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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嫡宫全文阅读

作者:寒浦     庶女嫡宫txt下载     庶女嫡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0 怀疑(齐氏的阴谋)

    林子里,嫩绿色的枝头在风中轻晃,浮光掠影间,鸟鸣声清脆悦耳。

    齐慕北负手走在前面林玉安小步的跟在后面,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齐慕北忽然停下来。

    林玉安低头走路,齐慕北停下来,她还走了好几步才停下来。

    齐慕北没有说话,一身月牙白的君子竹暗纹云锦在天光下隐隐反射出淡淡的光晕。

    “看看。”

    他示意林玉安到他那儿去,林玉安微微一愣,缓缓的走了过去。

    一阵风吹拂过来,清冽的花香醉人。

    前面是山谷,俯身看去,山谷里盛开着鹅黄色的腊梅花,山里还有些冷,腊梅花开得热烈,带着一种肆意的热情。

    林玉安喜欢花,觉得她们热闹,漂亮,是时间少有的干净又美好的事物了。

    “很美。”

    林玉安只说了这么两个字,任凭山谷里的冷风往衣襟里灌,携了满室花香,让人不由陶醉。

    “最近都在忙些什么呢,听说你病了,可好了?”

    说实话,林玉安有些不习惯齐慕北这样温柔的声音和语气,他们以前的相处方式都是有些直接粗暴的。

    她略略的愣了愣,低眸浅笑:“想来是好了。”

    想来是好了?

    齐慕北不由的苦笑,她对自己疏远到这种地步了吗?

    林玉安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幽深的山谷有些害怕,想要往后退两步,转身就看见齐慕北站在自己的身后,目光深沉,她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齐慕北还没有成亲,有些神情紧张,往一旁退来两步。

    齐慕北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眼神里却多了几分难以捉摸的东西。

    “我可能要坐上那个位置了,以后想要见面就难了。”

    他很想要看见林玉安欢欢喜喜的对他笑,哪怕是在骂他,可是他心里也明白,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了,没有谁能在这种时候露出笑容吧。

    一个奇怪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倘若是她嫁给了自己,若是自己出了什么事,她会不会也如此难过?

    “恭喜你啊。”

    不知怎么,林玉安脑海里就想到他要做皇帝了的事,脱口而出这句话,说完才发现齐慕北的目光有些怪异。

    他的确是要做皇帝了,这段日子他也一直在为了这件事忙碌,做皇帝,他从前是没有这个想法的,他本只是想做个家财万贯,富可敌国的甩手王爷,所以也一直没有刻意的讨过父皇的欢心。

    父皇会为了一只鸟就把他贬出京城,说白了也是他的故意挑衅和不被重视。

    他受够了处处被人掣肘,时时被人盯着,做小伏低,被人猜忌的日子。

    他要的东西已经远远不止于此。

    “你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吗?”

    齐慕北目光悠远的望着远处的梅林,语气里带着几分林玉安读不懂也不想去读懂的落寞。

    好事?她轻笑,“世人谁不想坐上那个至尊之位,可就是因为太难,也显得更加珍贵。”

    齐慕北转身来看她,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我说句话,你别生气。”

    林玉安觉得自己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生气了,默然点头。

    齐慕北就表情认真的看着她:“你知道文贤曾经为了求娶你,和李阁老大闹过一场的事吗?”

    林玉安愕然,她从未听说过还有这种事,李世安竟然为了她曾和李阁老闹过,她觉得自己承受不起他的这份厚爱。

    “男婚女嫁,都是过去的事了。”

    齐慕北没有想到林玉安这么快就冷静下来,这样平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如果让你再选一次,你会如何?”

    林玉安没有说话,低头抿唇有些苦涩的笑了笑,“王爷,你应该知道,这世上覆水难收,何必要为了不可能的事而烦恼,若是有缘,自有造化,若是无缘,说这些又有何用。”

    齐慕北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的目光渐渐明亮,在山风扫过林间的飒飒声中显得很是特别。

    “中宫无主,众大臣都力荐我立后。”

    齐慕北鬼使神差的就对林玉安说了这么句话,林玉安神情没做一点波动,点了点头,“你同我家王爷虽隔了一个辈分,是叔侄关系,可王爷如今虽离开人世,到底有几个孩子了,九爷你还没有娶妻,是该考虑了。”

    说到孩子,林玉安就不由的抚上了自己的肚子,目光变得柔和下来。

    可齐慕北的神情就变得有些晦暗了,他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两声,这才道:“山上风大,我送你回厢房吧。”

    林玉安摇了摇头,“不必了,我自己回去便可,也免得有什么误会。”

    这句话说完,才觉得有些突兀了,好像自己急着要同他撇清关系似的,容易让人伤心。

    齐慕北却很快的点了点头,“嗯,好。”

    他的样子,总让人觉得他是在掩饰什么,林玉安没有多想,转身就往来时的路去。

    回到厢房,已经到了中午了,回去就看见甘露守在门口,她身上穿的单薄,有些瑟缩的倚在门框后面。

    看见林玉安回来,她登时欢喜的迎了上去,随即又有些忧虑,“王妃,老夫人说您回来了就过去一趟。”

    林玉安不知道母亲找她做什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魏氏此时有些焦急的在屋子里来过踱步,一双手紧紧的交握,口里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了?”

    王庭珍坐在一旁,看起来比一向以冷静处事的魏氏更加冷静,她沉吟一声,“你也别急,我让人去找了安姐儿过来,等会儿她过来了,咱们再商量商量吧。”

    魏氏想着也是这个道理,点了点头,看见王庭珍镇定的样子,心中稍安。

    她也是着急,担心这件事一直这么下去,王家就真的完了。

    事情已经到了大女儿这里了,说不定下一个就是小女儿,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把蓉姐儿一起带上,也好过现在隔着这么远,她自个儿干着急的强啊。

    她的额头上都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儿,当初薇姐儿出事儿那会儿,她就觉得不对劲,薇姐儿好端端的出一趟门,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一日不如一日。

    今日她去问大师,安姐儿和薇姐儿还有王家的姑娘们的命程,大师的话都是说好,很不错,都是有贵人运的人,可如今这些人的日子都不大好过,哪儿算得上是好。

    她就更加怀疑是不是齐氏做的手脚了,若真是她,这事儿还真是不好办。

    齐氏一向都是高傲的人,心气儿高,等闲人都不放在眼里,又自诩皇家身份,不喜欢大哥王忠国同王家其他人来往,以至于这些年,大家的关系也就越来越疏远了。

    若真是她,到底该怎么处置,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安宁郡主的身份高贵,又是历经几朝的人了,在京城的根基深厚,想要动她,可以说是非常的难了。

    林玉安过来的时候,魏氏高兴的起身去迎她,又问她去了哪儿,大早上的不见人影,把她们吓了一跳。

    林玉安就笑着说是去后山逛逛了,魏氏没有疑心,拉着她在软椅上坐下,有看了一眼王庭珍。

    她没有转弯抹角,直截了当的说道:“安姐儿,我和你母亲急急的找你过来,是有大事情要同你商量。”

    一听是大事情,林玉安也竖起耳朵,一脸正色的问是什么事。

    魏氏就把她如何猜想的,去大师那儿问运道,大师又是怎么说的,都一一告诉了她。

    林玉安听了不由皱眉,沉吟片刻,疑惑的看向魏氏:“三舅母,你说的当面大舅母与外祖母的恩怨我也略有耳闻,只是也没有那么严重吧,且这件事都过去了这么久,我们与大舅母也还算是相处和睦,她为何要这样做呢?”

    魏氏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玉安,林玉安心里想着事,若有所思的点着头。

    若真是如三舅母所说,齐氏想要王家不得好死,没有好下场,她也该为了孩子想想吧,恒哥儿是大舅舅的嫡长子,是王家的嫡嗣,骨子里流着的是王家的血脉。

    若是王家长盛不衰,于恒哥儿来说,那也绝非是什么坏事,至少有个得力的助力,这是大家族都喜而乐见的。

    可是她之前也没有听说得那么详细,对于齐氏和那个叫杜鹃的妾氏之间的恩怨也是一知半解,如今再次听魏氏提起,她又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蹊跷。

    大舅舅膝下只有恒哥儿一个儿子,那就是要眼珠子也不为过,在郡主府里是说一不二的小主子,大舅舅也对他格外的爱护,不会轻易教训。

    这大家族的后院里,难免会有一两件腌臜事情,从当初的林家也能看出来,一个小的不起眼的小家族,也能出这样的事,像这样的勋贵之家的后院,只怕更加糜乱。

    哪家的主君没有一点风流韵事,就是三舅舅王忠君,对三舅母如此的敬重,可他屋里也是有个姓宋的妾氏,还生了一个庶子,如今还在书院里读书。

    那齐氏为何又会对一个妾氏耿耿于怀呢,她已经用了手段将她处置了,人死如灯灭,那些过去的恩怨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她感觉有一个念头在脑海里飞快闪过,她有些头疼,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屋里主子们在说大事,丫鬟们都出去回避了,她自己提了茶壶倒了一杯热水,一饮而尽。

    “安姐儿,有些话我作为长辈本不该在你面前说,可是这件事太重要了,我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下。”

    她顿了顿就道:“当初那件事,的确是老夫人为了治一治你大舅母的威风,故意选的杜鹃过去服侍,可这件事出了之后,你外祖母也知道不对,你大舅母心里的嫉恨一直没有消散,面上却露出了和解的意思,我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林玉安脑子里有些混沌,忽然间脱口而出:“恒哥儿不是大舅舅的孩子……”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安静的几乎连呼吸声也几乎听不见,王庭珍下意识的呵斥着女儿:“休要胡说!”

    这样混淆血脉的事,若是被报上顺天府,这样的人是要下大狱的,轻则流放铁岭卫,重则处死。

    且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王庭珍是很抗拒的,她不一样自己的大哥背负些如此不堪的名声,也不想王家到了如此境地还要背负这样的丑事。

    若恒哥儿不是王忠国的,那王忠国就是断了后,没了香火的传承了。

    林玉安也觉得自己说的太直白,面色有些不自然,很快又恢复了镇定,她想了想,对母亲道:“母亲,这件事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解释得通了,否则怎么也说不过去。”

    “那也不能这样信口开河,随便毁人清誉吧,那孩子若不是你大舅舅的,那还能是谁的?”

    王庭珍摇了摇头,和女儿说这样的话题总归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侧过头去,让魏氏同林玉安说。

    没想到魏氏竟然露出了一副我赞同的神色。

    她对林玉安点了点头,“对,我也是有这样的想法,只有这样解释,才能说的过去。”

    只是齐氏是怎样办到的,才能一一置王家人于死地的。

    但是转念一想,当初齐氏还是被皇上格外敬重的安宁郡主,她手上的王牌谁也不清楚,她能有数不清的办法处置王家人,只是这样温水煮青蛙,让王家人现在才有了些许察觉,也的确是棋高一着了。

    齐氏怀胎七月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虽然是早产……也不对啊,听说那孩子出生以后长得小牛犊子似的,只是当时出了徐婉音那件事,大家都忽略这个细节,以为是齐氏吃的好,孩子才会比一般的早产儿更见状。

    真是心境变了,看待事情也不一样了。

    林玉安心道,或许恒哥儿根本不是早产,而是足月了的,是齐氏为了掩藏孩子不是大舅舅的这个事实,才谎称孩子是早产。

    或许……或许事情谋划得更早,齐氏这样聪明的女人,怎么会着了徐婉音那样卑劣的手段。

    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241 线索(歪打正着)

    屋子里一时安静的针落可闻,半晌,林玉安才缓缓开口。

    “回去以后,我们去郡主府走走吧,这几年我们也走得太疏远了,正好去坐坐,总好过我们在这儿摸不着头脑揣测。”

    魏氏点头,王庭珍略有些不愿意,她是不想去郡主府的,更不想见到齐氏。

    林玉安知道她心里的疙瘩,没有谁喜欢和不喜欢自己的人打交道,母亲不想去和齐氏见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她想让母亲从过去的阴暗中走出来。

    有她在,她绝对不会再让齐氏伤害母亲了。

    她轻轻的握了握母亲的手,温声安慰道:“母亲别多想,全当做是去会一会旧人,散散心罢了。”

    王庭珍见女儿坚持,不好再拒绝,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明日就是原定计划回去的日子了,回了厢房之后,林玉安就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见了齐慕北之后,她心里有些不安生。

    她想余嘉了,想靠在他的臂弯里静静的躺着,听屋外的雨声风响,和他一起看话本子的日子了。

    那样的平淡却透着安心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再有了,从此不管路途多远,多苦,只有她一个人,苦撑着。

    南雨值夜,睡在床下,听见床上的人翻来覆去,良久,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声。

    她能猜到三分,主子这是又犯了心病了。

    白日里笑盈盈的,让人以为她真的没有什么伤痛了,可到了夜里,没有旁人的时候,主子就阴沉了下来。

    她有些担心,不知道老夫人会在京城待多久,王妃肯定会搬去靖南王府的,毕竟在荣国公府,没有了王爷,主子就是彻头彻尾的外人,虽说与国公府还有长媳的名称,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终究不能太当真。

    且如今她也是一个寡妇了,王爷去了,她一个人住在国公府,名声终究不大好听,府里有世子爷,别人知道的也就罢了,不知道的只怕会私下里指指点点。

    后半夜的时候,雨停了,月光从云层里透出来,像是要挣破枷锁似的。

    夜里,有水珠嘀嗒一声清脆的落进了石缸里,枝头的芽孢挣脱出来,在褐色的树干中蓬勃萌发,仲春的山林夜里,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晨起时窗外的鸟鸣声从高丽纸窗户外钻进屋来,有种难以言说的治愈,让人耳目一新,洗尽尘埃。

    林玉安穿着素裙,头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在脑后绾了一个转儿。

    像是又回到了在南水庄的时候,父亲刚走,她们姐妹都穿着重孝,她也是穿的素衣素裙。

    忽然间,心底就生出一种朦胧的怅然,她或许就是这样的命吧,命运多舛,又凉薄无依。

    她和父亲父女缘薄,和余嘉夫妻缘浅,虽结为夫妻,不过相伴四载。

    说起来,心里也尽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伤感。

    马车在林间官道上不疾不徐的向前行驶,松鼠跳了下来,从马车顶上越过,消失在了林子里。

    马车从容的下了山,在山脚下,林玉安正看见分叉路口的杏花开的花繁枝茂,她喊车夫停车,出了山,就没有山里面那么冷了,皎洁的杏花偷了月光,在白日里占尽春风。

    魏氏和王庭珍坐的一辆马车,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下了马车,清露甘露两个小丫鬟年纪最小,还有些孩子心性,两个人在树下望着杏花,惊叹着说好美。

    几株杏花树的不远处,有个茶棚,远远的,看见有个老妇人佝偻着身体在一个深锅里搅动着,身上围着麻布围裙。

    这仲春,凉茶的生意只怕是不好做,一般都是夏日里,行人赶路的时候,口渴了,就会找这种凉棚要一碗凉茶,几文钱一碗,便宜又解暑。

    见她那样年纪,还靠着这营生吃饭,心里就生出了几分怜悯,林玉安就对南雨道:“你去看看那老婆婆在卖什么吧,若是些吃食,就买些过来吧。”

    南雨应声称是,周巧儿机灵的跑过来,自告奋勇的道:“王妃,我也去帮南雨姐姐拿东西吧。”

    想到周巧儿热络的性子,和谁都能唠几句的人最是容易让人亲近,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周巧儿就跟了上去。

    王庭珍很喜欢清露甘露两姐妹小女儿的样子,总让人觉得很舒服,像是自己也年轻了很多似的。

    她笑容和蔼的对甘露清露道:“你们去玩一会儿吧,我这儿也没事,不必拘在这儿,快去玩儿吧。”

    林玉安闻声转头去看母亲,母亲坐在马车旁的木凳上,清露甘露两个像是枝头的花苞,清丽中透着少女的活力,又像是两只蝴蝶儿似的,围着母亲团团转。

    母亲很高兴,不说话的时候嘴角也带着一抹笑意,看得出来心情很不错。

    可母亲眼角的褶皱却很是明显,母亲……也要老了吗?

    心里微微刺痛,林玉安别过脸去,她觉得自己不敢盯着母亲看,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记号,她看着鼻尖泛酸。

    记忆中,那个坐在江南小院子里,那几株花树下,笑脸温柔的掩映在桃红粉白间流出的天光里,那个正值韶华的母亲,脸上开始有了皱纹。

    清露甘露两个去攀了花枝下来,用路边的软藤编了花环,戴在头上给王庭珍看,王庭珍笑说着让魏氏看,身后一阵的笑声。

    眼里有水光,她拿出手帕轻轻的压了压眼角,转过头去看南雨她们回来没有,却看见那边有点动静,南雨被人推了出来,周巧儿随即也踉跄着被推了出来,那佝偻身子的老妇人不顾一切的把两个人往外撵,摇手驱赶两人,然后一把拉下了斑竹帘子,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转头就关上了门。

    南雨和周巧儿站在哪儿说了两句什么,然后两个人有些灰头土脸的走了回来。

    林玉安很疑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是南雨和周巧儿说什么冒犯了老婆婆?

    可转念一想,她又摇了摇头,不应该啊,南雨和周巧儿两个人和她待在一起的日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两个人的性子也不是什么牙尖的人,怎么会同一个素不相识的老婆婆起了口角。

    正想着,南雨和周巧儿一前一后的走了过来,南雨有些无语的看了一眼身后,郁闷的说道:“那老太婆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吗,我们问她卖的什么,她说是醪糟汤,我想着热乎乎的,就说要十碗,按照您的吩咐,给了她一两银子。”

    她顿了顿,喘了一口气,继续道:“谁知道她一接过那银子,就变了脸色,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也没有隐瞒,说是靖南王府的,老妇人什么也不说了,黑着一张脸,就说这些东西贵人们吃不得,巧儿觉得她说话不对,和她理论,这刚说两句话,就被她轰了出来。”

    周巧儿也在一旁补充道:“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还把银子给丢了出来,砸着我头了,真是一个可恶的老太婆!”

    林玉安没有理睬周巧儿说的话,心里却泛起嘀咕,这叫什么事儿啊,好端端的,想要照顾一下老婆婆的营生,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好心没好报,被人当贼一样赶了出来。

    那边魏氏听见了南雨和周巧儿的话,也走了过来,问是出了什么事,两个人又把这件事一五一十的给魏氏说了一遍。

    王庭珍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听完也觉得怪异,好端端的,这明显不对劲啊。

    魏氏嘀咕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说是报了身份后,老妇人才变了脸,难道是因为我们是靖南王府的人的缘故?”

    如果是因为这个原因,那就有意思了。

    靖南王才获封多久啊,林玉安和余嘉两口子也没有分出荣国公府住,那自然也就不存在有人打着靖南王府的名头做坏事了,那这老妇人的反应就着实太奇怪了。

    林玉安就道:“咱们去问一问就知道了,这件事只怕不简单。”

    魏氏也同意,就让车夫驾车过去,几个人也没有再上马车,走路去了茶棚那儿。

    跟着保护的越丘在前面敲门,南雨和周巧儿站在林玉安身边,刚开始敲门声很客气,屋里没有一点动静,想必那老妇人也猜到是她们,故意不来开门的。

    越丘继续抬手敲门,力量就重了很多,咚咚咚的声音让人无法忽视,屋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越丘就退后了两步,就在林玉安以为他要强行翻墙进屋的时候,却听见越丘喊道:“屋里的人,再不开门,我就自己进屋来开了!你若是要等我自己来开门,我就不保证这个房子的完整了。”

    声音很大,接着回应他的依旧是一片安静,就在越丘准备动手的时候,门闩嘎吱的响了响,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老太婆站在哪儿,眼睛瞪的铜铃似的,骂道:“你们别仗势欺人,若是私闯民宅,是要吃官司的,你若是要进来,就去拿了官府的搜捕文书!”

    说完就要关门,却被越丘用膝盖顶住。

    林玉安觉得有些好笑,这老妇人竟然还知道吃官司,搜捕文书,想来也是识得一些大字的人,只是为何会落魄到如此,按理说这样的人出盛应该不会太差,且她身边也没有看见她的儿女,这个小房子像是只有她一个人独居在此。

    林玉安就走上前去,礼貌的对着老妇人笑了笑,“老婆婆,无意冒犯,只是我们一行人路过这里,口渴了,想要买您一碗汤水喝,不知为何老婆婆不愿意卖给我们呢?”

    老妇人上下打量了林玉安一眼,神情复杂,摆了摆手道:“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做的吃食糙,不干净,你们城里面的贵人们吃的都是精细的东西,你们身份显贵,若是吃坏了肚子,我老婆子的这条命都要给搭上了!”

    她说的不无道理,可林玉安却直觉她在撒谎。

    说话时眼神有些闪烁,话说出口一套一套的,像是事先就想好了这样说的,林玉安觉得她的话不可信,渐渐的收起了笑容,神色肃然的看着她,老妇人心如擂鼓,可神情故作自然,干脆低头去用力推门。

    她虽然可以推得动南雨和周巧儿两个,却绝对推不动越丘,越丘是练家子,虽然已经中年了,可身强力壮,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求你们高抬贵手,快走吧!”

    老妇人有些恼羞成怒,感觉下一步她就要撒泼打滚了,林玉安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随即淡淡一笑:“别着急,我们走可以,但是如果我们走了之后,让别的人找上你,只怕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这话说的像在打哑迷似的,那老妇人动作一顿,面色有些难看的望向林玉安,眼底是无法掩饰的惊恐,像是想到了什么很惊悚的事一样。

    “你想干什么!”

    林玉安但笑不语,好整以暇的看着老妇人的神色变得越发难看。

    “我就知道你们会找上门来,只是我已经一把年纪了,什么也不知道,很快就要埋进土的人了,我绝对不会说什么的。”

    听着她的话,身后的魏氏心底有些莫名的感觉,王庭珍也觉得蹊跷,这是什么情况,买汤水怎么就扯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

    林玉安见她这样反应,心里暗自得意,面上却不显分毫。

    “还是进屋说吧,在这儿说话,怕隔墙有耳,到时候……”

    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可老妇人的脸色已然铁青一片,忙伸出头往外左右看了看,这才让开,让林玉安一行人进了院子。

    三间土坯房,只有院子的围墙是小青砖的,看起来很有安全感,林玉安嘴角微微勾起,这老妇人只怕是在防着什么,而且肯定和她们有点关系。

    越丘留了人在外面守着,自己走在前面,一脸警惕的看着老太婆的背影。

    进了屋,老妇人找了几个小凳子出来,是卖茶水的时候给客人坐的,凳子被摩擦的很光滑。

    林玉安就看着老妇人道:“老婆婆,您可以说了,那件事我需要知道完整的过程。”

    老妇人不知道林玉安是诓她的,以为她们说的是同一件事,当下就看向越丘,意思是让越丘出去。

    林玉安只想快点知道这件事情,示意越丘先在门口守着,她有事会叫他的,越丘点头,去了门口。

242 拜访(齐氏的异样)

    可老妇人依旧不说话,抬头看着南雨和周巧儿,还有甘露清露。

    林玉安想了想,还是让她们先出去了,屋子里就留了她和母亲王庭珍,三舅母魏氏,老妇人这才叹了一口气,准备开口。

    “当面那件事,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你们皇亲国戚的事情太复杂了,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小命,还连累家人,可那一年,我孙子病得不轻,需要百年人参吊命,没办法,她们找上门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想着不过就是接生,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干了这行已经大半辈子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就跟着那人去了,唉,也是时运不济,刚好那位夫人难产,我是被人提着过去的,去的时候,那夫人已经生了一半了,孩子的肚子太大,卡住了,我当时被吓了一跳,心说这哪里是不足月的孩子,可是我也知道那夫人身份尊贵,这其中的水只怕深着,便什么也没有说,帮她把孩子生了下来。”

    她回想着,神色越发的苍白,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可是我没有想到啊!她会起了杀心!”

    听到这里,林玉安也被她突然激动起来的情绪吓了一跳,老妇人痛哭着,神情很是痛苦。

    “她杀了我儿子儿媳,就连我那小孙儿也没有放,我跑了出来,我不甘心啊,后来才知道她竟然是大周最尊贵的郡主娘娘,她真是蛇蝎心肠!”

    林玉安,魏氏,王庭珍都面露震惊,没有想到竟然会碰见当初给恒哥儿接生的接生婆,且不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她能说出当年那件事,也肯定与那件事有所联系。

    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油然而生,林玉安拉着老妇人惊恐的神色,看向了魏氏。

    魏氏就道:“那件事我们都知道了,所以才会赶在她的前面找到你,就是想要救你。”

    老妇人深吸了一口气,对两人的话没有怀疑,她看得出来,这些人应该就是皇家贵胄,身份不凡,尤其是这个年轻的美妇人。

    她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你们说吧,我要怎么做。”

    见她答应下来,林玉安心里压着的一块巨石像是被人往上抬了抬,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林玉安笑呵呵的摆了摆手,“现在暂时还不用,你先跟着我们走,吃穿不愁,只是这一段日子,你不要在人前露面。”

    老妇人下意识的想要反抗,可想到儿子儿媳妇还有自己那可爱的小孙孙死在了安宁郡主的手下,心底就一阵儿的剧痛,这事情已经过去了很多年,可这件事却让她无法忘怀,永远也无法忘却。

    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马车在京城城门前略略的停了停,随即畅通无阻的进了城。

    一行人直接去了荣国公府。

    按理说,王庭珍和魏氏都可以回王家住的,可对于两人来说,王家已经成了一个伤心地,在荣国公府住着,也比回去舒服。

    林玉安本就乐的见到母亲和三舅母,这两个人一个是生她养她的人,一个是对她有大恩的人,她看见两个人就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对于魏氏和母亲愿意和自己住在一起,她喜闻乐见。

    刚到荣国公府,就看见荣国公府大门前停了七八辆马车,荣国公府大门敞开,有眼生的锦衣华服的女人被丫鬟扶着往府里去,门口春荷迎了出来,口里热切的喊着:“三太太,六太太,二小姐,表姑奶奶妆安!夫人挂念着您们呢,特地吩咐我出来迎一迎!”

    果然,就看见其中有个少女看起来很是眼熟,林玉安在脑海里搜索一番,想了起来,那就是阮凌音的妹妹阮凌婉。

    这是什么大日子,这么多人,反正肯定不是阮凌音的生辰,想了想,她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阮凌音如今已经管家了,她要做什么,自己又何必要没事找事。

    本想要绕过几人,却听见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王妃娘娘!”

    林玉安略皱了皱眉,转头看,就看见一个宝蓝色缂丝缎面春衫的妇人朝自己走了过来,妇人微微有些胖,目光里带着悠闲的意味,看着林玉安,“王妃娘娘这是去了哪儿呢,可是也来世子夫人这儿参加花宴的?”

    林玉安面色有些不悦,这是谁,她从没有见过,也不自报家门,说话毫不客气,这样的人,林玉安见过,她确认自己真的不喜欢这样的人。

    她看了一眼妇人身后的丫鬟,有一个是阮凌音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林玉安见过,只是对于她,记忆有些模糊。

    看见林玉安的朝她看了过来,丫鬟的目光有些闪躲,眼底露出害怕的神色,忙上前去,给林玉安磕头道:“王妃娘娘,这位是世子夫人娘家的三伯母。”

    “原来是阮家三太太。”

    林玉安说完,就转过身去,魏氏是出身名门的,王庭珍自幼也是王家的掌上明珠,谁都没有把一个阮家的三太太放在眼里,跟着林玉安一起往南园去。

    阮三太太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她何曾遇见过这样的事,她在阮家很受阮老太太的喜欢,在阮家也很有些脸面,她这样热切的给这个死了男人的王妃打招呼,她竟然这样的……可恶!

    阮三太太眼底真是几乎要喷出火来,只是还是忍住了。

    她在生气也明白,不管怎么样,林玉安都是高高在上的王妃娘娘,她就是被她真的掴了一巴掌,她也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想了想,她转过头去,对刚才上去给林玉安回话的丫鬟道:“你就是叫云燕吧。”

    丫鬟叫云燕的丫鬟见阮三太太一脸不虞,知道怕是自己没有好果子吃,唯唯诺诺的应了一声是。

    阮三太太微微扬起下巴,一双丹凤眼露出犀利的神色:“世子夫人让你出来待客,怕不是想看到你在别人的面前吓得瑟瑟发抖吧,你这样,我觉得有必要给世子夫人说一声,也省的丢了世子夫人的脸面。”

    云燕吓得再次退了下去,在阮三夫人面前连连磕头,她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个位置,要知道进世子夫人身边做一等丫鬟有多难,她削尖了脑袋才走到这个位置,可不想再次落入深谷。

    她哭着抱着阮三夫人的腿:“三太太,您行行好,体恤一下我们吧,她是王妃,我不敢啊,求求您放过奴婢吧!”

    她的声音不算小,惹得后面过来的人都朝这边张望过来,阮三夫人的一张脸就红了起来,她让丫鬟去拉云燕。

    “你给我起来,你这样,让人看见了,还以为是我让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呢,你给我起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她声音压的极低,云燕抹了一把眼泪,抬头望着阮三夫人:“三太太,您答应我,我才起来。”

    阮三夫人眉目皱了起来,厉声呵斥丫鬟:“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快些把她给我拉起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到城门口了,两个丫鬟见状,只好使劲把云燕拉开,云燕觉得自己的前程都毁了,哭的泪人似的。

    阮三太太就抬腿往花园去了,她可不想在这儿成为惹人注目的焦点,她丫鬟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一边走,她就想起林玉安那张清冷的面孔,不得不承认,靖南王妃长得真的很美,只是一想到她甩脸给自己看,阮三夫人就觉得后牙槽都要咬崩了。

    林玉安没有理会这些,她径直回了南园,魏氏就道:“那阮三夫人实在有些不知礼数,你也别往心里去。”

    的确,阮三夫人刚才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现在靖南王妃还住在荣国公府的事,阮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阮三太太说那句话,明显有些越俎代庖了,她就算见不得林玉安住在荣国公府,也不该说出口来。

    林玉安摆摆手,她不想和那些无关紧要的人置气,她不喜欢,就不用理会,反正她也不敢说什么,且她是王妃,就算自己不给阮三夫人脸,她又能随如何,出去造谣她?还是想使小绊子?

    这些都不大可能,所以阮三夫人对她而言毫无威胁性。

    “三伯母,你自己也明白,这样的人太多了,我们不必理会,倘若见一个气一个,岂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王庭珍也点了点头,“你不理她们是对的,没有必要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大动肝火,对自己不好,也犯不着。”

    几个人说着就进了屋,商议着什么时候去安宁郡主府。

    安宁郡主府,下人看见带着靖南王府标志的马车,连忙小跑着去了璋池阁。

    安宁郡主正在屋子里说话,听声音有些不高兴。

    “你说说你,平日里正事不做,不跟着先生好好读书,整日里就知道上树掏鸟蛋,你知不知道先生怎么说你吗,人家说,公子不适合读书,或许更适合学武,你父亲若是听到了,看他不打你板子!”

    屋子里,一个小男孩站在哪儿,耷拉着脑袋,齐氏坐在罗汉椅上,气的咳嗽了起来,一旁的小丫鬟机灵的递了茶杯过去。

    “郡主,请喝茶。”

    齐氏端了茶过去,一饮而尽,听见下人来说靖南王府来人了,她面色一怔,靖南王府,她知道靖南王府是原本的荣国公府世子余嘉,他过世,她让人送了礼过去,自己并没有过去,靖南王府能和她扯的上关系的就是靖南王妃林玉安了。

    也不知道林玉安来找她做什么,这都多久没有联系的人了,忽然上门来,着实让人猜不透是为了什么。

    她本不想见的,可看着眼前的儿子,她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时隔几年,再次来到郡主府,林玉安心里不可谓没有触动。

    她初次来这儿的时候,还出了件不高兴的事情,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想到来的时候,看见对面王家门可罗雀,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衰败,林玉安不由的唏嘘。

    王家曾经的辉煌,再也回不来了,那时候的钟鸣鼎食之家,就这样渐渐的衰落下去了,就像是划过天空的流星,一瞬间的明亮后消失在了夜空中。

    如今的王家,别人只记得了大房,至于二房三房,也许还有人记得曾经的商业鬼才王忠君,但也是寥寥几人了吧。

    璋池阁翻新过,新刷的墙,重新刷了一遍的红漆,处处透着新。

    璋池阁的丫鬟看见外院的媳妇子领了人过来,点头进去同禀,不多时就重新回来了,领了几人进屋去。

    璋池阁依旧那样气派,满目看去,皆是不凡的摆件儿。

    齐氏听见声音,就吩咐恒哥儿的乳娘,“崔妈妈,把哥儿带下去吧。”

    出去的时候,崔妈妈和恒哥儿刚好和林玉安一行人擦肩而过,几人都认出了这就是恒哥儿,齐氏并没有让恒哥儿给她们行礼的意思,几人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却不由的多看了恒哥儿两眼。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看恒哥儿,只觉得越看越不像王家的人,王家出美男子,恒哥儿小小年纪,虽然生的也算秀美,可那张脸却没有王家人的任何特点。

    走到门口,就听见长相周正的丫鬟禀报道:“郡主娘娘,人已经过来了。”

    屋里就有人答话道:“领进来。”

    不知道是哪儿出了什么问题,林玉安的眉毛不由的皱了皱,觉得有些怪怪的。

    齐氏看着进来的几个人,面色渐渐的就变得阴沉起来。

    “不是说只有靖南王妃吗?”

    言下之意就是对魏氏和王庭珍很不欢迎,丫鬟们不敢接话,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齐氏一双染着橘红色丹蔻的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吩咐丫鬟赐座。

    真是好大的派头。

    林玉安很想对齐氏说一句,按辈分,你还得对我行晚辈礼呢!

    只是她们是有目的的,不能这时候就撕破了脸,林玉安就按捺住了心底的不悦,笑着道:“也是好久没有来拜访过大舅母了,难得大家都在京城,刚好过来聚一聚。”

    言外之意也有今日只论长幼,不论尊卑。

243 拜访(齐氏的异样)

    齐氏听了,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实际上,齐氏觉得不管怎么论也无所谓,反正她是林玉安的大舅母,如果林玉安不想在京城圈子里臭了名声,最好不要挑衅她。

    她一点也不担心。

    王庭珍和魏氏坐在林玉安的对面,齐氏坐在主位上,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轮转着手腕上的一串石榴红的玛瑙手钏。

    林玉安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转,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一般想要知道什么,最好的破绽都是在对话中,为了拉近关系,林玉安率先开口问道:“大舅舅什么时候回来啊,也好久没有见过大舅舅了。”

    齐氏叹了一口气,缓缓的放下了茶杯,慢悠悠的道:“近来朝廷上事情繁杂,他要等到天黑才会回来。”

    朝廷的事大家都略有耳闻,听见这话,也没有怀疑,齐氏双手放在身前,正襟危坐,看样子要问她们的来意了,林玉安就抢先开了口:“恒哥儿都五岁了吧,长高了好多,不知道如今在哪儿上学呢?”

    按理说,单凭恒哥儿的身份,只能在平常的私塾读书,不过齐氏告诉她们,恒哥儿如今和皇子们一起读书,当然,所谓的皇子们,也就是刚刚过世的皇帝的两个儿子。

    原以为王家衰败,安宁郡主也因为太上皇的逝世恩宠不再,听说恒哥儿竟然还跟着皇宫里的皇子们一起读书,林玉安很有些惊讶。

    不过这并不是她们的目的,所以这个话题很快就揭了过去。

    魏氏这时候就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嘴上功夫,总能在齐氏想要端茶送客的时候把话题岔开,然后又继续拖延时间。

    齐氏刚开始还能勉强维持面上的平和,说到后面,就有些不耐烦起来,她在王家乃至于大周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她从来就不用学会如何迎来送往,与别人平和的相处,自然也不想在这儿和林玉安她们继续摆谈下去。

    并且她发觉自己对于话题的主控权越来越弱了,很多时候都是被她们拉着走,甚至说起了她怀恒哥儿的时候,又叹说王忠国的子嗣单薄。

    这样的话题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把她们送出去,又在心里后悔不该让人把她们领进来,早知道就说自己不舒服,病了什么的也好过现在像得罪了瘟神似的,赶也赶不走这几个人。

    不过很快,林玉安就站起身了,向齐氏告辞,魏氏面上也闪过一抹莫名的神情,跟着起身,王庭珍还有些不明白,可还是跟着一起出了璋池阁。

    等出了璋池阁,王庭珍就面带疑惑的看了看这两人,心道这是在玩什么呢,话还没有怎么问到点子上呢,就走了?

    不过林玉安上了马车才向她解释道:“母亲,这件事情已经有个大概了。”

    ……这就有个大概了?

    王庭珍愕然,觉得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魏氏就笑着看向她:“庭珍,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说别的事情的时候,郡主还能勉强为之镇定,到了后面,说起恒哥儿,她就开始有些答不上话来,隐隐还有点惊惶,尤其是我们说起她怀恒哥儿吃了不少好东西,后来又说她生下恒哥儿,恒哥儿不足月,却比那足月的孩子还要好上几分的时候,她脸色都有些白了。”

    听着魏氏的提示,王庭珍回想着,露出了一副惊讶又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事不假,她刚才也觉得齐氏在她们说到恒哥儿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可她只是以为齐氏是单纯的觉得她们话多,心烦而已,这时候才明白过来。

    王庭珍的表情都变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魏氏和女儿,她对于王忠国的感情不一样,对于她而言,她和大哥一母同胞,是一脉同宗的兄妹,若是齐氏的事情坐实了,那就不仅仅是给大哥脸上摸黑,于王家而言,这样混乱血脉,是奇耻大辱。

    “这……这怎么可能,我以为今日亲自见了大嫂,就能打消你们的疑惑了,那这事该怎么办,要不要告诉大哥,要不要……”

    王庭珍有些慌神,魏氏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急,若是大哥能早点看清楚郡主的真面目,也好过把一个狼崽子当亲儿子一样喂在身边,若是等到哪天,那孩子长大了,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不是大哥,这对于大哥而言,才是最大的伤害。”

    听着魏氏的话,王庭珍眼眶有些红,低下了头。

    林玉安知道母亲心里不好受,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嘴角翘起一抹弧度,安抚王庭珍:“母亲,你信不过女儿,还信不过三舅母吗,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们吧。”

    王庭珍点头,林玉安就让甘露清露两个把母亲送回屋去。

    魏氏正在和林玉安商量这件事,许妈妈却过来了,听说魏氏在屋里同林玉安说话,她还是直接进了屋。

    平时许妈妈是最懂规矩的人,只要听说林玉安有客人,她就绝对不会这么冒冒失失的闯进来,林玉安心道难道是出了什么事,许妈妈就跑了进来。

    “许妈妈,怎么了?”

    林玉安让她别着急慢慢说,许妈妈喘了两口气,这才开口道:“王妃,世子爷屋里的侍妾云燕倒在了南园门口,周巧儿跑来给我说,我去看,已经围了不少的丫鬟了,说是南园的人打了那个云燕。”

    听到这个名字,林玉安觉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又一时想不起来,只是对于余昊的小妾倒在了她的门前,还口口声声的说是南园的人打了她,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劲。

    魏氏就冷笑道:“莫非那边那位有搞什么幺蛾子,让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读《孙子兵法》长大的!”

    魏氏住进荣国公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对于那位阮氏的做派,她也是有所耳闻。

    林玉安就想到那个阮三太太。

    阮凌音在办花宴,宴请京城里的贵妇人们,她本就不想去凑热闹,她对于阮家的人也毫无反感,可这件事只要想想就能确定两个人,要不是阮凌音就是阮三太太。

    除了这两个人,别的人也不应该会想到使出这种阴招。听到外面越来越嘈杂的动静,林玉安吁了一口气,站起身往外去。

    门口,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这么多的丫鬟婆子,围成了一个圈儿。

    南雨在前面开路,人群自动让了一条路出来,露出来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云燕。

    林玉安在云燕身前的几步远停住脚步,云淡风轻的问她:“你不是世子夫人身边的丫鬟吗,下午你还领着阮三太太从我跟前过,这会儿怎么就成了这样?”

    她看见昨晚努力的张开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不成调的声音,她心里一个咯噔,问许妈妈:“你看她那个样子,是不是砸了?”

    许妈妈两步上前,摸了摸云燕的脖子,又扳开云燕的嘴,捏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回来对林玉安道:“王妃,的确如您所料想的一样,她的舌头被人割了。”

    何止是舌头被人割了,就连腿也断了,胳膊也不知道是断了还是脱臼,刚才还好好的人忽然就变成了这样?想一条蛆虫在地上艰难的扭动着。

    那惨状,让人不寒而栗。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没想到王妃是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人群里想起的声音像是一块巨石,彻底打破了因为林玉安几人的到来而暂时平静的局面。

    开始不断响起议论林玉安品行的声音,什么毒蝎心肠,歹毒,克夫……话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林玉安心里冷笑,这些人不就是觉得法不责众,这么多人一起闹,她没办法把人都一棍子打死,所以才这样的放肆。

    不过是些不关紧要的人,还没有办法激怒她,林玉安神态从容的看了一眼地上躺着云燕,声音不疾不徐道:“她这样子,应该是受伤不超过两个时辰,小腿有些微的浮肿,脸上被人打了,手掌心快要散了,估计是在一个时辰之前,本宫才刚回来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去哪儿害她?且不过是个小小的婢女,要杀她,我有一百种借口,何须这样。”

    林玉安脸上的轻蔑刺痛了躲在远处偷看的阮三夫人的自尊心,身边的丫鬟金铃却满心惶恐的说着快回去了吧,万一被发现了之内的话。

    阮三夫人听着,心里的怒气就涌了出来,当下就想抬手一巴掌打在丫鬟的脸上,可手扬起,她又恍然想起她们是偷偷躲在这儿的,若是引来了人,倒是得不偿失了,又想起自己离开宴席已经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恐惹人起疑心,就放下手,低声骂了丫鬟两句,率先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报了衙门吧,出了这样的事,总要有人来处理一下,看看到底是谁把这个姑娘打成了这个样子,若是这样心肠歹毒的人是国公府里的人,那就更不应该放过了,若是外面的人进府来做的这种事,也绝对不能姑息,这样的人,迟早会成为祸害!”

    众人听着她义正言辞的话,都开始动摇起来。

    有些人也只是被人煽动,对于这件事也不是很明白,此时听了这话,也开始半信半疑起来。

    魏氏就道:“天下有法,拿证据说话,今日这云燕是倒在了南园,但若是倒在了你们的屋门口,岂不是就赖在了你们的头上了?那你们是认还是不认呢?”

    任何事情都是,只要牵扯上了自己的利益,大家就会觉得心里不舒服,听见魏氏的话,丫鬟们低着头交头接耳,这个摇摇头,那个摆摆手,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林玉安也不想继续在这儿看这些人的面孔了,转身对魏氏道:“三舅母,咱们回去吧。”

    适可而止,有时候反而能取得更好的效果,南雨去让人请了大夫过来,可大夫过来的时候,云燕却咽了气。

    本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说起来也不过就是个丫鬟死了,可这件事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所以林玉安也不打算就这样息事宁人。

    回了屋,她就和魏氏商量之前谈及的事。

    恒哥儿到底是不是齐氏亲生的,最后只差一个步骤就能证明了。

    那就是滴血认亲。

    可这件事并不容易,要想说服王忠国做这件事,只怕要费不少口舌。

    这倒也合乎情理,毕竟谁也不愿意相信,自己养了那么久的儿子,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而且这个儿子还是自己捧在手心的,唯一的独子。

    魏氏想到这里也叹了一口气,她原本就是想找出这些不幸的症结所在,如今事情却到了难以控制的境地,变成了要扳倒齐氏。

    齐氏的身份在那里,且在京城经营多年,势力不容小觑,且还有恒王爷这个有力的靠山,想要扳倒她,实在太难了,不过如今就有了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恒哥儿了。

    如今的恒王爷是齐氏的亲侄儿,因为年纪相差不大,姑侄两个的关系一直很好,当初因为齐氏被害得小产,齐氏的侄儿齐昀还差点和自己的大姑父王忠国打一架。

    这件事很多人都还记忆犹新,只是没有人敢再提起,魏氏心里知道,也觉得实在有些棘手。

    今日她们为了一探虚实,已经打草惊蛇了,若是在此时再有什么动静,只怕齐氏立刻就会动手。

    林玉安觉得有些头疼,她心底再次想到余嘉,如果他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办的,有他在,自己真的不必担心太多。

    她的念头在此处就断线了,她不愿意去想想余嘉在哪儿,余嘉离开的事情还是成了她能避开就避开的伤口。

    他永远也不能回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才会这么听话,她怀着晟哥儿姝姐儿的时候害喜得严重,怀着这个孩子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反应。

    这让她心里很是安慰又心疼。

    经过商量,魏氏提出先蛰伏一段日子,等过一段时间,齐氏放松警惕,再动手。

    林玉安觉得三舅母说得在理,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244 孩子的心思(不喜欢)

    林玉安的肚子已经五个多月了,荷塘里绿伞初开,夜里开始有了虫鸣。魏氏考虑到她如今身子不方便了,就提议等她生了再做别的打算。

    那边没有等仵作把云燕的死因弄清楚,来荣国公府小住的阮三夫人就疯魔了。

    事情这这样的。

    云燕死了的第一天晚上,阮三夫人要用鲜花泡澡,丫鬟们在帘子外面侍候,谁知道屋里半晌没了反应,丫鬟害怕出事,进去看,就发现阮三夫人在浴盆里睡着了,她推醒了阮三夫人,阮三夫人却尖叫着想从浴桶里跳出来。

    当时丫鬟吓坏了,就听见阮三夫人尖叫着别来找她,然后冲到屋里的案几上,抢了削水果的小刀,就要刺那丫鬟。

    当时若不是几个婆子齐力把阮三夫人按住,只怕那丫鬟就要被割了喉咙。

    阮凌音听说之后,让人不许乱传,可纸包不住火,阮三夫人被鬼缠身的笑意还是传了出去。

    林玉安听说了这件事,心里舒坦了很多。

    她让人去吓阮三夫人,没想到她这么不经吓。

    不过这也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吧,否则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吓疯了。

    阮三夫人被接了回去,林玉安让人观察了一段日子,确定她的确是疯了,这才收了手。

    五月中旬,金陵来信,是魏老夫人写的,说是给王元枫物色了一家姑娘,让魏氏忙完了京城的事就回金陵去看看。

    魏氏想了想,决定五月底出发回金陵,王庭珍打算留下来看着女儿,看看有没有哪儿能帮上忙的,可林玉安却对她道:“三舅母带我们极好的,她在魏家也举步维艰,只有魏老夫人一个人支撑,您与三舅母的关系好,也去帮帮忙吧,我这儿不要紧的,还有许妈妈在,不用担心。”

    王庭珍听了,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跟着魏氏去了金陵。

    魏氏本也不放心的,还是林玉安好说歹说,才同意了。

    等王庭珍和魏氏一走,林玉安就决定要搬去靖南王府了。

    余嘉的下葬那天,林玉安去看了一眼,远远的,一滴眼泪也没有落,像是来看戏台子上的戏子们演戏。

    她让越丘带人把靖南王府清理出来,也没有说要住在王府主殿,只选了东北角一个种满了海棠的偏殿。

    闻花殿,殿名风雅,林玉安却让人拆了,改了名字叫云殿。

    听说林玉安要搬去靖南王府了,荣国公派了五个身强力壮的小厮过来帮忙,有让人带了口信儿,说有什么能帮得上的,让她尽管让人过来说。

    林玉安让人送了一份礼过去,表达自己的谢意。

    荣国公对她和余嘉的确是很不错的,如果荣国公是余嘉的亲生父亲,或许遗憾也更少了。

    魑风对于林玉安始终不愿意出席余嘉的丧仪这件事有些耿耿于怀,可余嘉没了,林玉安就是余嘉最在乎的人了,他也不能真的记恨她。

    越丘现在也已经算是林玉安的人了,很多外面的事,林玉安都吩咐越丘去办,她也让越丘问过魑风的打算,魑风决定留下来,拒绝了林玉安要帮他说门亲事的心思,说自己想要守护着晟哥儿长大,只要他还能动,就能保护晟哥儿。

    林玉安很感动,每每看见晟哥儿那张稚气的脸,就觉得心口有些刺痛。

    他长得越来越像他父亲了。

    如果余嘉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吧,可惜他永远也看不见了。

    林玉安叹了一口气,把心事压了下去,专心准备搬家的事。

    齐慕北正式登基为帝是在六月六日。

    那天满京城都喜气洋洋,一扫之前的阴沉气息。

    春天万物勃发,初夏的生机更甚。

    新皇登基,天下大赦。

    仿佛九州大陆都齐齐响起喜悦的唢呐声,大周开始了新一阵的新气象。

    九王爷洛川王早年的名声就很好,因为他在洛川的作为,让百姓信服诚服。

    普天大庆,六月十二,林玉安正式入住靖南王府。

    六月初十那天,余华珠和大姑爷回来省亲,听说林玉安准备搬去王府了,觉得心有唏嘘,真是世事无常,她曾经以为的嫡亲大哥摇身一变变成了王爷,转眼间又病逝了。

    余嘉葬礼那天,她在吊唁的时候也落了眼泪,看见小小的晟哥儿姝姐儿在灵前答谢,觉得心酸不已。

    自古夫为天,林玉安在她心里,虽然没有多重要,可女人最是容易起了同情,她嫁了人以后,越发的明白女人的不容易,心道林玉安以后该怎么办啊。

    可转念又想到林玉安是王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这是听书落泪,替古人担忧。

    六月十二那天,余华珠和丈夫一起去了靖南王府送礼,可大姑爷看见林玉安的一瞬间,两方的脸色都变了。

    “是你?!”

    大姑爷睁大了眼睛,林玉安也很是惊讶。

    邱连华?

    余华珠竟然嫁的是邱连华?

    邱连华也很是意外,他听说是要去拜访靖南王妃,一直很忐忑不安,一会儿问余华珠他的衣服得体不,一会儿问余华珠,那位王妃好不好说话。

    没想到见了面,却发现这个热着如此眼熟,他读书厉害,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就是那个假小子。

    难怪当时觉得那小子生的清秀漂亮,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个秀色可餐,清丽动人的女子。

    林玉安倒也不怕被他认了出来,大大方方的看着他,说了句:“这天下可真小。”

    盐林纪家给余华珠物色了这么个人,也不知道是害了余华珠,还是真的是为了她好。不过她们又不是真正的姑嫂,交情又一般,林玉安保持了沉默。

    邱连华想到眼前这个人曾经作男子打扮的时候,和他们一起喝酒逛青楼的事,就觉得脸上烧的慌。

    他是读书人,邱家对他的期望很大,他逛青楼的事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有些担心林玉安说出来,让余华珠听了,会心有芥蒂。

    毕竟白露如今已经进了邱家的门,是他找人给她安的身份,好不容易脱了烟花女子的背景。

    如果让人知道了白露的真实身份,父亲第一个就会跳出来,让他把白露赶出去。

    邱连华咳嗽了两声,嘴脸带笑,“王妃娘娘有些眼熟,想来定然是我记错了。”

    余华珠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刚才丈夫的样子,着实让她不明白。

    林玉安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要揭穿他的意思,“天下相似之人何其之多,认错了也没什么。”

    听了林玉安的话,余华珠心里的疑惑稍稍消散了些。

    看着余华珠,林玉安就想起了王萱薇,王萱薇的病她也知道,虽然没有去金陵看看,可从魏氏和王庭珍的话里面也听得出有多严重,她想到那样一个如花般的少女变成了这样,心里就有些难受。

    余华珠走了之后,林玉安就让徐管家对外称她身子不适,不要再领人过来了。

    许妈妈带着晟哥儿姝姐儿和平安到云殿正殿,王府特别大,每一个院子都大得很,正殿空落落的,南雨周巧儿在屋里,南风去厨房了,林玉安躺在贵妃榻上,手上拿着个青纱摇扇,动作渐渐的缓慢下来,渐渐响起平缓均匀的呼吸声。

    她不要南雨帮她打扇,南雨无奈,见她睡着了,这才上前去拿了扇子,又见外面起风了,让周巧儿拿了一张薄毯过来。

    林玉安这两日也忙的脚不沾地,许是累着了,这时候睡得很香甜,很难得,不点安神香见她睡得这样好。

    远远的,晟哥儿就喊着:“我不去,她不喜欢我们!”

    许妈妈听了大急,如今也没有谁在晟哥儿耳边教唆了,可晟哥儿的嘴里还是会是不是冒出几句怨怼的话来。

    晟哥儿马上就要两岁了,若是真的在心底对自己的亲娘生了怨怼,以后母子离心,只怕不好。

    许妈妈就停了下来,担心这些话让林玉安听到会伤心,就蹲下身平时视着晟哥儿:“小王爷,您怎么会觉得王妃不喜欢你,你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若是不疼你,还会疼谁?”

    晟哥儿赌气的低着头,不去看许妈妈。

    许妈妈苦笑,还想说两句话开导开导晟哥儿,一旁的姝姐儿却言语清晰的道:“哥哥说得对,她就是不喜欢我们,她不一样。”

    许妈妈头大如斗,心里有些乱糟糟的,又不由的涌上一种愧疚,都是自己不好,辜负了太夫人的嘱托,如今这样,自己一点忙也没有帮得上。

    “许妈妈。”

    不知道什么时候,林玉安走了出来,她身上随意的披着一件杏色披风,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许妈妈面上一红,羞愧的低下头,“王妃,您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

    林玉安淡然一笑,又对她颔首,转身进了屋。

    许妈妈这才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屋。

    林玉安让南雨剥了新鲜的橘子喂平安吃,自己用帕子擦了手,这才看着两个孩子。

    晟哥儿是男孩子,比姝姐儿长得更快,两个孪生兄妹,晟哥儿已经比姝姐儿高了半个头了。

    兄妹两个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情被听训斥似的,林玉安却是不疾不徐的开口:“晟哥儿,你到我这儿来。”

    晟哥儿听了就抬头看向林玉安,母亲的样子并不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可是他就是有些害怕。

    母亲会不会听到了刚才的话,心里更加不喜欢他和妹妹了?

    心里这般想着,晟哥儿就有些忐忑不安的磨蹭着走上前去,在林玉安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晟哥儿,你觉得母亲对你们而言是什么?”

    晟哥儿听着,惊讶的抬起头,他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林玉安见他一脸懵懂,叹了一口气,他这个年纪还太小了哪儿懂得这些。

    “母亲,我错了。”

    晟哥儿看着母亲生气的样子,低着头弱弱的说了这句话。

    林玉安听着却更是生气,她的怒气却更加的往头上涌了,她不是为了让他认错的,晟哥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他认错,就是怕她会训斥他。

    可是看着晟哥儿小小的身影,还有一边有些瑟缩的姝姐儿,林玉安深吸了一口气,“你们都退下去,我和孩子们说说话。”

    许妈妈什么也没有说,和南雨几人一起退出了主殿。

    晟哥儿见人都走了,眼眶都红了,抬头泪眼朦胧的喊着母亲我错了,以为林玉安会责罚他。

    林玉安心痛如绞,儿子女儿变成了这样,她难逃其责,她太过于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以至于孩子们和她也不亲近。

    她没有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她深深的自责。

    她下了炕,想把晟哥儿抱到炕上,却没有想到晟哥儿已经很重了,她一只手根本就抱不动了,用了写力气,她才把晟哥儿抱上了炕,又接着把姝姐儿也抱了上去。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姝姐儿瘪着嘴,一副随时都能哭出来的样子。

    林玉安拉了小毯子过来,给孩子们搭着腿。

    “晟哥儿,姝姐儿,你们知不知道母亲怀着你们的时候,你们也待在母亲的肚子里呢,你们看,现在母亲的肚子里面可能是你们的妹妹或者弟弟呢。”

    到底是孩子,听着林玉安说,又见她没有发火,晟哥儿眨了眨眼睛,放松了下来。

    林玉安就给他们说起他们小时候的事,两个孩子听着,目光里透着好奇。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还不记事,有些事听母亲说起来,感受总是很奇特的。

    可两个孩子年纪也还小,林玉安只挑了些通俗易懂的来说。

    说了一会儿,两个孩子都有些打瞌睡了,林玉安的声音渐渐的歇了,关了窗户,又去抱了一床被子过来,给孩子们搭上,自己静悄悄的坐在一旁。

    晚上吃了饭,林玉安留了姝姐儿晟哥儿在主殿歇下,许妈妈和南雨值夜,陈娘子就抱着平安回去。

    谁知道夜里,平安哭闹了起来,往日里都有晟哥儿姝姐儿一起睡,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有种莫名的亲切感,今夜没找到姝姐儿和晟哥儿,平安就如何也不睡觉。

    陈娘子没有办法,只好抱了平安到主殿来,林玉安披衣而起,听说这件事,不由的笑了,让陈娘子把平安也抱到了床上,床很大,三个孩子和一个大人也绰绰有余。

245 阴阳镜(报信)

    林玉安睡眠浅,夜里乳娘抱平安起来喂奶,林玉安就醒了。

    孩子最是觉沉,酣睡着,林玉安睡不着了,起身喝了水,见屋外廊下的八角宫灯被风吹得转动着,没有在南园的时候那样,一吹风,就能听见屋外婆娑的竹叶沙沙声。

    林玉安披了一件衣服站在檐下,南雨也跟着出来,林玉安回头对她笑了笑,“不用管我,你去歇着,我等会儿有事自会叫你。”

    南雨有些犹豫,想了想才转身进了屋。

    “王妃别在外面站久了,风大。”

    风的确是很大,院子里又两株海棠,已经过了花期,花已经蔫蔫的,被风一吹,落在了地上。

    殷红的花,在夜色里静谧着,风灯被吹得左右晃动,光影斑驳,风来影动。

    这样的深夜,一生能独处几次,却是最难得的。

    她有时候会想着和余嘉一起去了,可孩子们是她的牵挂,她的生命里不止是余嘉,还有母亲,还有晟哥儿姝姐儿。

    忽然想起在相国寺,主持送的那一把镜子,林玉安心里一紧,想起是南雨收着的,就去问南雨。

    南雨在箱笼里把镜子找了出来,一脸困惑的看着林玉安,“王妃,这么晚了,您不如明日再……”

    “我知道了,你先去睡吧。”

    南雨的话被打断,她无奈的转身,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林玉安一眼。

    她低头端详着黑布里包裹着的东西,小心翼翼的,像是捧着一件无价珍宝。

    偏殿里就只剩下林玉安一个人,往日里都是孩子们住在偏殿,倒也收拾的和主殿没有什么多大的不同,都很是齐整干净。

    她坐在床沿,端视着那把镜子半晌,方丈说要放在装了圣水的银盆里就能看见自己想要见到的人了,今晚是没有办法了,林玉安失望的拿着镜子,目光里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痛色,全然不似平日里的风轻云淡。

    镜子在昏暗的天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影,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很熟悉,可是仔细一看,却什么也没有抓得住,林玉安惊奇的望着镜子,想到方丈说的不能有光,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鼓着一大口气把宫灯吹灭了,屋子里彻底的黑了下来,她抱着镜子,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看着镜子,黑黝黝的,渐渐的幻化出了一个人影。

    “余嘉?”她惊奇的捂住嘴,声音压得很低,担心把镜子里的人给吓跑了,镜子里有个人坐在一片阴影里,盘着双腿,闭着双眼,林玉安看着他,心道难道余嘉已经去投胎转世了,心里兀的一疼。

    林玉安又对着镜子低低的喊了两声,哪人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就是余嘉,没有偶错,就是她的少年,林玉安眼眶一瞬间就红了。

    余嘉好像也看到了他,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玉安,你,还好吗?孩子们还好吗?”

    她捧着镜子,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莫名的感觉镜子里的人越来越模糊,一股心慌浮上心头,林玉安害怕余嘉就要离开她了,当下连忙的点了点头,“好,她们都很好,你别担心,你在那边还好吗?”

    余嘉清俊的眉目越发的模糊,像是雨天过后天空中飘荡着的几朵薄纱似的云,被风吹了吹,就渐渐的消散了。

    心悸,害怕,恐慌……林玉安整个人都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余嘉笑着,笑容和煦,像当初在斗书阁碰见的那一抹斜阳,橘色的温暖,很快就消散在了黑暗中。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天亮的,初夏清晨的阳光薄薄的,从琉璃月亮窗照射进来,那么的温和。

    “南雨。”

    她轻轻的喊着,随即一脸慌乱的四处找那柄镜子,可四下都看了,却还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门被推开,没有看见南雨的身影,却看见晟哥儿端着一个珐琅黄粉花的瓷碗进了屋。

    看见儿子得身影,林玉安的神色缓了下来,晟哥儿端着碗问问的走到了林玉安面前,双手往前送了送。

    林玉安接过碗,看见那是一碗白粥,林玉安看着心下动容,把碗放在一旁,抱住儿子,笑着问他:“谁让晟哥儿给母亲送粥来的?”

    晟哥儿见母亲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嘿嘿的笑了笑,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模样煞是可爱,和余嘉笑起来的模样很是相似,一瞬间就让林玉安的心软成了一团。

    “是我怕母亲饿了,把许嬷嬷给我的粥送来给母亲。”

    晟哥儿的话说的很清晰,林玉安满意的点点头,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响起,许妈妈面色有些着急的走进来,在看到晟哥儿的时候,神情才放松了下来。

    “小王爷刚才在屋子里吃饭,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到这里来了,吓死我了。”

    林玉安笑了笑,“府里这么大,一时半会儿也跑不出去。”

    许妈妈应和这点头,“南雨呢,怎么早膳还没有摆上来。”

    她说着就四周看了看,都没有找到南雨的影子,林玉安就道:“不着急,我才起,她可能是去别处了,应该很快就要回来的。”

    许妈妈的脸色微沉,南雨不是第一次把主子一个人晾在屋里了,这个习惯不改改,总有一天会出事。

    她叹了一口气,林玉安就笑着捏了捏晟哥儿的小脸,“许妈妈,你把哥儿带过去吃饭吧,平安和姝姐儿今日如何了?”

    许妈妈恭声回答道:“两个姐儿都在屋里吃饭呢,姝姐儿喝了两碗新鲜的肉糜香菇粥,平安现在还要乳娘喂,喝了一点鸡汤混着米汤,用了小半碗。”

    听见孩子们都好,林玉安点了点头。

    这时候南雨回来了,嘴里说着什么,走近了才看见许妈妈站在屋里,顿时面色有些发怵。

    许妈妈不会当着主子的面训斥她,可等会儿免不了要被训一顿了。

    她顿时有些泄气的走上前去,笑容有些僵硬。

    许妈妈就问她:“出了什么事,你刚才去哪儿了?”

    南雨看向林玉安,今晚对她点了点头,南雨这才开口:“是外面的管事,说有个女子找王妃,还拿了一根簪子,说是王妃给她的,非要托她送进来,我说了王妃不见人,那管事妈妈也听不懂话,和我在那儿攀扯。”

    听说还有她的簪子,林玉安就来了兴致,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什么簪子,我看看?”

    南雨把手上的一个用杏色手帕包裹着赤金钗子摊在手心,呈给林玉安看。

    簪子通体澄黄,的确是赤金的不假,这样式看起来好眼熟,的确像是她的,但是时间太久了,她都要忘了。

    在簪子尾部细细端详,看见上面有几个小字,林玉安恍然想起来,这是她当初送给红缨的陪嫁。

    这根簪子是从她自己的陪嫁里面挑出来的,就是为了给红缨做面子的,红缨嫁的是一个姓贾的管事,少年英才,很有些能耐。

    听说去年就被派去了广东做了大掌柜,在他那个年纪能做到那个份儿上,实属不易,一般的大掌柜都要从小学徒做起,想要坐到大掌柜的位置,大多数都是头发斑白才有那个成就。

    那个贾管事倒是有些本事,她有些影响。

    只是红缨当时也没有来向她辞行,她又一直很忙,这件事也就耽搁了。

    想到来的人有可能是红缨,那种多年的主仆之情又浮现在了眼前,红缨是秋奴之后,她最信任的人,对于红缨,她也是把她当作半个妹妹的。

    “快,快让人去请。”

    南雨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点头往外面去。

    许妈妈也有些诧异,“王妃不是说近来都不想见人吗?”

    她的确是不想见人,人情往来她没有精神应付,且也不想花精力幸福,想到前不久才发生的那件事,林玉安就觉得糟心不已。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高高隆起的肚子微动,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能感受到母亲的心情,林玉安嘴角不由的往上翘了起来。

    许妈妈没有等到林玉安的答案,陈娘子抱着平安,周巧儿服侍着姝姐儿过来了。

    姝姐儿看见哥哥的身影,像个撒欢的小马驹似的小跑着奔向晟哥儿。

    “你怎么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我和小小都吃了早饭了!”

    孩子的声音澄澈清亮,像是泉水一样干净。

    晟哥儿没有立刻回答妹妹的话。转头看了一眼母亲,犹豫着道:“妹妹先给母亲请安。”

    姝姐儿睁着大大的眼睛,又才转头去看林玉安,孩子和孩子说话总是要比大人要更受用,姝姐儿歪着脑袋想了想,上前一步,有模有样的给林玉安请安行礼。

    有了前车之鉴,林玉安温柔的笑了,轻轻的摸了摸女儿的小脸,温声问她:“冷不冷啊,早饭都吃了些什么啊?”

    姝姐儿就扳着手指头,像个小老太婆似的絮絮叨叨的道:“一碗...不对,是两碗肉粥,两根春卷儿,两个水晶虾饺,一个灌汤包,小半碗鸡汤,就没了。”

    各种各样的吃食都有,女儿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娇憨动人,眉目间颇有自己年少时的模样,林玉安心里软软的,拉着女儿的小手,把她抱到自己的膝头坐下。

    “我们姝姐儿是一只小猪吗?娘亲的小棉袄我哟!”说完就“吧唧”一口亲在女儿肉肉的小脸上。

    晟哥儿看着,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温暖。

    姝姐儿愣住了,她已经记不起来母亲上一次这样对她亲昵是什么时候了,她忽然鼻子一酸,感觉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

    可都年纪小,很多心思也还不明白。

    听说南雨已经把人带来了,林玉安让许妈妈把孩子们带到屏风后的临窗大炕上玩。

    世事沉浮,很多事很多人的变化都出乎人的想象。

    红缨变化极大,林玉安几乎没有认出来。

    她是跟着自己从王家出嫁的,是她的陪嫁丫鬟,对自己也一直尽心尽力,让她很满意,不得不说,在红缨没有服侍的那段日子,林玉安还很有些不习惯,有时候喊南雨,总差点脱口而出喊红缨的名字。

    如今的红缨身材圆润了不少,脸上长了些斑点,面色不如以前做姑娘的时候白皙可人了,身上已经有了一种大妈的模样。

    若不是她喊着夫人,林玉安几乎认不出来,这里是红缨。

    “这是怎么了?”

    林玉安几乎想也不想,惊讶的脱口而出。

    红缨眼泪扑漱扑漱的落了下来,一把跪在地上,呜咽着,泣不成声。

    林玉安看着很是心酸,她没有想到红会变成这样,按理说,以贾管事的人才,在广东有了用武之地,定然能有出头之日,日子应该越来越好才对啊,可看这个样子,明显不是她想的那。

    南雨是红缨和许妈妈带出来的,红缨也算她的半个师傅了,她已经比不多从见到红缨的惊讶中回过神来,去端了茶,帮着林玉安安抚住了红缨。

    红缨擦了擦眼泪,深吸了两口气,“夫人,婢子无能。”

    她顿了顿,“婢子本应该在一个月前就回来给夫人通风报信,可无奈被人四处搜查,无奈之下,婢子只好躲了一个月的风头,每天吃肥肉,把自己变成了这个样子,躲过了那些人的眼睛,这才来见到夫人啊!”

    林玉安的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她的想法和红缨的声音同步了。

    “安宁郡主,她不是个好人,夫人要小心谨慎了!”

    果然是她!

    林玉安感觉到了莫名的威胁,齐氏,她竟然连她的陪嫁丫鬟都不放过?

    窗外天光明亮,屋里气氛凝滞,南雨退了出去,在门口守着。

    红缨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向林玉安娓娓道来。

    听了红缨的话,林玉安陷入了沉思,良久才回过神来。

    原来,那个贾管事在带着红缨去广东的路上就遭遇了暗算,在路上遇见了山匪,说是山匪,可实际上却是私人护院假扮的,有人见色起意,把红缨抓了,红缨略施小计,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逃了出来,却无意中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听到郡主两个字,她就猜到了七八分。

    她是王家的人,对于齐氏的了解比别人更多,齐氏不喜欢林玉安,不喜欢五姑奶奶,这个在王家并不是什么秘密。

246 去田庄(略施小计)

    只是红缨说的,还是让林玉安不由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站起身,甚至没有问南雨镜子的事,去写了一封信,让南雨亲自送去加急送往金陵。

    红缨就暂时住了下来,贾管事也已经死了,如今的红缨无牵无挂,也没有个合适的去处。

    林玉安看着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婢女如今是这样的下场,心里不免有些自责,可是如今她屋里已经有南雨这个大丫鬟了,红缨不好再过来伺候,孩子们那边又有许妈妈伺候惯了,让她过去,也不大好。

    想了想,红缨就暂时闲着,等哪儿用得上的时候在给她找着活儿做。

    红缨有些不自在,想说回来继续在林玉安屋里伺候,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妥,就什么也没有说,退了下去。

    南雨有些心神不宁的,林玉安想起镜子的事,就屏退了旁人,单独问她。

    原来镜子是她收起来,“奴婢看见王妃躺在波斯地毯上,怀里抱着镜子,怕您凉着,又担心您压坏了镜子伤着自己,就把它收在了菱花镜旁的妆奁里。”

    林玉安听说镜子好好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下心来。

    转眼就到了八月,炎炎烈日当空,知了叫声此起彼伏,王府的下人小厮为了讨好林玉安这个王府如今最大的主子,顶着烈日,每日中午都到云殿捉知了。

    林玉安怀了身子,格外的怕热,屋子里的冰盆就没有断过,酸梅汤,西瓜一律都要在井水里镇过才吃。

    凉爽倒是凉爽了,可不过几天,人就有些没有精神了。

    许妈妈见了,就去劝说。

    林玉安这才断了全凉的东西,许妈妈就给南雨出招,鸡汤温补,是林玉安每日断不了的东西,林玉安怕热,就在睡前凉得温温的,送过去给她。

    南雨听了觉得是个好主意,果然林玉安的胃口好了很多。

    马上就要到预产期了,临盆的日子算在了九月中旬,林玉安的肚子沉甸甸的,可许妈妈就每日带着孩子在主殿来,让她围着中间的假山走。

    林玉安这边人手不够,她也跟着,和周巧儿,南雨一起跟在林玉安身旁,陪她走路。

    这么一来,孩子们住在偏殿,就只有南风和许妈妈和陈娘子照看着,有时候许妈妈要到主殿来督促林玉安走路,就只有陈娘子和南风看着了,之前的人,因为出了晟哥儿顶撞余嘉的事之后,差不多就被遣散了。

    可是一时半会儿要找个可靠的人也不容易,想了想,只能暂时紧着些,许妈妈过来的时候,就把孩子们都带过来,在主殿这里,大家的眼皮子下。

    等到林玉安生了,再想想要不要亲自去挑两个丫鬟回来伺候。

    可是还没有林玉安生产,就出了岔子。

    八月十三,眼看着都要到中秋了,因为是到王府后的第一个中秋,王府也冷清了太久,想要办的丰富一点,准备的吃食,都是许妈妈亲自过目。

    这几日许妈妈忙的是脚不沾地,早上孩子们还没有醒,她就起身去了厨房,结果回来的时候,屋子里就乱成了一团。

    南风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姝姐儿不见了,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晟哥儿见妹妹不见了,也吓了一跳,跳下床来跟着大家一起找。

    许妈妈担心晟哥儿跟着出问题,就把他抱上炕,让他乖乖的坐着,自己就去问了在云殿门口守着的婆子,问她们看见姝姐儿没有,两个人都说没有。

    许妈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好端端的,姝姐儿也不是襁褓里的小孩子了,怎么会说没有就没有了?

    这件事不能告诉林玉安,她去主殿看了也没有姝姐儿的身影,倘若林玉安知道了,只怕要急得不行,她现在戒急戒怒,这件事不能去给林玉安说。

    她记得嘴上都起了燎泡,陈娘子回忆道:“我起身的时候,姝姐儿还在床上睡着呢,我也就是去了一趟恭房,回来这孩子就不见了!”

    南风则很是自责,她昨儿个晚上很晚才睡着了,早上也一时醒不过来,连陈娘子什么时候起身的她也没有察觉。

    这件事一下子就变得很怪异起来,谁也不知道姝姐儿的去向,许妈妈担心是被什么人掳走了,悄悄的去找了越丘,让他带人悄悄的在京城里找一下,务必要尽快把姝姐儿找到。

    可是还没有等越丘回来,魑风已经从外面回来了,身边赫然就是姝姐儿。

    许妈妈觉得自己这样大起大落的,差点一口气没有提上来,闭过气去。

    魑风冷着一张脸,说姝姐儿自己偷偷的跑了出去,若不是他在屋顶上打盹儿,看见了,只怕这时候姝姐儿已经跑出很远了。

    许妈妈知道这事儿还是得怨她,对于魑风的态度也就不怎么理会了,说起来也的确是她的过失,她笑着感谢魑风,魑风不苟言笑:“这是我该做的,王爷交给我的差事,只是这次小姐是平安回来了,希望不要再有下次。”

    许妈妈点头,拜托他去给越丘报个信儿,带着姝姐儿回去了,心里却是患得患失,心有余悸。

    姝姐儿怎么也不说为什么要出去,许妈妈想了想,给晟哥儿说了几句话,带着陈娘子,南风出去了。

    几个人却没有离开,附耳在窗下聆听。

    屋里晟哥儿的声音响了起来:“妹妹,你为什么要偷偷跑出去,你知不知道我找你呢?”

    姝姐儿眨了眨大眼睛,见屋里没有人,这才对晟哥儿道:“哥哥,我梦见爹爹了,爹爹说他在外面等我,让我去找他,他给我买了窝丝糖,带我去玩儿。”

    许妈妈在外面听了一身冷汗,姝姐儿想自己的父亲了,这无可厚非,可一个两岁的小头片子,哪儿找得到出去的路,竟然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跑了出去。

    这让她心里不能不狐疑。

    南风和陈娘子却没有想到这一层,都松了一口气,心道原来是一场梦引发的。

    这件事,许妈妈叮嘱她们两个不要乱说,这两天把几个孩子看牢了,她尽快再找人手。

    这也是当下的权宜之计了,陈娘子和南风点头,认真的点了点头。

    林玉安进来很惫懒,越发的不愿意走动了,在临窗大炕边躺着又热,下午就要去临水的湘妃水榭待着。

    水榭有两层,到了下午,阳光就被外面的树荫挡住了,带着热气的风在林间水上过来,已经带了几分凉意,林玉安喜欢躺在二楼的临水美人靠上,穿着薄纱裙,感受着着一抹来之不易的凉意。

    许妈妈也没有阻止,相比待在云殿,屋里摆着几盆冰,在水榭的凉意是自然的,对身子也没有什么影响,她也随着林玉安了,刚开始她还带着晟哥儿几个到水榭来陪着,后来又担心吵着林玉安,就晚上才带孩子们过去见她了。

    林玉安一般是傍晚的时候会云殿住,偌大的靖南王府近内宅的屋子就有几百余间,林玉安每日里要来来回回的从云殿到湘妃水榭,路上出了洒扫的婆子,几乎没有什么人了。

    这样的地方。总让人觉得冷清,林玉安有时候会有种幻觉,自己就是独自住在月宫里的仙子,见不到人间的烟火气。

    可肚子里的孩子不让她闲着,林玉安感觉到孩子时不时的会踢她肚子,她笑着,“这孩子越发不乖了,那时候他都多乖啊。”

    红缨看着就不由的暗地里落泪,她的儿子都快一岁了,在那些黑衣人手下死的那么惨,她每每回想,就觉得恨不得亲自把安宁郡主杀了。

    她的儿子啊……她唯一的儿子,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不就,就与她永远的阴阳相隔了。

    花园里有个湖,是用的活水,种了半池子的荷花,名叫映霞湖,傍晚的时候,一池子霞色。

    夏天,正是荷花盛放的季节,荷塘里的花开的烂漫。

    南雨让小丫鬟去采了荷花并荷叶回来并着翡翠色的荷叶,插在白瓷浮纹的花瓠里,煞是养眼,大热天的看着,感觉都能消了一半的暑气。

    可这些日子,林玉安有些紧张,每天都要安排人在云殿里里外外的查一查,看一看,墙角院中都洒了石灰粉。

    六月的时候太忙了,她把儿子女儿的生辰都忘了,只好在七月的时候给晟哥儿姝姐儿过生辰,算补上了,结果当天屋里出现了两条蛇,还不是普通的家蛇,青色的蛇吐着性子,比她身高还要长一些,看着很是慎人。

    当时姝姐儿吓得就要哭,可声音刚出来,那蛇就弓着身子要咬人的样子,姝姐儿吓得哭都不敢哭出声了,当时许妈妈又在厨房去了,若不是红缨把蛇引开,用了些手段把蛇抓住了,说不定孩子们就会被蛇咬了。

    林玉安想到红缨,心下很是感激。

    她看着那样的彩色的蛇,脑袋都懵了,等她反应过来,红缨早就赶在她之前做出了反应。

    而红缨却并没有什么心思,她就觉得自己若是不出手,姝姐儿可能第一个就要被咬,她不由的就想到自己的儿子,心里也不知道是哪儿生出来的勇气,想也不想就冲了上去。

    就这样,林玉安只要不待在屋里,就让人里里外外的检查,临到八月末,她就给许妈妈道:“我在府里都要待的生霉了,想要出去走走,我们准备去相国寺吃斋菜吧。”

    许妈妈没有什么疑惑,只是有些犹豫。

    “王妃就要临盆了,这时候上山,万一中途羊水破了,只怕……”

    林玉安笑着摆了摆手,“许妈妈不用担心,这才八月末呢,咱们去相国寺也好给孩子祈福,相国寺是佛家圣地,清净呢,哪里会出什么事啊?”

    许妈妈的担心不无道理,那只会在深山里出现的毒蛇在靖南王府出现了,且刚好是在孩子们住着的偏殿,这信号已经是很危险了,她严重怀疑是一双手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若真是如此,那么去相国寺那样的地方,只怕更加让人有漏洞钻,现在虽然她们在靖南王府已经有人伸手进来了,可靖南王府大多数的人手还是自己人,比起外面不知名的因素,这里相比就安全多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里了,许妈妈也就不再多说了,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九月初二,东西都准备齐全了,一行车马从靖南王府出发,浩浩荡荡几乎有十辆马车,百姓们驻足路旁看热闹,感叹皇家就是有钱啊。

    可出了城门五六里地,后面四辆马车就渐渐的脱离了队伍,前面的六辆马车往相国寺的方向继续行驶,后面四辆马车则往右边的小道上去了。

    咕噜咕噜的车轮压在石子路上的声音格外的清晰,这四辆马车却是往喜安庄去了。

    林玉安故意使出的这么个狸猫换太子的法子,就是想要蒙混齐氏的眼睛,虽然有可能会露馅儿,可能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去喜安庄的事都是她上了马车才告诉许妈妈的,就是担心被人听了去,不管如何,小心为上。

    许妈妈很有些意外,可觉得林玉安的这个计策很不错,谁也没想到浩浩荡荡去相国寺上香的人会半路转道,去了别的地方。

    喜安庄仿佛与世隔离,秋天是农忙时节,庄户们都在地里,挖花生的挖花生,搬玉米的搬玉米,热的汗水直流,面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今年的收成好,就意味着能过个好年,一家老小都不用饿肚子,这算是一年劳作下来,对他们最大的奖赏了。

    林玉安很喜欢喜安庄,她并不觉得喜安庄是泥污之地,相反,她觉得喜安庄的人很淳朴,除了个别的人有些坏毛病,大家都很好相处,

    路上看见了也是笑容满面的,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在田庄里,门都不用锁,也不必防着谁偷东西,谁偷了东西,就要被村里人看不起,一辈子都要被戳脊梁骨,这也是田庄人的一个好处吧。

    福平春英一家听说林玉安过来,都急急忙忙的从田里回来了,连农具都没有来得及收。

    “东家,您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知一声,我们好去准备饭菜呐!”

    春英的表情很诚恳,,林玉安笑了起来,“不必麻烦,就想吃点山野小菜,也不必惊动乡邻们,我就想过来小住几日。”

    春英看着林玉安的肚子,自然知道林玉安有身孕了,而且估计都要临盆了,心里明白,恭敬的应了声是?

247 纵火(将计就计)

    王庭珍和知哥儿都很久没有回来住了,这几日因为农忙,屋子里也没有来得及打扰,福平很是愧疚,有些无措的去拿了一块崭新的布,拉着妻子一起去打扫。

    林玉安并不生气,她本就很少过来,加上宅子里又没人住,不可能每天打扰,浪费人力,积了灰也是情理之中的是。

    林玉安让南雨跟着过去打扫一下,转头就看晟哥儿正弓着背观察着什么,姝姐儿欢喜的拍着小手,陈娘子抱着平安站在一旁。

    晟哥儿忽然低头抓了什么,转过头去逗平安,平安咯咯直笑,转身把头伏在乳娘的肩头,欢喜得不得了,姝姐儿就绕到陈娘子身后,对着平安做鬼脸。

    气氛和谐,孩子间那种天真无邪感染了林玉安,她嘴角不由上扬,露出了一抹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平安在乳娘的怀里左右摇晃着,晟哥儿抱住妹妹,指了指林玉安的方向,姝姐儿就停了下来,转头顺着哥哥的视线望了过来。

    林玉安笑着走了过去,乳娘微微欠身行礼,林玉安想要蹲下身和孩子们说说话,可身子太重,很不方便,她只好该成了弯腰,低头看着孩子们的眼睛,笑眯眯的道:“好玩吗?田庄好玩还是家里好玩啊?”

    晟哥儿笑了笑,歪着脑袋认真思考起来,对于孩子们来说,家就是云殿,他们住的地方。

    晟哥儿摇了摇头,姝姐儿看着哥哥摇头,自己也跟着摇头,林玉安哑然失笑:“怎么不喜欢啊?”

    “家里没有这些好玩的东西。”

    晟哥儿说着就从身后拿了一支狗尾巴草出来,这就是他刚才拿来挠平安痒痒的东西。

    孩子的天真是大人们无法想象和复制的,就像晟哥儿,贵为靖南王府的小王爷,总有的财富不计其数,他的尊贵也是大周边数一数二的,毕竟如今的皇帝齐慕北,和他还是一个辈分的,可皇帝已经二十好几了,晟哥儿却才满两岁不久。

    也许等到下一任皇上登基,那时候晟哥儿才长大,又比皇上还要大一个辈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只是林玉安对于晟哥儿竟然不喜欢靖南王府,而更喜欢田庄。

    她忽然想到了齐慕北,他当初不也是个喜欢自由的少年吗,可后来不是仍旧选择了那个牢笼,那个天下人都可望而不可即的位置,那个用鲜血堆积起来的崇高的宝座。

    她忽然希望,晟哥儿可以一直保持本心,她不需要他去建功立业,只要他活的有意义,觉得每一天都是充实的,就是做个闲云野鹤的闲散王爷又如何。

    她已经不需要金钱来装饰门面,也不需要努力考取功名,光耀门楣,她什么都有了,她只想孩子们快乐的生活下去。

    晟哥儿望着母亲,上前一步去拉了母亲的手,轻轻摇着,“母亲,我们可以在这个多待些日子吗?”

    林玉安点头,沉吟道:“嗯,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晟哥儿要想好哦,这里可没有晟哥儿喜欢的香酥脆皮鸭,水晶虾饺,桂花糖栗粉糕咯?”

    晟哥儿有些失望的想了想,又看了一眼四周,认真用力的点了点头,“都可以。”

    姝姐儿却有些不愿意,她戳着小手指,犹豫着:“那是不是不能盖我的滑滑被子了?”

    这……算是问题吗?

    林玉安被女儿的娇憨逗的噗嗤一笑,滑滑被子就是波斯进贡的羊羔绒毯子,特别柔软,姝姐儿最喜欢的一床被子就是这床羊羔毛毯子了。

    只是林玉安没想到女儿不关心吃食住宿,却只关心自己能不能盖上自己喜欢的被子,这样的女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一旁的陈娘子也笑得不行,若不是因为抱着平安,只怕笑得要直不起腰了。

    林玉安捏了捏女儿的小鼻子,嗔道:“小丫头,就知道你惦记着呢,母亲让南风姐姐帮你收了带过来的,今晚可以睡到的。”

    听了母亲的话,姝姐儿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甜的喊着多谢娘亲。

    虽然已经入秋了,可天气却并不凉快,秋老虎晒得人皮子都要熟了,林玉安在田庄安定下来的当天下午,林玉安就让许妈妈悄悄的准备一下,她决定在田庄里生产。

    许妈妈被吓了一跳,却还是要依照着林玉安的吩咐去做。

    产婆还是找的之前给林玉安接生的那个婆子,第二日就来了喜安庄了,每日好吃好喝的,还有银子拿,唯一不好的就是不能出门。

    九月九日,林玉安生了。

    从九月八日夜里就开始发作了,许妈妈就说这孩子生出来就是重阳节了。

    疼了一夜,生不下来,许妈妈就找了春英,让她把外面守好了,自己和红缨两个,扶着林玉安在院子里走路。

    走了路又喝了乌鸡参汤,林玉安的脸色好了些,躺下又疼得蜷了起来,产婆医婆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可眼前这个不是什么寻常人,而是靖南王妃,她们也不敢怠慢,脸绷得紧紧的。

    许妈妈和红缨都是生过孩子的人,在屋里守着,南雨周巧儿则在外面负责烧热水,送水,越丘带着人在外院守着,一切都井井有条。

    午时,一声婴孩的啼哭打破了大家都紧张的气氛,屋子里响起产婆和医婆的笑声,是那种骤然轻松下来,由衷发出的笑声。

    “王妃生了,生了个哥儿!”

    红缨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许妈妈心里高兴,却也知道此时应该做什么,还算是勉强维持着镇定,安排给孩子洗澡,给林玉安清理身子。

    南雨和周巧儿听见林玉安又生了一个儿子,也跟着高兴。

    “我就知道,王妃定是有福气的,你看,是个哥儿呢!”

    红缨从产婆手里接过干干净净的孩子,足了月的孩子生的就是好,看着不是那种皱巴巴的,像刚出生的小猴子一样的,而是皮肤光滑,模样可爱的小公子。

    林玉安累的睁不开眼睛,感觉身上清爽起来,沉沉的睡了过去。

    许妈妈心疼的给林玉安盖上了被子,叫了南雨进来守着,自己送了产婆医婆出去。

    孩子平安无事的生了下来,这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医婆产婆脸都笑开了花,对许妈妈说着道喜的话。

    许妈妈也高兴的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笑容渐渐的收了起来。

    医婆产婆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转身看向许妈妈,产婆犹豫着问她:“可是有什么不妥?”

    许妈妈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两位可能还要在这儿多住两天,等到我们王妃情况稳定了,我都定然会重金大礼送两位离开。”

    医婆的笑容僵在那儿,眼底不住的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这意思就是,要把她们强制留下来?

    并且没有要她们也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两个人都有些搞不懂,怎么孩子都平平安安的生了下来,还要把她们扣下来。

    许妈妈看出了她们的疑惑,就耐着性子,解释道:“田庄条件简陋,离城里有些距离,王妃刚刚生下孩子,为了以防万一有什么病痛,只能委屈两位多待两日了,等王妃的情况稳定了,两位就可以走了。”

    两个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九月十二,林玉安这两天差不多缓了过来,气色也好了许多,由陈娘子介绍自己的同乡同姓的小陈氏,一个刚生了孩子做了月子的年轻妇人做小九的乳娘。

    当然,这也是许妈妈派人去调查了小陈氏的为人和风评之后才决定下来的。

    小陈氏是陈娘子夫家的三堂哥家的小姑子,如今也就二十出头,模样周正,因为是庄户人家,生的有些黑。

    不过据许妈妈说,这小陈氏是出了名的老实忠厚,在她们那儿名声很是不错。

    林玉安叮嘱了几句,许妈妈笑着道:“王妃就安心的做月子吧,哥儿那边我会亲自看着的,除了喂奶,都把他抱到这边来。”

    林玉安觉得这样也好,就点了点头,身子还是有些疲乏,周巧儿端了乌鸡燕窝补气血的汤进来,林玉安喝了一碗,又睡了过去。

    几个人静静的退了出去,只留了南雨和红缨在屋里照看着,人多了难免会有旁的声响,两个人就够了。

    当天傍晚,越丘过来了。

    “王齐他们在下山的时候受到了埋伏,我们的兄弟死了五个,那些人装扮成了山匪,马受惊,马车翻下了山,马车里的那个丫鬟还没有被找到,我们的人和林子里埋伏的人打了起来,抓了两个活口,对方死了三个。”

    林玉安听着,眉头不自禁的跳,好在这一切计划很顺利,否则她若是真的去了相国寺,孩子们定然就难以平安返回了,只是可惜了这些为她卖命的人。

    死了五个,这个数字落到耳朵里就变得格外的沉重,越丘的眼睛有些红,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就这么折了,他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也明白,这是他们的使命,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出了这样的意外谁也不愿意看到,可事情发生了,他也不能去怨天尤人。

    林玉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越丘,你去找许妈妈,拿五千两银子,这些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一点心意,去慰问一下家属吧。”

    听着林玉安的话,越丘的心里好受了许多,主子体谅,总好过有些人,即使伺候自己多年的人死了也不会掉一滴眼泪那样的冷漠。

    他沉重的点了点头,虽然隔着屏风,那种悲伤的情绪还是传了进来,林玉安眼眶也有些酸涩,让越丘先退下去了,有事再来禀告。

    林玉安毫不怀疑,这件事绝对和齐氏脱不了关系。

    齐氏想做什么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有些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她等不了魏氏回信了,事情拖的越久,对她们来说就越被动。

    果然,当晚夜里,南圆的偏房就烧了起来,靖南王府却是静悄悄的。

    第二日,林玉安听说之后,虽然有些心疼住了那么久的地方忽然被烧了,有些心疼,可还是露出了几分轻松的神色。

    这么看来,齐氏一定以为她们狸猫换太子,已经悄悄的躲在了南园,只是她很疑惑,齐氏怎么会那么肯定?

    第二日,京城就疯传有胡人四处纵火,匪人混杂其中,就连荣国公府也没有幸免。

    林玉安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要拍手称快,她握着茶杯,想了想,让人去叫了越丘过来。

    魑风来的更早,周巧儿进屋同禀,林玉安很惊讶,魑风过来做什么,他不是只看着晟哥儿吗?

    魑风大步的走了进来,在屏风前止步,“王妃有什么事也可以吩咐我,越丘去处理事情,只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林玉安愕然,魑风怎么会这么好心,可想到他对几个孩子的尽心尽力,又驱散了自己心里的念头,顺了心气。

    “你不是只负责保护晟哥儿姝姐儿吗?”

    魑风冷冷的道:“现在这件事已经影响到了晟哥儿的安全,我有必要出手了,王妃若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吩咐。”

    从他的话里面听不出丝毫的敬畏,完全是一板一眼的回了话。

    不过想到魑风之前还是大理寺少卿呢,他这样也不奇怪,有些本事的人都有点脾气。

    想到魑风为了晟哥儿放弃了大好前程,林玉安的声音里就多了几分客气,“好,还是要多谢你这样的尽心尽力,王爷没有看错你。”

    魑风听了,面无表情,林玉安也不客气,交代了一件事给他。

    第二日,靖南王府和安宁郡主府还有王家都被人恶意纵火,就连忠义侯府也一样。

    不过其中受害最严重的就是安宁郡主府了。

    昨夜吹得是东北风,安宁郡主府的坐向就刚好被被火势燎的没办法扑灭,天未明的时候,火才算灭了。

    齐氏脸色惨白,一旁的恒哥儿哭的不行,火虽然灭了,可浓浓的黑烟还是不断的往上堆积。

    “给我查!查出来是谁干的!”

    她眼睛通红,脸上还有些黑烟,丫鬟们这时候才有时间去打了水过来给她净面。

    王忠国望着黑乎乎的远处,心里莫名的低沉。

248 恐惧(警告)

    齐氏生气之后渐渐的平静下来。

    郡主府都被烧了,还好旁边的王家只是烧了靠近大街的一排房子。

    王忠君虽然糊涂,可这样的时候,还是出面让人把客房收拾了出来,给大哥自家暂时住着。

    有的住的地方已经很好了,齐氏什么也没有说,晚上抱着儿子,害怕的浑身发抖。

    王忠国去看恒哥儿,恒哥儿却躲开了,齐氏擦了眼泪,安慰道:“恒哥儿就是被吓着了。”

    王忠国点头,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先回了他们的厢房。

    这次的大火烧的没法收场,京城顺天府和卫戍处都提心吊胆,虽然也过来帮着救场了,可杯水车薪,没有什么用处。

    当今圣上是新朝天子,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也不例外,听说皇帝大发雷霆,在御书房里摔了瑶蕖进贡的紫玉笔洗,还把五城兵马司的头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京城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卫戍处更是竖起汗毛,一点也不敢耽搁。

    第二日一早,顺天府丞李瀚和五城兵马司的王璋都指挥使都亲自登门王家,见了王忠国和齐氏,了解当晚发生的事。

    说起这件事,齐氏的眼底就流露出寒光来,阴恻恻的,看着让人心里发怵,又加上她的身份,李瀚和王璋都不敢与她说话,两个人都只和王忠国说话,只要齐氏不开口,两个人绝对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

    王忠国觉得放火之事太过于蹊跷,定然不是意外,齐氏对比更是深信不疑。

    原来昨儿夜里,王忠国回了府,就在璋池阁考儿子的诗书,恒哥儿支支吾吾的答着,齐氏疲乏,就先进屋歇下了,谁知道后来的事情就莫名其妙的发生了。

    当时王忠国刚刚洗漱净面,恒哥儿也回房睡觉了,夫妻两个各自忙着自己的,齐氏看着账本,眉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皱着。

    王忠君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天色不早了,仔细别伤了眼睛,明日再接着看吧。”

    齐氏抬头对他淡淡的笑了笑,“无妨,我再看看。”

    王忠国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转身去了床上,还没有走过去,外面就轰然的响起喧杂的声音,有人喊着走水了,有人喊着救命,一片乱七八糟的。

    齐氏吓了一跳,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看见不远处火光冲天,橘红色的光芒照亮了这一片天穹。

    她慌忙的收回手,下了炕,王忠国也面色一沉,朝齐氏走了过来。

    “外面走水了,像是还有人受伤了,你在这儿好好待着,我出去看看。”

    可齐氏却跟着站了起来,扬声喊着自己的大丫鬟和桂妈妈。

    “桂妈妈,快去把恒哥儿抱过来,我们从后门出府。”

    桂妈妈听着心里有些不安,外面这会儿乱成了一团,喊救命的喊救命,喊救火的救火,这时候出府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郡主,您这时候出去反而不妥,我先让红穗去看看,若是外面情况可以控制,咱们再出去,若是情况不对,我们再走,您看如何?”

    桂妈妈是她用惯了的老人了,她做事向来稳妥,齐氏看着她镇定从容的样子,也渐渐的平静下来。

    红穗去前面打探消息,桂妈妈就去抱恒哥儿,齐氏想到儿子,心里不由的慌张,跟着去了儿子住的地方。

    王忠国在那儿,完全被忽视了,他望着齐氏离开的方向,心里蓦地沉了下去。

    好在他们从后门出了郡主府,刚好巡夜的士兵和卫所都发现了这边的火情,他们平安的出府等候。

    李瀚和王璋听了,连连向安宁郡主赔礼道歉,王忠国笑了笑,“行了,事情早一点查清楚,大家都好,这时候追究事情怎么发生的,还不如多费些时间在追查罪魁祸首上。”

    齐氏淡淡的扫了丈夫王忠国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嗯,虽然说在天子脚下出了这样的事,你们难逃其咎,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还是先去查清楚要紧。”

    李瀚和王璋面面相觑,眼前这两口子,怎么看起来就怎么别扭。

    不过既然郡主已经开口了,他们也不敢再说什么,随即恭敬的告辞了。

    齐氏心里很是疑惑,她莫名的就想到了林玉安,相国寺回来的人告诉她没有找到林玉安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事儿坏了。

    结果第二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不过有一点值得怀疑的是,如果真的是林玉安,那为何她不让人直接在璋池阁最近的地方放火,却是在外院开始的,还有就是为何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放火,却是在大家很有可能都还没有就寝的时候行动了。

    如果是她,听多了谋定而后动,自然也绝对不会这么贸贸然的动手,打草惊蛇,让敌人有喘气的机会。

    或者说林玉安只是想要警告她而已?

    毕竟这一系列的举动的不像是真的要她的命,而更像是在恐吓警告她。

    齐氏长眉入鬓,眉头深锁的样子生人勿近,就连王忠国都有些不敢靠近。

    “桂妈妈!”

    其实忽然抬头喊道,就看见王忠国正负手现在几步远的地方带着几分探究的望着她。

    桂妈妈闻声从外面走来,见王忠国站在哪儿,就笑着给他行礼,王忠国悠哉的直起身侧了侧,让桂妈妈过了。

    齐氏感觉有种被窥视的羞怒,神色不悦的转过脸,王忠国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身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等他转身,齐氏就轻哼一声,冲着他离开的方向白了一眼,“看看,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他却像是完全无所谓一样,倘若是我要指望他,还是罢了。”

    知道齐氏心里有气,桂妈妈又素来了解她,笑了笑,并不答话。

    齐氏就正了脸色,问她:“昨夜的事情你怎么看?”

    桂妈妈神色一滞,万万没有想到齐氏会问她的看法。

    她略微沉吟,斟酌着开口道:“老奴不像是匪徒,也不像是故意纵火。”

    齐氏的长眉一挑,沉吟一声:“哦?那照桂妈妈来说是怎么回事儿?”

    桂妈妈察觉到齐氏的情绪,顿了顿,憨憨的笑了笑。“老奴只是个足不出户的下人,哪里有郡主的深谋远虑,思虑周全,老奴眼拙,也只能看出这么一点端倪来。”

    齐氏的神色这才好了些,这才把事情吩咐给了她。

    喜安庄,重阳节出生的小九此时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母亲,小嘴呶呶,吐着小泡泡。

    许妈妈满脸宠溺的看着他,林玉安也是一脸的温柔,晟哥儿姝姐儿伏在床沿,托腮支肘的看着床上的小羊羔似的弟弟。

    红缨撩了帘子进来,周巧儿连忙把帘子放了下去。

    她手上端了榉木茶案,笑吟吟的走到了床边,“乌鸡汤甲鱼汤,温得刚好,王妃喝一点吧?”

    林玉安笑着点头,喝了汤,又接过许妈妈递过来的帕子擦了嘴,“这日日喝这乌鸡汤,再好的味道都有些倦了。”

    红缨接过空碗,眼眸微动,笑问她:“那我让厨房做一碗金丝燕窝红枣羹,给您改改口味?”

    这时候,小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晟哥儿被吓得跳了起来,往后退了两步,神色有些怪异的看着床上的弟弟。

    洗三礼办的简单,小九已经四天了,产婆和医婆也一人得了两百两银子,被送走了。

    这几日,小儿子都特别乖,不怎么哭闹,这突然的哭闹的确也把林玉安给吓了一跳。

    许妈妈低头去看,林玉安也撑着去看儿子。

    红缨紧张的“咚”的一声放下碗,转身就往床边去了,周巧儿也担心的围了过去,倒把姝姐儿晟哥儿两个孩子落到了一旁。

    等小九不哭了,几个人这才看到一脸不高兴的姝姐儿和晟哥儿。

    “晟哥儿快来,看看你二弟。”

    林玉安担心孩子觉得自己被冷落,就笑着喊他,晟哥儿轻哼一声,眼神带着几分幽怨的看了一眼母亲怀里的弟弟。

    小九,小九,什么都是小九,他哪儿是母亲的儿子啊,只有小九才是吧!

    晟哥儿忿忿的看了一眼母亲,低下了头,姝姐儿就气呼呼的道:“他长得真丑,不是我的二弟。”

    满屋子的人都一脸惊愕,长得真丑?不是他们的二弟?

    林玉安更是啼笑皆非,看着一对儿女闹小脾气的样子,有些无奈,又觉得孩子模样憨态可掬。

    许妈妈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红缨反应得更快,走了过去,笑着对姝姐儿道:“不可以胡说哦,你们知道的,你们爹爹去了东海看菩萨,这才让小九来和你们一起保护你们的娘亲,你们是至亲的人,不能乱说话哦,咱们姝姐儿是姐姐,弟弟呢还小,做哥哥姐姐的就应该保护弟弟,等弟弟长大了,就可以保护姝姐儿和晟哥儿还有你们的娘亲了,姝姐儿说好不好啊?”

    听着红缨的话,林玉安心里蓦地就涌上一阵酸楚,孩子们这么小,就必须接受没有父亲,她的至亲是母亲和哥哥弟弟的这个现实,父亲没有办法在身边保护他们,他们就要比别人更加的勇敢。

    这让她想起了漫山遍野的野百合,她们的宿命就是如此,只能自生自灭,和野草一样自己生长,无人料理。

    没有父亲这个最有力的庇护,孩子们的日子没有办法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可是她一定会尽力让孩子们过的快乐一点。

    她侧身压了压眼角,长长的透了一口气,招手让孩子们到她身边去。

    晟哥儿虽然不大乐意,可想到乳娘陈娘子说母亲生了弟弟,身子虚弱,不能让母亲伤心,犹豫着还是走了过去。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林玉安把小九递给了小陈氏,让她抱去喂奶。

    晟哥儿看着弟弟被抱走,这才转头看向母亲。

    林玉安拉着姝姐儿和晟哥儿的手放在一起,两只小小的软软的手在她的大手中,显得那样的亲昵,像是一个人的手。

    “晟哥儿,你看妹妹是不是和你长得有些相似?”

    晟哥儿点了点头,林玉安继续道:“这就是血缘,你们兄妹一母同胞,在母亲的肚子里一起长大,从那么小变得这么大,然后一起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出了妹妹,就只有小九才是和你们一样,是从母亲的肚子里出来的,他是这个世界上,和你们最亲最亲的人之一了,晟哥儿可明白。”

    林玉安的话通熟易懂,晟哥儿明白了八九分,不开心的情绪也减退了几分。

    九月十五,齐氏派出去打听的人回来了,穿着紧身紫衣的女子英气逼人,单膝跪在地上对齐氏道:“郡主,已经打听清楚了,上山的人被调了包,我们袭击的并不是目标。”

    “哗”的一声,茶具被齐氏一把拂到了地上,一阵的碎瓷声之后就响起一道破风声,紫衣女子脚下翩跹,似蝴蝶一样腾空而起,姿态优美的几下翻转,抓住了破空而来的东西。

    她低低的痛呼一声,丢了那东西,一声铁器落地的声音响起,齐氏紧张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下来。

    她满意的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低头看了一眼,是一把袖珍短刀,刀柄做过处理,中空的,一张小纸条露出了一小截,她抽出小纸条,一个纤细的东西从里面滑落下来。

    齐氏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一阵刺痛,她猛地张开手一甩,一个黑色的东西就被甩到了墙上,齐氏甩得极重,啪嗒一声,那东西就落在了地上。

    紫衣女子惊讶的去看,是一条黑色的小蛇!

    她忙去查看齐氏的伤口,好在蛇太小,没有储存多少毒液,齐氏的掌腹处只是有一个小黑点,紫衣女子想也没想,把毒给她吸了出来。

    因为量很少,齐氏并无大碍,只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她心里一时间无法平静下来,她看着地上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晕了的小蛇,心乱如麻。

    很明显,这次的人只是想要警告她。

    随着小纸条被展开,一行看不出什么字迹显露出来:谁的孩子?

    她神色骤然震惊,像是见了鬼似的一把捏紧了纸条,嘴里吐出了几个字:“查,给我查清楚!”

249 知哥儿说亲(感动)

    她嘴里一直重复了三遍查,紫衣女子心下惊愕,不再多说,点头退了出去。

    齐氏被吓的不轻,叮嘱桂妈妈,但凡是问近她身的东西都要先经过细细的检查。

    至于发生了什么并没有告诉她,桂妈妈是知道齐氏的规矩,什么也没有问,恭声的答应了。

    日子难得的平静到了十月,天气已经冷了起来,秋虫挣扎,树叶儿在夜里落下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

    齐氏这段日子都没有再有别的动作,林玉安也马上就要出月子了,这两日心情明快多了。

    林玉安穿了件米白色的简绸素纹裙子坐在床上,刚刚睡了午觉,许妈妈进屋来,见她起了,就喊红缨和南雨进屋来伺候。

    “王妃,九哥儿的满月酒您心下可有什么主意?”

    林玉安淡淡的拂开脸庞的散发,叹了一口气:“简单的办了,我们第二天就回去了。”

    走的这样急,许妈妈有些惊讶,林玉安穿好衣服下了床,看了一眼窗外,大雁在田庄作短暂的盘旋,有些会飞到农户的屋檐上休息。

    林玉安眼底划过一抹悲伤,她感觉这一年过的格外漫长,又仿佛只是眨眼的时间,又是一年秋,一棵树又要话一圈年轮。

    去年这时候,余嘉还在她身边呢。

    苦涩从心底无法抑制的浮上来,事是人非,才是最伤感的话题吧。

    十月初十,靖南王妃回府,在田庄产子的消息也传了出去。宫里赏赐了不少东西过来,同时来的还有晟哥儿的袭爵诏书,当时送礼的人都心下惊讶,回去回禀了各自的主子。

    第二日,东平伯夫人就亲自登门,接着还有联袂而来的永昌伯夫人和李阁老的夫人。

    至于两位为何会一起过来,这就不是林玉安想要了解的事情了。

    李阁老的夫人,当初在南水庄的时候,因为父亲常去李府和李阁老喝酒,所以林玉安也见过几次。

    只是后来李阁老进京之后,林玉安就再也没有见过了,这世上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呢,当初和李阁老交好的也就是父亲而已,人家不愿意再同她们孤儿寡母来往怕惹人嫌话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李阁老的夫人李钱氏过来也只是说看孩子和她的,她自然也什么都不会说。

    东平伯夫人是之前就来过的,自来熟的性子,见人三分笑,林玉安也伸手不打笑脸人,同她你一句我一句的寒暄着。

    永昌伯夫人宋氏则拉着有些内敛的李阁老夫人和林玉安说笑,几个人还算气氛和睦的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就转而说起孩子经来。

    这个说林玉安看着就是和有福气的热人,给王爷生了两位公子,还有一位小千金,林玉安听着只是笑笑,那个就可惜余嘉年纪轻轻就走了,实在可惜。

    说到这里,气氛骤然间的就降到了冰点,几位夫人都闭口不言,永昌伯夫人知道自己嘴快了,说错了话,自说自话的打着哈哈,“瞧我,这臭嘴,哎哟,咱们来了这么久,还没有看见主角呢,王妃,我们可以看看那小公子吗?”

    林玉安点了点头,让红缨去抱孩子。

    小陈氏跟着红缨走进来的时候,许妈妈也进来了,说晟哥儿要看弟弟,闹着要过来。

    晟哥儿颇有大哥的气势,牵着妹妹,小大人模样。

    几个人见了晟哥儿,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晟哥儿如今已经是正式册封了王爷,那她们就应该行礼,可晟哥儿不过是个两岁的孩子,让她们向比自己孙子还要小些的晟哥儿行礼,这实在是有些……难为情。

    林玉安不是个拘礼这些的人,嘴角微微的弯起,看着儿子笑道:“这些都算是长辈了,晟哥儿该行礼。”

    此话一出,几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林玉安不置可否的嘴角微弯,晟哥儿望了眼前的几人,许妈妈就给他说一一说了谁是谁。

    晟哥儿一脸肃然,认真的点了点头,给永昌伯夫人,东平伯夫人,李阁老夫人一一行礼,虽然都是半礼,可几个人按道理来说都是受不起的。

    东平伯夫人最先回过神来,嘿嘿的笑了笑,夸了林玉安是个会教养,转而去看小九去了。

    永昌伯夫人就笑吟吟的问林玉安:“这孩子可取了名字没有?”

    林玉安摇头,“不着急,倒是有个乳名叫小九,也可以叫他九哥儿。”

    几个人哪儿敢叫什么小九儿啊,不约而同的都喊着九哥儿,气氛渐渐的融洽下来。

    到了半下午,厨房的来问晚膳,林玉安就几位夫人吃饭,不过几个人都推脱了。

    却也不是不愿意在这儿吃饭,只是因为想到林玉安如今刚出月子,吃的东西都有些将就,清淡就不说了,她们留下来,只会徒增主家的烦恼,大家不说,林玉安也明白。

    送走了几人,林玉安就感觉疲惫袭来,她很久没有做过这等应酬的事了,这来点人还真的有些疲惫,林玉安有些难以应付。

    林知才是十月十二的时候回来了,这些日子他回江南了,他的亲祖父逝世,他虽然已经过继给了旁支,可到底还是血缘,他要回去,林玉安也没有说什么。

    林知才回到喜安庄就听说姐姐生下儿子的消息,又马不停蹄的往靖南王府去了。

    林玉安见他风尘仆仆的过来,让人给他在外院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让他去休息,不必着急,林知才心急这看小侄儿,可想到自己一身的尘埃,怕孩子太小,受不得,就点了头。

    等洗漱净面,换了一身干净的鞋袜,林知才又急急忙忙的去了云殿。

    这是林知才第一次来靖南王府,王府之大,让他也有些惊讶,可这里的冷清也让他有些心里不适,这儿哪儿像是一个家啊,他是不喜欢住在这样冷冰冰的地方的。

    余昊比林知才来的晚了一些,阮凌音的脸色不大好,强颜欢笑的样子让人看着有些膈应。

    林玉安和林知才兄妹自然是不知道这两口子又怎么了,貌合神离,谁看不出来啊?

    阮凌音自然是气的,林玉安都搬出来住了,她生了小儿子的事情自己本不想这么早给余昊说的,可余昊却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

    他回来的时候就买了一个金锁,那黄澄澄的赤金金锁真是刺痛了她的眼睛,可余昊还自己激动的自说自话,什么一个好不好啊,都说好事成双,要不再去买两个,给晟哥儿姝姐儿也买一个之类的话。

    要不是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冷冷的刺了他两句,把他心里的热情都浇灭了,只怕余昊还真要让人再去买两块金锁。

    她干脆就说自己身子不舒服,谁知道余昊就和她吵了起来,说她无德,话里话外就是讽刺她生不出孩子,别人生了,就心里不舒坦,故意甩脸子。

    她当时几乎没有吐出一口血来,心里就对刚生了儿子的小妾雪姨娘骂了起来。

    这样的话,怎么可能从世子爷嘴里说出来,定然是那小蹄子在背后编排她,这才让世子爷心里对她生了这样的嫌弃。

    她心里寻思着待会儿回去定然要给那小蹄子一点颜色看看了,不敲打敲打,只怕以后更难压制了。

    为了夫妻最后那点情面,这次她还是跟着余昊出来了。

    那些前尘旧事,林玉安也不想再提了,她寒暄道:“世子夫人的脸色不大好,是身子不舒服?”

    “这么生疏做什么,就叫……”

    “的确是身子有些不舒……”

    夫妻两个同时开口,可话完全不在一个脑回路上,余昊看了一眼妻子,讪然的笑了笑,“嗯对,凌音说她身子有些不舒坦。”

    大家心照不宣,林玉安也不多说,接下来就挑着简单轻松的话题说着,林知才去了厨房给林玉安看药,这时候回来,见到余昊两口子有些惊讶。

    不过余昊和林知才之前在荣国公府就见过的,也不生疏,笑着颔首打了招呼。

    见林知才亲自端着药碗,不由的有些感叹,“有个弟弟就是好,我当初觉得自己是个小的,还给母亲抱怨,说自己为什么不是哥哥,说起来那时候真是童言无忌。”

    的确啊,童言无忌。

    如今的他,的确已经做了哥哥。

    荣国公府唯一的嫡子,他曾经羡慕的,如今也成了幽幽一叹。

    林玉安心口一滞,并不接话,阮凌音心里不舒服,也不说话,这话题就无疾而终了。

    余昊并不知道,林知才只是林玉安的宗弟,还以为是林玉安的一母同胞的弟弟,不过也不奇怪,毕竟林知才也的确是把林玉安当作亲哥哥,外人见了,会以为是亲姐弟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林玉安也并不解释,她的确是把知哥儿当做亲弟弟来看待,有些事解释与否也没有意义。

    阮凌音坐了一会儿,就说身子不舒服,让余昊自己回去,她先回去了。

    余昊就是再想要留下来也没有脸了,他讪讪的点头,跟着站起身,转头有些不悦的看了一眼阮凌音。

    “既然夫人不舒服,我哪儿有让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罢了,时间也不早了,就不叨扰嫂嫂了。”

    还是那样亲昵的称呼,林玉安面上无波,笑着点了点头,送几人在云殿的门口,余昊就让她别送了,林玉安也不客气,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送走了几人。

    知哥儿也跟在身后,林玉安见他拿着披风,笑着穿上了,同他一起回去。

    想到周家四小姐的事情,林玉安就问他:“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林知才认真的想了想,正要开口,晟哥儿就跑了上来,姝姐儿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后面,晟哥儿糯声糯气的喊着“舅舅”,姝姐儿也俏声的喊着舅舅。

    林知才就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周家四小姐的事情,我想尽快处理了。”

    林玉安长眉微挑,鬓角的青丝在天光下透出柔美的光泽,“怎么了,这么心急?”

    选原本她还以为知哥儿会缓一缓,毕竟亲祖父刚刚过世,按理说就是碍于情面也应当缓一缓,可知哥儿却是反其道而行,这让她不由的有些好奇。

    林知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她的年纪不能再拖了,而且……”

    他说着就顿了顿,“而且她家里的长辈都准备让她削发为尼了,我担心夜长梦多,还是早点娶她过门吧。”

    看到弟弟为别的女子担心忧虑,做姐姐的心里是五味陈杂。

    林玉安露出了一个酸涩又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小男孩如今也到了还娶妻生子的时候了,她笑着:“行了,这事儿你就交给姐姐吧,专心你自己的事情,还有就是……”

    林玉安有些犹豫,林知才就爽朗的笑了起来,“姐你还有什么和我说不出口的吗?”

    这倒也不是,林玉安嗔怪的瞪了林知才一眼,林知才嘿嘿一笑,收了打趣的神色。

    林玉安这才问他:“我在王府旁边的春福巷看上了一座三进的府邸,想给你做婚房,就是不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想法。”

    就在靖南王府旁边!

    这几个字让林知才有片刻的怔愣,早知道靖南王府这一带是寸土寸金,这地方离皇宫最近了,住在这儿的非富即贵,可以说是有市无价,想在这儿置一座宅子,这可不容易。

    林玉安眼珠子都没有转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林知才心里涌起一阵的暖意,姐姐带他的好,真是没话说。

    他认真的看着姐姐,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姐,房子的事情全凭你安排,你觉得我住在哪儿好你就安排在哪儿,我没有二言。”

    林玉安莞尔,看得出弟弟情绪的变化,“和姐姐还客气什么,对了,你毕竟要成亲了,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林知才疑惑的跟着林玉安进了屋,就看见林玉安从床头后面拿了一个小匣子出来。

    打开一眼,就是一叠折好了的纸,外面一叠厚厚的竟然是银票,全是清一色的一万两一张的银票,足足有二三十张的样子。

    林知才惊骇不已,林玉安却随手把外面的一层银票剥开,拿了里面的一叠契书出来。

250 知哥儿成亲(周家的姑娘)

    不错,里面是一叠契书,契书有田产,地契,房产,瞧着怕是有十来张。

    林知才以为,就算林玉安要给他傍身银子,也不过就是几千两,或许还会送两个铺子给他做面子。

    这倒底是他低估了自己在姐姐心里的份量,还是觉得自己对姐姐的那点好根本就配不上姐姐的付出?

    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林玉安就对他仔细道:“你要成亲了,姐姐也没有什么可以送你的了,你也知道,当初若不是你,姐姐只怕会被毁了,知哥儿你为了姐姐受的苦,姐姐心里都明白的,若不是把你放亲弟弟看,也不会同你说这些,这些东西的,交给你了,你以后要怎么处置,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姐姐不会干涉。”

    的确,即使弟弟要把银子全部送人,或者说把银子都拿给周家四小姐管着,她都不会有二话,毕竟她都说了是要送给知哥儿的,要如何处置,就由他自己来决定吧。

    林知才却怎么也不肯接那个匣子,“姐,既然你也知道,我们算是亲姐弟了,更不能要你的这些东西了。”

    林知才把盒子拿回来,放在了床头的小杌子上,认真的对林玉安道:“姐,你想过晟哥儿姝姐儿还有小九没有,三个孩子,以后娶媳妇的娶媳妇,嫁人的嫁人,哪儿不需要银子打点,你这一下子拿了这么多给我,以后要如何办才好?”

    林玉安听他担心的是这个,不由的笑了,她这个傻弟弟是低估了她的身家了吧,这点银子并不算什么事,她自己的家产加上余嘉留给她们母子的财产,够她们大大小小吃喝几辈子也不用愁的,这点算什么?

    当然,这的确也不是一笔小数目了,二十万两银子,这若是放出风声,只怕那些穷凶恶极的歹徒拎着脑袋也要来冒险一下的。

    她安慰林知才道:“这个只是一个小部分而已,你别担心,你这一部分,我是很早就给你准备着的,你小外甥们都有呢,缺不了他们的。”

    林知才这才松了一口气,林玉安自然不会告诉他,原本打算的是十万两银子,多出的银子都是后来加上去的。

    既然她有,她就不能少了知哥儿的。

    林知才心下动容,眼中多了几抹暖色。

    周家的四小姐,林玉安已经让人去查过,是个品行出众,颇有才情的女子,只是因为是失恃长女,她那继母又是个口蜜腹剑的人,这才会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耽搁到了现在。

    说起周家四小姐的母亲,也就是周老爷的填房小乔氏,就连许妈妈都有些咂舌。

    “说起她呀,真是不堪得很,是先夫人的远房妹妹,本是不值称道的,只是说起她,就不得不提一下当年的事情,听闻她是大乔氏还没有过世就住在了周家,大乔氏一死,周老爷就向乔家提亲,乔家想着周四小姐这孩子可怜,念着小乔氏是沾着亲的,总比别的乌七八糟的人进府好,这才答应了的,谁知道次年小乔氏就早产生下个儿子,王妃您猜还出了什么事?”

    林玉安听着就挑了挑眉,嘴角戏谑的翘起一个弧度,“想来这小乔氏会在周家四小姐身上做文章吧。”

    许妈妈不由的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点头道:“不错,那就传出了周家四小姐推了小乔氏,害的小乔氏小产的话来,周老爷震怒,把周四小姐的贴身丫鬟都打杀的打杀,发买的发买,周四小姐如何肯认,以死明志,这事儿才算平了。”

    林玉安听着不由的有些感慨,这有娘的孩子是个宝,没娘的孩子是个草,周家四小姐这不仅仅是死了娘,还顺带死了爹吧!

    对于弱势,人都有种同情弱小的心情,林玉安也不例外,红缨听着也气愤,骂着那周老爷不是人,许妈妈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继续说了下去。

    “小乔氏进门五年,就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周七小姐就跟她眼珠子似的,她比周四小姐小九岁,可在周家却把下人们磨得叫苦连天,小乔氏这哪儿是带女儿,是在养公主吧!”

    听着许妈妈絮絮叨叨的把从周家打听来的消息,林玉安差不多明白了周四小姐在周家的处境,那就是爹不疼,娘不爱,虽然还有个亲爹,可却比那死了爹的还不如。

    林玉安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姑娘,也不知道进府之后能不能料理一家的事务,在她看来,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姑娘不被养歪了都是谢天谢地了,就算是没有被养歪,只怕也是个生性懦弱,被欺负惯了的性子。

    不过既然是知哥儿自己看上的妻子,且她也不需要知哥儿找一个对他仕途有所帮助的岳家,既然他喜欢,那就娶进门吧,若是不妥,且再做打算了。

    林玉安觉得知哥儿有她这个后盾就够了,她希望弟弟能够过的和和美美,日子顺顺遂遂,别的她能担待就担待些。

    许妈妈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了句:“这亲家不好相处啊,王妃要心里有数啊。”

    林玉安摆摆手,我意已决的样子,“不必多说了,明日就去提亲吧。”

    许妈妈有些惊讶,点了点头,红缨有些欲言又止,嘴角翕翕,跟着许妈妈一起出去,还没有走到门口,晟哥儿就找了过来。

    姝姐儿俨然已经成了哥哥的小尾巴,两人一前一后的,大摇大摆的进了屋。

    “母亲,我想带妹妹去街上买糖人。”

    林玉安莞尔一笑,摸了摸儿子的头发,又捏了捏女儿的肉肉小手,“晟哥儿知道哪儿有买糖人的吗?”

    晟哥儿愣住,歪了歪脑袋,转头看了一眼外面,“小茄子知道。”

    小茄子是谁?林玉安讶然,许妈妈也不明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显然她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的。

    林玉安就正了正脸色,问儿子谁是小茄子,晟哥儿笑嘻嘻的道:“就是小陈氏的干儿子,他来看小陈氏,还给我和妹妹带了糖人,说外面就有卖的。”

    小陈氏的干儿子,他来了府里?为什么她却一无所知。

    林玉安心里有些不安,有种事情脱离掌控的烦躁感,许妈妈一言不发,退了出去。

    孩子们住的偏殿里,小陈氏坐在案几旁,她那“干儿子”拉着她的手,眼神热切,小陈氏的目光是不是往外瞟两眼,生怕被人看见。

    “阳桦,都说了让你没事儿别过来,你这冒冒然的过来,我怎么给主子们解释?”

    叫阳桦的嘴角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随即把小陈氏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我若是不来找你,只怕要被憋死了,小蹄子,今晚你可得好好的给我挠挠痒。”

    小陈氏顿时面红耳赤,羞得说不出话来,伸手羞赧的在阳桦胸口锤了两记。

    许妈妈的咳嗽声响起得太突然,小陈氏如同惊弓之鸟,吓得身子都有些发抖,叫阳桦的男子却反应极快的跪了下来,对着小陈氏喊着干娘,说着什么是我没有出息,让干娘受苦了……之类的话。

    小陈氏回过神来,微微低着头,捋了捋额头前碎发,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抬头笑骂道:“行了,你既然也知道我在主家过的很好,主家带下面的人都厚道,就不要再说那些话了,我还要挣钱供你读书,你快回去吧。”

    阳桦含泪点头,转头看了一眼许妈妈,小陈氏就向他解释道:“这位就是王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妈妈,快行礼。”

    阳桦点头应是,向许妈妈拱手行礼,小陈氏也不知道许妈妈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又看见了多少,心里又急又气,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等那男子走了之后,许妈妈这才看向小陈氏。

    许妈妈脸上莫名的笑容让小陈氏有些心惊,正想要开口解释两句,许妈妈却开口道:“我这把年纪,在后院了都要成精了,什么腥骚气味我都闻得到,你的私事我不管,可若是影响到了孩子们,我也有一百种手段让你生不如死。”

    仿佛有一阵阴风从身后刮过,小陈氏后脖子拔凉拔凉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想解释那阳桦的确是她的干儿子,她也的确是在供他读书,只是她有不知道许妈妈到底看到了哪些,若是许妈妈只是试探她的,那她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这件事什么也不说,只说了两句多谢许妈妈信得过的话,又表了表忠心,许妈妈这才走了。

    等许妈妈一走,小陈氏就瘫软在地,她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羞耻,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抓了个正着的羞耻,阳桦终究是个祸害,可她能怎么样,他们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她也离不开他,可这件事若是捅了出去,被人诟病戳脊梁骨的却是她啊!

    心里焦躁不安的小陈氏最后还是无力的靠着桌沿悻悻然摇了摇头。

    许妈妈去了林玉安那儿,就说了那“小茄子”阳桦的事情,她刚才其实并没有看到多少,只是瞥见好儿子抓着干娘的手不放,她就觉得坐着不对劲。

    这哪儿有做干娘的和干儿子拉拉扯扯的,且晟哥儿跑来说要带姝姐儿去买糖人,这让她莫名的就觉得是那什么阳桦想要支开孩子们,好自己单独和小陈氏相处。

    这若是坦坦荡荡,磊磊落落,走何必要掩人耳目呢?

    许妈妈斟酌着,对林玉安道:“我瞧着那什么阳桦不想个好人,贼眉鼠眼的,说话多多闪闪,倒是生得白净清秀,只是他和那小陈氏看起来却是亲昵得紧。”

    林玉安并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她只是担心有人教唆晟哥儿,她不知道,到时候晟哥儿学坏了,她才察觉,又怕府里不经她同意就随意放人进来,让孩子们收到伤害。

    林玉安道:“把门房的人换了吧,来了人也没有来同禀一声,这以后岂不是像入无人之境一样。”

    许妈妈想了想,沉声说了句事,满怀心事的退了下去。

    小陈氏有些心神不宁,九哥儿哭了都不知道,许妈妈心情有些低沉,又见这屋子里乱成一团,脸色不由的就有些难看起来。

    “娟儿,孩子……小公子在哭呢,你打什么鹅呆呢?!”

    陈氏刚刚哄着平安睡着了,出来就看见许妈妈面色不善的盯着一旁呆若木鸡的堂妹看,她心里咯噔一声,就担心许妈妈生气起来不好惹。

    小陈氏如梦初醒,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这才听见九哥儿哭的不行,许妈妈眼神如刀子似的,已经先一步去抱了他。

    感觉到温暖的怀抱,九哥儿的哭声顿了顿,结果发现肚子里还是扁扁的,瘪了瘪嘴又嚎啕大哭起来。

    小陈氏上前就要给许妈妈赔礼,许妈妈按捺住心里的那股气,“想把九哥儿喂了,别的事押后再提。”

    无奈的,小陈氏只好饱了九哥儿,走到格扇旁又忍不住回头看了许妈妈一眼,这才去喂九哥儿了。

    十月二十二日,林玉安让许妈妈代表靖南王府去周家正式提亲。

    周家原是不同意的,至于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周老爷不愿意得罪靖南王府,且又觉得若是能得了靖南王府这么个助力,那对于自己那可是不可多得的一次机会,他怎么愿意放弃。

    小乔氏心里气闷,觉得好好的一门亲事,便宜了四姑娘,开始就没有出面,若不是她的嬷嬷安抚她,说得了大把的聘礼,以后可以给七姑娘备下更丰厚的嫁妆,小乔氏心里这才舒坦了,中途出来见了人。

    许妈妈回来说,小乔氏是个身量婀娜风流的女子,看着年纪约莫三十,样貌姣好,周家四小姐同她一点也不像,是个生的很周正,看着就正派的姑娘。

    林玉安听着,心下稍安,周四小姐是个正派的人那就好,她就是担心娶个性子养歪了的,又懦弱无能的回来。

    若只是懦弱无能也就罢了,只要可以对知哥儿知冷知热,体贴周到,她也别无他话,结发妻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251 皇帝来了(惊讶)

    三书六礼,林玉安让许妈妈帮着她一起,每一样都细细的操办,没有因为周家只是小门小户,高嫁到靖南王府而慢待周家。

    小乔氏迫于丈夫的压力,不能不出面和林家,其实也就是靖南王府交接。

    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婚期商议定在腊月二十,临近年关,可以好好的热闹热闹,顺便走亲访友的也方便。

    新帝登基之后,林知才升任了翰林学士,正五品,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京官了,腊月里,皇上又让林知才辅助督查使薛元朗查两淮盐务,期间有人提出林知才年纪太小,无法胜任这样的职务。

    皇帝驳回了折子,说了句若不是他年纪太小,我就不是让他做从旁辅助之人了,言下之意就是我很看好他,谁也别多说。

    林知才得了消息之后就去了靖南王府。

    林玉安听说之后沉思良久,最后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齐慕北重用知哥儿,或许的确与他们的交情有些关系,可林玉安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她叮嘱林知才:“事实胜于雄辩,皇上既然如此看中于你,你就要拿出自己的实力来,不要让别人看了皇上的笑话,也要为自己正名才是。”

    林知才恭恭敬敬的答应了,他就是有些惊讶,进来皇上对他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反常,自己俨然已经成了皇帝的宠臣,这看起来像是好事,不过好事多磨,到底是好是坏,一时间也说不清楚。

    不过涉及盐政,那就是不可多得的肥缺,多少人挣破了脑袋想要都没办法如愿以偿,林知才可以说是踏足盐政这一块的人里面最年轻的一个了。

    知哥儿翻过了年就十九了,在这个年纪,走科举,能够坐到正五品的位置上,别说是京都了,就是整个大周百年内都难以再出第二人了,可林知才总会有种胜之不武的感觉。

    林玉安却不以为然,不管齐慕北是为了什么要重用知哥儿,她都是乐见其成的,反正人家总不可能会是因为她这个已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的女人。

    确定了这一点,林玉安就更加不把这件事放在心里了,还安慰林知才,“你只管安心的做好自己的事,不要想太多了,这一块若是做的好,以后大有前途,不过你现在还年轻,也别想在这上面扣油水,盐务的水深,你只当做在历练,,钱财咱们又不缺。”

    林知才点头,林玉安还有些不放心,又多说了两句道:“当人太过于清高又显得不近人情,你看着无关痛痒的礼也是可以收的,至于事情该不该办,就要自己掂量着了。”

    林知才眼睛一亮,忽然通透了起来,笑嘻嘻的告辞,临走林玉安又说着让他这些日子好好的,别到处乱跑,再过些日子就是大喜之日了。

    知哥儿和周家四小姐的周芷若的婚礼订的有些急,周家手忙脚乱,周家老爷怕丢人,吩咐了要好好操办,小乔氏眼睁睁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心口疼的一抽一抽的。

    可她又能怎样呢,装病?那就算了吧,她若是装病,这手下的人只怕想着周芷若嫁的是靖南王府,为了巴结奉承周芷若,搭上靖南王府的这趟顺风车,那下手更是没个轻重。

    为了这事儿,小乔氏不用装病,就真的病了两场,可还是要强撑着出面,倒是得了个先得的名声。

    周芷若进门那天,一连阴沉了几日的天忽然就晴朗起来,万里无云,晴空朗照,是个难得的好日子。

    周巧儿就欢喜的对林玉安道:“看来这周家四小姐和咱们家有缘分啊,瞧着这神仙都为她高兴呢!”

    这话说的是锦上添花,应景儿得很,那是既奉承了为弟弟成亲而高兴地林玉安,又赞了那还没有进门的周家四小姐。

    “你这嘴生的倒是极伶俐,别贫了,快些给王妃梳头,咱们还要去林府那边呢!”

    红缨叹了一口气,“若是老夫人赶得回来,肯定也很高兴地。”

    随即意识到自己在大好的日子唉声叹气不合时宜,忙自己拍自己的嘴呸呸两声,

    林府就是林玉安在春福巷给知哥儿置办的那处宅子,三进的,可就那么个还没有靖南王府一个小殿宇大的地方,就花了九万两银子才盘下来,若是换个小地方,那得买多少宅子了。

    这会儿还早,不过林玉安作为今日林家唯一出席的人,还是林知才的姐姐,她要早一点过去帮着看着点。

    昨日就一直忙到了月上中天,林玉安才回了王府歇下,今日又起了一大早,让很久没有这么忙碌过的林玉安有些心力交瘁。

    春福巷林家前车水马龙,早就收到帖子的人今日也很捧场的早早就来了,林玉安在林府里,许妈妈是经过很多大事的人,在外面盯着,林玉安就去了院子里坐着,和众人打着招呼。

    红缨负责看着晟哥儿姝姐儿平安和尚在襁褓的九哥儿。

    九哥儿的名字林玉安暂时拟为齐初九,不过许妈妈觉得这个名字太随意了,林玉安就说那就暂定吧,若是有别的名字再提。

    众人哭笑不得。

    比起晟哥儿和姝姐儿的名字,九哥儿像是捡回来的孩子,这也太随意了。

    吉时定在午时三刻,新娘子进门,过礼,入洞房,都是有礼数有讲究的,林知才央着林玉安坐了主位,牵着周家四小姐的手一起给林玉安磕头。

    他虔诚的样子让林玉安心头一酸,在岁月长河里,他们是至亲,亦是挚友。

    林玉安忍不住侧身压了压眼角,笑着喊两人快起身,知哥儿握着周芷若的手,看向坐在主位端庄大气却红了眼眶的姐姐。

    “芷若,长兄如父,长姐如母,姐姐待我极好,以后你就明白了,我希望你不要对姐姐存了畏惧之心,她并不是个喜欢端架子的人,你若是亲近她,就明白我的话了。”

    周芷若也不害怕,回握着知哥儿的手,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我明白,你放心,你所敬爱的,我定加倍敬爱,夫妻相持,永不相忘。”

    林玉安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了,酸楚几乎要决堤,她强撑着笑道:“喜婆,该到吉时了吧,可别耽误了。”

    林知才对自己的姐姐也是有几分了解的,当下也不再多说,和周芷若一起在喜婆的唱词下往喜房去。

    人一走,林玉安就站了起来,眼中泛着水光,往格扇后面去了。

    南雨跟着,不由的也有些伤感,这成家了,就不比从前了,以前姐姐是最亲的人,成亲了,妻子就是最亲的人了,以后还想和从前一样是不可能了。

    林玉安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并不是因为这个伤心,就是为刚才知哥儿说的那番话心疼,知哥儿知道她看起来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则孤独无依。

    她的心里就那么几个人,却一个一个的都越走越远,她最亲近的余嘉,她愿意在被伤害之后继续深爱,就是因为一成不变的信任。

    他曾是她心底最可依赖的人,她多次陷于险境,余嘉都会用那种漫不经心,却明显是有备而来的姿态出现,带她脱离困境,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心痛。

    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再有了,再也没有人会搂着她同她一起看话本,听着外面瓢泼大雨从屋檐连珠落下的声音她都有种错觉的安心。

    再也不会有人不顾漫天的剑雨扑上来把她护在怀里,为她浴血奋战,那个人再也没有了,从此孤灯冷衾,都只她一人而已。

    林玉安很想大哭一场,却只是仰着头,傻傻的笑了笑,回头看向眼圈也有些水光潋滟的南雨,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怎么了,你是看着别人成亲,自己也想嫁人了吗?”

    南雨顿时涨红了脸,羞赧的俯首,嗔道:“婢子才不想嫁人呢!”

    林玉安忽然生了打趣之心,笑嘻嘻的道:“这天下最不能信的就是大姑娘说不想嫁人!”

    南雨跺着脚,又不能走开,面若朝霞般,林玉安心情大好,把心里的思绪都甩到了一边。

    没等她出去,许妈妈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许妈妈这么急,是发生了什么事。

    林玉安正要开口,就听许妈妈道:“是皇上来了,王妃出去迎接一下吧!”

    齐慕北来了?他这不是来添乱吗,事先也没有说要过来,这说来就来,这满院子的人谁敢和皇帝坐着一起吃饭啊,他这突然来了,只怕更多的是惊恐不安吧!

    林玉安有些气闷,想了想还是拍了拍衣襟,点头对许妈妈示意道:“走吧,他到哪儿了?”

    “刚进院子。”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齐慕北了,她生了九哥儿之后身材还没有完全恢复,有些微胖。在别人眼里却看着更加珠圆玉润,也端庄秀雅多了。

    大户人家选正室夫人大多以微胖为最好的选择,虽然男人喜欢婀娜多姿,身量风流的女子,可这样的女子大多是妾氏或者外面的青楼女子,他们不大会聘为正妻的。

    齐慕北却瘦了很多,看起来挺拔俊朗,一身玄色金龙便服,负手阔步走在前面,头戴金冠,更加沉稳了,眼神里隐隐透出一种睿智而沉淀的锋芒,俨然是群龙之首,贵气逼人。

    身后跟着的是他的近身内侍瑞公公,后面还跟着一群大内明卫,都腰带佩刀,器宇轩昂,让人不由侧目。

    林玉安心道别人都是凡人,他才是真的得道升仙了,越来越妖孽了。

    齐慕北毫不在意呼啦啦跪了一地的人,精致朝林玉安走过去,不知道还以为今日的主角是他们两个呢!

    林玉安福身行礼,齐慕北眸中含笑,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钟才移开,“靖南王妃别来无恙。”

    “劳皇上挂心,一切都好。”

    想到自己还是齐慕北的叔母呢,林玉安不由底气一足,端了端脸色,“我已经让人在花厅为皇上设了一桌酒席。”

    不称臣妾,也不用敬称,齐慕北的嘴角微挑,她这是要告诉自己,她是自己的长辈吗?

    他开怀大笑了两声,也不多说,做了个带路的手势的,林玉安也不矫情,带他去了花厅。

    等人走了,院子里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齐慕北让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花厅。

    林玉安身后跟着南雨,主仆两个一前一后的,南雨觉得自己压力很大,心里有些心慌。

    齐慕北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看了一眼南雨,有看了一眼外面,南雨有些为难的看向林玉安,林玉安不知道齐慕北要干什么,只让南雨站到门口去。

    南雨有些不放心的往前走,齐慕北随意的坐在高位上,打量了林玉安一眼,“你胖了,看来最近心情已经敞开了。”

    敞开了吗?

    林玉安并不答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你看起来也很不错,看来做皇帝的确让你惬意。”

    齐慕北笑容微敛,这样的话也就只有眼前这个丫头敢说了,别人谁敢这么说话,不想要脑袋了。

    齐慕北叹了一口气,“最近大臣们闹得厉害,后宫无人,着实有点心烦。”

    他伸了一个懒腰,林玉安不由的笑了起来,“我倒是听说你后宫有个什么刘婕妤还是什么舒婕妤颇得恩宠,怎么就空了呢?”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齐慕北悠悠的叹了一口气道:“缺个皇后,要不你帮帮忙?”

    林玉安骇然,她这不是听错了吧,齐慕北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齐慕北却不以为然的站了起来,“好了,也出来这么久了,宫里还有一堆奏折没有碰,不坐了。”

    林玉安默然,送他出了林府。

    一时间,周围都知道了皇帝亲自来了林家的事情,今日来了林家参加的林知才婚礼的东平伯府和永昌伯府都暗自庆幸。

    林玉安忙了一天,吩咐了厨房给知哥儿准备了醒酒汤,九哥儿哭闹得不行,林玉安就让许妈妈帮着善后,自己带着孩子们回了王府。

    第二日,周芷若和林知才小两口就联袂而来,给林玉安请安。

252 撑腰(心暖)

    周芷若穿了一身正红牡丹花开云锦通袖华裙,一张脸圆圆的,略施粉黛,并不是惊艳的类型,却让人越看越觉得舒服。

    她的声音清亮,动作大方磊落,只是有时候会不自觉的露出一点拘谨和不自然。

    林玉安很理解她的心情,等她行礼之后,让南雨去拿了给她准备的礼物出来。

    周芷若面带霞色的看向一旁的知哥儿,知哥儿笑着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惹得周芷若又是一阵羞赧。

    看着小两口蜜里调油的样子,林玉安的心放下了大半,南雨抱着个紫檀木金云边的匣子走了过来,林玉安笑着喊周芷若:“芷若。”

    南雨笑着打趣:“王妃早早的叮嘱我们要保管好,就等着今日拿出来呢!”

    周芷若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唇笑着,丫鬟白芍就接了匣子,林知才就道:“打开看看吧,姐姐在这儿,不必拘礼,若是礼小了,咱们就让姐姐给添上,可不能亏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顿时笑声不断,气氛变得随和多了,林玉安让人去端了软凳过来,让两人在身旁坐下。

    周芷若很羡慕这样的甜蜜氛围,妹妹同如今她的母亲小乔氏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其乐融融,每次她一去,气氛就陡然变了,她总是有种无家可归的心酸。

    这样舒服自在的氛围她第一次体会到,心里百感交集,打开匣子的手都有些颤抖,她看的出来,靖南王妃对她的善意。

    打开匣子,竟然是一份契纸,还有几张卖身契。

    她错愕的看着林玉安,林玉安笑容和煦的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温和,她拿了几张纸一一仔细看了看,林玉安就解释道:“这个啊,是给你的,这家银楼开在白虎街,若是没有什么天灾人祸,每年差不多能入六七万两银子,这只是我名下银楼的一家分楼,就送给你做体己了。”

    听见六七万两银子的时候,周芷若只觉得都都拿不住了,再听是给她做体己银子的,她更是有些惶恐不安。

    可脸上还是要故作从容,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丈夫,林知才也有些惊讶,姐姐给了他那么多银子和产业,竟然还送妻子这么大的礼,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他吗?

    他心头有些凝滞,看向周芷若道:“姐姐给的就收下吧,以后对姐姐要像嫡亲姐姐一样,也不枉姐姐的一番心意。”

    周芷若喉头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在周家的时候,见过不少的堂哥堂弟成亲,新嫁娘进门的第一天认亲,若是体面的,长辈给的就是一套赤金头面,或者是祖上传下来的首饰,那都算是给儿媳妇极大的体面了。

    可是她没有想到,林知才的姐姐,如今也是她的姐姐的靖南王妃竟然直接送了一个铺子给她,而且还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粮米铺子,绸缎铺子。

    这一年就有六七万两银子,若是放在周家,那可是一年的开支了。

    周芷若只顾着点头,说不出话来,林玉安也眼眶微红,看得出来,周芷若在家的时候日子并不好过,若是余华珠她们,只怕还要嘀咕两句给少了。

    毕竟荣国公府也不是小门小户,余华珠这些姐妹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对于这样一个铺子,还没有办法满足她们。

    姑嫂两个都在心里暗自称赞着对方,林知才就笑呵呵的道:“晟哥儿他们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孩子嬉笑的声音,接着陈氏抱着平安走在前面,晟哥儿和姝姐儿走在中间,小陈氏和许妈妈抱着九哥儿走在最后。

    晟哥儿几个还是第一次见舅母周芷若,一时间脸上的笑容如潮水般尽数退去,林知才已经抱了晟哥儿起来,笑着给他解释道:“这个就是舅母了,晟哥儿喜欢吗?”

    “我喜欢!”姝姐儿望着周芷若的脸,笑得像朵花儿似的,周芷若被她逗的喜形于色,让丫鬟拿见面礼出来。

    她塞了一个大红封给姝姐儿,姝姐儿知道那是好东西,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林玉安就问她:“收了红包,该说什么呢?”

    来之前许妈妈已经叮嘱过怎么喊人,此时听母亲一说,姝姐儿就糯声糯气的道:“舅母!”

    周芷若又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匣子出来,送给姝姐儿,姝姐儿没有拿稳,“哐啷”一声,一个足足又六七两中的手镯就掉了出来。

    听着声音就知道,这东西是实心的,好事成双,是一对的,林玉安忽然明白知哥儿说的什么叫亏了。

    她亲自弯腰把镯子捡了起来,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姝姐儿笑嘻嘻的接了过去,又对着周芷若行了一个福礼,悄声说着多谢舅母。

    周芷若喜欢得不得了,抱了姝姐儿,又捏捏她的小手,看得林玉安不由的笑了起来,忍不住打趣周芷若道:“你呀也别急,这进了门,要不到多久,你也要有消息的,到时候不管是个哥儿还是姑娘都无妨,瞧你喜欢姑娘,以后生几个呗!”

    这话可不得了,周芷若的一张脸红彤彤的,头都抬不起来了,还是许妈妈笑嘻嘻的打岔道:“王妃可别打趣新嫁娘了,再说下去,人以后都不敢来了。”

    屋里又是一阵欢声笑语,愉快的气氛却被周巧儿急匆匆的脚步声打破。

    “王妃,周家来人了,说是认亲的。”

    周家来认亲,那应该就是周家老爷和小乔氏和周家七小姐,周家五少爷六少爷了。

    林玉安略略敛了心神,“把人带进来吧。”

    不多时,外面一阵的脚步声,珠钗玉佩的清脆撞击声,看样子今日的周家女眷都是盛装出席啊,人未见先闻其声。

    外面的婆子高声禀道:“周家老爷,太太,并几位少爷小姐过来了。”

    说完,就珠帘被打了起来,清脆的响声让人很是舒服,就看见一个穿着靛青色锦缎长袍的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后面紧跟着一身金棕色尅丝通袖裙的美妇人,生了一张鹅蛋脸,身量丰盈,看来就是那位颇有些手段的小乔氏了。

    周老爷顿了顿,等到小乔氏走到身边,这才一起往前走,后面一个俏生生的少女面色紧张的走了进来,少女穿着一身朱红色杏花裙子,杏眼桃腮,眉目精致,看着年纪尚轻,想来就是比周芷若小五岁的周家七小姐周如欢了。

    最后进来的就是两个身量挺拔清瘦的公子,锦衣华服,银冠束发,一个看着尚且稚嫩,约莫只有十六七岁,一个看着就稳重许多,估计有二十的样子,想来是周家五少爷了。

    林玉安以为就没有了,那五少爷却顿了顿,想在等什么,随即帘子微响,一个妇人打扮的十七八岁女子走了进来。

    她进屋对着周家五少爷浅浅一笑,眉眼的风情无限,林玉安对她的第一眼印象就是这个少妇人生的五官深邃,鼻梁生得极高,有种英气,让人见之难忘。

    她们过来,都是要给林玉安这个靖南王妃行礼的,林玉安也大大方方的受了,让人赐座。

    小乔氏是第一次见着进王府,也是第一次见着王妃这样的皇亲国戚,之前的交接也是和许妈妈交接的,这乍然见了王妃,她心里就有些惶恐。

    周老爷在兵部任职,是个不大不小的六品京官,平时也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里,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物。

    不过想到这是亲家姑奶奶,深吸了两口气,稳住了心神。

    几个少爷小姐就神色各有不同了,周家四小姐周如欢看到姐姐周芷若,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眼睛在周芷若的身上流转,神色复杂,有羡慕,有不屑,有畏惧,五味陈杂。

    林玉安默默的把一切看在眼里,并不做声,身为周家四姑爷的林知才给岳父岳母行礼之后,就听着妻子的介绍一一向几个小姑子舅弟行礼。

    周家五公子生的眉眼和周老爷更相似,行为举止间自然流露出有过良好教育的富家子弟的风度,看着让人赏心悦目,一旁的周五奶奶小鸟依人的站在丈夫身边,眉目如水,温柔的望着丈夫,夫妻琴瑟和鸣不言而喻。

    认过亲,小乔氏就对周芷若道:“如今嫁了人,就不能像在家的时候一样了,行事要收敛性子,伺候夫君和姑姐都要尽心尽力。”

    周芷若恭顺的点头,给小乔氏福身行礼,小乔氏嗯了一声,周老爷就有些不悦的道:“行了,有什么话三朝回门的时候再说吧,时候也不早了,孩子们留在这儿就行了,我们该回去了。”

    小乔氏的谱还没有摆够,神色不虞的抿了抿嘴,跟着丈夫站起身来,周老爷向林玉安解释道:“因为只请了半日的假,还要赶回去,就不多久了,几个孩子就留下来和他们姐姐说说话,热闹热闹。”

    林玉安并不感兴趣,端了茶,让人把周老爷夫妻两个送了出去。

    周如欢见母亲走了,就有些拘束起来,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哥哥嫂嫂,见他们都神态自然,心里就有些怯怯的。

    她索性走到周芷若身边,笑容满面的道:“四姐姐,你梳得这头发真好看,是谁给姐姐梳的头啊?”

    说着就忍不住瞟了一眼一旁玉树临风的姐夫林知才。

    林知才继承了林家的好基因,生的相貌出众,眉目俊朗,剑眉星目,又因少年居高位,有种同龄人没有的英气傲然。

    这样的男子,是何等的少有,周如欢见他低头看向姐姐的柔情默默,心里有些泛酸。

    周芷若笑着向她道:“是吴妈妈帮我梳的。”

    周如欢便道:“在周家那么久,我竟不知她有如此好手段,哪日让她也给我梳一梳。”

    竟然是一副小孩子争风吃醋的模样,林周芷若倒也不生气,笑着答应了,林玉安就暗自摇头,周如欢已经十五岁了,不是小孩子了,这个年纪也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她说出这样的话,让人听了去,还以为她想给知哥儿做妾呢!

    周芷若难道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周如欢的话有何不妥吗?

    林玉安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两人。

    却听周如欢继续道:“姐姐的这根簪子样式别致,想是新得的吧?”

    林玉安看过去,周芷若也摸着周如欢说的那根红翡滴珠凤头簪子,笑容有些僵硬,显然她明白接下来周如欢要说什么了。

    果然,就听见周如欢面不改色的道:“姐姐这簪子真是好看……”

    “既然好看,那就让你四姐姐常戴着给你看看。”

    周如欢的话没有说完,林玉安搁了茶盏意味深长的看向她,周如欢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笑容僵硬的站在哪儿。

    周芷若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若是在周家,她这根簪子就保不住了,定然是要拿给周如欢的。

    可是这根簪子是丈夫送给她的,她舍不得,倘若是别的,舍了也就舍了,她也不会做出这样小气的样子,不过林玉安帮她说话解围,这倒是让她颇有些意外。

    她感激的看了林玉安一眼,林知才看出妻子的不自在,就开口道:“既然七妹妹喜欢,就给你四姐姐说,让银楼打几支样式别致的送去给周家众姐妹挑选吧。”

    他眉目温柔的看向妻子,周芷若的心里已经酸涩的一塌涂地,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心里被塞得满满的,她这才真正的有种自己就是这个家里的一员的感觉。

    丈夫的维护,姑姐的偏袒,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感触。

    可话说回来,周家怎么能真的就巴巴的接了林家姑爷送过来的东西,不然落在别人的耳朵里岂不是成了周家占林家便宜了,这打秋风也不带这样的吧。

    周家五奶奶就笑着给小姑子打圆场:“别管她,她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小孩子性子,这会儿说着喜欢,等会儿就忘了,难怪婆婆想要把她多留些日子。”

    她说着就掩嘴而笑,周五少爷欣慰的看了一眼妻子,然后带着几分愠怒的喊着周如欢:“欢儿,母亲说了今日不许胡闹,还不快过来!”

    周如欢见五哥沉了脸,又一向最是怕这个冷面五哥,低着头走了过去。

253 秋千(姝姐儿受伤)

    气氛因此变得有些诡异起来,周如欢暗自委屈,周芷若心情也低落起来,林玉安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周五奶奶就对丈夫道:“肖哥儿怕是该饿了,咱们是不是也该回去了。”

    出了周如欢讨要簪子的事,周五少爷也觉得面上无光,笑了笑,当下就要起身告辞。

    林玉安端了茶,还是由周巧儿把人送了出去。

    知哥儿见她面露疲态,就站起身,也要告辞,周芷若觉得是自己的娘家人给姑姐带来了不好的印象,神色忐忑的看了看丈夫又看了看林玉安。

    林玉安不想她多心,就笑着安慰她:“你们小两口好好的过日子,我就是这两日没有休息好,有些疲惫而已,芷若你有时间呢就过来陪我坐坐。”

    周芷若听着心里舒服了很多,俏声答是,心情顿时轻快了起来,林玉安朝着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看着两个人一起出了厅堂。

    九哥儿哭闹不止,林玉安刚歇下想要小憩一会儿,不得不再次披衣起床,往偏殿去了。

    偏殿,许妈妈和小陈氏都围在九哥儿的身边,见林玉安过来了,自动让开了床头的位置。

    林玉安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就听许妈妈道:“是发热了,吐得不行,我已经让人去找大夫抓药了,之前晟哥儿也发热,喝的陈皮水止吐,我也让人去煮了,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这种时候,许妈妈总是出人意料的可靠,林玉安心情大慰,感激的对许妈妈笑了笑。

    母子连心,儿子的哭声让林玉安心疼的不行,她亲自抱着儿子在屋子里哄着,嘴里发出轻轻的透着宁静的声音:“哦,乖,娘亲在……”

    九哥儿是她的第二个儿子,林玉安比起带晟哥儿的时候更有经验了,孩子哭闹了一会儿,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郎中过来给孩子看了看,的确是如许妈妈所说,红缨却有些不放心,提议让人去请宫里的御医过来看看。

    林玉安摇摇手,她信得过许妈妈,既然许妈妈说没事,那应该就没有什么大碍。

    红缨默然,退了下去。

    林玉安知道她的心思,红缨是做过母亲的人,且自己的儿子殒命匪徒之手,对于她的这几个孩子就比旁人更多了几分关心和紧张,她都可以理解。

    红缨的心情有些低落,出了门就看见陈氏领着姝姐儿在玩秋千。

    她看着秋千荡得老高,心里像是被什么提了起来,朝着陈氏走了过去,“别推太高了,小郡主还太小了,当心摔着!”

    秋千上就传来姝姐儿明媚欢快的笑声:“不会,我喜欢荡高一点!”

    陈氏是姝姐儿的乳娘,看着姝姐儿长大的,钟娘子如今已经离开了王家,晟哥儿和姝姐儿都暂时由她一人照顾,她自持自己深受王妃的看重,不由就多了几分气焰。

    她对于红缨这个人并不熟悉,就别提敬畏之心了,当下就有些不服气,“我也是养过女儿的人,比起你更懂郡主的心,你别在这儿装腔作势的指手画脚,这儿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这话说的着实有些过分了,红缨一张脸都气得通红,两个人不由就起了口角,姝姐儿的惊叫声响起的时候,两个人才看到了从秋千上摔下来的姝姐儿。

    许妈妈去小厨房看药出来,远远的就听见小花园里一片喧闹,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张望了一眼,敛了裙摆就下了台阶往小花园去。

    小花园就在云殿外面,绿树成荫,花团锦簇,秋千就在翠野池旁,池子里碧水连天,到了夏日就会有一池子郁郁葱葱的荷叶荷花,比起外面的大花园,多了几分小家碧玉的娇媚风情。

    陈氏哭着去抱姝姐儿,姝姐儿哭声尖锐中夹杂着痛苦的呻吟,红缨呵斥住陈氏:“你别动她!让她躺一会儿,快去请大夫!”

    声音慌张,已经顾不上用敬称了,陈氏被她吼得愣住,这才反应过来,孩子刚摔倒不能随意动她,之前就听说过不少孩子因为摔了后被人立刻扶了起来,结果重伤或者是直接死了的。

    她站起身,飞快的往外面跑去。

    许妈妈远远的看着,只见地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影儿,红缨蹲在地上,有血从地上躺着的小人儿身下流淌出来。

    她迟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心神俱震,连忙奋力跑了过去,“小郡主怎么了,你们倒底干了什么事!”目光落在断了一根绳子的秋千上,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姝姐儿才两岁多,嘴角淌着血,小脸儿苍白,黑黑的眸子里泛着水光,在她的眼角凝聚成水珠落下。

    许妈妈心痛难忍,抬手就给了红缨一个耳光,高声喊着南雨和周巧儿,周巧儿听见动静跑了出来,也被这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

    南雨在周巧儿后脚跟着跑了出来,瞧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姝姐儿,几乎要魂飞魄散。

    陈氏请的郎中很快就来了,有丫鬟去禀了林玉安姝姐儿从秋千上摔了下来,林玉安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站起身就往外跑去。

    丫鬟在后面喊着她小心脚下,人却飞快的没了影儿。

    姝姐儿还躺在地上,郎中松了一口气,“若是你们挪了小郡主,只怕这会儿已经无力回天了。”

    许妈妈红着眼圈,抬头就看见林玉安毫无形象的朝自己跑了过来。

    “姝姐儿呢,姝姐儿呢!”

    姝姐儿身边围了一圈人,鹅卵石上还渗着血水,看着触目惊心。

    林玉安心痛如绞,一时间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她一把推开许妈妈,就看见女儿躺在地上郎中正在她的手上头上扎着银针,把她扎成了一个小刺猬。

    姝姐儿的眼睛眨了眨,余光望向了母亲,可是嘴角动了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玉安吩咐南雨,“立刻拿了我的牌子进宫去请圣手黄御医!”

    南雨点头,利落的起身去了。

    郎中的面色紧张,眼睛都不敢眨一眨,林玉安蹲在一旁,想要握住女儿的手,可又怕碰到银针,会弄疼女儿。

    眼泪无声的落下,她转过身擦了眼角,笑着安慰女儿:“别怕,我们姝姐儿最漂亮了,大夫扎了针就会好起来的,娘亲陪着呢,别怕啊,乖!”

    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母亲的话,姝姐儿的泪水从眼眶里溢了出来,林玉安心口说不出的难受,站起身就看见了像是断了胳膊的秋千吊在那儿。

    秋千只有一端断掉了,胳膊粗的绳子,断口在绳子靠上的位置,像是因为长久的磨损自然断裂的。

    可林玉安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么粗的绳子会说断了就断了,她不由认真的打量起断掉的地方。

    就在她逗不得不否认自己心里认为是有人蓄意为之的这个想法的时候,绳子中间的一个整整齐齐的断口让林玉安心神一震。

    几股绳子,这一股在中间,是最后才断开的,断口整齐,和外面里股毛毛躁躁的断口大有不同,可若是不注意去看,还真难发现。

    林玉安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郎中站起身,面色不安又无奈的对林玉安道:“王妃娘娘,小郡主的伤势严重,鄙人医术低陋,无法完全治好小郡主,还请宫里的御医来诊治吧。”

    林玉安红着眼睛盯着他,看的那中年郎中心神不宁,不敢抬头。

    姝姐儿还躺在地上,他就想走。

    此时的林玉安已经不想顾及那么多了,她不能现在放他走,闲蒲死的样子忽然间清晰的浮现在她的面前,她害怕的浑身颤抖。

    “把他给我押住,等到姝姐儿脱离危险才能放人!”

    那郎中吓得面如纸色,可这里是王府,是真正的皇家贵族,他有多少个脑袋敢和他们对抗啊,他明智的放弃抵抗,只喊着王妃求饶,林玉安并不机会,等到黄御医赶来,她这才放缓了几分肃然之色。

    黄御医被这场景吓了一跳,“哎哟,这么小小的一个人怎么弄成了这样!”

    他忍不住说道,话里面满是心疼。

    也是,谁见着一个小孩子这副惨状,也会有恻隐之心吧。

    黄御医看了看,又捏了捏姝姐儿的胳膊,姝姐儿痛苦的呻吟了一声,黄御医就轻声安慰道:“别怕,没事儿的啊。”

    不愧是在宫里专门给皇子公主们看病的,哄孩子还是很有一套的,在黄御医的轻声安抚之下,姝姐儿的情绪好了很多,黄御医又问那郎中都扎了那些穴位。

    郎中说了几个林玉安并不知道的名字,说着什么止血,什么提气,黄御医点点头,又拿出针包开始扎了起来。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黄御医收了针,让人去抬了担架来,把姝姐儿送回屋里。

    “原本不应该挪动的,只是这天色看着不大好,只怕又要下雨,我运针给小郡主止血,先回了殿中,再包扎吧。”

    林玉安掩在大通袖里的手紧了紧,忐忑不安的问黄御医:“没有性命危险吧?”

    黄御医抬头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长吁一口气道:“止了血,目前看来还行,应该没有性命危险,只是小腿和右手臂情况不大好,往后可能都不能去常人一样了。”

    林玉安的神色阴沉,对着黄御医勉强的扬起一个笑容,“黄御医是大周数一数二的圣手了,姝姐儿就拜托黄御医了,您若是治好了姝姐儿,靖南王府定然奉重金酬谢!”

    黄御医点点头,“臣下尽力吧,小郡主这样,谁也不好受,王妃放心,臣下定竭尽全力。”

    林知才夫妻两个在屋里说话,周芷若的陪嫁丫鬟有四个,分别叫晴雯,慧歌,安枝,如云。

    既然如今已经嫁到了林家,女子出嫁从夫,周芷若还是要了解林知才的习惯,毕竟以后要常住在一起,丫鬟们如何安排,也是有讲究的。

    通常安置在内室服侍的一般都是通房丫鬟,这个就要问林知才的意思了。

    新婚夫妻,蜜里调油,林知才又不是热衷女色之人,毫不在意的道:“你随便安排吧,你怎么习惯就怎么用,只是我不喜欢内室有人服侍,就选两个晚上在外间值夜便是。”

    周芷若顿时红了眼眶,目光如水的看向知哥儿,知哥儿笑着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长的道:“你别想太多,如今你嫁了过来,就是我的妻子,林家的宗妇,已经不是周家了,在这里,你说了算。”

    林知才的话让周芷若心里一阵的温暖,她不顾什么矜持,抱住丈夫。

    “谢谢你,知了。”

    知了是以前两人书信来往,为了掩人耳目,周芷若给他取的,听着妻子的话,林知才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谢什么,你是我的结发妻子,是林家的主母,这些都是你应该得的。”

    夫妻两个说着说着,就倒在了床上,林知才刚要伸手,就听见外面长随的声音。

    长随是当初他在喜安庄的时候姐姐林玉安送给他的,后来改名叫做洛贵,出自洛阳纸贵的典故。

    夫妻两个顿时都如梦惊醒,这才大白天呢,读书人最是忌讳这白日宣*的事,林知才脸色也有些尴尬,给妻子打了个招呼,起身理了理衣裳就往外去了。

    听见洛贵的话,林知才脸色大变,他抬腿就要往外走,忽然想到妻子,又转身回了房,不多时,周芷若就跟着林知才一起上了马车去了隔着两条胡同的靖南王府。

    周芷若只是草草的收拾了一下,有些担心自己仪容不整,想要问丈夫自己这样妥当不,可思及丈夫在忧心外甥女,又压下了这个念头。

    林玉安亲自在屋里拧湿帕子,姝姐儿已经开始发热了,小脸也由刚开始的惨白变得病态潮红,头上裹了纱布,手臂上和腿上也是,背上也有一片皮肉被剐蹭的很严重,身上几乎没有一片好地方。

    陈氏和红缨两个还在外面跪着,林玉安这会儿没有心思去理会,她们要跪就跪吧。

    红缨哭了一场,陈氏也愧疚难忍,抹着眼泪,林知才和周芷若过来的时候,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见着院子里跪着的两人,都有些惊讶。

254 小陈氏(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两人都是林知才常在林玉安屋里见过的,周芷若虽刚嫁过来,也知道这两人是姑姐身边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会儿两个人顶着瓢泼大雨跪在院子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定是犯了什么错,被罚跪呢

    林知才就想到洛贵说姝姐儿从秋千上摔下来的事,进了檐下,不由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周芷若见他只顾着给她打伞,自己都淋湿了都不知道,嗔怪着给他擦背上的水。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不会打伞。”

    “没事儿,不要紧,我们先去看看姝姐儿。”

    周芷若也不多说,点头跟着丈夫往偏殿去。

    林玉安在粉色纱帐旁坐着,丫鬟进进出出的打水换水,寒冬腊月里,从井里打起来的水冰寒彻骨,姝姐儿的脸上有两道血痕,刚刚敷了药,喝了安神汤已经睡过去了。

    她不愿意假手他人,一双手已经被冻得通红,屋子里的暖炉也灭了,寒意顺着脚下浸染全身。

    林知才看着姐姐的样子心里发酸,走过去拉住林玉安,自己拿了帕子,“姐,你去歇一歇,这儿有我和芷若。”

    林玉安见了弟弟,眼圈泛红,周芷若过来揽了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姐,这样冷的天,你就别担心了,我和知才在这儿守着,你先去喝点热汤暖暖身子。”

    听着弟弟和弟媳的话,林玉安像是数九天里喝了一碗滚烫的鸡汤,心口里都暖了起来。

    她什么也没有说,任由周芷若把她送到了暖阁里,直到冰冷的手恢复暖意,她才回过神来。

    她真的有些累了,九哥儿的病还没有好,姝姐儿这儿又成了这样,真是祸不单行,屋漏偏逢连夜雨。

    她想着九哥儿,就连忙起身去看九哥儿,九哥儿喝了药,热已经退了,只是小脸儿还红扑扑的,那样子真是惹人心疼。

    她低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儿,无声的在一旁的矮榻上躺着,心思百转,

    若是没有姝姐儿的事,林玉安或许会真的觉得今日之事都是巧合,是意外,可那个秋千就已经提醒她了,这件事绝非偶然。

    齐氏!

    林玉安心口一阵的怒火陡然间熊熊燃烧起来,除了她还有谁会对她的孩子下手,她和齐氏之间的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有些事已经不需要求证,大家心知肚明。

    只是齐氏这次错了,她千不该万不该对孩子动手,孩子们都还小,他们何其无辜,这也是为何她一直不动恒哥儿的原因。

    恒哥儿如今已经八九岁了,比起晟哥儿姝姐儿都大了五六岁,她尚且又怜悯之心并不去伤害他,可齐氏如此没有下线,竟然对姝姐儿下这样的重手。

    若是今日运气再差一点,姝姐儿的伤再重一点,郎中来得再晚一点,事情就真的无法挽回了,就是现在,姝姐儿脸上身上的伤也是触目惊心,更别提摔断了的手和腿,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一个小姑娘无法承受的。

    以后姝姐儿还怎么嫁人,在别的小姑娘可以穿着漂亮的衣裙在花园里撒欢的时候,她不能!

    一想到这些,林玉安就感觉到一阵的蚀骨之疼。

    她忍不了了!

    不错,这事儿的确和她想的所差无几,齐氏此时正心情轻快的打赏办事的人。

    桂妈妈很是担忧,上次烧了南园,第二日郡主府就被烧了,这次齐氏动了靖南王妃的命根子,只怕事情不妙。

    齐氏却并不这么认为,这个时候林玉安是绝对没有时间来和她作对的,她应该担心的是她的几个孩子,病的病,残的残,往后还会怎么样,这也要看她的心情!

    这样愉快的心情并没有维持多久,在恒王府被弹劾的事情传来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声,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新年的鞭炮声如约而至,烟花齐放,漫天绚烂。

    进城里喜气洋洋,这是雍惠元年,新帝登基的第一年,天下大赦,百谷丰收,苛捐杂税都大大减免,百姓如意,欢心雀跃。

    可京城里的一流圈子里,王家,靖南王府,荣国公府的气氛却很是怪异。

    先说王家,因为郡主府一时半会儿还不能住人,安宁郡主和王忠国就只好暂时搬回来,在以前王忠国的院子里住着。

    这住下不要紧,要紧的是齐氏来了,如今管家的又是王忠德的妾氏阮千娇,阮千娇是阮家庶女,和阮凌音也有些渊源,刚开始也就算了,可齐氏在郡主府发号施令惯了,这一来二往的,王家下人们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到底该听谁的了。

    阮千娇很有些手段,在王家那是说一不二的主,她哪儿受得了这个气,好不容易挨到了这个位置,自己可以真正的掌管王家中馈,如今又来了个比自己辈分更大,地位更好的郡主回来。

    她想想就觉得咬牙切齿,后牙槽都要嚼碎了。

    过年的时候,她为了讨好齐氏,特地问齐氏在哪儿设宴,齐氏说随她,阮千娇就提出在齐氏住的永嘉院设宴,齐氏无所谓的答应了。

    她以为齐氏只是敷衍了事,谁知道不过几日,齐氏就亲自过问起过年的事务来,连带着她住的荣禧居也被她过问,每日的茶点果子,衣裳用度,她也要盘问。

    这让阮千娇有种鸠占鹊巢的感觉,心里很是不舒坦,干脆称病,故意不去永嘉院请安,也不过问永嘉院的事情,本想着齐氏只怕很快就没办法坚持下去,却不想齐氏越管越来劲儿。

    直到丈夫让人来问她,若是身子实在不舒坦,就把对牌交给齐氏的时候,她才惊觉自己想岔了,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齐氏的强势让阮千娇很不舒服,可丈夫的压力又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她若是要一直装病,掌家大权将再度与她无缘。

    她干脆利用丈夫的话,在齐氏面上提了句:“官人说家中事务繁多,不可让大嫂劳累了大嫂若是有哪儿不满意的,尽管提出来。”

    齐氏装聋作哑,并不理会,却很不屑阮千娇的做派,冷冷的刺了一句:“大嫂?我记得你不过是二弟的妾氏,妾合买者,贱同买卖,你难道不知道,你叫我什么?”

    阮千娇气的不行,回去就给王忠德吹枕边风,怂恿他让王忠国出去单独住,可并没有什么用。

    桂妈妈旁敲侧击的试探了一下齐氏,意思是这样下去,怕是要的罪了阮氏。

    齐氏不以为然,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她有什么资本同我叫嚣,在我面前,她算个什么东西?”

    桂妈妈从此揭过不提。

    荣国公府里,阮凌音的心思气不顺,却是因为余昊的缘故。

    她给余昊纳了三个漂亮却对她唯唯诺诺的妾氏,慧姨娘腊月里生了庶长子,余昊的第一个儿子,高兴的不得了,没有同她知会一声,就去给荣国公说了,抬了贵妾。

    虽然贵妾也是妾,可这样的举动无疑是给慧姨娘增长了气焰嚣张她生了庶长子,又水涨船高得了贵妾的名分,比起从前,行事就多了几分自己的主张。

    阮凌音看在眼里,心底已经是淬了毒,恨不得杀了慧姨娘。

    她生不出儿子,这才会允许慧姨娘有孕,却不知她从前的乖顺都是装出来的,是这样得志便张狂的小人。

    她是贯彻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第二日就去荣国公面前得了同意,把慧姨娘的儿子抱到她屋里养着。

    为着这事儿,慧姨娘在余昊面前哭了好几回,听说眼睛都哭出了问题。

    阮凌音心底痛快,余昊要看孩子就要到她屋里来,她虽然已经对生下嫡长子无望,可若是能有个自己的孩子傍身,她也绝对会抓住的。

    可余昊对她仍旧避之不及,每日来看过孩子就离开,除了初一十五,绝对不会在她屋里过夜,可所谓的过夜,也不过是分床而居。

    阮凌音干脆就把全副心思花在了后院之事上,比如慧姨娘就后悔莫及了,她还在月子里,原本余昊三两日就会过来看看她,后来半个月就见不着人了,她疑惑不解,让丫鬟去打听余昊的去向,这才知道阮凌音又给余昊抬了个小娘。

    那小娘子二八年华,比她还漂亮,少女如花,很快就把余昊的心勾了过去。

    这件事,她算是明白了,正室娘子就是正室娘子,她有一百种办法来压制自己,自己是不自量力,才会想着用儿子作为筹码,和她对峙。

    儿子没了,宠爱也没了,她的体面和尊贵像是雨后的云,薄得风吹就散了。

    至于靖南王府,气氛的低沉也是到达了谷底。

    姝姐儿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了,可却不去从前那样活泼了,躺在床上精神恍惚,林玉安看着女儿的样子,暗地里抹了不上眼泪。

    晚上,许妈妈过来说红缨晕倒了,陈氏一边跪着一边哭,林玉安听着,心里不禁发凉,“我没有叫她们跪,告诉她们,如果要一直跪下去,就出府去吧。”

    许妈妈身子一抖,点头出去了。

    她正担心着,不想再管她们如何了,这件事她本就没有追究谁的过失,且既然有人打定了主意要算计姝姐儿一个小孩子,那事情是迟早的事,她只是自责没有保护好姝姐儿。

    今日也实在太巧合,九哥儿病了她心急,也没有过问姝姐儿去哪儿,没想到好巧不巧,竟然去玩秋千了。

    可以前她怎么不知道姝姐儿喜欢玩秋千,这件事里里外外都透着不对劲,齐氏再有能耐,只怕也没办法算准了姝姐儿会什么时候去玩秋千吧,且陈氏也不是粗心大意的人,否则她也不会一直让她在姝姐儿晟哥儿身边。

    第二日,林玉安叫了陈氏过来,细细的问了几句话。

    “昨日去玩秋千是谁的主意?你不要瞒我,我不会责怪你的。”

    昨日跪了好几个时辰,晚上膝盖疼得她睡不着,陈氏的脸色惨白,一听林玉安的话,眼泪就要出来了。

    “昨日,昨日是小陈氏过来说王妃在看着九哥儿,小郡主可以去玩一会儿秋千,说您若是在,定然不会同意,姝姐儿又央着,奴婢就带她过去了,我仔细的看了那秋千,没有发现哪儿有问题啊,红缨过来同我争执,就短短时间,小郡主就摔了下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低声啜泣。

    小陈氏?林玉安二话不说,直接让人去把小陈氏抓了,可小陈氏却并不在屋里,许妈妈立刻让人去封锁了王府,不许任何人进出。

    地毯式的搜索不过半柱香,就有人发现了小陈氏,她躲在马厩里,被人提回来的时候身上挂着马料,头发上还有秸秆,挎着的包袱也脏兮兮的,看着狼狈不堪。

    小陈氏看见一旁的陈氏,眼泪鼻涕就一起出来了,朝陈氏跪爬着过去,哭天喊地的喊冤:“姐,亲姐姐啊,你就救救我吧,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这件事与我无关,我绝对没有别的心思!”

    小陈氏这样一个平日里看起来老老实实,唯唯诺诺的人,谁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面,林玉安心头有些腻味。

    她沉声问小陈氏:“你想清楚了再说话,我没有想要对你做什么,但是你若是不自知,我就让越丘来审你,到时候……”

    林玉安的话没有说完,小陈氏却浑身发抖,嘴唇都有些泛白,她呆愣了片刻,噗通跪在了地上。

    “是杨虎,他说只要让小郡主去坐了秋千,他就带我走,他说了今晚天黑之前就来接我,他说了的!”

    她面带不甘,自言自语的说着。

    林玉安面色铁青,这就是她给九哥儿找的乳娘,她怎么放心让她每日里同九哥儿待在一起的。

    她沉默了半晌,嘴里憋出了几个字:“吃里扒外的东西!”

    屋子里鸦雀无声,陈氏低着头,心里发颤,她来了这么久,还从未见过靖南王妃这样骂过人。

    她差点就以为靖南王妃真的是个软和的人了,不曾想竟然也有这样怒火中烧,怒骂出口的样子。

    可她心里更怕的是自己的结果,小陈氏是她推荐的,她做出了这样的事,自己又怎么可能幸免于难。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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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你衣襟带花,敛我半世风霜。林玉安嘴角带笑,凤冠霞帔,一步步走向他。庶女嫡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嫡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嫡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