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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嫡宫全文阅读

作者:寒浦     庶女嫡宫txt下载     庶女嫡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4 口角

    最后还是胡锦绣开口替她解了围,几个粉衣婢女端着红漆木描金托盘走过来,胡锦绣便笑道:“大家也别只顾着玩闹,快些过来用些凉爽的瓜果,待会儿咱们去湖心亭坐坐。”

    少女们自然是欣然的应允了,纷纷往胡锦绣那边去。

    林玉安这才避开众人的视线深深吸了一口气,为了避嫌,少年们的画舫很快又和她们拉开了距离。

    少女们身边的婢女纷纷取了瓜果伺候自家主子,秋奴也去取了一碟果子过来。

    她摸着冰凉的碟子,不由喜道:“姑娘,这是用冰镇过的,拿着都沁手。”

    林玉安坐在临水的栏杆旁,听了便有了几分心思,拿叉子取了两片西瓜肉掩唇吃了,就把剩下的都赏给了秋奴。

    她一直都跟在林玉安身后,也是又渴又累,林玉安体谅她,她心里也涌上一阵感动。

    见这时候那些贵家女都在别处,便压低声音对林玉安道:“姑娘,那画要不要……”

    林玉安的目光随秋奴落在左侧一个绣花锦杌上,那卷画静静的躺在那里,心里略一沉思,她对秋奴点了点头。

    秋奴会意,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画收进了袖中,此时却听见一道语气不善的声音响起:“不知林姑娘是哪个地方的人士?”

    林玉安抬头就看见一个缃色金线滚边对襟绫缎裙的桃心脸少女向自己走来。

    她脸上挂着有些高傲的笑容,身旁还跟着一个少女,是王萱蕊。

    就在她怔愣的沉默中,王萱蕊掩唇而笑,向那缃衣少女解释道:“我这表妹啊,是从南水庄来的,若不是我五姑姑嫁入了江南,我哪有这么个温婉可人,招人惦记的表妹啊!”

    秋奴闻声就有些气闷,这明摆着是在给她家姑娘抹黑,二姑娘怎么这样!

    可林玉安的冷静却让她按捺住了内心的怒气。

    这缃衣少女正是忠义侯府的姑娘庄映雪,她一脸认真的听着王萱蕊的话,故作惊讶的看着林玉安,话却是对王萱蕊说的:“莫非就是你那个嫁给了穷举子做妾的五姑姑?”

    她言语中无一不是对王小娘赤裸裸的鄙夷。

    林玉安虽是个沉默寡言的好性子,可母亲却是她唯一的逆鳞,她仿佛被人踩了痛脚般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庄映雪,嘴角却是温柔一笑。

    “庄姑娘过谦了,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这句话一出,庄映雪的表情就凝在脸上,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别看庄映雪一副光鲜亮丽的模样,这都是因为她小娘得宠,自己又是忠义侯府的唯一一个姑娘,因此父亲才对她如此宠爱。

    可是她到底只是个庶出,母亲虽是宠妾,可妾就是妾,上不得台面,谁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痛恨自己不是嫡出,不是从主母大娘子肚子里爬出来的。

    她在胡锦绣这些正经嫡女面前,身份就显得有些不堪了,只是一想到林玉安竟然能让对面的少年公子为她作画,她心里就不是个滋味,本想羞辱她一番,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而惹了一嘴的鸡毛。

    而林玉安则嘴角挂着一抹讥笑的往王萱蕊看去,她母亲嫁去江南时,庄映雪还只是个咿呀学语的稚童,怎么会一提她母亲,她就知道母亲是与人为妾。

    庄映雪能够羞辱自己,不是王萱蕊的功劳还能是谁?

    王萱蕊有些心虚的躲开林玉安的目光,画舫就这么大,发生一点事哪里能逃过别人的目光。

    此时王萱柔步履款款的走过来,胡锦绣也跟在一起。

    “二妹妹,母亲叮嘱你出门要收收性子,你怎么又不听?”

    王萱蕊脸色一变,又急又气的朝王萱柔怒目而视,她这位大姐姐真是随时随地都在不遗余力的打压她啊,什么都不问就直接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

    她毫不犹豫的反唇相讥:“大姐姐误会了,不过是映雪姐姐想要和表妹认识一下,难不成大姐姐想把表妹藏一辈子?”

    这时候林玉安也冷静了下来,见王萱柔为自己出头,反而让巧舌如簧的王萱蕊说的下不来台。

    她心思微定,上前对王萱柔笑道:“柔表姐,无妨,只不过是蕊表姐心情不快,数落了我两句,二舅母不是常说做人要心胸宽广吗?你就别生气了。”

    闻言,王萱柔的心情好了许多,不由给了林玉安一个赞赏的眼神,胡锦绣也暗暗对林玉安高看了两分。

    这话既给了王萱柔一个华丽的台阶,又表现了王萱柔母亲的教养有方,显得王萱蕊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王萱蕊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哪里受的了这种委屈,气的眼睛发红朝林玉安扑过去,口中大嚷:“你个贱蹄子,胡说什么呢!”

    秋奴见状忙先一步挡在林玉安身前,王萱蕊把秋奴扑在地上,伸手就往秋奴脸上挠去。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林玉安急急要去拉开王萱蕊,那些个娇养大的少女们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呆愣住不知怎么办。

    王萱柔反应过来,忙大喝盈春:“还不快去拉开二姑娘!”

    胡锦绣也回过神来,让自己的婢女们也都上前去帮忙。

    她组织的游湖出了这样的事,最不好看的就是她了,她又气又急,林玉安更是扑上去护着秋奴。

    三个丫鬟一同使力,这才把一身蛮力的王萱蕊拉到了一旁,王萱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对诗的高雅模样,活脱脱就是个市井泼妇。

    盈春帮着林玉安把秋奴扶起来,秋奴的脸上红印子乱七八糟的,右边的脸上还有两条血印子,她起身还忙着看林玉安有没有受伤。

    林玉安鼻子一酸,闷闷的低笑了两声,示意自己没事儿,拿出绣着荷花的粉色手帕轻轻的替秋奴擦脸。

    秋奴疼的呲牙,见自家姑娘亲自给自己擦脸,哪里使得,忙摇头说自己没事儿。

    有没有事,林玉安还看不出来吗?

    她红着眼睛瞪了秋奴一眼,秋奴这才乖顺的低下头去。

    这时候周围的少女们都围了过来,见只是个婢女受了伤,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便转身去看被两个粉衣婢女架着的王萱蕊。

    王萱蕊刚才是气昏了头,见林玉安毫发无伤的站在那里,顿时懊恼不已。

    王萱柔走过去,让盈梦过来把她带回去,发生了这样的事,今天的游湖就到此为止了。

    王萱蕊再怎么错也是王家的女儿,做了这种事,丢人的还是王家。

    王萱柔向胡锦绣告罪两句,就带着林玉安和王萱蕊一同回去。

    而另一条船上的王元松几兄弟也远远的把刚才发生的事看的七七八八,忙向永昌伯世子胡廷渊告辞了。

045 嫡母与庶女

    王萱蕊是王家的姑娘,秋奴只是个奴婢,发生了这样的事,秋奴受的罪也不可能讨到什么公道。

    林玉安心疼的看了一眼秋奴的脸,女儿家的脸最是珍贵,谁不是小心的爱护着。

    平日里就是长个痘都会心疼半晌,如今秋奴为了护着她竟然把脸伤成这样,林玉安心里是又气又悔。

    早知道会如此,她就不应该去激怒王萱蕊,只是她真的没有料到王萱蕊这么剽悍。

    王萱柔一句话都没有说,王萱蕊也觉得丢了人,一直没有开口,只听见马车轱辘响。

    王元松王元柏几兄弟出来的时候,王萱柔已经先带着王萱蕊回去了。

    王老夫人正在花园的大榆树的树荫下散步,素妈妈让娟儿去厨房拿酸梅汤过来,因为王老夫人的胃不好,不能用冰镇的,厨房就随时给她现做酸梅汤。

    “老夫人今儿怎么也学小孩子贪口,芋头怎么能多用。”

    知道素妈妈是关心她,王老夫人无奈的笑了笑,今儿中午的芋头做的软糯可口,她就多用了几块,哪里想到会积食啊。

    走了几圈,额头上已然是细细密密的汗珠,素妈妈扶着她到树下的太师椅上坐下,娟儿却还没有回来。

    娟儿是个伶俐的丫头,今儿做事怎么这么不利落。

    素妈妈就要遣人去看看,便看见一个白净的小厮神色匆匆的往这边跑来。

    “怎么回事,跑这么急做什么?”素妈妈轻声呵斥了小厮两句。

    小厮上气不接下气,急急道:“大姑娘和二姑娘表姑娘回来了,大姑娘让小的速速来请了您,还让人去请了二夫人过来。”

    王老夫人一听,忙问是出了什么事,王萱柔是个沉稳的性子,今儿不是说永昌伯府的大小姐邀她们游湖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小厮却是一个劲儿的摇头,素妈妈便让他下去,转头问王老夫人:“想来定是出了什么事,老夫人可要过去看看?”

    自然是要过去的,只是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这会不会和安姐儿有关系?

    王老夫人沉着脸由素妈妈扶着回了怡然居,王萱柔王萱蕊和林玉安都在堂屋里站着,见了王老夫人忙行礼。

    王老夫人径直走到高堂乌木梅花圈椅上坐下,素妈妈忙斟了一杯热茶放在桌上。

    她目光严厉的扫过几人,王萱柔一身磊落,站的笔直,王萱蕊则低垂着头看鞋尖,发髻有些凌乱,林玉安……倒是没事,可她身旁的那个大丫鬟脸上却是有几道抓痕。

    王老夫人心里大致有了一个底,端起润瓷青花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茶。

    王萱柔飞快的睃了一眼王老夫人,她回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说辞,便开口道:“祖母,孙女自幼就谨记祖母说的与人为善,做事要大方得体,不能丢了名门贵女的风范。”

    王老夫人没有说话,她继续道:“今日二妹妹竟然众目睽睽下做出扑打人的悍妇之事,孙女没能及时阻止,还请祖母一同责罚。”

    王萱蕊听了杏眼圆瞪:“大姐姐怎么颠倒黑白,明明是林玉安空口白牙胡说,我才气的打人!”

    王老夫人一听果然还是和安姐儿扯上了关系,面色越发不好看了:“这么说,你还是在众人面前动了手?”

    王萱柔见祖母动怒了,心里爽快极了,低着头暗笑。

    王萱蕊哪里看不出王老夫人的怒气,可是她心有不甘,还欲争辩,却听王老夫人沉声道:“蕊姐儿和柔姐儿去祠堂跪一日,抄录女戒一百遍!”

    王萱柔面色大变,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和王萱蕊一同受罚:“祖母……”

    “母亲!柔儿做错了什么?”

    王萱柔的话刚出口,就被门外就响起一道急促的质问声打断,紧接着余氏就由钱妈妈扶着走了进来。

    余氏穿着件梅紫色花开如意交领长裙,头上戴着赤金镶紫宝石头面。

    刚才她正在招待忠义侯夫人,听丫鬟过来说女儿有急事让她快些去怡然居,她就忙寻了个借口过来了,谁知刚好听见老夫人发落王萱蕊和王萱柔。

    余氏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女儿是她的掌上明珠,她怎么舍得让女儿去祠堂跪一夜,这不是放她的心头血吗?

    “母亲,柔姐儿的性情您是最清楚不过了,她这副软脾气,能犯什么错啊?”

    王老夫人听了,面色更加不虞:“蕊姐儿是跟着柔姐儿出去的,她身为王家二房嫡长女,连妹妹都照看不好,这还不是错吗!”

    余氏见状忙转头对王萱柔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快些说出来,若是你真的犯了错,祖母罚你,你也不能有怨言。”

    这话意思是说如果王老夫人二话不说就罚了王萱柔,王萱柔就有理由对王老夫人心生怨气了?

    素妈妈都忍不住替余氏捏了一把汗,余氏怕是关心则乱,什么话也敢说。

    王萱柔却神色委屈的看了一眼母亲,声音有些发颤的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至于林玉安说王萱蕊的那些话则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

    王萱蕊的面色红涨,这里没有一个人替她说话,她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眼睛也情不自禁的红了起来。

    余氏听了却是大松了一口气,只要女儿没有掺合进去就好了,这样就算老夫人动怒,也应该罚林玉安和王萱蕊。

    “母亲,您也听见了,这事儿全是因为蕊姐儿争强好胜,想出风头,您想想那忠义侯府家的姑娘怎么会知道五姑奶奶,定然是蕊姐儿同她说了什么,才挑起了这场事端。”

    余氏一想起下午忠义侯夫人过来有意无意的说起忠义侯世子庄鸿瀚尚未说亲,还问起柔姐儿可许了人家,话里话外都透着结亲的意思,忠义侯府到底还是功勋世家,就算不能结亲,也好过成敌人吧。

    这王萱蕊真真是殷小娘的女儿,天生的祸水,竟然撺掇起忠义侯府的姑娘来惹事,余氏想想就恨不得捏死王萱蕊,语气中便不免透着深深的责备。

    “我没有!”

    王萱蕊虽心虚,可是她若是不替自己说话,还有谁能替她说话,立时就高声辩解。

    余氏却不容她反驳:“不是你还有谁,柔姐儿都说了,你去了船上就和忠义侯府的姑娘窃窃私语,碰巧人家就过来挑事了,你说……”

    “够了!”王老夫人一声怒喝,余氏的声音戛然而止。

    厅堂里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这一家子,大人不像大人,姑娘不像姑娘,竟然当众就闹腾了起来,王老夫人看着就来气,不由捂着胸口深深的吸了两口气。

046 闹剧

    素妈妈面色一变,立刻上前替王老夫人顺气:“老夫人别气,您是有心悸的人,什么事都要看开些,切莫往心里去。”

    余氏见王老夫人面如纸色,顿时也被吓得不知所措,若是王老夫人因此被气病了,她可是难逃其咎啊!

    林玉安虽不亲近王老夫人,可是王老夫人到底还是难得几个对她好的人之一,她两步上前,安慰王老夫人:“外祖母,您别生气,都是玉安不好,以后玉安都不出门了,您别气了!”

    声音充满了怅然,王老夫人不由心中一疼,紧紧的握了握林玉安的手:“这事儿不怪你!”

    王萱柔也担心祖母真的出事,毕竟这个家里,也就只有祖母还能压制殷小娘,也只有祖母能呵斥父亲,若是祖母出了事,以后她和母亲不知道要受殷小娘母女多少闲气,便连忙跑过去帮忙劝说。

    这时候魏氏姗姗来迟,见屋子里好生热闹,对于主屋这边的事,她也略有耳闻,本不想过来掺合,只是她若是完全置之事外,只怕老夫人回过神来会对她心生芥蒂,她这才过来了。

    林玉安也看见了魏氏,却没有看见王萱薇姐妹,有个长辈过来,自然好过她们这几个孙女辈的人在这里跟着瞎闹,余氏这时候也是个拎不清的,是指望不上的。

    她声音清脆的喊了一声:“三舅母!”

    素妈妈已经让人去请郎中了,余氏见了魏氏,心里安定了许多,眼神求助的望着魏氏。

    魏氏哪里肯管余氏,她做的事没有两件是动了脑子的,当下就面色凝重的走上前来:“母亲这是怎么了,郎中来了没有!”

    素妈妈忙道已经请了郎中,只是还没有来,魏氏又问:“母亲往日里吃的静神丸可还有?”

    素妈妈这时候也想起来魏氏说的静神丸,转身就去内室找。

    静神丸是宫里的老太医给王老夫人配的药丸,有凝神静气之效,只是近来王老夫人心情还不错,这药也就很久都没有动过了。

    林玉安站到一旁,让魏氏戚在王老夫人身边,素妈妈很快就抱着一个红漆木蓝色彩绘宝葫芦锦盒出来,取出一颗褐色的指拇粗的药丸,王萱柔很机灵的在一旁倒了一杯白水过来,让王老夫人就着水吃了药。

    不多时,院子外就是一阵响动,王忠君的身影最先出现,后面跟着的就是王忠国和王忠德,三兄弟都是步履匆匆,一看就知道是风尘仆仆赶回来的。

    王忠君见妻子魏氏正站在母亲身旁,腿刚迈进门槛就急忙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儿,母亲怎么会犯病了?”

    魏氏虽也知道大概的缘由,可她却并不打算说,而是支支吾吾的看了一眼余氏,这事儿是余氏惹出来的,要说也该她来说。

    余氏见魏氏把这个烫手山芋扔过来,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心里复杂的看了一眼也撩开帘子走进来的王忠德。

    王忠德对于这个性情有些跋扈的妻子本就不满意,见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当下就黑了脸:“有事就说,别一副见不得人的样子!”

    男主外女主内,不管余氏对外有多张狂,在王忠德面前还是要低下头来。

    王忠国则两步上前,蹲在王老夫人的身旁,温声问着王老夫人的身体情况。

    谁知王萱蕊突然红着眼睛往王忠德跑去,声泪俱下道:“父亲,父亲一定要替女儿做主啊,女儿只有父亲能依靠了!”

    王忠德眉头紧拧,这个女儿从小就深得他的欢心,何曾见过她这副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他忙出声安抚:“蕊姐儿怎么了,谁欺负我家蕊姐儿了,说出来,父亲替你做主!”

    王萱蕊抽抽搭搭的抱着王忠德的手臂就开始诉苦:“父亲,女儿和大姐姐素来无冤无仇,今日大姐姐却和表妹一起空口白牙的陷害女儿,女儿……”

    她一口气抽不上来,声音顿时堵在了嗓子眼,拿出手帕就嘤嘤嘤的擦着眼睛。

    王萱柔又哪里是个能受气的主,见王萱蕊恶人先告状,气不打一处来,凑上去就拉住王萱蕊扬声道:“你休要胡搅蛮缠,自己做了错事还不敢承认!”

    空气里弥漫着战火硝烟的味道,王萱柔对着王萱蕊怒目而视,王萱蕊却一脸委屈的把脸躲在王忠德的身后。

    一阵裹着燥热微湿的风涌了进来,外面乌云压顶,天色顿时晦暗起来,几道刺眼的银光在窗户纸上闪动,有低沉的雷鸣声隐隐传来。

    王忠国和王忠君都去了王老夫人身前,吃了静神丸的王老夫人悠悠的醒转过来,精神渐渐清明。

    这时候外面突然间响起细碎的嘀嗒声,雨声如同针脚一般细细密密的响起,娟儿早已经在一旁守着,见状忙去放了帘子,却无法挡住夹杂着雨点的风灌进来。

    屋里的燥热已经散去了许多,王萱柔抓着王萱蕊的手忍不住用力的一掐,王萱蕊顿时吃痛尖叫了一声,哭喊道:“父亲,大姐姐掐我!”

    王萱柔则微微仰起头,颇有一种胜者的傲慢,王忠德见了,脑袋嗡嗡作响,伸手一把推开王萱柔,谁知力量没有控制好,王萱柔毫无防备,整个人都甩了出去。

    不偏不倚,她的脑袋就撞上了一旁的乌木茶桌的桌脚,沉重的桌子发出吱呀声往后滑去。

    余氏面色大变,惊声的往王萱柔扑过去:“柔儿!我的女儿啊!”

    众人的目光都被余氏的叫声吸引过去,只见王萱柔躺在余氏的怀里,已经昏死过去,头上的珠钗散落在一旁,面上苍白一片,可余氏扶着她脑袋的手上却是猩红一片。

    余氏的悲喊,王萱蕊的惊叫,王忠德的怒吼,钱妈妈和盈春高呼找大夫的声音……

    林玉安只觉得兵荒马乱,被眼前的一幕闹的头脑发胀。

    伴随着外面的雨声风声雷鸣声,郎中由小厮领着狼狈的跑了进来。

    王老夫人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了,郎中被叫去给王萱柔看诊了。

    被抬回了房里的王萱柔一直没有醒过来,余氏也被气晕了过去,王萱蕊的惩罚却没有逃过去。

    夏日的雨总是尽兴,洒脱,率性而为,与之相较,记忆里南水庄婉柔的春雨就显得有些模糊了。

    现在的王家被闹得乌烟瘴气,王老夫人不希望林玉安又卷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里去,便让她先回了闲云阁。

    阁楼上,林玉安坐在云母屏风后的红漆木雕花书桌旁,桌上铺着花笺,清秀的小楷从容不迫的落在纸上。

    闲蒲在收拾林玉安换下来的衣服,秋奴在一旁磨墨,屋里有些闷热,秋奴就轻轻的把旁边的小轩窗开了一条缝,外面的雨声更加清晰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却能依稀看见窗外风雨中飘摇的竹影。

    秋奴看着花笺上的字有些不解的问道:“老夫人不是没有罚姑娘吗,姑娘怎么也在抄录《女戒》?”

    林玉安笑而不答,秋奴讪讪的低头磨墨,半晌,林玉安这才开口:“今日你因为我受了伤,这段时间的吃食要多多注意一些,我明儿就去求外祖母求祛疤的药。”

    秋奴顿时惶恐的摇头,像是在甩拨浪鼓一样。

    王家这样显赫的门第,王老夫人这样尊崇的身份,怎么能因为她这个小丫鬟而去惊动啊。

    林玉安并不和她多言,心里早已经打定了主意,此时不由揉了揉眼睛,精神紧绷的忙了一天,这时候疲惫就漫上了心头。

    秋奴便和闲蒲一同伺候着林玉安梳洗了,夜雨催人眠,一夜好梦。

047 老夫人的怒气

    第二日,林玉安照例去给王老夫人请安。

    与往日一屋子的珠钗环佩相比,今日怡然居显得有些冷清。

    二房的姑娘只有王萱瑶过来了,三房的姑娘倒是都来全了,却都像是来充数的一样,俱是闷头不说话。

    大房更是不必说,本就人丁稀薄,齐氏有孕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她了。

    可是众人在怡然居厅堂里坐了一刻钟了,也没有见王老夫人出来。

    王萱瑶轻轻的用手肘顶了顶林玉安,低声道:“你不知道,昨儿殷小娘到怡然居哭了一个时辰,祖母没有见她,不知道是不是气着了。”

    闻言,林玉安一脸惊诧的往内室方向瞟了一眼,却很快又低眉敛目,没有搭话。

    王萱瑶穿着淡紫色轻纱折枝花的马面裙,上着杏色的素锦短衣,看着身量娇秀。

    她见林玉安并不理会她,心情就有些不悦,哼唧着嘟囔,林玉安没有理会她,魏氏的目光却往这边扫了过来。

    王萱瑶这才安静了下来,很快素妈妈就出来了,身子微躬道:“老夫人今日身子不适,请安就免了,各位主子都回去吧。”

    她说完又道:“表姑娘且留步,老夫人要见你。”

    她说完就给林玉安递了一个眼神,转身进了内室。

    魏氏也看了一眼林玉安,很快恢复了常态,若无其事的带着王萱薇姐妹走了。

    王萱瑶也带着自己的大丫鬟盈露走了,林玉安按捺住内心的疑惑,转身进了内室。

    她心里暗自寻思着会不会是因为昨日的事,毕竟昨儿那件事和她也脱不了关系,外祖母却独独没有处置她。

    屋里王老夫人脸色不好看,侧躺在床上,床头的小杌子上还放着一碗燕窝红枣羹,似乎并没有动过。

    林玉安顿时有些怯怯的,缓步走到床前轻轻的福了福:“外祖母。”

    “你不用给我来这些虚的,已经过了一夜了,你想好怎么说了?”王老夫人半睁着眼睛,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林玉安低垂着头,心里寻思着该怎么说。

    “罢了,出去!”

    这一声沉喝来的太突然,林玉安被吓了一跳,面色惶然的看了一眼王老夫人,却见素妈妈对她使眼色,让她先出去。

    林玉安这才心神不宁的退了出去,秋奴迎了上来,见林玉安面色不对劲,回去的一路上也不敢出声。

    怡然居里面,王老夫人气的面色发紫,险些又犯病了,素妈妈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又是拿药又是开导她。

    素妈妈连连叹了两口气:“老夫人,素日里您最是疼爱表姑娘,连府里的嫡姑娘也是比不上的,您何苦为此动气啊!”

    王老夫人喉咙里发出两声闷哼,这才有些艰难道:“我就是最重视她,所以才特意让她今儿过来说话,没曾想还未开口,她就想要敷衍我,我这是做了什么孽!”

    王老夫人一想起林玉安刚才那副支支吾吾,想要糊弄她的样子,就气的心口发疼。

    自己真是把她当心尖子一样疼着,可是这孩子却总是不愿意亲近她,表面亲昵,实际却是疏远的很,昨儿那事闹的这么大了,她还以为自己会害她不成,竟仍然是这么一副样子,怎么让她不气!

    王家老太太病了,王家二房又乱七八糟的没个章程,大房又是分府独住,王家的掌家大权只好落到了三房的头上。

    一连五六日,王老夫人都免了众人的晨昏定省。

    不用请安了,林玉安便待在屋里,哪里也不去,王家上下几乎都快要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九月初,眼看着就要到荣国公的寿辰,荣国公府却来人了。

    这日天色有些阴沉,林玉安闷在屋里好长一段日子了,做了一些帕子,便想着送两方去给魏氏和王萱薇姐妹。

    去过两次西跨院之后,林玉安轻车熟路的带着秋奴往王蓉薇姐妹住的春英阁去。

    春英阁里有人影走动,林玉安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就看见平日里十分老实的王萱蓉跑跳着出来。

    “表姐!”

    她的声音清脆好听,林玉安点头应了,便指了指身后秋奴挎着的篮子道:“我前几日闲着做了几方帕子,给你和薇表姐送了几方过来。”

    王萱蓉见了,连忙去取了一张来看,都是女儿家喜欢的浅色,淡蓝色底子上绣着风铃草,栩栩如生,十分精致。

    王萱蓉笑着点头,让林玉安和她一同进去。

    王萱薇正在埋头做女红,模样很是认真。看起来王萱蓉的性子真是要活泼许多,只是平日里碍于魏氏的管束,性子被拘着了,才显得沉闷不爱说话。

    看见林玉安走进来,她抬头对林玉安柔和的笑了笑,又低头做女红,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样子。

    王萱蓉则笑着端了一杯茶给林玉安:“喏,这是外祖家送来的君山银针,你尝尝?”

    林玉安接过来,随着热气氤氲在鼻尖的香气十分醇厚,轻轻的呷了一口,顿觉口齿留香,回味无穷。

    林玉安还没有喝过这种茶,心中不由觉得好奇,便多问了几句,这才知道君山银针十分难得,还是皇上赏下来的贡茶。

    皇上素来是有待人忠厚的名声,就算如今魏阁老已经致仕,皇上为了表示自己对于老臣的关爱,每年还会赏下不少好东西来。

    林玉安心里微定,又喝了一口热茶,这才和王萱蓉闲话起来。

    王萱薇一直头也不抬的在做女红,林玉安坐了一会儿也不想再待下去了,便借口去给魏氏送帕子要走。

    王萱蓉却道:“表姐这会儿还是别去,母亲在花厅招待荣国公府的人,听说还来了两位哥儿,您去了怕多有不便,不若让我转交给母亲吧。”

    荣国公府的人来了,还把几位公子也带来了,这是什么意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看媳妇的,可是三房又没有适嫁的女儿,加上前几日出的那事儿,只怕荣国公府今日是来打擂台的。

    林玉安顺着王萱蓉的意思把帕子都留了下来,就转身告辞了。

    离开了春华院,秋奴却发现了不对劲:“姑娘,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林玉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秋奴便没有再问,林玉安和秋奴两个一路上装作找东西一样掩人耳目的到了主院。

    主院后面有个小花园,这个季节正是不动也冒汗的天气,花园里没有人,下人们都去了前面歇凉。

    林玉安看了看周围,对秋奴挑眉会意,看着围墙下的高脚花盆,撑着秋奴的肩膀爬了上去。

    在秋奴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林玉安一反常态动作敏捷的爬上了墙。

    坐在墙头上,林玉安看见春华院的方向,有个穿着秋香色褂子的婆子正往这边走,她忙对墙下的秋奴道:“你寻个地方等躲起来,我等会儿出来找你汇合。”

    秋奴点头跑开了,林玉安扒着墙头,脚蹬着墙壁往下跳。

    好在墙并不高,她目光在院子里打量了一圈,大红色的凤仙花开的正好,院子里有几颗桂花树和常青树,墙角还放着一架梯子,应该是捕蝉用的。

    林玉安蹑手蹑脚的跑到了墙角处,在花厅后面蹲下来,竖着耳朵听起墙角来。

    她必须掌握一些重要的消息,才能早日揭开王家的秘密,才有可能把母亲从寂月庵接回来。

048 二姑娘的阴狠

    屋里隐约有声音传来,是中年妇人的声音:“我这小姑子在家还没出阁时,就是个能干温顺的,嫁到了你家也生下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这声音林玉安并不熟悉,可是她能从她的话语中听出,这应该是荣国公府的哪个夫人。

    随后就是三舅母魏氏从容的声音:“国公夫人说笑了,二嫂自然是有功劳的,发生了这件事儿,我们也是始料不及,如今成了这样,大家也只能齐心协力,不可内讧了。”

    道理谁都懂,可现在王萱柔还躺在床上下不得床,余氏也是病怏怏的躺在床上,如今荣国公府就算心有怒气,也无济于事。

    荣国公夫人声音带着几分不悦,阴阳怪气的笑了两声:“这么说来,你们王家是连个小娘和庶女都管不住了,我们余家既然和王家是姻亲,也可以为你们分忧。”

    魏氏听了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端起茶呷了一口,这才轻叹了一口气:“各家事自有各家主,若是荣国公府要管,也要有个正儿八经的由头,可不能张口就来,到时候失了礼数,反而不好。”

    林玉安从没有见过魏氏这副针尖对麦芒的样子,她以为魏氏一直都是风轻云淡,平和又不失睿智,如今看来,还是有几分脾气的。

    荣国公夫人气的反笑起来:“这么说还是要怪我这小姑子治家不严,竟然让一个小娘爬上了头,让她生下一双儿女还不知足,罢了,我还是去看看我这苦命的小姑子吧。”

    荣国公夫人说着就站起身来,对外面喊了一声:“昊哥儿和珠姐儿几个呢?”

    便有婆子恭声道:“说是在后面小花园去了。”

    林玉安听了汗毛都竖了起来,忙要看自己往哪里躲,却看见眼前一个墨青色的身影,顿时吓的差点叫出声来。

    她冷静下来,眼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眉目清朗俊逸,乌发高束。墨青色竹纹的杭绸直掇衬得他身量挺拔。

    林玉安目光有些畏缩,毕竟偷听墙角被人抓住是件让人很难堪的事。

    “林玉安?”

    他的声音清澈悦耳,似乎并没有因为林玉安此时的狼狈而污染半分。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林玉安心里一惊,刚想否认,却听见一道少女欢喜的声音响起:“哥哥,你看这儿有好多蚂蚁!”

    余昊忙转过身去,见水仙花圃旁,余华珠蹲在那里饶有兴致的看着,哪里像是和及笄了的姑娘。

    他转身便余华珠走过去,伸手就把她提了起来,抓着她的衣领像是提着一只猫,往外走去。

    余华珠见哥哥这样提着自己,脸上一横,便要骂人,却又响起一道妇人的声音:“做什么呢,在家胡闹也就罢了,出门了还没有分寸!”

    是荣国公夫人的声音,见母亲发怒骂人,余昊摸了摸鼻子,把余华珠放在了地上,几人就出了院子。

    林玉安现在心口还砰砰直跳,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脯,却并没有立刻走。

    就听见屋里魏氏细弱的声音传来:“荣国公府也真是的,竟然拿大房之前的事出来打王家的脸,真是太嚣张了!”

    一旁便有一个附和的声音:“当年那事儿,大夫人闹到了宫里,国公夫人知道也是正常。”

    魏氏叹了一口气,就听见茶盏碰在桌面的声音,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再说话,林玉安忙衬没人来,用捕蝉的梯子架在墙上踩着进来的花盆又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远了,快要出西跨院,才看见秋奴从假山石后跑了过来,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若无其事的离开了西跨院。

    秋奴什么也没有多问,一路回了闲云阁。

    闲蒲近来也不爱往林玉安跟前凑,林玉安到了阁楼上又写起《女诫》来,过了一会儿,林玉安却有些心浮气躁的放下了笔。

    “闲蒲呢?”

    秋奴忙从屏风后探出头来,对林玉安笑了笑:“闲蒲去厨房给小姐端玫瑰露了,还没有回来。”

    林玉安点了点头,厨房入夏就总会做一些消暑的冷饮,玫瑰露是她很喜欢的,只是她心里却有些莫名的不舒服,她自己都说不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她想了想,下了楼去,她想去看看竹林里的那些兰花还在开没有,很久都没有看见过侍兰过来伺候花草了。

    刚下楼,却听见有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秋奴忙走出屋,惊声道:“红缨,你怎么来了?”

    红缨是厨房里的打杂小丫鬟,如今也不过十一岁,穿着件有些晦色的水蓝色粗布衣衫,衣服上还有黑乎乎的印记。

    按理说这等粗使丫鬟是没有资格到姑娘们住的地方来,所以见了她,秋奴十分惊讶。

    那红缨声音有些慌忙,说话都结巴起来:“快,快叫表姑娘去,去花园看看吧,二姑娘,二姑娘要,要把闲蒲打死了!”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完,林玉安便如遭雷击的立在那里,整个人都变得戾气横生,她厉声对红缨道:“带我过去!”

    秋奴听了也觉得心惊胆颤,府里的姑娘为了搏一个好名声,都不会随意打骂下人,便是要打骂,也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关上门来打骂。

    这般动辄就要人性命的行径,传出去只会落得一个毒蝎心肠的名声,以后谈婚论嫁都会受到影响。

    试问谁家会要一个阴狠毒辣的女人做媳妇?

    林玉安心里却万分后悔起来,她真的害怕闲蒲有个什么好歹,不管她有什么小性子,总归不会对她不利,她们一同长大,早已经情同姐妹。

    想到这段日子,为了磨磨闲蒲的性子,自己故意晾着她,林玉安心里就有些难过,她心里甚至在假设如果闲蒲真的被王萱蕊打死了……一想到这里,她眼睛就红了起来。

    闲蒲是除了母亲,唯一一个她最亲近的人了,王萱蕊若是敢动她,她定然要让王萱蕊知道,兔子急了也咬人呢!

    一路上,几人都是小跑着,很快就到了花园。

    远远的就听见惨叫声,那种痛苦的凄厉声挠人心肺,不知道发出这声音的人现在承受着何等的痛苦。

    林玉安的已经从最开始的怒气冲冲冷静了下来,她心里飞快的盘算着。

    怎样让王萱蕊知道,敢动她的人,会有怎样的后果。

    她疾步走过去,沉声呵斥:“住手!”

049 撕破

    王萱蕊坐在树荫下一张松鹤祥瑞的黄花梨木直背交椅上,见林玉安一来就如此张扬的制止了她的人,心头蹿的升起一团小火苗。

    “表妹这是做什么,在这里发号施令吗?”

    她的言外之意已经不言而喻,就差指名点姓的骂她是个寄人篱下的人,不知本分的出来阻拦。

    林玉安深吸一口气,面上看不出半分怒容,目光却落在了趴在鹅卵石上已经没有力气抬头的闲蒲身上。

    秋奴蹲在闲蒲身旁,撩开闲蒲的衣服一看,血肉模糊的模样触目惊心,她几乎要哭出声来:“姑娘,快给闲蒲找个郎中吧,闲蒲她只怕要不行了!”

    林玉安尚未开口,王萱蕊已经如同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郎中是给人看病的,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让郎中来瞧,这不是笑话吗,况且她吃我王家的米粮,死了拿去烧了就是!”

    语气中俨然她就是王家的主人,闲蒲不过就是王家的一只蝼蚁,她想要捏死就能捏死。

    看着王萱蕊一身蜜桃色燕子穿枝的褙子,笑得花枝乱颤,林玉安冷笑道:“蕊表姐果然是杀伐果断,只是在我眼里,闲蒲的身份自然要比有些阿猫阿狗重要的多,秋奴去找素妈妈。”

    王萱蕊的表情陡然一变,她哪里听不出林玉安话语中的讽刺,只是她连嫡出的大姐姐都不怕,又怎么会害怕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妹。

    望着林玉安一张娇憨动人,眉目疏朗清秀的面庞,王萱蕊就想到那日游湖,她在众名门公子哥儿面前出风采的模样,心里顿时恨得咬牙切齿。

    还不等她开口,林玉安已经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有些尖锐道:“不知道闲蒲这是做了什么惹怒了蕊表姐,若是闲蒲真的犯了错,我自然不会姑息。”

    王萱蕊不敢置信的看着往日里安安静静,沉默寡言的林玉安,她这张嘴可真是伶俐,那日三言两句就把罪过全部算在了她头上,还让她在那些贵女们面前丢了人,让祖母罚了她。

    她被林玉安理直气壮的模样打压下去的气焰立刻又嚣张起来。

    那边秋奴站起来就要跑去怡然居,却被王萱蕊的人拦住,王萱蕊也反应过来,她怎么能让林玉安带来的人跑去主院惊动了祖母。

    她知道祖母最是疼林玉安,今日她之所以敢动林玉安的人,就是想到昨天卧病在床,没有功夫管林玉安。

    “把她给我捆起来,丢到柴房去!”

    秋奴哪里肯束手就擒,整个人疯狂的反抗着周围的三个丫鬟,拳打脚踢,手脚并用。

    这人只要用尽全力来挣扎,总能异于平常的勇猛,那三人被秋奴蹬的七荤八素,林玉安心中也燃起怒火来:“怎么如今我们大周的历法是没有用了,还是说王家是蕊表姐当家了,可以滥用私刑?”

    王萱蕊见三个婢子抓不住一个人,就有些气急败坏,又听见林玉安这番质问的话,虽有些心虚,可怒气上头,她哪里顾得上别的。

    她反而有些得意的看着林玉安:“怎么,你不是很得祖母的宠爱吗,你不是很招人惦记吗,你倒是让他们来救你的婢子啊,怎么没有办法了?说到底你就是和你娘一样下贱,只能仰人鼻息,做个恶心的蛆虫!”

    王萱蕊越说越觉得气愤,面目都狰狞起来,林玉安握掌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入了掌心。

    面上却是扬起了灿烂的笑意:“蕊表姐教训的是,玉安一定谨记您的话,不过如今您最好还是快些找个郎中来替我的婢子看看,否则我就要问问外祖母,那日在太湖石后面同蕊表姐说话的人是谁了。”

    王萱蕊的表情一凝,顿时如同吃了一只癞蛤蟆,面上的血色瞬间被抽的一干二净,脸色惨白的望着林玉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对于她的反应,林玉安并不惊奇,她原本并不打算把这个底牌亮出来,可是她若是再藏着掖着,只怕闲蒲会真的死在这里。

    虽然知道以后只怕会和王萱蕊彻底结仇了,可她也一定要这样说,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闲蒲受难。

    林玉安云淡风轻的表情落在王萱蕊的眼中却成了赤裸裸的威胁,她的嘴唇有些哆嗦,几经挣扎,这才对已经抓住了秋奴的几个丫鬟吩咐道:“放开她!”

    盈梦以为自己听错了,却看见林玉安转身时的讥讽表情,还有自家姑娘脸上复杂的神色,她这才放开了秋奴。

    秋奴一被松开,立刻就往怡然居疾跑而去,林玉安蹲下身,在闲蒲鼻子前探了探,已经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

    她不由的伸手握住闲蒲的手,冰凉的温度让她心里更多了几分寒意。

    她用自己温暖的手紧紧的握着闲蒲的手,声音有些颤抖:“闲蒲,你再忍忍,等你好了,以后我们有机会就回南水庄看看,你不是说你更喜欢江南吗,说不定以后……”

    她的声音从最开始的强作镇定到后面的被抽泣声取代,闲蒲艰难的睁开了眼,用着微弱的声音叫了林玉安一声姑娘。

    林玉安忙俯身去听,却看见她翕翕张合的嘴角溢出血来,顺着嘴角流在了鹅卵石上。

    “姑娘……我,床头的……”

    她的话没有说完,眼睛就沉沉的闭上,花园外响起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来了一群人。

    是秋奴带人来了,其中还包括魏氏。

    对于魏氏会来,林玉安有些惊讶,后来才知道就是那个叫红缨的小丫鬟去通风报信的,当然这只是后话。

    秋奴急急的让郎中快来看看,四十左右的郎中见了地上的闲蒲,不由的摇了摇头,已经顾不上太多,蹲下身给闲蒲把了脉,站起来对林玉安摇了摇头。

    “晚了些,还是好好安置吧。”

    林玉安心头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压倒,她竟然不顾礼数的抓住了郎中,精神恍惚的摇晃着他:“不可能的,求求你给她开一剂药好不好,求求你了,郎中!”

    秋奴见了,眼中也酸涩无比,泛起水光,她想到往日里姑娘待她和闲蒲的好,心里就仿佛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

    可是她见林玉安几乎疯狂了的行为,忙上前去抓住林玉安,把她紧紧抱住,让郎中脱身。

    魏氏从未见过林玉安这副模样,知道闲蒲对于她来说,或许很重要,她微微侧过头去,素妈妈也上前来把林玉安和郎中隔开。

    林玉安如同被人抽空了力气,从秋奴的怀里挣脱出来颓坐在地上,她的手不禁再次摸着闲蒲的手,感觉到温度渐渐的从闲蒲手上消失……

    素妈妈见了,心中也不禁有些哽咽,弯腰去扶林玉安:“表姑娘,可别伤心坏了身子,先回去吧,此事老奴回去就会禀了老夫人,三夫人一定会替你做主的。”

    做主?林玉安满眼泪珠的往四周望了一眼,王萱蕊的身影早就不见了,郎中也离开了,只有魏氏还有一众丫鬟婆子站在那里。

    她忽然觉得喉头一甜,眼前就是乌黑一片。

050 魏氏的刁难

    此后青草年年绿,物是人已非。

    晚上亥时,林玉安才悠悠转醒,秋奴一直守在床边,见林玉安醒来,忙上前扶她:“姑娘可好些了?”

    林玉安坐起身,感觉脑仁胀疼,秋奴递了一杯温茶过来,林玉安一口气喝了个精光,这才感觉好了些。

    她哑着声音问秋奴:“闲蒲呢?”

    秋奴垂下头去,几息后才犹豫道:“三夫人体谅她伺候了姑娘这么多年,没有让人烧了,找了个地方安葬了。”

    作为一个下人,死后能有个落脚之地,那是主家的恩赐,在大周国,奴才并不被人当做人来看,死了拿去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所以王萱蕊才敢如此草芥人命。

    林玉安没有再说什么,她下了床,趿着鞋子就往楼下跑,秋奴忙追了下去。

    门一打开,湿润的凉风扑面而来,湿漉漉的院子,昭示着刚下过雨。

    秋奴也跑了过来,声音担忧:“姑娘,还在下雨,打着伞吧。”说完就跑去拿伞。

    林玉安走到秋奴撑开的伞下,往闲蒲住过的耳房去。

    进了屋,秋奴用火折子点了蜡烛,微弱的光亮撒下一圈朦胧的光亮,一张普通的架子床,上面铺着翠绿色的被子,在闲蒲值夜的时候林玉安见过的。

    她快步的走到床头,掀开被子,枕头下压着几条叠的整整齐齐的淡蓝色软绸布,这布林玉安认得,是她一个月前赏给闲蒲做衣裳的,还同样赏了给秋奴。

    秋奴已经先一步把东西从枕头下抽了出来,是一条一条绣工精致的肚兜。每一条都在右下角绣了一个簪花小楷样式的“玉”字。

    各色花样一共有十二条,其中还有一条花纹都只绣了一半,秋奴声音顿时有些哽咽:“姑娘,闲蒲给你做了十二套……”

    王萱蕊此时还在西跨院的主院外站着,整个人已经从最开始的理直气壮到现在的如同打了霜的茄子般蔫巴巴的,盈梦站在她身后,不由的抬了抬脚,可是还是难以缓解那种久站之后关节处的酸疼。

    她们从午时一直站到了现在,整整一下午,三夫人明显是故意在惩治二姑娘,可是奈何人家一句责怪的话也没有,就算二姑娘在这里站晕了又能怎样呢?

    虽说二姑娘只是惩治了一个下人,可是若是罔顾人命的名声传出去了,必然会对二姑娘的婚嫁有影响,所以她们就算是吃了亏,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王萱蕊一双好看的剪水秋瞳,明眸皓齿,容光潋滟,可在她精雕细琢般的如画眉眼中,却透露出几分若隐若现的狠色,平白的破坏了那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

    殷姨娘被王老夫人派去伺候的喜燕和云春看着,等闲出不得门,就算殷小娘恨不得插双翅膀来救她的宝贝女儿,也是无济于事。

    外院哥儿们住的地方,一个豆绿色粗布衣衫,梳着双丫髻的婢女正绞着手焦急的来回踱步。

    不多时,院子里一个穿着褐红色锦缎长袍的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男子乌发束起,面庞如玉,风度翩翩。

    这正是王家的柏哥儿,排行老二,刚及束发之年,是王萱蕊的同胞哥哥。

    他见了来人,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惊讶的神色:“你怎么来了?”

    这是殷姨娘的贴身丫鬟回春,为了不打扰他读书,殷姨娘一般不会让人来惊动他,今儿难道是有什么事?

    回春神色焦急,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云春的眼皮子下跑出来的,不能久待,闻言忙压低声音道:“二哥儿,您快些去找主君回来吧,二姑娘在阑华院站了几个时辰了,只怕是三夫人有意刁难。”

    她说完轻轻一福礼,转身就匆匆走了,话已经带到,二哥儿既然知道了自己的亲妹妹什么处境,自然会想办法。

    王忠德有应酬,今日去了景明楼和同僚吃饭,按例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

    王元柏顿时有些头疼,他是男子,这时候已经不好去内院了,他只好让小厮去叫马夫套了车,往景明楼去。

    阑华院里,魏氏眯着眼睛让身旁的大丫鬟云枝给自己捏着肩膀,张妈妈有些着急,忍不住问道:“夫人,是不是可以请二姑娘进来了,也站了五个时辰了,姑娘家身子弱,再站下去只怕……”

    魏氏本不是个爱做恶的人,只是现在王家管家对牌在她的手里,在她眼皮子下,王萱蕊就敢上窜下跳,今日竟然还出了人命。

    这样的姑娘,现在不教养只怕以后还会做出更恶毒的事来,所以魏氏才会这样不顾情面的收拾王萱蕊。

    不过半个时辰后,魏氏还是让人去给王萱蕊传了话,说自己今儿歇息,不知道她在等她,天色已晚,还是让她先回去。

    王萱蕊气的面目扭曲,嘴唇发抖的应了一声,带着盈梦一前一后的离开了阑华院。

    张妈妈回去把王萱蕊的反应都告诉了魏氏,魏氏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今日这件事,她虽然管着家,可是她到底还是三房的人,王萱蕊是二房的人,她若是管的太多,反而让人觉得是她在欺负王萱蕊,还不如让别人来处置王萱蕊,她点到为止就行了。

    张妈妈自然是知道魏氏的心思,让人去打水给魏氏洗漱。

    王忠德气冲冲的赶回来,没想到余氏死活不愿意出面去给王萱蕊求情,并且还酸溜溜的讽刺。

    可是他总不能作为一个大男人,去西跨院和魏氏打交道吧?

    他险些气的扬手打了余氏,可余氏丝毫不害怕他,反而气焰嚣张,气得他一口气险些没有缓过来。

    他还没有发作完,就见钱妈妈小跑着进了屋,对王忠德说道:“二姑娘已经好好的回了屋,二老爷不必担心!”

    王忠德这才松了一口气,瞪了余氏一眼,拂袖而去。

    两人这边不欢而散,那边殷小娘则伏在临窗大炕上呜呜的哭着。

    美人落泪,最是让人心软。王忠德过来一见殷小娘梨花带雨的模样,对余氏的不满更是深了。

    殷小娘见了王忠德,哀戚的扑到他的怀里:“二爷,您可回来了,我们的女儿今日被人欺负坏了,您可要为蕊姐儿做主啊!”

051·052 发愁

    往日里殷小娘时不时落两滴眼泪,那是娇滴滴的美人风情万种,如今再看到殷小娘的两行泪,王忠德顿时生出几分嫌恶来。

    本就心绪繁杂,想着到殷小娘这里来听听她说话,没想到刚来就哭哭啼啼,真是看着烦心,王忠德坐也没有坐,转身就拂袖而去。

    王萱蕊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心里还想着林玉安说的那句话,总觉得心神不宁,却又无计可施。

    林玉安自从闲蒲去了之后,就一直抱病在闲云阁,哪里也没有去。

    可秋奴却发现林玉安总是把她遣开,深夜里一个人坐在云母屏风后的红漆木雕花书桌旁良久。

    她知道姑娘心里有事,并且一定和闲蒲有关系,可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开导姑娘,只好乖乖的走开,远远看着。

    因为一直称病,林玉安自然也就错过了荣国公的寿辰,王萱柔自从那日昏迷后就落下了病根,总是会说傻话,别人都听不懂她想说什么。

    余氏也因此和王忠德彻底伤了夫妻情分,两人总是淡淡的,王忠德觉得余氏不通人情,对她也是心生厌倦,每月里除了初一十五,几乎不会到锦华院去。

    王老夫人的病却好了,每日里又恢复了晨昏定省,可王萱蕊却没有见过林玉安去请安,二房和三房都一切如常,只是东跨院王萱柔的棠梨阁却总有人进进出出。

    这些人都是余氏拖母家荣国公府帮忙在各地网罗的名医,因为王萱柔的病,余氏可谓是耗尽心血。

    林玉安在闲云阁,对于外面发生的事却并不堵塞,她倒是有些羡慕王萱柔,至少她还有亲母替她四处奔走谋划,不用像自己一样……唉,罢了。

    想到这里,林玉安放下了手中的那只狼毫笔,走到轩窗旁静静的望着窗外。

    繁星点点,明亮的如同美人云鬓上的宝石,璀璨夺目。

    夜风袭来,入了秋的夜里已经没有了夏日的燥热,总能在徐徐拂面的风中窥到一星半点的凉意。

    林玉安很喜欢站在这里往外望,因为她总觉得这扇角落的小轩窗能够不动声色的窥测这个世界,这让她觉得安心。

    她总是在这种夜深人静时想起曾经在南水庄时,那时候李白桃红,夜里仿佛都能听见花开的声音。

    如果父亲还在,所有人都没有露出那张丑恶的嘴脸,日子是不是还平淡而美好。

    那时候父亲总是喜欢在下衙后在长街外的陈爷爷那里买一串糖葫芦,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是她年少时的欢喜。

    闲蒲那个小吃货总会用眼巴巴的目光望着她,又不敢开口问她要,然后她就会留半串糖葫芦给闲蒲,她会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都盛满了盛世安稳的幸福。

    命运的齿轮是从什么时候突然间改了方向呢?林玉安看着窗外的皎皎月光,心思飘忽不定。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是她知道自己很享受平静的生活。

    林玉安还记得小时候,她喜欢在小花园里荡秋千,有次被路过的林玉卿看见了,便一定要抢着玩。

    可是没人的时候她又不爱玩,林玉安就不愿意让她,两人推搡间,她就被林玉卿从高高的秋千上扯了下来,当时还是闲蒲当了肉垫,她才没有摔个结实。

    如今再想到闲蒲为了护她而奋不顾身的模样,眼睛就有些发涩。

    转眼间就到了十月,王萱蕊这个月过生辰,今年她就满十五了,是要行及笄礼的。

    姑娘家行及笄礼非同小可,大户人家更是重视,毕竟姑娘及笄之后,就要选婆家了,及笄礼会有人来观礼,这家的女儿怎么样,别人自然会口口相传,这可是关乎婚嫁的大事。

    可是二房乌烟瘴气,余氏怎么肯管王萱蕊,一想到自己的女儿还痴痴傻傻的,她恨不得把王萱蕊掐死,就别说是为她做面子了。

    王忠德一个大男人,总不可能管起妇人家的这些事来吧,他想想就觉得臊的慌。

    为了这件事,殷小娘改了策略,只在枕头旁吹吹温柔风,并不哭哭啼啼故作娇柔了,而王忠德倒是很吃这一套,转头就去找了余氏。

    余氏见王忠德又因为殷小娘母女的事来找她,顿时气的摔了一套紫砂壶茶具,两个景泰蓝福禄双全花瓠,这才消了怒气。

    王忠德无法,只好找到了弟弟王忠君,直言说想要让三弟媳魏氏出面主持王萱蕊的及笄礼。

    王忠君却有些不愿意,妻子从来不会隐瞒自己的想法,她讨厌二房殷姨娘母女的做派他也是知道的,若是让她去为王萱蕊做面子,她恐怕是不肯。

    他当即就道:“这只怕是不妥,毕竟二嫂才是蕊姐儿的母亲,让阿梅做这件事,只怕会不好看。”

    阿梅是魏氏的小名,王忠君竟然毫不避讳的这样提起魏氏,让王忠德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如果魏氏也不愿意出面,总不能让他又回去求余氏吧!

    王忠德道:“这样,你让弟媳帮个忙,银子我来出,绝对不用公中的银子。”

    对于多年行商,还跻身成为大周数一数二的富商之一的王忠君,银子并不是那么的重要。

    可是王忠德都放下身段这样说了,若是他还端着不放,就有些伤兄弟情分了,王忠君还是应了。

    回到阑华院,王忠君就一五一十的给魏氏说了,魏氏听了不由皱眉,王忠君忙安抚道:“阿梅你别急,你想想,若是蕊姐儿的及笄礼让别人操办,人家一定会为了不得罪我们王家而办的尽心尽力,可是若是让你来操办……”

    话点到即止,魏氏是何等聪慧的人,自然是一点就通。

    明白了王忠君的意思,她不由轻挑了挑秀眉,眉眼间都是赞赏的神色。

    王萱蕊的及笄礼有了着落,二房的气氛更是诡异了。

    不知道是为了侮辱余氏,还是说为了抬举殷小娘,王忠德竟然连初一都没有歇在主院。

    殷小娘见了心中不由的害怕,怯弱的问王忠德:“大娘子会不会怪罪啊?”

    其实殷小娘也是有私心的,一则是因为自己如今月份大了,不好再留主君在屋里,若是伤了孩子,只怕后悔莫及,二则是担心余氏急了眼和她玩阴的。

    (ps:052章因为涉及敏感字眼被屏蔽了,正在申请解禁止,改动后的052暂时放在下文了。)

    王忠德不知道殷小娘的心思,他压根儿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只觉得余氏这两个字格外刺耳,不耐烦的说了句:“管她作甚,罢了,你好好养胎,我去书房。”

    见王忠德心里不痛快了,殷小娘心里就慌乱起来,忙拉了他的袖子柔声央求:“二郎才来就要走,也不看看你的孩子吗?”

    她说着就拉着王忠德的目光落在隆起的肚子上,已经有六个月身孕的殷小娘脸色红润。

    此处为了避免被和谐,省略几个字。

    殷小娘察觉到王忠德的反应,一张脸顿时羞的通红,她哪里敢让王忠德碰她,可那双手如同在抚琴似的。

    轻挑慢捻,让人难以自持,出声的阻止却转了颤声轻呼。

    王忠德立时就要去解带,殷小娘却陡然的把他推开:“不行!”

    她的语气突然间变得强硬尖锐,王忠德被吓了一跳,也从心猿意马中清醒了过来。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一言不发的穿好衣服就出了暮雪院,只有殷小娘一个人脸色从绯红变成苍白,伏在临窗大炕旁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二房只有殷姨娘一个妾氏,余氏如今还和他闹着,王忠德走到二门处,着实不知道能去哪里,想了想,干脆让人套了马车出了门。

    按道理,殷小娘有了身孕,余氏作为二房的正室夫人,理应为王忠德纳妾,为王家开枝散叶,可她心里还恨着呢,哪里肯放下身段替王忠德纳妾。

    这边早有机灵的婆子去了锦华院给余氏通风报信,绘声绘色的给余氏说了刚才暮雪院发生的事,让人听了仿佛身临其境。

    至于为何那婆子知道的那么真切,余氏并不关心。

    总有人会为了讨好巴结她而不惜冒险,她并不在意这些,照旧让人给了一个二等的红封,婆子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那婆子刚走,钱妈妈就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面上尽然的鄙夷不言而喻:“殷小娘也忒不是个东西了,和那勾栏瓦肆里的有什么两样!”

    余氏却风轻云淡的挥了挥手,面上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悦,端起茶悠闲的呷了一口,这才徐徐道:“男人,不就是美人和功名,如今殷小娘这朵娇花只能看不能采,他会这样也不奇怪,你让人把他身边的几个小丫鬟盯死了,我倒要看看,他要演一出什么好戏!”

    钱妈妈是过来人,见的事儿多了,自然明白余氏的意思,忙点头应是。

    要知道书房里就有两个机灵又颇有两分姿色的丫鬟,如今不过双十年华,正是娇艳动人,春心萌动的年纪。

    之前是因为有殷小娘这个美人,主君无暇看她们,如今就不同了,难保她们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余氏淡然的起身,对钱妈妈道:“我过去看看柔姐儿。”

    棠梨阁的院子里,一个红泥小火炉上的紫砂锅里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余氏进了院子,走过穿堂直奔内室去,却在天井看到了席地而坐的王萱柔。

    王萱柔穿着一件嫩粉色百蝶穿花大通袖的裙子,头上只有两朵绢花的发梳,丝毫没有往日里风光霁月的光彩照人。

    从屋里匆匆跑出来的小丫鬟云娟见了余氏,惊容失色,又看见大姑娘正坐在地上,拿着一块小石头在地上划拉,她忙低身去扶她起来。

    谁知道王萱柔竟然突然气狠狠的把手上的石头往云娟脸上砸,云娟忙躲开,王萱柔却身体失去平衡,栽倒在了地上。

    余氏大怒,对着云娟沉声怒骂,云娟不敢作声,忙又弯腰去扶王萱柔。

    王萱柔也看见了余氏,立刻就哭着跑到了余氏身前,拉着余氏的手委屈巴巴的道:“疼,娘亲,疼……”

    傻乎乎的王萱柔让余氏心里仿佛被针扎一般,她眼中的怒气瞬间就化为了雾气,泪眼婆娑的把一身脏兮兮的王萱柔抱在怀里轻声哄道:“娘在,不怕,不疼……”

    每一次见了王萱柔这副模样,余氏对王忠德的恨意就更上一层楼。

    王忠德好狠的心,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也下得了这样的手,余氏第一次后悔嫁到了王家。

    她把王萱柔送回了内室,盈春这才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还没有开口,已经被王萱柔抢了过去。

    “好吃,糖,娘亲吃。”

    王萱柔如同一个咿呀学语的稚童般一句话都说不全的把盒子放在了余氏手中,余氏不悦地看了一眼盈春,一边打开了盒子。

    两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蜜饯果脯,盈春解释道:“大姑娘整日里吃药,嘴都苦了,婢子这才寻了个闲出去给小姐买了些蜜饯回来。”

    余氏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夸了盈春两句,王萱柔就拿起蜜饯要吃,看得余氏又是一阵心酸。

    闲云阁里,林玉安正在屋子里的临窗大炕上盘腿而坐,炕桌上摆了一盆开的正好的茉莉,这茉莉一年四季开的不停,如今她得了闲,就想做些茉莉花蜜。

    秋奴在一旁把林玉安剪下来的花过一遍清水,林玉安在小火炉上面用小砂锅把花用水蒸了半刻钟,然后用蜂蜜腌制。

    蜂蜜还是前几日让秋奴去厨房找采买婆子帮忙采买的,用了二两银子。

    一共做了六瓶茉莉花蜜,用两指高的瓦罐装了,给王老夫人,还有三个舅母各送了一坛去,剩下的两瓶,林玉安留了一瓶,然后就让人给王萱柔送了去。

    说是王萱柔病着,这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余氏知道了之后,十分高兴,让人给林玉安送了两匹素净的妆花缎。

    林玉安只让人把东西放到小库房里锁了起来,给来的婆子道了谢。

    倒是王老夫人什么也没有说,素妈妈替林玉安说了两句好话,王老夫人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九月末,白日里的秋老虎还是有些毒辣,到了夜里又凉了起来。

    眼看着还有半月就是王萱蕊的及笄礼了,虽然发生了闲蒲的那件事,可明面上到底还是要送些东西过去作为及笄礼的。

    秋奴心里替林玉安着急,她总觉得姑娘太平静了,仿佛在刻意压抑自己的心事和情绪,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052 余氏的心疼

    王忠德不知道殷小娘的心思,他压根儿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只觉得余氏这两个字格外刺耳,不耐烦的说了句:“管她作甚,罢了,你好好养胎,我去书房。”

    见王忠德心里不痛快了,殷小娘心里就慌乱起来,忙拉了他的袖子柔声央求:“二郎才来就要走,也不看看你的孩子吗?”

    她说着就拉着王忠德的目光落在隆起的肚子上,已经有六个月身孕的殷小娘脸色红润,身形玲珑有致,他面色微霁。

    殷小娘察觉到王忠德的动作,一张脸顿时羞的通红,她哪里敢让王忠德碰她,可那双手如同在抚琴,轻挑慢捻,让人难以自持,出声的阻止却转了颤声轻呼。

    王忠德就要去解带,殷小娘却陡然的把他推开:“不行!”

    她的语气突然间变得强硬尖锐,王忠德被吓了一跳,也从心猿意马中清醒了过来。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一言不发的穿好衣服就出了暮雪院,只有殷小娘一个人脸色从绯红变成苍白,伏在临窗大炕旁还没有回过神来。

    二房只有殷姨娘一个妾氏,余氏如今还和他闹着,王忠德走到二门处,着实不知道能去哪里,想了想,干脆让人套了马车出了门。

    按道理,殷小娘有了身孕,余氏作为二房的正室夫人,理应为王忠德纳妾,为王家开枝散叶,可她心里还恨着呢,哪里肯放下身段替王忠德纳妾。

    这边早有机灵的婆子去了锦华院给余氏通风报信,绘声绘色的给余氏说了刚才暮雪院发生的事,让人听了仿佛身临其境。

    至于为何那婆子知道的那么真切,余氏并不关心。

    总有人会为了讨好巴结她而不惜冒险,她并不在意这些,照旧让人给了一个二等的红封,婆子欢天喜地的退了出去。

    那婆子刚走,钱妈妈就忍不住狠狠的啐了一口,面上尽然的鄙夷不言而喻:“殷小娘也忒不是个东西了,和那勾栏瓦肆里的有什么两样!”

    余氏却风轻云淡的挥了挥手,面上并没有露出半分不悦,端起茶悠闲的呷了一口,这才徐徐道:“男人,不就是美人和功名,如今殷小娘这朵娇花只能看不能采,他会这样也不奇怪,你让人把他身边的几个小丫鬟盯死了,我倒要看看,他要演一出什么好戏!”

    钱妈妈是过来人,见的事儿多了,自然明白余氏的意思,忙点头应是。

    要知道书房里就有两个机灵又颇有两分姿色的丫鬟,如今不过双十年华,正是娇艳动人,春心萌动的年纪。

    之前是因为有殷小娘这个美人,主君无暇看她们,如今就不同了,难保她们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来。

    余氏淡然的起身,对钱妈妈道:“我过去看看柔姐儿。”

    棠梨阁的院子里,一个红泥小火炉上的紫砂锅里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院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余氏进了院子,走过穿堂直奔内室去,却在天井看到了席地而坐的王萱柔。

    王萱柔穿着一件嫩粉色百蝶穿花大通袖的裙子,头上只有两朵绢花的发梳,丝毫没有往日里风光霁月的光彩照人。

    从屋里匆匆跑出来的小丫鬟云娟见了余氏,惊容失色,又看见大姑娘正坐在地上,拿着一块小石头在地上划拉,她忙低身去扶她起来。

    谁知道王萱柔竟然突然气狠狠的把手上的石头往云娟脸上砸,云娟忙躲开,王萱柔却身体失去平衡,栽倒在了地上。

    余氏大怒,对着云娟沉声怒骂,云娟不敢作声,忙又弯腰去扶王萱柔。

    王萱柔也看见了余氏,立刻就哭着跑到了余氏身前,拉着余氏的手委屈巴巴的道:“疼,娘亲,疼……”

    傻乎乎的王萱柔让余氏心里仿佛被针扎一般,她眼中的怒气瞬间就化为了雾气,泪眼婆娑的把一身脏兮兮的王萱柔抱在怀里轻声哄道:“娘在,不怕,不疼……”

    每一次见了王萱柔这副模样,余氏对王忠德的恨意就更上一层楼。

    王忠德好狠的心,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也下得了这样的手,余氏第一次后悔嫁到了王家。

    她把王萱柔送回了内室,盈春这才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还没有开口,已经被王萱柔抢了过去。

    “好吃,糖,娘亲吃。”

    王萱柔如同一个咿呀学语的稚童般一句话都说不全的把盒子放在了余氏手中,余氏不悦地看了一眼盈春,一边打开了盒子。

    两个巴掌大的盒子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蜜饯果脯,盈春解释道:“大姑娘整日里吃药,嘴都苦了,婢子这才寻了个闲出去给小姐买了些蜜饯回来。”

    余氏的脸色这才好了起来,夸了盈春两句,王萱柔就拿起蜜饯要吃,看得余氏又是一阵心酸。

    闲云阁里,林玉安正在屋子里的临窗大炕上盘腿而坐,炕桌上摆了一盆开的正好的茉莉,这茉莉一年四季开的不停,如今她得了闲,就想做些茉莉花蜜。

    秋奴在一旁把林玉安剪下来的花过一遍清水,林玉安在小火炉上面用小砂锅把花用水蒸了半刻钟,然后用蜂蜜腌制。

    蜂蜜还是前几日让秋奴去厨房找采买婆子帮忙采买的,用了二两银子。

    一共做了六瓶茉莉花蜜,用两指高的瓦罐装了,给王老夫人,还有三个舅母各送了一坛去,剩下的两瓶,林玉安留了一瓶,然后就让人给王萱柔送了去。

    说是王萱柔病着,这算是她的一点心意。

    余氏知道了之后,十分高兴,让人给林玉安送了两匹素净的妆花缎。

    林玉安只让人把东西放到小库房里锁了起来,给来的婆子道了谢。

    倒是王老夫人什么也没有说,素妈妈替林玉安说了两句好话,王老夫人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九月末,白日里的秋老虎还是有些毒辣,到了夜里又凉了起来。

    眼看着还有半月就是王萱蕊的及笄礼了,虽然发生了闲蒲的那件事,可明面上到底还是要送些东西过去作为及笄礼的。

    秋奴心里替林玉安着急,她总觉得姑娘太平静了,仿佛在刻意压抑自己的心事和情绪,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053 早产

    十月初三,秋高气爽,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林玉安早晨起床在妆台旁梳妆,就听见外面有清脆的雀鸣声,衬着天气,让人不禁心神愉悦。

    她已经称病了很久,也该去给王老夫人请个安了,如今她只有秋奴一个大丫鬟,屋里屋外都少不得她。

    她穿了从南水庄带来的秋衫。外面罩了一件青底墨菊的褙子,里面就穿了一件杏色的素裙。

    王老夫人见到她的时候,颇有些意外,这丫头怎么今日想起来给她请安了,她还以为安姐儿要和她记一辈子的仇。

    虽然心里惊讶,可王老夫人还是露出了几分欢喜的神色。

    见厅堂里只有余氏和王萱蕊,王萱瑶,请了安之后,她不由打量了屋子一圈。

    大致的陈设都没有变,只是在墙边的红木高几上,摆着几盆应景的紫菊,硕大的花朵雍容盛放。

    她收敛了心神顺着王老夫人的意思,走到了王老夫人身旁的圆墩上坐下。

    刚坐下,她就感觉到了一道尖锐的目光,凭着感觉望过去,就看见了王萱蕊一双阴鸷的眸子,她心里一惊,面上却是柔柔一笑。

    王萱蕊很快又转移了视线,面上恢复了高高在上的模样。

    余氏却是温和的对林玉安笑着点了点头:“安姐儿身体可好了,小小年纪,可不要落下病根儿。”

    林玉安知道只怕是那罐子茉莉花蜜起了作用,笑着回话道:“多谢二舅母关心,已经好多了。”

    王老夫人看了眼她的衣裳,问道:“你还没有做秋裳吗?”

    林玉安微微一愣,这才明白过来,外祖母怕是觉得她还穿着旧衣裳,所以才有此一问的。

    想到如今是魏氏掌管中馈,若是有什么疏忽,只会惹得外祖母不快,遂笑着恭声道:“回外祖母,这衣裳是母亲给玉安做的,穿着很舒服,我觉得不用再做新衣服了,所以……”

    王老夫人没有等林玉安说完,就已经冷哼一声,脸上都是不悦的神情:“府里的姑娘这些日子也该做衣服了,她管的什么家!”

    她,自然指的是魏氏。

    余氏和魏氏是妯娌,可掌家大权谁不想握在手中,听了王老夫人的话,忙上前给王老夫人斟了一杯茶。

    “母亲不要生气,三弟妹这是忙着回去探望娘家,所以才会忘了,今儿回来了,儿媳一定提醒她!您别烦心,都怪媳妇,若不是媳妇称病,怎么会有这事儿让母亲烦心啊,媳妇真是罪过!”

    这话听着像是在替魏氏说话,可精明人一听就能听出言语中自得的神色,王老夫人冷哼一声,哪里不明白余氏的心思。

    她虽然年纪大了,可也还没有糊涂,余氏和她耍心眼,莫不是急切了些。

    想到二房一屋子的糟心事儿,王老夫人面色更是不虞。

    王萱蕊却好死不死的冒了一句话:“大姐姐的病还没有好呢,母亲就算有心也无力啊。”

    王萱蕊刺了余氏一句就转过了头去,这下不止是余氏,就连王老夫人都神色阴郁的看着她。

    只是王萱蕊正偏头朝着门外冷笑,自然不知道王老夫人和余氏的神色。

    “孽障!”

    一句话来的如同晴空霹雳,王萱蕊这下总算看清楚了王老夫人眼底的盛怒。

    “就是你这起子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太多了,王家才有这么多糟心事,你,给我滚去祠堂思过,真是污了王家姑娘的名声!”

    王萱蕊面色大变,余氏听了犹不解恨,可也聪明的见好就收,来日方长,自己只要还有一天是她的嫡母,就有办法收拾她。

    林玉安不由叹了一口气,王萱蕊还是太年轻了,真是被宠坏了。

    她不动声色的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王萱蕊想要辩解,却被门口守着的婆子拉了出去。

    王萱蕊暗恨自己不该心急,她不喜欢余氏,所以担心余氏会掌家,这才会莽撞开口说话。

    余氏虽然没有得偿所愿重新拿回掌家对牌,可王老夫人对王萱蕊的态度却让她心里乐开了花。

    王老夫人能说出那番话,足以说明王萱蕊的做派已经让她厌恶到了什么程度,说王萱蕊不配做王家姑娘,余氏倒是十分赞同。

    一个庶女没有庶女的样子,敢和嫡母顶嘴,敢编排嫡姐,还动不动就取人性命,活该让王老夫人厌弃!

    众人离开怡然居时,王老夫人只是淡淡的问了余氏,二爷身边有没有伺候的人,言下之意就是告诉余氏该给王忠德纳妾了。

    不过她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提,余氏心里明镜儿似的,一脸恭敬的说着还在物色呢,王老夫人就没有再说别的,让人退下了。

    这边王老夫人说着身上不舒服要去睡一会儿,可刚躺下外面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素妈妈给王老夫人掖了掖被角:“老夫人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王老夫人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没有多说,谁知素妈妈很快就去而复返,一向镇定自如的人,面上也浮现出几分惊然的神色来。

    王老夫人听见素妈妈没有放轻的脚步声,声音疲惫道:“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素妈妈不敢隐瞒,急急道:“大夫人要生了!”

    齐氏要生产了?算起来也只有八个月的身孕,还有一个多月才临盆,这不是早产吗,王老夫人心中一震,顿时没有了困意。

    “快给我更衣,我要过去看看。”

    素妈妈给王老夫人穿戴梳洗好,嘴角翕翕,欲言又止,王老夫人气急:“有什么事快说,我老婆子还能扛得住!”

    素妈妈这才支吾道:“大夫人是摔了一跤,这才早产的,听说胎位不正,不好生。”

    意思是让王老夫人做好准备,孩子可能生不下来,而且还有可能一尸两命。

    没有谁比她这个近身服侍了王老夫人几十年的人更清楚王老夫人的心思了,老夫人对齐氏是心有愧疚,如果齐氏不能平安生下孩子,她一定会自责一辈子。

    王老夫人在一瞬间的怔愣后,很快就恢复了平常:“不管如何,那边总要有个主事儿的人,这时候大爷只怕还没有回来,休要多说。”

    素妈妈见她还算镇定,点头应是,扶着她往外去,娟儿知道老夫人要去郡主府,很机灵的提前让人去抬了小轿过来。

    看来娟儿能得老夫人的喜爱不是没有道理的,老夫人对她十分满意,上了小轿往郡主府去。

    郡主府璋池阁里,略带凄厉的尖叫声一直没有停过,王老夫人进了院子,远远的就听见了这声音。

054 徐家表妹

    王老夫人是生过孩子的,自然明白生孩子是九死一生的苦差事儿,又听见了齐氏的痛呼声,还有一盆一盆的血水从屋里端出来,顿时急得脸色苍白。

    她就着素妈妈的手上了台阶往屋子里去,血腥味浓烈的堂屋里,一个鹅黄色百柳纹细丝薄衫的女子正在屋子里双手交捏一脸焦虑的原地打转。

    王老夫人见了她,面色顿时一沉,那女子也看见了王老夫人,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忙低下头福身行礼:“姨母妆安!”

    这女子是王老夫人娘家姐姐的小女儿徐婉音,王老夫人的姐姐嫁入充州徐家,五年前已经亡故。

    王老夫人娘家并不是大户,且原来是充州人士,在京城没有什么亲戚朋友,说起来,徐婉音如今也只是和兄长一起住在城西四条胡同的一个三进宅院里,是嫂嫂当家。

    徐婉音的模样清秀动人,颇有些江南女子的柔媚,与充州女儿家略有些粗犷的模样大不相同,她也为此而自得,可她今年已经二十四,却尚未说亲。

    柳叶眉,桃心嘴儿,身量也是娇小动人,看着也是个美人,至于为何一直没有嫁人,这和王老夫人为何不喜她也有关系了。

    对于她会出现在郡主府,王老夫人十分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了从容的神色。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着王老夫人带着质问和不悦的询问,徐婉音脸色有些讪讪然,低头柔声道:“姨母,我听说大表嫂有身孕了,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大表嫂会不小心摔着了,我……”

    徐婉音一脸惶恐,惴惴不安的模样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若是别人,或许会心疼徐婉音,可是王老夫人却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再和她多说。

    是不是不小心摔倒的,素妈妈必然会仔细的查一查的,如果真如其言也就罢了,若是另有缘由,那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了。

    当下最重要的事是先去看看齐氏,王老夫人心神不宁的走了进去,门口的婆子顿时有些惶恐,忙道:“产房这样血腥的地方,老夫人还是……”

    不等她说完,王老夫人已经挥手阻止了那婆子的劝退,她又不是没有生过孩子,自己一共生了五个孩子,什么血腥没有见过。

    缃色床帐被赤金云纹钩撩起,两通的架子床里侧和外侧都是伺候的人,齐氏的声音已经喊哑了,接生婆是给余氏接生过的,王老夫人认得。

    她一个劲儿的喊齐氏:“夫人再加把劲儿啊!快了,快了!”

    可是一盆盆的血水端了出去,孩子却迟迟没有出来,王老夫人站在一旁心急如焚,两只手焦灼的紧紧握在一起。

    这时候屋外一阵动静,王忠国回来了。

    王忠国在翰林院当值,府里的小厮去请的时候,王忠国正在皇上御书房说话,听见守宫门的侍卫来帮忙传话,这才又忙折了回去,向皇上请了假才出了宫。

    急急赶回来,他衣服都没有来得及换,就往这璋池阁来了,紫色的从三品官服在他急促的脚步中哗哗作响。

    他想也不想就要推门进去,却被门口的丫鬟婆子拦住了:“主君,夫人还在里面,您不能进去啊!”

    王忠国这才清醒过来,忙问丫鬟:“夫人怎么样了?”

    那小丫鬟简洁明了的回答道:“已经生了快两个时辰了,接生婆说胎位不正,只怕有些难。”

    王忠国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听着屋里传来已经嘶哑的喊声,心里一阵兵荒马乱。

    他不停的默念着阿弥陀佛,在门口急得团团转,门突然被打开,徐婉音走了出来。

    王忠国见是她,目光微滞。

    “大表哥福安!”

    听见徐婉音娇滴滴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却只是对她淡淡的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走到台阶上问那丫鬟:“夫人怎么会好端端的摔倒了?”

    徐婉音见自己就这么被晾到了一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听见了王忠国问丫鬟的话,却是柔柔的笑了,替那丫鬟道:“都怪我,若是我今儿不来郡主府,大表嫂可能就不会出这事儿了。”

    王忠国听了,果然神色大变,转身走到徐婉音面前:“你知道怎么回事儿?”

    徐婉音点了点头,对王忠国徐徐道来:“我今儿原是来看看大表嫂的,大表嫂和我一同在花园里的荷塘边散步说话,走了一会儿,大表嫂就说让人给我端甜汤,刚说完脚下就滑了……”

    王忠国听了觉得有些奇怪,她记得自己的妻子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表妹啊,怎么会这么热情的接待她。

    要知道徐婉音十五岁跟着守寡的母亲一起来了京城,当时就住在王家,徐婉音还有两个已经嫁了人的姐姐,和一个哥哥,都在充州。

    徐婉音第一次和齐氏见面的时候就闹得有些不愉快,后来徐婉音来府里做客,齐氏竟然称病都不愿意见她,所以王忠国觉得徐婉音的话有些蹊跷。

    而徐婉音满脸的红云,有些不好意思的望着王忠国:“大表哥,我们都五年没有见过了,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王忠国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点了点头,想找桂妈妈,这才想起她应该在里面陪着齐氏的。

    里面已经没有了声响,此时在内室,王老夫人看见面无血色,几乎要晕厥过去的齐氏,心里不由发冷。

    接生婆大急,让人给齐氏掐人中,大喊道:“夫人,一定要打起精神啊,千万不能睡过去了!”

    王老夫人心里一沉,对素妈妈道:“你快回去开库房,把去年皇上赏的那根百年老参拿来!”

    素妈妈不敢耽搁,立刻去了,接生婆听见有百年老参,顿时心中一稳。

    要知道百年老参是极其难得的,寻常的也就是几十年的老参。

    齐氏已经昏昏沉沉,感觉整个人都麻木了,可是心里却有一个念头,她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

    那种念头给了她巨大的勇气,她猛地睁大眼睛,嘶声对接生婆道:“我一定要把孩子生下来!如果不行,就用剪刀把我的肚子剪开,把孩子保住!”

    众人听了不禁动容,面色敬佩的望着齐氏,做事更是尽心竭力,屋子里又响起一阵嘶喊声。

    素妈妈很快去而复返,百年老参被拿下去切成片送了上来,让齐氏含在嘴里。

055 留下

    接生婆一边替齐氏正胎位,一边让人又喂了齐氏吃东西,一番忙碌下来,总算有了一点收获,就是孩子的胎位正了。

    可是这时候的齐氏失血过多,已经面如纸色,浑身没有力气,吃了一点东西,感觉仿佛缓和了一点。

    王老夫人就上前抓住齐氏的手:“好孩子辛苦你了,把孩子生下来了就好了!”

    齐氏睁大眼睛,心里一阵莫名的情绪,对王老夫人点了点头。

    午时初,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打破了紧张的气氛,屋里屋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老夫人,是个哥儿!”

    “大爷,夫人生了个哥儿!”

    随着报喜声响起,喜庆的气氛在郡主府漫延开来,厨房早已经准备好了红鸡蛋,王忠国大喜,让贴身长随董明去发赏钱,董明知道王忠德高兴着,爽利的应声去办。

    站在院子里那棵白玉兰树下的徐婉音目光就有些慌张起来,摔的那么狠,竟然会没事儿,她可真是好命!

    她把手上的玉兰树叶子狠狠的扯成两半,拍了拍衣服,就往屋里去。

    王老夫人抱着洗干净的婴儿,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轻轻的发出吟哦声,素妈妈不由笑道:“老夫人,哥儿还小着呢,哪里听得懂啊!”

    王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把襁褓中的婴儿放到了早就准备好的摇篮里。

    齐氏因为大出血而惨白的脸微微侧着,此时已经累的昏睡过去了。

    收拾好了,宫里来的太医就进屋来给齐氏请脉,来的是宫里的李太医,医术高明,把完了脉,就开了一副方子,说了几句好好休养之类的。

    王老夫人不放心,就追了出去,问了李太医两句话。

    “老朽这大媳妇不知道身子如何了?”

    李太医是来过王家几次的人,和王老夫人也相熟,加上宫里云妃的关系,他形态更是恭敬有加,回话道:“老夫人,王大夫人产子大出血,以后子嗣上只怕是难了,不过好好的养着,身子只是会孱弱些,倒无大碍。”

    王老夫人心里有些复杂,既有几分高兴,又有几分难过,不过不管怎么说,大房现在有后了,她也放下了一桩心事。

    让人塞了两个上等红封给李太医,李太医道了谢,出了郡主府。

    王老夫人这才又回到了屋子里,桂妈妈已经让人把床上脏污的被褥换过了,齐氏此时还在沉睡,身上换了一件干净里衣。

    王忠国手脚笨拙的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坐在床沿,脸上露出了孩子般欣喜的神情,王老夫人见了,心里不由的难过起来。

    当初若不是因为自己,她这个有出息的儿子何至于三十九岁才老来得子,心里的自责更是多了几分。

    王忠国目光中透着好奇和喜悦,见王老夫人进来了,笑着问她:“母亲,为何这孩子长得皱巴巴的,像个猴子似的。”

    听着王忠国抱怨的话,王老夫人顿时哭笑不得,刚才还欢喜的不得了呢,这时候却是嫌弃孩子长得丑了,真是个傻儿子。

    她心里的沉闷也随着扬起的嘴角淡了几分,对王忠国笑道:“谁出生不是长得皱巴巴的?你别总是抱着哥儿,他还没有足月就从娘胎里出来了,身子比别的孩子弱,你可别粗手粗脚伤着他。”

    王忠国这才反应过来,点头应是,忙把手里的孩子轻轻放回了摇篮里。

    弯腰间就看见紫檀木屏风下露出了一双鹅黄色双鲤戏水的绣花鞋,模样普通,花样却是耐人寻味。

    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躲在外面偷听,王忠国面色顿时一沉:“谁在屏风后面!”

    随着声音响起的一阵瓷器落地的声音,不用看也知道屏风后面是什么样子。

    徐婉音有些狼狈的走了出来,桂妈妈也跑了出来,丫鬟们鱼贯而入,都惊讶的看着她。

    徐婉音狼狈的低着头,被屋里的数道视线齐齐望着,顿时感觉如芒在背。

    “你在屏风后面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王老夫人先一步开口呵斥道。

    徐婉音眼巴巴的望了一眼王忠国,又垂下头去,竟然有种欲语还休的羞怯:“我,我原是想进来的,可是一想到表嫂摔倒的事,又不好意思进来。”

    “不好意思进来,所以就在屏风后面偷听?”

    一道声音从屋外传来,就看见魏氏就着张妈妈的手款款走了进来。

    魏氏眼里丝毫不掩饰厌恶的神色,徐婉音见了她,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脸上就涨红成了猪肝色。

    顾不上行礼,她连连摆手:“没有,我没有偷听,只是看见花瓶脏了,所以想把花瓶擦一擦,并不是三表嫂说的那样。”

    她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魏氏点头,面带嘲讽的看了她一眼,错身走到了王老夫人身前,微微福身:“母亲,大嫂可好?”

    目光就往床榻上打量,余光瞥见床榻旁的黄花梨木的摇篮,看起来母子平安。

    王老夫人点了点头:“生的是个哥儿。”

    魏氏轻轻拍了拍胸脯,点头道:“都平安就好,我听丫鬟说是摔着了才会早产的,怎么往日里好好的,今儿就这么巧。”

    魏氏的话倒是没错,齐氏有孕之后万事小心谨慎,连老夫人这里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平日里几乎都不出府,一直都在仔细养胎。

    老夫人冷哼一声:“我们出去说话吧,让大夫人好好休息。”

    几人齐齐应是,跟在王老夫人身后出了内室。

    王老夫人坐在厅堂的高堂,丫鬟机灵的上了茶,然后领着人退了出去。

    王老夫人留了素妈妈在身旁,魏氏坐在红木福寿纹圈椅上,身后站着张妈妈,王忠国就坐在魏氏对面,徐婉音有些不知所措的走到魏氏下首准备坐下。

    “婉音啊。”

    王老夫人呷了一口茶悠悠开口道:“你哥哥嫂嫂可还好,你今日上门来,他们可知晓?”

    徐婉音刚要坐下,听见王老夫人的话,惊的站直了身子,她望着王老夫人,未语泪先流。

    她声音颤抖:“姨母,我今日是偷偷出门来的,嫂嫂她不许我出门,整日里把我关在屋子里做针线活,拿去卖了换钱,当着哥哥的面就对我千依百顺,哥哥一走,对我动辄就是一顿打骂,我实在受不了了,这才借探望表嫂跑来了这里,我……”

    她说着就泣不成声,拿出手帕擦眼泪,比起之前的话,如今她说的倒不像是骗人的。

    王老夫人不知道竟有这事儿,心里思忖着真假。

    魏氏听了也有些错愕,如果这是真的,那徐婉音的嫂嫂还真不是个东西,只是想到当面徐婉音住在王家时的做派,她又实在对她可怜不起来。

    徐婉音见王老夫人动容,忍住了哭泣,一抽一嗒的说道:“姨母,你就让我留下来吧,您的大恩大德,婉音没齿难忘!”

    说完她就猛地朝王老夫人磕起头来,神色哀戚,颇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磕死在这里的架势。

    眼看着徐婉音额头上就破了皮,素妈妈忙让人去拉住了徐婉音,王老夫人沉声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样动不动就是磕头下跪的,身上竟没有你母亲半分风骨!”

    听王老夫人说起自己的母亲,徐婉音声泪俱下,坐在地上望着王老夫人:“姨母,母亲若是知道我能得到您的庇护,在九泉之下一定会欣慰的,姨母,我也是走投无路了啊!”

    王老夫人听了,心里一阵的复杂,沉吟半晌,这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对素妈妈道:“先暂时把她安置到后罩房西边的闲兰院吧。”

056 恒哥儿

    魏氏听王老夫人的意思是要把徐婉音留下了,心里顿时一阵腻味,可王老夫人是她的婆婆,她决定了的事情自己也不能出言反对,只是看着徐婉音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戒备。

    徐婉音那双秋水盈波的眸子闪过一抹精光,一把扑在王老夫人膝头哭喊道:“多谢姨母垂怜!”

    王老夫人嘴角翕翕,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帘子轻响,外面丫鬟高声道:“几位姑娘过来了。”

    紧跟着,一道少女娇柔中带着讶然的声音传了进来:“小心脚下,地上怎么有珠子!”

    听见是女儿王萱薇的声音,眉头不由轻蹙,心道往日里教她的礼仪去哪了,竟这般人前失礼。

    可是想到刚才女儿说的话,她心思微动,对王老夫人福了福身走了出去,就看见四扇镂空牡丹花开屏风后,几个少女正轻轻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王萱薇见了魏氏,立刻欠身行礼喊了一声:“母亲!”

    魏氏点头,问她:“什么珠子,在哪儿呢?”

    王萱薇不明所以,摊开手来,一颗成色晦暗的珍珠映入魏氏眼中。

    “在门槛前看到的,可能是哪个丫鬟不小心掉的吧。”

    王萱薇理所当然的认为这就是丫鬟的,毕竟王家没有哪个主子会用这样成色的珍珠。

    魏氏目光凝重,对走过来的林玉安几人道:“快进去吧,老夫人在里面呢。”

    言下之意是说不要再失了礼数,该说的话才说,不该说的就别说。

    林玉安和王萱蕊王萱瑶三人给魏氏行了礼,这才一同走了进去,又给王老夫人和王忠国分别行了礼。

    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还伏在王老夫人膝头的徐婉音身上,徐婉音见几个小辈来了,抹了眼泪,有些羞赧的站起身。

    王老夫人好像并不打算介绍徐婉音,半晌也没有开口,林玉安几人行礼后就站到了一旁,颇有些拘谨。

    徐婉音见状就有些心急了,又抹了一把眼角,出声对几个姑娘柔声道:“我是你们的表姑,这个是薇姐儿吧,五年没有见,都长了这么高了!”

    她说着就拉了王萱薇到跟前来,一副亲昵的模样,王萱薇对她没有什么印象,不知所措的望向王老夫人,嗫喏道:“祖母……”

    王老夫人刚刚好了些的心情瞬间又被风卷云残,并不愿意顺着徐婉音的意,岔开话道:“快坐下吧,家里有客人,不要都站着了,失了礼数。”

    众人落座,王萱薇也恢复了神色,王萱瑶就很是好奇的问:“大伯母给我们添了个弟弟还是妹妹呢?”

    听到有人问起这个,王老夫人脸上才又有了笑意,满心欢喜道:“是个弟弟,以后啊,你们可要多过来陪陪他,这可是我们王家最小的一个了!”

    这边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王老夫人的笑容微僵,府里的下人这般不知轻重,大惊小怪的,礼数去哪里了。

    一个微胖的婆子跑了进来,一脸喜气道:“主君,老夫人,宫里来了内侍来送赏了!”

    宫里来人送赏?王忠国率先站起身来,想着应该是皇上知道了齐氏平安产子了,便笑着对王老夫人颔首道:“母亲,我们快出去迎一迎吧,免得怠慢了。”

    王老夫人点头,带着屋子里的人迎了出去,在前院的花厅见了宫里来的内侍。

    当头是两个瘦巴巴的大太监,一个穿着深紫色绣着仙鹤的宫服,一个穿着紫色绣鹭的宫服,头上戴着黑色的帽子,都上了年纪,眼角的褶皱十分明显。

    他们身后还跟着四个手上捧着描金红木漆盘的小太监。

    王忠国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穿鹤服的内侍,他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皇上叫他常公公,几乎每日都要打照面,旁边那个则是姐姐云妃身边的大太监汪公公了。

    见了两个人,王忠国面上带笑,歉声道:“让几位久等了!”

    王忠国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常公公笑意盈盈的摆手道:“无妨无妨,大夫人刚刚产子,府里一定有很多事要忙,不打紧的!”

    汪公公知道这是自家主子娘娘的娘家,也是恭敬有加的附和着常公公说话。

    见了王老夫人又自有另一番寒暄,一刻钟后才听常公公道:“皇上知道安宁郡主顺利产子,高兴得不得了,就给哥儿赐了一个字。”

    闻言,王老夫人和王忠国还有一旁的魏氏俱是一愣,皇上竟然亲自赐了名字?

    要知道皇上鲜少给人赐名,能得到皇上赐的名字,那自然是福祚绵长,以后没有谁敢说一个不好的。

    王忠国连忙跪下谢恩,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三拜,神情十分的诚恳,常公公就弯腰去扶他,顺手把一卷宣纸送到了王忠国手里。

    “除此之外,皇上还赏了玉如意,还有长命锁。”

    常公公说完,汪公公也笑着上前道:“云妃娘娘特意命杂家送来了一箱子西域进贡的玉石榴,还有些羊乳干酪,说是给各位尝尝鲜,还多送了一匣子,给大夫人补身子的,另外还有两条百年老参。”

    这边两人刚说完话,花厅外又响起一阵动静,就看见一个白净的小厮上前来禀道:“大爷,宫里又来人了!”

    又来人了?王老夫人心里疑惑,她想不出来还有谁会派人来,王忠国也是同样的疑惑,却忙道:“快把人请进来!”

    小厮忙应声退下,常公公和汪公公两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就看见王忠国的长随董明领着一个穿着和汪公公相似的大太监走了过来。

    那大太监看着有些眼熟,可王忠国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他虽常出入宫围,可接触的多的也只有几个常打照面的大太监。

    王老夫人却是眼睛微眯,目光中透着复杂的神色,因为她知道,这是柔妃身边的大太监许公公。

    许公公远远的见了王老夫人和王忠国,就笑着拱手作揖:“杂家今儿来叨扰了!”

    尖细的声音让一旁的林玉安不由皱眉,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种不阴不阳的声音,她就觉得心里难受,面上却不敢表露半分,低眉顺目的垂头不语。

    可她却发现一旁的徐婉音正斜着眼睛打量那许公公,不知道是不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缘故,她的目光中透着几分世俗的打量。

    依旧是一番客套话的寒暄,许公公就对王老夫人道:“柔妃娘娘十分挂念您,说您曾经待她有恩,所以特地让杂家给老夫人送了一方玉枕过来,说是能延年益寿,帮助睡眠,于老人家最是合宜。”

    他说着就略微沉吟,捏着兰花指抚了抚下巴,侧头让身后的小太监把东西端上前来。

    “还有一匣子人参养荣丸,这是之前柔妃娘娘生十二皇子之后,太医院特地为娘娘制的,让杂家给大夫人送过来的。”

    王老夫人笑着点头道谢:“有劳许公公了,还请带老婆子给柔妃娘娘问句安。”

    许公公谦虚的说了几句话,这边常公公和汪公公就要告辞离开了,许公公笑着道:“杂家还要回去给主子回话,也该走了!”

    王老夫人和王忠国两人礼节性的留了留几人,然后就让人拿了大红封给三人,说是请喝茶,几人也都笑纳了。

    待把人都送走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王老夫人忙催促王忠国把皇上给的那卷宣纸打开看看。

    王忠国也满面红光的把宣纸展开来,四四方方的宣纸上只写了一个字:恒。

057 怀疑

    恒通坚,定心性,忠也。

    皇上这个名字赐得真是有深意,不知道是赏赐还是鞭策呢?

    王老夫人的神色凝重起来,王忠国也是微愣,片刻后,王老夫人沉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大房独子就取名王恒。

    林玉安在一旁觉得十分不解,为何柔妃会来凑热闹,现在皇上还没有定下继后人选,她和云妃明摆着就是对立面,和王家走近了有什么好处,且皇上赐名用的是恒,是希望王家一直忠心耿耿的保持忠心吗?或者是在暗示其他吗?

    魏氏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笑着活跃气氛道:“我们去看看大嫂醒了没有,几个姑娘还没有见过她们的小堂弟呢!”

    徐婉音却揉着额头,一脸病态的对王老夫人道:“姨母,可能借间厢房用一用,我的晕眩症好像又犯了。”

    她的声音虚浮无力,脸色苍白,看上去就是个病美人,楚楚可怜,真是病如西子胜三分。

    魏氏最是见不得徐婉音一副矫揉做作的模样,立刻就高声道:“既然如此,我这就让人去给表妹请郎中!”

    王老夫人听了也颔首,张妈妈就要应声而去,徐婉音忙感激的笑了两声,转头看着魏氏:“二表嫂,我这个病已经有很多年了,母亲在的时候,就常为此劳心,找了很多的大夫也没有用,我还有一些药丸,吃了就会好些了,不敢劳烦二表嫂。”

    听了她的话,魏氏长眉一挑,若有所思的朝着徐婉音笑了笑,笑容里仿佛是说,你就演吧,我现在配合你!

    徐婉音脸上就露出了讪讪的笑意,侧过头去。

    王老夫人就看向王忠国:“让人在郡主府收拾……”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婉音急急道:“不可,姨母,我是病弱之人,如今大表嫂刚生下小侄儿,我住在这里只怕冲撞了。”

    王老夫人听了,颇为赞同,转眸看着素妈妈:“那你就带她先回去吧,我去看看大夫人就回来了。”

    素妈妈点头应是,徐婉音就向王老夫人和王忠国,魏氏三人行了礼退下了。

    林玉安心里暗自嘀咕,这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子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叫王老夫人为姨母,可见应该是外祖母娘家的人,只是为何总觉得魏氏很不待见她呢?

    魏氏是个做事八面玲珑的人,鲜少见她当众落谁的面子,而王老夫人对这位表姑也是淡淡的。

    王家不为人知的事太多了,果然越大的家族水越是深,林玉安觉得自己还没有必要知道这个表姑的故事,索性跟在魏氏后面进了璋池阁的内室。

    去的时候,桂妈妈正坐在床头的小杌子上喂齐氏喝药,王老夫人见她醒了,就问:“什么时候醒的啊?”

    桂妈妈喂药的手微顿,笑道:“一盏茶的功夫,老奴刚好见药好了,就让夫人先把药吃了。”

    王老夫人点了点头,桂妈妈继续喂齐氏喝药,待喝了药,齐氏捏着手帕擦了嘴角,露出了一个疲惫的笑容:“母亲快坐,让你们跟着担心了。”

    闻言,王老夫人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么多年,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之后,她这个大儿媳还是第一次这样客气柔软的和她说话,她的心里不由生出了几分感慨。

    王萱瑶好奇的从王萱薇身后探出头来,望着摇篮里的孩子,突然笑出声来:“长得好小啊!”

    众人的目光顺着王萱瑶的视线落在了摇篮里的恒哥儿身上,魏氏就笑了:“你们看看可以,可别伸手去抱啊,恒哥儿才出生呢!”

    几个姑娘纷纷应是,围在摇篮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刚出生的孩子,屋里窗户紧闭,烛光被人遮挡,光线有些暗淡,林玉安也轻声的笑起来,果然长的……好丑。

    恒哥儿还没有睁眼睛,躺在摇篮里动也不动,只有小嘴时不时吧唧动了动。

    几人看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兴趣了,桂妈妈让人端了锦杌进来给她们坐,王老夫人便对桂妈妈道:“让人去蒸了羊乳羹进来,大姑奶奶特地让汪公公送来的,也好让大夫人补补身子。”

    桂妈妈听了应声退下。

    齐氏就侧着脑袋问王老夫人:“母亲,大姑奶奶什么时候派人来的啊?”

    王老夫人这才把刚才宫里三个贵人送了赏赐的事给齐氏说了,齐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王忠国就走到床边,目光难得的温柔:“你感觉好些了吗,今儿怎么会这么不小心摔了?”

    听见王忠国的话,齐氏眼中顿时露出了几分惊恐,转而就是一脸的愤然,扬声问道:“徐婉音呢?”

    尽管她用尽了力气,声音还是嘶哑微弱,王忠国听了,心里一跳,忙安抚她:“怎么了,可是她推了你?你别激动,这才生了孩子,要好好养着。”

    王忠国之前就有些怀疑徐婉音,如今见妻子这副反应,更是疑窦横生。

    齐氏被一番安抚,情绪才安稳了些许,认真回想着早上发生的事。

    她记得当时自己和徐婉音走在湖边,徐婉音说着恭维话,她心里听了也高兴,以为徐婉音已经真的长大了,曾经做的那些事也都是年少不知事而已,没想到下一秒自己就踩滑了脚,然后自己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她不相信就那么巧,一定和徐婉音脱不了关系。

    可是谁有证据说是徐婉音动了手脚呢,毕竟徐婉音还是王老夫人的侄女儿,总不能空口白牙说是徐婉音害了自己,然后就把徐婉音惩治了吧。

    齐氏摇了摇头,牙咬的死死的,不能打草惊蛇,她打定主意,低低叹了一口气:“没有,我只是想着表妹来府上做客,怎么没有看到她。”

    王忠国这才松了一口气,倘若真的是徐婉音做的,事情还真的不好办。

    很快,门外有小丫鬟鱼贯而入,手上端着的大红托盘上放着甜白瓷碗,桂妈妈趁机就喊了声:“羊乳羹好了,各位主子都尝尝吧!”

    这适时的话岔开了刚才有些奇怪的氛围,众人纷纷道好,婢女就把羊乳羹端给了各位主子。

    羊乳羹?林玉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吃食,听名字应该是羊奶了,她还只在南水庄的时候,听林玉珠说起过她在方家吃过牛乳饼,特别香。

    当时林玉珠还说除了烧雪阁的点心,她还是第一次吃到那么可口的点心,神色中颇有自得之意。

    那时候王小娘虽有嫁妆伴身,可为了不让方大娘子反感,她从来没有私下拿嫁妆银子给林玉安,而庶女的月例也就五百钱银子,所以林玉安在南水庄的时候,也没有吃过烧雪阁的点心。

    看着甜白瓷碗里装的嫩嫩如同蒸蛋的白色羊乳羹,林玉安轻轻的用勺子轻轻的搅了搅,热气和着羊乳的味道扑入鼻中,带着一点点膻味。

058 只言片语

    淡淡的羊膻味让林玉安感觉有些不舒服,可是微微抬眼,看见几个姊妹都一脸享受的进着羊奶羹。

    她只好压下心头不适,舀了一勺子尝了尝,入口的一瞬间,滑嫩的口感让她微微一惊,仿佛膻腥味都淡了些,回味中还带着一丝丝焦糖的香甜。

    屋子里静静的,只听见轻微的撞瓷声。

    齐氏也端着一碗羊乳羹,草草的吃了两口就放了碗,脸色恹恹的。

    王老夫人用了半碗后放了碗,魏氏和王萱蕊几人见状也跟着放了碗,林玉安见状,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只吃了三勺的羊乳羹,也把碗放了下去。

    “你好好的养着,这一个月就好好的在屋里待着,你若是觉得烦闷,就唤了几个侄女儿过来陪你说话。”

    齐氏笑着应是,王老夫人就带着魏氏和几个姑娘回了王家。

    王老夫人早晨就身子不爽利,担惊受怕了大半日,也面露疲态的遣散了众人。

    魏氏想到刚才林玉安意犹未尽的模样,走到垂花门时,就面带关切的问她:“安姐儿喜欢羊乳羹吗?”

    林玉安没想到魏氏会问这个,羊乳是大姑奶奶特意赏赐的,凭心而论的确是美味,遂笑道:“羊乳是个好东西,自然是美味可口,玉安也忍不住嘴馋呢!”

    说完就掩嘴而笑,弯如新月的眸子里透着率真灵动,一张干净的面庞如同含苞欲放的蔷薇沾着朝露的晶莹,让人一眼望去熠熠生辉。

    魏氏眼神微滞,安姐儿身上透着出尘的清爽,感觉她从来没有可意讨好过谁,淡然处世,如同芳兰绽于幽谷,从容自若。

    她常常教诲自己的儿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和光同尘,与时舒卷当时时谨记,所以自己的儿女们才格外让她省心,可是王小娘又不在安姐儿身边,她又是谁教的呢?

    魏氏心有所思,不由出声问:“你昔日里都读些什么书呢?”

    前言不对后语,林玉安不知道魏氏此言何意,却也不隐瞒:“读过四书五经,都是浅浅掠过,父亲在时喜欢读《道德经》,也点拨了玉安几句。”

    魏氏了然,转头嗔笑王萱蓉:“你呀,要多向你表姐学学,别成天回来就给我哭诉先生打你手板子了!”

    王萱蓉闻言面露赧然,等魏氏转过头去就吐了吐舌头,鬼灵精怪的样子让林玉安忍俊不禁,王萱薇和王萱蓉,真是一静一动,王萱薇是大家闺秀的典范,王萱蓉则多了几分小女儿的情怀。

    “既然你们都喜欢羊乳,等你三舅舅回来,就让他给你们从关外带些乳酪回来,加上入秋了,你三舅舅前几日还和我提起,说要在鄱阳湖给你们几姊妹弄些秋蟹尝尝鲜呢!”

    秋高气爽,虾蟹正是膏肥味美的时候,这时候鄱阳湖的秋蟹最是美味。

    林玉安就想起之前在南水庄时,三舅舅给她说的鄱阳湖水产,当时听着都让她心里向往,馋得紧,听了魏氏的话,林玉安的心里是真的有了几分欢喜。

    想到早晨王老夫人问起秋衫的事,林玉安投桃报李,隐晦的提了提早晨的事,魏氏也知道这是林玉安对她的善意,笑着点了点头。

    她就是担心余氏会在老夫人面前给她上眼药,今儿才匆忙赶回来,可还是误了请安。

    魏氏不由冷笑,余氏这副德行,二房乱糟糟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忽然想起一件事儿,林玉安就朝魏氏福身道:“三舅母,玉安有个不情之请,还想……”

    她欲言又止,魏氏就来了兴致:“什么事,你只管你说出来。”

    “我想问三舅母要一个人。”

    魏氏奇道:“要人,谁啊?”

    “我屋里的闲蒲没了,秋奴一个人忙不过来,我那日见大厨房里叫红缨的烧火丫头挺机灵,想要去我屋里当差,还请三舅母成全。”

    听说是厨房的烧火丫头,魏氏不由皱眉:“烧火丫头可是最低等的丫鬟了,你确定要她吗?”

    想到红缨给她一身正气的感觉,林玉安坚定的对魏氏点了点头。

    既然是安姐儿自己要的,况且也只是个烧火丫头,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遂允了她。

    林玉安回到闲云阁,就看到侍兰又在竹林里侍弄花草,已经入秋了,竹林边的假山石旁有几株小小的野菊,闲然自若的盛开着。

    “侍兰?”林玉安想起好像很久都没有见过她了。

    穿着绿色秋衫的侍兰微微侧过身来行了一个礼,还没有等林玉安看清楚她的样子,她已经转过了回去。

    仿佛在躲避洪水猛兽,林玉安疑惑不解,又喊了她一声:“你怎么了?”

    被人察觉了自己的异样,侍兰的身子一僵,连连摇头,林玉安走到她的身前,却发现她的右脸红彤彤的,像是煮红了的虾子。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虽说侍兰和她接触不多,可林玉安心里觉得这个长得娇小可爱的少女十分有趣,所以格外关心些。

    侍兰急急的避开林玉安的视线,口中急急道:“没有,没有的事儿,只是婢子不小心摔倒了,这才把脸伤了。”

    可是这伤又不像是摔倒的,林玉安见她不愿意多说,也没有再追问,点了点头,说待会儿让秋奴给她拿一些药膏来,就回了屋子。

    林玉安径直上了阁楼,走到临窗大炕旁往下看,见侍兰还在原地,就对秋奴道:“你脸上的伤好了,那个药可还有?”

    秋奴想到之前主子给她的那个药,她擦了之后恢复的很好,若不细看,谁知道她的脸曾经受过伤啊,所以寻思那药一定不是普通的金疮药,自己一直省着用,还有大半瓶呢。

    她笑着点了点头:“还有呢,姑娘这会儿要吗?”

    林玉安朝她轻轻招了招手,让她附耳过来,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秋奴面色就肃然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秋奴神色怪异的回来了。

    林玉安半躺在临窗大炕上,见她回来,忙招手让她过来说话。

    “怎么样,可有什么发现?”

    秋奴嘴角嗫喏,略微迟疑才道:“奴婢借口给侍兰送药过去,就听见侍兰在院子里和她老子娘说话。”

    这没有什么奇怪的,林玉安继续侧耳听着。

    “结果奴婢就听见侍兰的老子娘说什么,不许侍兰再去东跨院了,侍兰就说,她的脸已经成了这样,鬼见了都怕,接着就有人来了,我不敢再听下去,敲门把药给了侍兰。”

    怎么又扯上东跨院了,林玉安伸手轻轻的按压着额角,想了想又让秋奴去把前几日绣的荷包拿出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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