见了,若是出言维护,只怕适得其反。

    林玉安面色不变,笑容依旧,“母亲说的是。”

    众人都看出了荣国公夫人陡然升起的不悦,要知道茹妈妈可是荣国公夫人的陪房,那是夫人的体面,让世子夫人的丫鬟这般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让夫人的脸面往哪里搁。

    荣国公夫人见林玉安没有驳她的意思,面色缓和了下来,柳小娘提着茶壶给她重新斟了一杯热茶。

    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这才悠悠道:“你既然已经嫁了进来,以后国公府也是要落到你和嘉哥儿头上的,府中事务你也要学着打理,打今儿起就先跟着你三伯母学着做事吧。”

    林玉安心中一沉,瞥见三夫人一副唯荣国公夫人马首是瞻的模样就觉得不妙。

    “母亲多虑了,玉安在家时跟着王家老夫人和三夫人学过庶务,不用再跟着三伯母学了。”余嘉几步走了进来,站在了林玉安身旁。

    林玉安抬头望过去,余嘉面如纸色,唇上苍白毫无血色,她心里一惊,怒气也消了大半,轻声问:“你怎么了?”

    余嘉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对荣国公夫人道:“让母亲担心了,昨儿晚上我身子不适,所以去了书房过夜,洞房花烛夜的事还没有做完,我们先回去了。”

    然后不顾众人目光,拉着林玉安就出了屋。

    林玉安的脸倏然红的滴血,“余嘉,你干什么?”

    出了院子,余嘉直接抱起林玉安回了南园。

    林玉安心里还气着,回了院子就挣扎着从余嘉怀里跳了下来,径直进了屋。

    余嘉跟了进去,看见她坐在临窗大炕上,笑着走了过去。

    林玉安摩挲着玉佩,扭头不看他,如今既然成了结发夫妻,有什么不能看的,昨晚他什么也不说就把她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早上又迟迟不出现,叫她如何不气。

    余嘉伸手抢过玉佩,坐在林玉安身后,把她圈进了怀里,林玉安越挣扎,他就搂得越紧。

    “生气了?”

    林玉安低头不语,余嘉倾上前,勾起她的下巴,覆唇上去。

    余嘉的吻很生涩,林玉安一想到这张嘴还吻过柳若霜,心里就膈应。

    余嘉感受到少女樱唇的美妙,不由伸出舌头,想要在这张檀口中攻城掠地,汲取独属于眼前少女的芬芳。

    林玉安却忽然一把推开他,面色冰冷,声音也带着几分怒意:“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你后院里还有柳若霜那么个美娇娘?”

    余嘉耳朵微动,不由勾唇一笑,温柔得能够溺死人,林玉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顿觉怒意更甚,她低头一口咬在余嘉的肩膀上,余嘉吃痛,手臂上青筋暴起,却只是伸手抱住了林玉安。

    “那个柳若霜是太后赐的,她来了府上,我也没有碰过她,不只是她,还有一个秦小娘,和柳若霜住在一处院子里。”

    林玉安狠狠的咬了余嘉一口,见他丝毫不闪躲,顿时又急又气,听得还有一个秦姨娘,林玉安抬头瞪着余嘉:“为什么你之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告诉我!”

    余嘉看着眼前像只发怒的小猫的林玉安,眸光柔和的漾开,“怕你这个傻丫头胡思乱想,毕竟我也没有碰过她们,若是也此把我媳妇气走了,我不是亏大了?”

    林玉安听得转怒为笑,心头竟升起几分甜意,气的伸手捶在了余嘉的胸口上,“那她们就这样住在府里吗?”

    余嘉耐着性子解释。

    林玉安这才知道,原来余嘉的两个妾氏都是有背景的。

    柳小娘柳若霜是太后跟前的侍女,太后把她赏给余嘉,这是不能拒绝的事,也就是说柳小娘的靠山就是太后,不能轻易得罪。

    秦小娘则是荣国公夫人送过来的,秦小娘原名叫秦姝云,为了避讳嬛嫔的名讳,更名为秦裁云,是落难的良家女子,在荣国公夫人面前伺候过一年,后来荣国公夫人就把她指给了余嘉做妾。

    余嘉觉得后院有一个无法处理掉的柳若霜,多一个秦裁云也能压一压柳若霜的气焰,索性就把她留下来了,却从没有碰过她。

    林玉安听完这话,不由感叹道:“这小妾背景比正室夫人更大了,这日子怎么过啊!”

    余嘉见林玉安这副模样,笑容更深了。

    林玉安忽然想到柳若霜给她下泻药的事,忽然站起身,双手垂在身前,寻思道:“那个……世子有没有让人难受又不置人性命的药?”

    余嘉剑眉一挑:“你要做什么?”

    “我要给柳若霜下药。”

    秋奴和红缨两个人第二日就回来了。

    荣国公夫人听说余嘉借口习惯了这两个丫鬟伺候,把人带了回去的时候,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两个人才进府,怎么就谈上习惯了?

    秋奴和红缨两人能从茹妈妈的魔掌里逃出来,别提多高兴了,尤其是红缨,茹妈妈本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因为认亲的事把她记恨上了,一晚上让她顶花瓶,现在她脖子还酸着呢。

    屋里,余嘉坐在案几前看着手里的册子,林玉安一步一挪走了过去,见屋里没人,弱弱的喊了一声:“世子。”

    余嘉抬头,目光带着疑问,林玉安眼珠转了半晌也没有说正事,余嘉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能说啊?”

    余嘉听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剑眉一挑,问道:“依夫人所见,为夫有什么隐疾?”

    林玉安顿时羞红了脸,转过身去,“你不说就算了,我还有事,你忙吧。”

    说完拔腿就要走,却被余嘉拉住,林玉安再回头时,余嘉已经掩去了面上的犹豫,嘴角微翘道:“傻丫头,我没有什么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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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见妾

    红帐暖,玉炉香,胭脂初谢。

    林玉安瘫软如泥,已经毫无招架之力,任由余嘉圈在怀里,肌肤相贴,体温交融,余嘉魇足的将下颚抵在林玉安光滑莹白的肩上,一双手渐渐又滑上山峦处,轻捏相思豆,林玉安一个轻颤,软软的抓住那双使坏的大手。

    虽然刚才余嘉很温柔,可到底是初经人事,她现在还感觉自己有种被撕裂的感觉,隐隐疼着呢。

    “余嘉,好累啊。”

    余嘉低声轻笑,却没有再胡来。

    少女身上淡淡蔷薇香幽远清逸,余嘉忍不住深吸两口气,林玉安忽然睁开杏眸,“身上黏糊糊的,睡不着。”

    余嘉披衣而起,让秋奴打了水进来,屋里弥漫着暧昧的的味道,秋奴端了水进屋,只见余嘉穿着一件大红色外袍,腰间随意的束着,胸口半敞,正揽着自家姑娘喂她喝水。

    柔情从眼角流露,和平日里相比,温柔得不像同一个人。秋奴红着脸走过去,轻声喊道:“世子。”

    余嘉头也不回,“把水放这儿,你先出去。”

    秋奴点头应是,福身退了出去,掩门前忍不住多看了屋里一眼。

    待洗漱后,两人相拥而眠。

    早晨,秋奴红缨两人进屋伺候,林玉安发现余嘉不在,秋奴解释道:“世子见夫人睡得香甜,让我们不要叫醒您。”

    林玉安昨晚睡得太晚,早上没有起得来,可这时候已经过了请安的时辰了,作为新媳妇,才进门就这样,只怕会让人议论说自己太没有规矩。

    林玉安呜了一声,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秋奴失笑,轻声道:“姑娘……夫人不若先吃早饭吧。”

    “怎么了,头疼吗?”余嘉大步流星的进了屋,面色不似昨日那般苍白了,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林玉安露出一个眼睛睨着他,生无可恋道:“今日没有去请安,母亲会不会生气啊?”

    余嘉笑而不语,自顾自的提了茶壶斟了一杯茶喝了,林玉安在床榻上蹭来蹭去的就是不下床。

    余嘉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弯腰抱了林玉安在红木如意圆桌前坐下,“没请安就没请安了,先吃饭。”

    林玉安忍不住腹诽,你倒是不用在婆母面前立规矩,我还要在后院打一辈子的,若是让荣国公夫人记恨上了,只怕余生就是无休止的斗智斗勇了。

    余嘉不知眼前这丫头在想什么,陪着一起吃了早饭。

    林玉安端着一个景泰蓝福字碗轻轻的晃荡着,碗里盛着炖的浓浓香香的鸡汤,当归的药香和着鸡肉的鲜美,味道很不错。

    林玉安却苦着脸半趴在桌上,余嘉夹了一块肉放在她碗里:“不要讨价还价,大夫说了你气血不好,这鸡汤是昨夜就让小厨房温着的,加了红枣当归,必须喝了。”

    “唔,好嘛。”林玉安面上露出了几分得意,吃了早饭就要溜,这才发现自己的鞋没有拿过来,她看着余嘉,压低声音道:“鞋子。”

    余嘉放下碗,站起身把她一把抱了起来,往床边去。

    林玉安躺在床上,余嘉躬身为她掖好了被角,转身走回了桌边,舀了一碗汤喝了,这才道:“今日你在府里好好待着,我下午要去东郊大营看看。”

    林玉安吃饱了又来了困意,应了一声,懒懒问道:“为什么要去东郊大营啊?”

    话出口她才发现自己话有点多了,东郊大营是御翎军的营地,守护着京城的安全,她在王家也有所听闻,说是御翎军由荣国公和英国公一人持一半虎符,相当于两位国公共同统领着御翎军。

    余嘉是荣国公世子,他如今腿好了,去东郊大营看看没有什么奇怪的,她问太多只怕要涉及政事。

    林玉安正要转过身去装作不经意,却听余嘉道:“父亲准备向皇上递折子让我接手东郊大营的事。”

    林玉安不由惊愕,好好的,荣国公怎么会突然让余嘉接受东郊大营的事,这可是几万大军的事啊。

    她没有再问什么,侧过身睡去了。

    余嘉前脚刚出了南园,褚玉苑的丫鬟如玉后脚就来了,如玉是荣国公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林玉安见过她。

    如玉进屋朝林玉安行了礼,温声禀话道:“世子夫人妆安!”

    林玉安点了点头,声音虚弱的问道:“可是母亲有事?”

    如玉抿唇笑道:“无事,只是夫人说了,您和世子正值新婚,如胶似漆,不必每日去请安,三日去一次便可。”

    乍一听像是荣国公夫人通情达理,细细一品,林玉安却是悟出了几分不妙之处。

    林玉安今日没有去请安,本就是不妥的,这时候荣国公夫人给了明话让她不必过去请安,实际却是让府里人都知道,她才嫁过来就不孝顺公婆,请安都偷奸耍滑,传出去只会让人觉得荣国公夫人面慈心善,说她不知礼数。

    林玉安谦和的笑道:“劳烦如玉姑娘回去帮我给母亲说一声,今儿没有去请安实属是因为昨儿我惹了风寒,担心过去会过了病气给她,待病一好,媳妇立刻就去请罪,还请母亲莫怪。”

    呃……如玉面色微僵,这话说出来怎么这么像尖酸婆婆要逼着生病的媳妇立规矩似的,若是叫荣国公夫人听到了,只怕要火冒三丈。

    如玉也不傻,笑着应了,回去斟酌一番才挑着字眼把林玉安的话说了。

    林玉安正吃着午饭的时候,余嘉的两个妾氏来了。

    柳若霜和秦裁云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屋,林玉安坐在六角红木云纹桌前,旁若无人的吃着饭菜,余光却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两人。

    柳若霜肤质白皙,五官端正,穿着一条盘花四合如意云肩袄裙,头上戴着翠玉花簪,整个人如芍药般明艳动人。

    一旁的秦裁云规矩的站着,微垂着头,穿着一条肉桂粉挑绣银红花朵的袄裙,也是花一般的少女。

    秦裁云容貌很清秀,妆容素丽,身量薄削,比起繁华堆树的柳若霜,她看起来就清爽多了。

    虽然林玉安知道,男人有一两个小妾都是无伤大雅的,可是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抑制不住的会不开心,可是一想到这两人余嘉没有碰过,心底的不悦便散去了几分。

    按理说昨儿两人就该来拜见的,今日才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柳若霜走上前来,盈盈的欠身行礼,“夫人妆安!”

    秦裁云也跟着行礼,林玉安让人赏了红封,两人都暗自的掂量了一番,秦裁云声音轻柔的道谢:“多谢夫人。”

    柳若霜笑容满面,盯着林玉安看了片刻,也略略的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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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 干脆的拒绝

    林玉安午憩后就下了床,躺了半日,背都有些僵了,南园里种满了南竹,临近年关,又下了一场大雪,树梢积雪又深几分。

    林玉安还没有仔细看过南园,想到以后要在这里住上大半辈子,她就有种浮萍生跟,有家可归的感觉。

    或许更多的,是因为这里有余嘉吧。

    林玉安想着,嘴角就翘起一抹笑意,转而披上余嘉的大氅出了屋,裹在大氅里,闻着余嘉身上那行淡淡的梅枝香气,身上也暖和了起来。

    南园很大,院子后面有条溪流,掩映在竹林翠色间,没有多余的人工修饰,野趣丛生,这样的景色美则美矣,却过于清净幽栖了,让人有种出尘人间的孤独感。

    林玉安初见余嘉时就觉得他太清冷了,第一次随王萱柔去参加胡锦绣组织的游湖时,她只略略的看过他一眼,那一眼,就让人觉得苍凉孤独。

    后来在斗书阁相见,也觉得他身上有种不恋红尘的清素之意,那时候他坐在轮椅上,她甚至想,会不会有个姑娘能够陪在他身边,抚他伤痛,慰他寂寞。

    没想到,跌跌撞撞,最后那个姑娘竟然就是自己。

    想到余嘉,林玉安心里莫名的生出种归宿感,她想要让他知道,这天下虽然炎凉无常,可是还有她一直陪在他身边,让他知道人间还是有很多事值得留恋。

    “秋奴,待开春后去让花房找一些蔷薇花苗来,我们在窗下种些明艳的花朵,否则日复一日的看着这些青竹,眼睛都要冒绿光了。”

    红缨噗嗤一笑,姑娘如今性子越发活络了。

    秋奴也笑着应是。

    “这两边收拾一下,过了年寻个时候让人来砌两个花坛吧,一边种蔷薇,一边种茉莉,在那边搭个葡萄架……”

    林玉安絮絮叨叨说的话,转眼就传到了余嘉耳朵里,余嘉冷着的一张脸顿时扬起笑意,魑风嘴角微抽,差点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此时褚玉苑那边,一袭湖水染烟色的银线绞珠软绸长衣荣国公夫人正依靠在临窗大炕上,手上捏着一串檀香木佛珠,听着一旁三夫人的话。

    屋里暖融融的,仿如春日。

    “她当这是哪里,如今做了世子夫人也改不掉那一身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还要在南园种这种那儿的,却不知道最重要的是把肚子种上,真是不知所谓!”

    荣国公夫人面前浮起一抹笑意,漫不经心道:“南园的事你就别管了,她既然已经嫁给了嘉哥儿,她就是嘉哥儿的脸面,你若是卸了她的脸面,让嘉哥儿的脸往哪里搁?”

    三夫人冷哼一声,不以为然的抽出手帕擦了擦手,“嘉哥儿这孩子到底还是没有昊哥儿稳重,嫂嫂以前不也觉得……”

    “临近年关了,两个孩子也都大了,三弟妹还是要把把自己的嘴门了。”

    三夫人的话被打断,面上不由红了起来,讪讪的笑了笑,明白了荣国公夫人的意思,站起身告辞:“嫂嫂,年底了事儿多,我先回去了。”

    荣国公夫人缓缓的点了点头,三夫人这才小心的退了出去。

    茹妈妈见荣国公夫人面露疲态,轻声道:“夫人不如去床上躺躺吧,就快过年了,别着了凉。”

    荣国公夫人睁开眼。眼中露出一抹精光,“茹妈妈,你觉得这世子夫人如何?”

    茹妈妈一听这话,面色就有几分惶恐,“夫人心底有数,何苦问老奴。”

    “我要你说。”

    茹妈妈听了,面露犹豫,略加思索,一字一顿道:“世子夫人虽然年轻貌美,又深得世子爷的欢心,可是到底太年轻了些,做事不够沉稳,有些蠢笨……”

    荣国公夫人摇了摇头,“不,她精着呢。”

    在茹妈妈疑惑的神色中,荣国公夫人继续道:“当初我也以为她是个好拿捏的,这才会相中了她,可是嘉哥儿的腿突然间好了,还是在娶她的那天好的,这事儿我一直不解,可是到了今天,我觉得她定然是知道什么,看起来天真,心底的弯弯绕绕也多着!”

    素妈妈听了,也不由点头,“今日她不来请安,不知是不是为了给夫人一个下马威呢?”

    “那倒不一定,听说昨儿黄太医来过,晚上两人又圆房了,许是真累了也不一定。”

    茹妈妈虽然不知道荣国公夫人在想什么,可是她一直能够感觉到荣国公夫人不喜欢世子,这让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可是荣国公夫人她实在看不透。

    林玉安正说着,就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披着银鼠皮披风的男子,她以为是余嘉回来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余昊。

    余昊手里提着一包点心,嘴角挂着儒雅的笑意,见林玉安望过来,面色微红,举了举手上的点心解释道:“那个……大嫂,我今日路过外面的糕点铺子,听说这如意酥酪很不错,顺便带了些回来。”

    林玉安面露愕然,望着余昊手里的点心有些愣神,余昊看见林玉安呆愣的模样,好像又看到了那日蹲在地上掩耳盗铃撞在他身上的小姑娘

    ,嘴角的笑意愈加深了几分。

    秋奴机灵的接过点心,恭声道:“多谢二爷了。”

    林玉安也笑着道了谢,“待会儿世子回来让他尝尝。”

    余昊点头,望向林玉安身后,“大嫂刚才在说砌一个花坛吗?”

    林玉安秀眉微皱,他来了多久了,竟然连这个也听见了。

    “对,你大哥这个院子太空了,他又不爱管这些,园子里冷清的很。”

    余昊听了便道:“大嫂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时间也不早了,也就先回去了。”

    余昊走了之后,褚玉苑来人说晚上在主院吃饭。

    林玉安在屋里挑着衣服,一边等着余嘉回来,准备同他一起去褚玉苑。

    今日要同公婆用晚膳,这也是她进门后第一次同荣国公夫妇一起吃饭,自然是要仔细谨慎一些的,大家族规矩颇多,出了纰漏就不好了。

    余嘉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黑了。

    林玉安替余嘉更衣后,并肩去了褚玉苑。

    到褚玉苑时,府里四处都挂起了灯笼,丫鬟掀了帘子,余嘉走在前面,林玉安走在后面进了屋。

    屋里余昊和余华珠姐妹几人坐在一处吃着点心说话,见余嘉和林玉安来了,都起身行礼。

    现如今林玉安是余嘉的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见了要行长嫂礼。

    林玉安受了礼,问几人说什么呢。

    余华珠笑道:“我们在说大哥哥小时候的趣事儿呢!”

    余嘉淡漠的转身去了荣国公处,声音恭敬道:“父亲。”

    林玉安忙过去同他一起向公婆行礼,荣国公笑呵呵的应了,吩咐长随松青道:“让厨房摆菜吧,人都到齐了。”

    荣国公府也奉行食不言寝不语,晚膳在一阵轻微的碰瓷声中结束了。

    荣国公夫人柔声问起明日林玉安回门的事,“明日可有什么东西想要带回去的别忘了,若是缺什么尽管开口,毕竟明日嘉哥儿不能陪你回去,让你一人回去我总是不放心的。”

    听着前半句还好,后半句时,林玉安乍然一惊,转眸低头压下心头的讶然,等着余嘉说话。

    “母亲……”

    “对,明日嘉哥儿要随我进宫一趟,你的腿既然好了,也该进宫去一趟了,加上东郊大营的事还要去向皇上商议一番。”

    “父亲多虑了,我不想接手东郊大营的事。”

    屋子里突然间安静下来,荣国公夫人一脸惊讶的望着荣国公,荣国公满眼震惊的看着余嘉,余嘉则身姿笔直,视若无睹的站在那里。

    荣国公夫人惊讶的是,她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做了这么大的一个决定却丝毫没有透出半分口风给她,荣国公诧异的是,这种炙手可热,别人挤破了脑袋的轮不上的好事,余嘉竟然眼睛也不眨就拒绝了!

    “父亲,我的腿初愈,还是再养几年再说吧,二弟行事稳重,也堪当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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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 平妻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厮来报,说是宫里太后派人过来了。

    太后派人来了?众人皆是一惊。

    来的是在太后身边服侍了大半輩子的杜公公。

    杜公公穿着绛紫色一等宦官服,长满褶皱的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身上透着宠辱不惊的沉稳。

    杜公公向荣国公夫妇行礼,荣国公虚扶了他一把,笑道:“杜公公不必客气,请上座。”

    杜公公摆了摆手,“这就不用了,咱家来主要是为了替太后娘娘传一句话,说完了咱家还要回宫禀事,太后知道明日世子夫人三日回门,让世子同世子夫人明天一早先进宫,再回门。”

    几人都是面露不解,太后膝下无子,当今皇上自然也不是她的亲子,虽执掌凤印,却不怎么管事,若不是先帝遗召封她为后,她只怕已经去了皇陵守陵或是陪着先帝下葬了,也不知忽然召见余嘉夫妻俩所谓何事。

    待送走了杜公公,荣国公夫人异常烦闷道:“行了,都回去吧!”话出口她才察觉自己情绪过于浮躁了,她强笑着收敛了面上怒容,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我乏了,你们都回去吧。”

    等人都走了,两人并肩回了屋。

    荣国公夫人一边替荣国公宽衣,一边飞快睃了他一眼,状似无意道:“国公爷今儿出门可还顺利?”

    荣国公低头打量着荣国公夫人,不冷不热道:“还好。”

    荣国公夫人取了衣服去挂上,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昊哥儿也十七了,该到说亲的年纪了,却没有个正经的差事。”

    荣国公接过丫鬟递来的热帕子,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荣国公夫人的脸几乎当场就要挂不住,深吸一口气,“嘉哥儿是你的儿子,昊哥儿就不是了吗,从来不见你对昊哥儿上过心,一碗水端不平,必生祸端!”说到后面忽然拔高声音,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这话一出。荣国公咦了一声转过身来,“昊哥儿是我的骨血,我岂会不疼他,他年纪还小,需要多加历练才能担重任!”

    承平九年腊月二十五,小年。

    今日是林玉安出嫁三天回门的日子。

    小夫妻两个早早的就起了床,因为林玉安身子不适,昨儿夜里余嘉也没有折腾她,今天林玉安精神也很好,更衣梳妆,和余嘉一起用早膳。

    一桌子的菜式,余嘉只喝了鸡丝肉粥和两个白水煮的鸡蛋,林玉安一边夹着炸得脆香的春卷,一边打量着余嘉。

    果然长的好看的人,吃饭都那么养眼。

    林玉安夹了一块春卷喂到余嘉嘴边,余嘉皱眉,却还是勉为其难的张嘴吃了一口。

    “既然你平日里只吃粥和鸡蛋,为何还要让厨房送这么多菜过来,吃不完倒了多可惜啊。”

    余嘉抬头望着林玉安,看着她鼓着腮帮子憨憨的模样,嘴角漾开一抹月光般清爽而温和的笑意。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了。”

    林玉安嚼着嚼着就慢了下来,低头却不由笑了。

    吃过早饭,两人携手去了褚玉苑,向荣国公夫妇请了安之后就上了进宫的马车。

    太后的朝阳宫透着皇家威严,金黄色琉璃瓦上覆了皑皑白雪,勾檐斗角,黄瓦朱甍,走进去就闻到扑面而来的腊梅幽香,还夹杂着淡淡的香火味。

    杜公公亲自出来迎了他们,宫殿中金砖铺地,干净明亮甚至能照出人影。

    穿着绣百鸟朝凤花纹凤袍的太后坐在赤金凤椅上,半白的华发上带着深色的绒花头饰,脸上却并没有多少褶子,虽已经六十多岁了,看起来也不过五十岁的模样,眼神里透着阅尽人世的犀利。

    余嘉携林玉安一同向太后行礼,低头时林玉安感觉到一道尖锐的目光从身上一扫而过。

    “起来吧,赐座。”太后声音沉抑,拂茶盖的撞瓷声显得格外刺耳。

    “嘉哥儿媳妇,过来让哀家瞧瞧。”

    林玉安捏着一手心的汗,声音清脆的应了一声是,然后规行矩步的走了过去。

    太后招了招手,一个年纪约莫五十的嬷嬷端了一个匣子过来,从里面取出一副金框眼镜呈给了太后。

    “不错,是个皮骨俏丽的姑娘,只可惜出身门第太低了。”

    太后说完招了招手,那嬷嬷又转身离开,“嘉哥儿,你如今腿也好了,开枝散叶才是要紧事。”

    这时候那嬷嬷去而复返,怀里抱着一卷画轴,“荣国公世子请看。”

    画卷展开,画纸上跃然浮现出一名穿着缃色外族束腰裙子的婀娜少女,少女青丝如瀑,身形玲珑有致,是个极美的女子。

    林玉安瞳孔微缩,心里泛起一种不安的情绪。

    余嘉淡淡的扫了一眼,移开了视线,“不知太后娘娘何意?”

    “这是瑶蕖三公主,是瑶蕖王最爱的一个女儿,大周律法,男子可有一正妻,一个平妻。”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余嘉神色不变,“九王爷比年长一岁,且尚未娶妻,瑶蕖三公主怎么能屈尊降贵下嫁微臣。”

    林玉安思绪万千,她察觉到太后对余嘉实在不一般,她刚进门,太后就想抬个身份尊贵的平妻进荣国公府的门,虽然她也明白,娶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这对于余嘉来说利大于弊,可她又舍不得和别人分享余嘉。

    心里疑云一层又一层,直到出了宫门,林玉安还有些恍惚。

    走神间,林玉安感觉余嘉握着她的手用力的紧了紧,转眸就看见余嘉目光坚定的望着她,一种云开见月明的感觉忽如其来。

    王家,魏氏早早的就派了人出来等着,却听说余嘉携林玉安一同进宫面见太后去了,消息瞬间传遍了王家上下。

    王家虽然显赫,大多也是因为王老太爷和如今的大房,王家其余人却不是谁都能进宫面见太后的,今日本该回门,世子夫妇却是先去见了太后,让人觉得太后这是在给林玉安长脸。

    余氏去了春华院,见王萱柔正在洗头发,站在一旁念着:“不管你愿不愿意,你和忠义侯府世子的亲事都是推不掉的了。”

    丫鬟开始帮她擦头发,王萱柔声音冷然:“随便你。”

    余氏一见她这副样子就来气,不由轻声斥道:“你究竟怎么回事儿,自打落了水之后就变了性子,你以前从来不和我顶嘴的,如今主意倒是越发大了,嫁入侯门是多少人做梦都不可能的事,落到你身上就万般不愿意,你没听说吗,人家安姐儿一个庶出都能进宫见太后了!你呢?”

    “她进宫见太后?”王萱柔面色诧异。

    余氏眼角微挑,“所以如果你堂堂王家嫡女,名副其实的京城贵女,若还不如一个小门小户的庶女嫁的好,你真是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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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 回门

    林玉安回王家的时候,王家大门已经打开了,张妈妈正等在门口,她不由心中一暖。

    三舅舅至今还没有回来,三舅母一直在担心,派出去找的人一波又一波,却没有半分消息,听说三舅母原是准备回金陵,请娘家人帮忙,如今却因为她推迟了行程。

    后日三舅母就要离京了,林玉安想到这里脚步不由加快,余嘉察觉也加快了步子。

    刚到垂花门,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魏氏,林玉安激动的上前抱住魏氏,软软的喊道:“三舅母!”

    魏氏知道这孩子的性子,平日里出了什么事都喜欢自己闷着,这般大方亲昵的模样倒是少见,心头也有些酸楚。

    余嘉跟着喊了一声三舅母,喜得魏氏满面笑容,后面的王萱薇和王萱蓉两人上前和余嘉见礼:“世子健安!”

    按理说可以喊姐夫妹夫,可是余嘉的身份摆在那里。

    余嘉笑着应了,温声道:“给你们带了礼物,放在前院的,待会儿让小厮搬进来吧。”

    魏氏母女三人俱是一怔,魏氏笑着看了小两口一眼,王萱薇懂事的带着王萱蓉给余嘉和林玉安道谢。

    “好了,进屋坐着说话吧,屋里备了这丫头喜欢的糕点。”魏氏对余嘉说完,又看了林玉安一眼。

    余嘉拉着林玉安的手,林玉安羞涩的想要挣开,却没有得逞。

    几人进了屋坐下说话,魏氏忽然拉了林玉安进了屋。

    余嘉有些疑惑的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道这两人要做什么,王元枫对余嘉有种莫名的畏惧,为了缓和气氛,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余嘉谈论这一些京城里的趣事。

    屋里魏氏拉着林玉安在碧纱橱的矮榻上坐下,瞧了一眼外面,这才开口道:“你们可圆房了?”

    林玉安没想到魏氏要问得竟然是这个,面色倏然红的滴血,赧然的点了点头。

    魏氏这才从右手边的红木束腰茶几上的匣子里拿了一本小册子出来,郑重的放在了林玉安手里。

    林玉安一惊,以为又是出嫁时魏氏塞给她的那种书,魏氏看出她心中所想,忍俊不禁道:“拿着,这可是你三舅母我熬了几晚上誊抄出来的,给你和薇姐儿蓉姐儿都准备了一本。”

    林玉安这才接了过来,翻开来看,竟然都是药方子,还有一些用娟秀小楷写着的注意事项,内容写的格外详细。

    林玉安想到那句熬了几晚上写出来的,眼眶一酸,魏氏声音轻柔:“这都是一些我母亲当年整理出来,加上我自己遇到的一些问题,还有怀你几个表哥表姐时,有个医术高明的大夫给我说的注意事项,以及养胎方子,你以后定然能用上,两日后我们就要离京了,你三舅舅现如今还没有消息,他若是出了事,我们这辈子只怕难……”

    “三舅母,不许胡说,以后再不济您也还有我呢,我回去就和世子商量一下,世子定然会想办法的。”

    魏氏听了,抹了抹眼角,叹了一口气,抿唇笑道:“别,你才嫁过去,如今就麻烦上别人,对你没有好处,你且放心,若是三舅母真的没有办法了,定然来信找我家闺女帮忙。”

    如今这天下的女人,除了自己的母亲,也就只有三舅母魏氏才会这般巴心巴肝待她好了,林玉安一把抱住魏氏,声音哽咽:“三舅母,您在玉安心里,当真和亲生母亲没有什么两样,您把玉安当女儿,玉安也不会放你们不管,若是有事,玉安定然义不容辞。”

    魏氏破涕为笑,轻轻戳了戳林玉安的额头,嗔道:“我啊,就是不放心你,你母亲如今不能在你身边,你身边的人我都不放心,你也该事事多留个心眼,荣国公府龙潭虎穴,远不比表面那般简单。”

    林玉安点了点头,忽然想到有些事,便开口问道:“三舅母,我一直有件事不明白,为什么大舅母对我母亲那般不喜呢,为什么你们都不待见徐小娘呢?”

    魏氏听着这话,忽然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回来,把窗户也关上了。

    魏氏郑重的模样让林玉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她轻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本来我没有打算把这些事告诉你,不想给你平添烦恼,既然你问起来了,我也不好再瞒下去了。”

    林玉安竖着耳朵听着。

    “安宁郡主刚进门那会儿,你外祖母身边有个姿色妍丽的丫鬟,格外机灵伶俐,她后来也成了你大舅舅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妾氏,她在齐氏之后怀上了孩子,生了异样心思,把自己有孕的事瞒着,用了引阴私手段害的你大舅母小产,后来被你大舅母命人活活打死了。”

    林玉安眼波流转,顿时豁然开朗,“所以大舅母厌恶母亲是因为她嫁给我父亲做妾?”

    魏氏缓缓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去床头拿了一样东西出来,放在林玉安面前。

    林玉安不解的望着魏氏手心里的那颗珍珠,魏氏道:“这颗珍珠你应该认识。”

    她认识?林玉安盯着这颗普通,成色下乘的珍珠,寻思半晌也没有想起来。

    魏氏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你大舅母难产那日吗,徐婉音当时也在场。”

    “莫非是因为这颗珍珠?”林玉安不可思议的问道。

    魏氏点头,“的确,当时安宁郡主难产就是因为不小心摔着了,当时就是徐婉音陪着,后来你大舅舅和我们在内室说话的时候,发现徐婉音在屏风后面偷听,还失手打翻了花瓶,你们进屋时,我听薇姐儿在叮嘱你小心脚下就出来看,这才发现了这颗珍珠,你有没有发现这颗珍珠有什么异样?”

    林玉安接过那颗珍珠仔细的观察起来,这颗珍珠的成色光泽,就是府里的下人也不怎么用,更别提主子了,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当时徐小娘在外面藏了珍珠在花瓶里,然后又失手把花瓶打破了,珍珠落了出来,她之所以要藏起来,就是因为她用了这个珍珠还大舅母摔倒难产!”

    魏氏见她如此通透,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大舅母刚进门那段日子,徐婉音当时随你外祖母的姐姐,也就是她母亲一起来府上住过一段日子,那时候正逢你大舅母小产,她有次莫名的去了你大舅舅的书房,还在书房里睡着了,被你大舅母撞了个正着,那时候你大舅舅还没有回府,也就没有出事,也因此,我们都知道了她心性不正,后来她母亲带她离开了王家。”

    萦绕在心里许久的事总算拨云见雾,林玉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有些事渐渐浮出头角,林玉安心里有条脉络越来越清晰,她觉得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有更多事情浮出真面目。

    又和魏氏说了一会儿话,魏氏又催着林玉安和余嘉去见一见余氏,到底也是长辈,不好落人口实,两人又去了锦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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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 王萱柔定亲

    在王家吃了晚饭,回了荣王府,余嘉见林玉安有些疲惫了,就吩咐直接回了南园。

    林玉安心里有事,一直闷闷的,林玉安背对着余嘉躺在榻上,秋奴推门走了进来,见自家姑娘和姑爷都没有睡,低声道:“外面下雪了。”

    秋奴关了窗户就去了外间值夜,林玉安轻轻叹了一口气,见余嘉还半睁着眸子,想了想开口道:“余嘉,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余嘉转眸望着她,作洗耳恭听的模样。

    “三舅舅年初就亲自押送着一批货物离开了,至今仍旧没有回来,三舅母很着急,我想求你帮忙找找。”

    “原是为了这事,傻丫头,明日我就让人出去找,我会让人去问问三舅母路线,已经很晚了,既然心事也说了,就该睡觉了,别忘了明日还要给母亲请安,可别让她抓住了小尾巴。”

    林玉安没想到余嘉一直没有睡觉就是为了等她开口,不多时就听见余嘉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她轻轻的挪了挪脖颈下的那只手动,担心余嘉被压麻了,却听见一道似梦似醒的嘟囔:“我在……”

    林玉安一怔,又安心的躺了下去。

    第二日,王家来人,来的是二舅母余氏身边的钱妈妈。

    对于她的突然来访,林玉安很是诧异,她不知道余氏能有什么事让钱妈妈来找她。

    钱妈妈恭敬的说道:“二夫人说,大姑娘和忠义侯府世子的亲事今日已经说定了,二夫人想请表姑娘过去看看。”

    林玉安黛眉一挑,莞尔一笑,端起茶杯呷了一口,钱妈妈心里就打起了鼓,夫人让她亲自过来,想请了表姑娘过去给长长脸面,也顺便让表姑娘看看她能嫁国公府,大姑娘更能嫁侯府,若是表姑娘不肯去,夫人的脸可就伸出去让人打了。

    就在她忐忑不安的时候,林玉安悠悠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钱妈妈达到了目的,欢喜的出去候着,等着同林玉安一起回王家。

    余嘉今儿又进了宫,林玉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她亲自煲了鲫鱼骨头汤在小厨房的炉子上温着,不放心别人,就留了秋奴在府南园,自己带着红缨出了门。

    她是新嫁妇,出门还是去给婆婆报备一声最好,好在荣国公夫人虽心底不喜欢她,可明面上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她也就顺利的出了门。

    钱妈妈在檐下等着,王家最好的马车就停在角门前,这时候两匹马拉的标有荣王府标记的宽大马车嘚嘚嘚的驶了过来。

    林玉安就着红缨的手动作优雅的上了马车,钱妈妈看着马车后面跟着的四个玄衣玄裤的高大男子,心头一跳,这排场真是够大。

    红缨上了马车,轻声笑道:“世子让这些人跟着做什么,莫不是怕姑娘被拍花子拐了去。”

    林玉安也不由失笑,心底却甜的似吃了蜜。

    一路到了王家,王家大门前已经停了几辆高大华美的马车,贴着有忠义侯府的标志。

    进了府,钱妈妈领着林玉安直直往东跨院去。

    锦华阁里,忠义侯夫妇两人坐在堂中,余氏一人坐在高堂上,神色略有几分郁色。

    她怎能开心得起来,王忠德如今行事越发荒唐,今日这般重要的事,他竟然也不出面,去了两个美妾的屋里,让她告诉忠义侯,就说他不在家,气得她险些当场翻脸。

    直到见到林玉安的时候,余氏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忠义侯夫人和京城里的大多贵妇人一样,因为常年的养尊处优,体态走形,没有半分少女的苗条,忠义侯倒是常年带兵,身材挺拔魁梧,又因为身居高位,身上透着一种压人的气势。

    见林玉安进屋,余氏欢喜的照顾她,“安姐儿来了,你柔表姐正等着你呢。”

    忠义侯夫妇都朝款款进屋的林玉安望了过来,因为两人都是和荣国公一辈的,也算长辈,林玉安就谦和的朝他们福身行礼。

    忠义侯夫人认得林玉安,那日荣国公世子大婚,他们自然也是去了的,在洞房见过一面。

    少女青春韶华正盛,又初为人妇,看上去青涩中透着几分蜜桃的初熟,眼角眉梢透着明媚的娇俏。

    林玉安小时候就是个美人坯子,如今五官长开了,也是个一等一的美人,举手投足间有种让人心旷神怡的清爽,似一朵出水芙蓉临水自照。

    忠义侯夫人大方的对忠义侯道:“这孩子就是荣国公世子的媳妇。”说完就转头对余氏道:“你家的姑娘果真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瞧这孩子长得多剔透啊!”

    眼神中略略透着几分艳羡和欣赏。

    林玉安落落大方的谢了忠义侯夫人的夸赞,然后姿态从容的落了座。

    余氏让人准备了丰盛的午膳,吃了晚饭在花厅闲聊,忠义侯夫人是个健谈的人,一说就是一下午,林玉安尽量让自己适应这种生活。

    她知道女人的后院同男人的前院差不多,有时候后院的交往,往往能影响到男人的前院的风向。

    嫁入荣国公府短短几日,她隐约察觉荣国公夫人对她和余嘉都有些不待见,这让她心里有些担心,甚至生出了许多不该的猜测。

    她最好能够自己在这个京城贵妇圈子里站住脚,这样才能帮到余嘉,否则指不定太后也会以此为借口让对余嘉更有助力的那个什么瑶蕖公主进府。

    余氏见话题越扯越远,又开口把话拉回了王萱柔和庄鸿瀚定亲的事,由始至终,林玉安都没有去见王萱柔,余氏无奈,只能作罢,反正王家有姑娘能够嫁去国公之家也算长脸了,而且她自己也是荣国公府出来的女儿。

    说着说着,外面纷纷扬扬的下起了雪,忠义侯府笑道:“瑞雪兆丰年,马上年关了,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也不知道我家瀚哥儿能不能早点娶上媳妇。”

    余氏听了这话,眉头就不由蹙了起来,这话的意思是忠义侯府想要在过年前让柔姐儿过门?这未免太心急了些吧!

    林玉安见她们要说正事了,就有心想避开了,她可不愿意让余氏当枪使。

    这当头,一个仆妇走了进来,“夫人,荣国公府世子来了。”

    余氏一听,不知还作何表情,按理说余嘉是她的侄儿,两人是姑侄关系,可余嘉自幼就不亲近她,他来了也不会帮她说话,正想着,余嘉已经进了门。

    林玉安见了他,嘴角不由上扬,却压下笑意,站起身走到余嘉身前,余嘉眸子专注的看着她:“这么晚了还不回去,让我提心吊胆你就欢喜了?”

    当众说出这般似打情骂俏,亲昵的话,林玉安就是面皮再厚也不住的红了脸。

    余氏更是把几乎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压了下去,余嘉这才转身喊了余氏一声姑姑,又向忠义侯夫妇见了礼。

    余氏柔声道:“坐一会儿吧,天色还早呢。”

    余嘉面色不变,不疏不近的道:“还要去拜见三舅母,且母亲还在府里等着我们回去。”

    然后就带着林玉安直接告辞了。

    林玉安同余嘉一起去了阑华院,见几个粗使婆子正忙里忙外的收拾箱笼,魏氏在屋里看账本,见林玉安和余嘉俩个人联袂而来,笑容满面的吩咐丫鬟上茶。

    “三舅母,明日你几时出门啊?”

    魏氏喝了一口热茶:“下着雪,早上多雾气,下午走,算着两个时辰在驿站落脚正好。”

    林玉安听着点了点头,就听余嘉道:“既然如此,不若明日中午我们在聚贤楼为三舅母送行。”

    林玉安一脸诧异的仰脸看了余嘉一眼,见他一脸从容自若的喝着茶,还抬眸朝她眨了眨眼。

    林玉安眉眼弯弯,自是应好。

    然后余嘉又问了王忠国离开时的路线,仔细记下后,两人才离开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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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 风雨前夕

    待余嘉和林玉安离开后,张妈妈不由叹了一口气。

    “表姑娘也算是有心了,没有忘了您待她的好。”

    魏氏面带笑意,欣慰的点了点头,又不失感慨道:“她这般为了我们,为了她三舅舅,实属难得,我没有想过要她什么回报,这孩子心眼实在。”

    第二日,余嘉同林玉安去给荣国公夫人请安,荣国公已经去了朝会,荣国公夫人听闻余嘉说他和林玉安中午都不回来吃饭了,面色微沉,取过桌上的双耳鎏金香炉,握着香筹轻轻的抚平香炉里面银霜般的香灰。

    “今日你二伯母三伯母都会过来吃饭,老大媳妇就不要出门了,顺便看看你三伯母仔细给嘉哥儿挑出来的几个良家姑娘。”

    又是往她屋里塞人的戏码,林玉安心底无端端的生出一股不耐烦,声音带着几分难以遮掩的强硬道:“母亲,世子是我的夫君,也是您的儿子,玉安觉得有些事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吧。”

    荣国公夫人听了,手下一抖,刚压平了的香灰又乱成一团,她直接把香筹和香炉一同重重的放在了桌上,香灰狼狈的洒了出来。

    余嘉神色不改,声音平静:“二弟的年纪也该娶妻了,母亲不如多多为二弟物色,儿子已经妻妾俱全了,不必为我操心,儿子还有事,先告退了。”

    林玉安垂头默数着余嘉的步伐,心道这家伙就这样把她扔在这里了吗?

    余嘉忽然转头道:“给我更衣去。”

    荣国公夫人面色不明,林玉安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恭敬有加的朝荣国公夫人福身告退。

    待人一走,荣国公夫人忽然起身,茹妈妈见她神色不对,忙让人都退了下去,关了门,荣国公夫人神情压抑,紧拧着眉,目光里透着焦灼的怒意。

    “如今娶了媳妇更是难管了!”荣国公夫人憋了半晌也就沉声说了这么一句。

    茹妈妈拿着帕子把紫檀木几上的香灰擦拭干净,又帮荣国公夫人理了理衣服,见她心情平缓了些,这才开口道:“夫人,世子再如何,那也是您的儿子,是从您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这是改不了的事实,不管世子夫人如何唆使世子,也没法越过您去。”

    荣国公夫人闻言,嘴角合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去把秦姝云叫过来。”

    茹妈妈面色一怔,反应过来夫人这是习惯了叫秦小娘为秦姝云,她点头应是,转身出了屋。

    不多时,秦裁云穿着一身杏色对襟双织暗花袄裙过来了。

    门外丫鬟压低声音热络的喊她,“裁云,我好久没有见着你了,怎么去了世子屋里反倒越来越不爱出门了。”

    不知道秦裁云说了什么,很快就进了屋,屋里的婢子替她取下一身月牙白的披风挂了起来,荣国公夫人的面色却是愈发沉了。

    屋里暖炉烧得正好,秦裁云轻呵一口气,感觉身上的寒意渐渐散去了,盈盈的走上前去给荣国公夫人行礼。

    “夫人妆安!”

    荣国公夫人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带着几分不耐道:“都说了你既然进了嘉哥儿屋里,以后见了我就叫母亲!”

    秦裁云面色多了几分惶然,却仍镇定道:“裁云不过是世子的妾氏,是从夫人身边出去的,以后也一辈子都是夫人的婢子,不敢逾矩。”

    茹妈妈也是惊了一跳,夫人这番做法,不知道是为了落世子夫人的脸,还是说单单为了抬举秦氏。

    若是前者倒是有因可循,可若是为了后者,她就有些不明白了,虽然夫人对这个出身凄惨的秦裁云颇有几分喜欢,却也不至于要这般抬举她啊,难道说夫人就是想抬举秦小娘,让她给世子夫人添堵?

    “过门多久了,怎么还穿的这般素净,待会茹妈妈亲自带人去小库房里寻几匹亮色些的布匹给秦小娘做几身新衣裳,临近年关,也该喜庆些了。”

    茹妈妈回过神,连连点头,谁知荣国公夫人忽然拉过秦裁云的手道:“你原就是良家姑娘,委身做了丫鬟,入了奴籍,就应当更明白,想要出头,只有早日给嘉哥儿生下孩子才能站的住脚跟,若是能够一举得男,以后抬了你做贵妾,把孩子记在世子夫人名下……”

    这番话落在秦裁云耳中,全当是荣国公夫人给世子后院的人都提醒过,想要她们早日为世子爷开枝散叶,并未想到别处去。

    茹妈妈却是心惊肉跳,因为她知道,这番话,夫人只对秦裁云说过,这话的弦外之音不就是让秦裁云争取生下世子爷的庶长子吗?

    大周的权贵人家,几乎没有哪家有胆子敢说正室夫人还没有生下嫡子,就让妾氏抢先生下庶长子的,宠妾灭妻可是大错,夫人这是气糊涂了吗?

    秦裁云却是有心无力,有苦说不出,她不可能告诉荣国公夫人,世子至今尚且没有同她圆房,去她屋里也只是分床而睡?

    荣国公夫人并不知这些,她心底觉得余嘉不爱去小娘屋里都是因为他之前身体不便,如今既然好了起来,自然不会那般克制自己了。

    待一番嘱咐完毕,她才放了人回去。

    下午茹妈妈又去了南园旁边的秋水榭,这是秦小娘单独的住处,出来的时候刚好和送走魏氏回来的余嘉林玉安二人撞了个正着。

    林玉安不解的看了一眼茹妈妈出来的方向,她去秦小娘住的地方做什么,茹妈妈也是吓了一跳,匆忙托词离开了。

    秋水榭里,秦裁云坐在内室的床榻旁,手里捏着一个纸包,心里想着刚才茹妈妈说的话,“这个只需一点,就能让世子爷败倒在您的石榴裙下。”

    余嘉和林玉安没有多想,直接回了南园。

    进了屋林玉安神色不好,余嘉便搂着她午憩了一会儿。

    扫尘祭灶,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三十。

    这是承平九年的最后一天,皇上要开宗祠祭祖,一则反省自己这一年的作为,二则要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可这次却不同往年,皇上祭祖时忽然晕厥,这仿佛就是巨石投进了湖心,一瞬间就激起了千层浪!

    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在崇政殿守着,宫殿里人心惶惶,针落可闻。

    所有参与祭祖的大臣王公都被留在了宫里,余嘉作为国公世子,自然也位列其中。

    荣国公府里,林玉安听到魑风回来禀事,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而褚玉苑那边也得到了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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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 留宫

    除夕夜,本该合阖家团圆吃年夜饭,可荣国公府褚玉苑里,一屋子女人眉眼间都透着愁意。

    荣国公夫人娘家不在京城,她没有外援,而其他房的几个夫人就更是无能为力了,他们都养着大房鼻息过日子呢。

    屋里摆了两桌子菜,小厨房还摆了一桌,是供下人们团年的,可这个时候,屋里屋外都没人敢随意高声说话,屏声静气的立在一旁,桌上摆得满满当当的菜从冒着滚滚热气到冰凉起来,荣国公和余嘉依旧没有回来。

    魑风去了宫门守着,一旦有消息就会立即回来报信。

    荣国公夫人进了内室自己想办法,林玉安坐在桌前,看着灯笼里的烛火出神。

    这个时候,她忽然站了起来,直接进了内室,身旁的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都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婆婆荣国公夫人此时正坐在临窗大炕上写着什么,茹妈妈轻声说道:“世子夫人过来了。”

    荣国公夫人紧锁眉头朝林玉安望了过来,正欲开口,林玉安已经抢先道:“母亲,我想去一趟安宁郡主府。”

    听了这话,又见林玉安眼中眸光灼灼,很是认真的模样,荣国公夫人倒是仔细寻思起来,忽然点头道:“对,你大舅母是安宁郡主,她定然比我们的消息灵通,那你速去速回。”

    就这样一板拍定,林玉安连汤婆子都没有来得及拿就匆匆出了门。

    却遇见刚从外面回来,进二门的余昊。

    “嫂嫂走的这般急,是要去哪里?”

    林玉安心急如焚,却还是努力平复了情绪,没有隐瞒他:“去安宁郡主府。”

    余昊清朗的面庞上神情一滞,很快就反对道:“不行,这么晚了,怎么能让你一个弱质妇人出门想办法,我们余家还有男丁。”

    余昊的思绪果然清晰,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林玉安去安宁郡主府的缘由。

    林玉安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现如今只能先试试能不能通过大舅母安宁郡主得到一些宫里的消息。

    听到余昊的反对,林玉安秀眉不由紧紧的蹙了起来,声音带着几分焦躁,“你大哥现在还在宫里,一点消息也没有!”

    余昊闻言,眼神一黯,略微迟疑,慢慢的挪开了挡在林玉安身前的一双腿。

    林玉安见状,顾不得太多,几步越过余昊匆匆离开了。

    朔风猎猎,白日里都觉得天寒地冻,夜里更是冷的寒意刺骨,饶是林玉安外面披着一件白貂绣红梅的披风,仍觉得丝丝寒气往身上钻。

    她紧了紧衣襟,出了荣国公府的大门,上了马车。

    街沿瓦上,刺目白雪映照着万家灯火,路上随处可见贴着年画的门窗,写着吉利话的红灯笼,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等新年的到来,她却在等余嘉回来。

    伴随着时不时传来的爆竹声,马车在安宁郡主府前停住了。

    安宁郡主府大门紧闭,威严的气势与今日热闹的除夕夜格格不入,只门前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仿佛是黑暗中不小心透进来的天光,在严肃庄穆中添了几分喜色。

    皑皑白雪静谧的伏在瓦上,跟来的四个护卫中,当头那个叫岁安,他两步上前,用力敲起了红漆大门上的兽头铜环。

    一连敲了多次,边上角门轻轻一声响,悠悠的打开了。

    一个穿着石青色如意纹厚袄的中年男人拉开门朝外张望,目光带着几分防备的打量起门外的人。

    他看了站在檐下的林玉安几眼,觉得有些眼熟,听面前护院自报家门,“我们是荣国公府的人,烦请帮忙通传一声,说我家世子夫人求见郡主。”

    中年男人一听,立刻笑了起来,原来是王家姓林的那位表姑娘,她嫁荣国公府的时候,他还藏在人群里看过热闹呢。

    “哎,你们来晚了,郡主前脚才出了门往皇宫去了!”

    进宫了?林玉安不由皱眉,目光中透着几分探究,仔细的盯了那中年男人几息时间,见他的确不像说谎,这才点头带着人离开,往皇宫方向去。

    虽然红缨没有读过书,不通朝政之事,可这时候她也能意识到出了大事了。

    她只静静的陪在一旁,不敢开口打扰林玉安。

    马车往皇宫一路疾驰,到了宫门处也没有追上安宁郡主。

    到了宫门处,高大肃穆的红漆浮钉大门紧紧的闭着,像是从来没有打开过,林玉安却吩咐把马车驶到出宫常走的宫门去,停在门口等着。

    皇宫修在京城的高处,林玉安撩开厚重的车帘朝外望去,子时的烟花从脚下的万家灯火中朝墨色夜空游走,刺目的亮光划过一道耀眼的线,霎时间绽开一朵璀璨夺目的烟花。

    她感觉自己仿佛听见下面百姓祈福的声音,也不由双手合十,仰面朝天,许了一个愿。

    “愿岁岁朝朝今如许……”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朦胧亮的时候,宫门一声沉重的吱呀声惊醒了坐在马车里差点睡着的林玉安。

    “荣国公府的马车停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玉安精神一振,掀开帘子一看,见安宁郡主正从马车里探出头来,神色诧异的望着这边。

    “大舅母!”

    等了一夜,总算见到了齐氏,林玉安不由激动起来。

    齐氏看起来面色不佳,眼底青黑透着沉沉的倦意,林玉安不由心中一惊,担心引来她的不悦。

    齐氏点头,收回了视线,正要开口吩咐车夫继续走,却听林玉安拔高了声音喊她,“大舅母留步。”

    齐氏身为安宁郡主,且刚从宫里出来,她怎么会不知道林玉安想要说什么,兀自在车里道:“你不用问我,荣国公和世子马上就出来了,你有事直接问他们吧。”

    说完,马车就离开了。

    果然,不一会儿,宫门里两辆马车嘚嘚嘚的相继驶了出来,正是荣国公府的马车。

    马车夫相互间都认得,吁了一声停住马车,“世子夫人在宫门口。”

    荣国公和余嘉齐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林玉安这边望过来,见果真是她,吩咐把马车靠了过来。

    余嘉率先下了马车,又上了林玉安的那辆马车,这才吩咐车夫继续回府。

    林玉安一夜未眠,此刻强打精神,仔细的把余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才放下心来,“为何你们在宫里待了那么久啊,我快急疯……”

    余嘉带着温柔笑意的脸骤然放大,林玉安的话就被堵在了嗓子里。

    马车回府路中,林玉安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余嘉看着倚在胸口睡着的女人,眼中流淌过一抹暖暖的柔光。

    到了荣国公府,余嘉小心翼翼的把林玉安抱下了车,径自回了南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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