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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嫡宫全文阅读

作者:寒浦     庶女嫡宫txt下载     庶女嫡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5 身份变更(糊涂念)

    第二日,余嘉和林玉安天未亮就起身了,因为府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了余嘉是王爷的事,且今日也是要进宫的,许妈妈进屋就对林玉安说:“夫人,府里外院的仆妇都来了,说要给您和王爷磕头。”

    林玉安听了略一皱眉,南雨正在给她穿衣服,一层又一层的,繁琐的让人不由烦躁,林玉安想了想道:“许妈妈,你去给她们说,磕头就不必了,若是有心就做好自己的事,这个月的月银都涨六百钱。”

    许妈妈听了点头应是,随即转身出了屋。

    六百钱对于这些仆妇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赏银,毕竟她们一个月的月银也只有八百钱,听了许妈妈的话,一众人都欢喜的拍掌道:“王妃心善,定有善报。”

    屋里,许妈妈给林玉安禀告了仆妇们的反应,林玉安淡淡的笑了笑,自古都是金箔动人心,有银子自然好说话。

    琉璃紫的吉服上用珍贵稀少的彩色鲛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在光下流光溢彩,熠熠生辉,穿在林玉安的身上,贴合的设计更是叫人不由咂舌。

    “夫人的身段真是不像生过孩子的,我瞧着那些个生了孩子的妇人都是膀大腰圆,看着浑身是肉,夫人这身量,就说是没有出阁也是有人信的。”

    听着南雨的话,林玉安倒真是被逗的高兴的笑出声来,嗔骂道:“你这丫头,今儿是吃了蜜糖吗?”

    南雨嘿嘿一笑,摸了摸鼻子,有些羞涩的道:“我说的话都是实话,夫人本就生的貌美如仙。”

    南雨的话音未落,许妈妈却是皱了皱眉,有些不悦的道:“南雨,如今夫人已经是王妃了,你切不可张口闭口就是我啊,你啊,这样说话若是让外人听见,会说我们靖南王府里的人都不懂规矩,不成体统。”

    南雨一听,不敢反驳,可许妈妈严肃的样子却是让她感觉有些委屈,她只好低低的说了一句:“许妈妈,我只是在夫人面前说顺口了,以后不会了。”

    许妈妈见她这样的态度端正,也不再同他计较,林玉安在一旁听着,虽也觉得许妈妈太严厉了,可不得不说,许妈妈做事还是有道理的,她说的这些话的确是需要注意的。

    有时候下人若是不多加管教,就会很容易出差错,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些事虽然看起来不值一提,让人觉得小题大做,可有时候却能成为致命的索命符。

    “南雨,许妈妈说的话也不无道理,虽说许妈妈有时候看起来不好相处,可有些事却也是为了你们好。”

    经过了秋奴红缨这些丫鬟之后,林玉安开始改变了一些与下人相处的方式,有些事她还是应该当面说清楚的,若是含含糊糊,很容易让人心生他意,像这样有什么不快当面说清楚,也免得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南雨是个机灵的,否则也不会继红缨之后成为了林玉安的心腹大丫鬟,跻身一等丫鬟之列。

    梨雪居那边,阮凌音也在丫鬟的服侍下起了床,嫁给余昊之后有个很好的地方,就是没有婆母需要伺候。

    因为阮凌音的妹妹阮凌婉和好友苏倩云从北罔过来的,两个又都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让她们去住客栈,阮凌音又不放心,想着反正余昊也总是宿在书房里,她就让人把东西厢房给收拾了出来,让阮凌婉和苏倩云住。

    这会儿她刚起身,阮凌婉和苏倩云已经联袂而来。

    她有些惊讶俩个人起来得这么早,谁知阮凌婉却捂嘴笑她:“不是我们起的早,而是姐姐你离了家就懒了,往日在家,早该就去母亲那儿请安了,我早早就醒了,丫鬟说你还没起身,我们才在屋里待了一会儿才过来的。”

    苏倩云也觉得有些好笑,也有些羡慕,“凌音,你这真是嫁的好,婆母不在了,公公那儿也不用伺候,您的如意郎君还不用你操心,这可真是得了个闲,可以舒坦了。”

    听着苏倩云的话,阮凌音面色一闪而过的阴郁,不过很快又想起一件事儿。

    如今余嘉,不对,应当说是齐嘉正式受封靖南王,也就是说荣国公世子之位就不需要她费尽脑汁去谋划了,以后余昊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荣国公世子,等公公仙逝之后,他就可以成为荣国公,而她,就是荣国公夫人,她的孩子出生就是小世子,她是荣国公府里最尊贵的女人……

    阮凌音想到这里又忽然一怔,可是余昊很少来她屋里,没有夫妻之事哪里去生个孩子出来。

    她抬头望向苏倩云道:“倩云,我记得我还没有出阁时,你曾给我看过一样东西。”

    苏倩云闻言有些不解,皱着眉想了想,又看向阮凌音:“什么东西,我怎么记不得了。”

    见苏倩云记不起,阮凌音就补充道:“就是你说,你母亲制了一味香,那是你父亲一直没有纳妾的秘密。”

    经过阮凌音这一提醒,苏倩云恍然大悟,拍手道:“我想起来了,只有这么一回事儿,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苏家是制香之族,族中就连小孩子对于香道的了解也比寻常人更多,苏倩云的母亲尤其会制香,全大周,说起香料,几乎所有人都会想到苏家。

    苏倩云觉得阮凌音突然问起这个有些奇怪,她说的那事儿是她小时候不懂事,偷偷把母亲说话的传给她听的,后来她年纪大些了,知人事了,才知道,那香的作用其实是催情,且会让人上瘾,而这事儿父亲也是不知道的,所有人都以为父亲是心甘情愿的拜倒在母亲的石榴裙下,而这事儿她也是不经意用在家里的狗身上才发现的。

    阮凌音拉着她去了屏风后说话,阮凌婉有些疑惑,却也没有跟过去。

    “倩云,实不相瞒,我夫君性情寡淡,平日里也是不近女色,我也是没法了,你也是知道的,若是出嫁女犯了七出之罪,是要被休弃的,我能想到能帮我的人就只有你了。”

    阮凌音一边说着,一边紧紧的抓着苏倩云的手,神情激动。

    苏倩云听了阮凌音的话,心头很是有些触动。

    她以为阮凌音嫁人之后过得很幸福,朱翠锦缎,吃食金贵,什么都是拣的好的来,样样都比她在北罔的更强,这让她一直很是艳羡,谁知道阮凌音竟一直守着活寡,想来今日若非是有事要是她,阮凌音定然也不会把这种事告诉她。

    虽然觉得同情阮凌音,可苏倩云还是摇了摇头:“凌音,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这味香的原料极其难寻,我也爱莫难助啊。”

    阮凌音哪里会轻易罢休,她都把脸皮豁出去了,若是就这么放弃,她哪里甘心。

    “倩云,你只管告诉我,需要些什么原料,我一定尽力去找。”

    苏倩云迟疑了一会儿,脸色有些红,凑近阮凌音的耳边低声道:“要男人欢好后的那东西,以及紫河车……”

    就苏倩云刚说的那两样东西就让阮凌音一张脸绯红起来,好在后面的一些东西还好弄,就是前面两个真的很难,一则是余昊都不进她的屋,她哪儿去弄那玩意儿,二则就是紫河车了,她去哪里找刚生孩子的妇人。

    不过犹豫了片刻,阮凌音就拍手做了决定:“倩云,你且先在我这儿住下,这些东西我尽快给你弄回来,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真是让我……”

    阮凌音说着,眼圈就红了,苏倩云却是震惊了,支吾道:“这,这些东西你哪儿弄去?”

    阮凌音胸有成竹的让她不必多问,苏倩云果真没有再追问下去,却是眼珠一转,低声对阮凌音道:“我帮了你这么一个大忙。我倒是有件小事儿想要请你帮忙。”

    从皇宫回来,已经要日落西山了,马车晃晃悠悠的走着,林玉安本被折腾的浑身疲惫,却忽然有了精神,央着余嘉带她去看王府。

    靖南王府其实就是原本赐的乐安侯府,不过因为如今要改作王府,自然需要重新修葺一番。

    乐安侯府在城南斗书阁不远处的长安街上,原本只占半条街,如今要改做王府,就把乐安侯府旁边的一半也推掉了,和另一边打通,重新造景修屋。

    林玉安看见这偌大的长安街上的靖南王府时,真的惊呆了。

    她以前以为王家很大,可是去了安宁郡主府之后才发现,王家也没有郡主府大,后来去了荣国公府,荣国公府就成了她见过的最大的府邸,而如今,眼前着透着皇家贵气的靖南王府,才真的让她开眼了。

    “喜欢吗?”

    余嘉看着林玉安的表情,觉着很是有趣,便问她道。

    “喜欢。”

    林玉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接着又道:“我们以后要搬过来住吗?”

    余嘉见她的神色,心底明白她的心思,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喜欢,等一个多月,这儿修好了,咱们就搬过来吧。”

    听到这话,林玉安的欢喜毫不掩饰的从眼底流露出来。

    能搬过来自然是好的,她一直都不喜欢在荣国公府里,不为别的,就因为整日里要防着三夫人,还有身边那些丫鬟,总觉得日子过的心力交瘁。

    若是能到靖南王府来,这偌大的一处府邸,以后晟哥儿和姝姐儿长大了也能随意撒欢,而且这里也没有那些讨厌的嘴脸,这让她觉得很舒服。

    最重要的是,这里是完全属于他和余嘉的,没有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鸠占鹊巢。

    余嘉牵着林玉安的手,亲昵的往靖南王府里去。

    门口做活的不认识余嘉,可门房处的吴老头却是认识的。

    他躬身向余嘉行礼,然后领着余嘉进了府,那些做活的人也停下手里的活儿给两人行礼。

    余嘉摆摆手道:“本王只是随意过来走动一下,你们现在不用拘礼,做活儿要紧。”

    那些人听着心底微微安定下来,又去做自己的事了。

    两个人刚回荣国公府,就听说宫里来了圣旨,余昊如今才是荣国公世子了。

    而她回到南园,就听到两个孩子震天响的哭声。

    还没有等她让南雨去问问,南风已经跑了过来,面色很是着急,都没有顾得上行礼就道:“王爷王妃,小王爷闹腾的厉害,谁哄也没有作用。”

    林玉安真的没有办法了,她甚至在想,团哥儿是不是只要想见她,就会弄些幺蛾子出来。

    余嘉跟着林玉安一起进了屋,屋里乳娘也手脚无措,两个孩子如今身份越发娇贵了,从前倒还好,如今却是王爷王妃的嫡长子,这身份,谁敢去动他们。

    林玉安看见乳娘手足无措的杵在那儿,有些不着不得,“你们站得这么远做什么,莫非是晟哥儿伸手要打人?”

    林玉安虽然是笑着说话的,可言辞间那股淡淡的不悦却是让两个人都不敢多说。

    最后还是陈娘子低头目光林玉安道:“王妃莫恼,不是我们不尽心而起我们刚走过去,小王爷就大哭着不许人碰,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了。”

    听到这话,林玉安面色微霁,她自然也知道儿子的性格,她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于是也就不再理会是谁错谁对。

    余嘉嫌弃的看了一眼呜哇直哭的儿子,转身去抱起另一边的女儿,伸手就去抱她。

    林玉安不由觉得好笑,斜着眸子疑惑的望着余嘉,笑道:“你怎么不抱晟哥儿,姝姐儿那儿哪里需要你这般。”

    余嘉也毫不掩饰道:“女儿长得像你,我就喜欢女儿。”

    林玉安本因为下人做事不尽兴而有些恼怒的心情被余嘉逗得欢喜起来。

    心底甜丝丝的,无法形容那种温暖的感觉。

    等哄好了孩子,夫妻两个才又双双回了正屋。

    一进屋,林玉安就疲惫的躺在了临窗大炕上,丝毫没有防备的四肢大开。

    余嘉看着她,笑容温和儒雅:“今日累坏了吧,我让丫鬟打水了,等洗漱了再吃点东西,我就准了你去睡觉。”

    林玉安听着就皱了皱鼻子,觉得烦琐得很,也懒得理会林玉安,翻了个身背对着余嘉,继续眯着眼睛睡着。

196 心生妒忌(心态炸了)

    等回了南园,余嘉却仍旧不许她睡,一定要她吃了饭才能去睡觉,林玉安却是如何也不肯,像条八爪鱼似的缠在余嘉的身上。

    余嘉脑子一动,笑着低头去咬林玉安的唇,并不用力,就那样轻轻的。

    可就是这样才让林玉安腾的松开了手,因为实在太痒了。

    她被闹得没了困意,伸手就去捏余嘉的腰。

    两个人在屋子里闹腾了半晌,若不是许妈妈忍不住上前提醒道:“已经掌灯了,王爷王妃若是再不吃饭,饭菜可就凉了。”

    听了许妈妈的话,林玉安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这才和余嘉休战,一同去了前面用晚饭。

    本就累了一天,又和余嘉斗智斗勇的玩闹了那么会儿,林玉安是真的饿了。

    今日的晚膳有十二道菜,六道热菜,四道冷菜,还有两道汤菜,一甜一闲。

    清蒸鳜鱼很鲜美,三鲜甲鱼汤很香浓,不过林玉安最喜欢的是那道小米椒炒鱼子,特别辣,她一边吃着一边抹汗,虽觉得热火朝天,却不亦乐乎。

    余嘉不大喜欢这样的腥东西,可见林玉安吃的这般高兴,忍不住也尝了尝。

    可这一口下去,真是吞也吞不下,吐也来不及,那辣味就在喉咙口似一壶烧的沸腾了的水,冲的他转头就猛地咳嗽起来。

    林玉安见状忙去帮他拍背,南雨也忙去提茶壶过来,让余嘉灌了整整一壶水,这才罢休。

    “你都不吃辣的,今儿怎的忽然要伸筷子了?”

    林玉安眼神带着几分狡黠的笑问余嘉,余嘉因为被呛着了,咳嗽的脸色通红,看着前所未有的可爱。

    林玉安说着就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一旁的许妈妈南雨等服侍的人都暗暗发笑,姑爷着人,只有自家主子能欺负,若是换了旁的人……咦~不敢想象。

    刚吃完饭,就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人说话。

    “哥哥嫂嫂可睡下没有,我们过来看看。”

    丫鬟收拾了碗筷下去,在院子里行礼:“二少爷福安,二少奶奶妆安!”

    另一边就响起一道很是不悦的声音:“什么二少爷二少奶奶,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眼前的这两位才是是真正的世子和世子夫人!”

    丫鬟不认识眼前这个指手画脚,说话很不客气的粉衣女子,只觉得她一脸蛮横,她低低的赔礼,想要息事宁人,毕竟手上还有活儿,她可不想和这个女人攀扯起来。

    谁知道苏倩云并不打算罢休,见她要走,就伸手去拉她,她的手刚碰到那丫鬟,一摞碗碟噼里啪啦的就砸了下来,正落在苏倩云的脚上。

    “啊!”

    一声短短的痛呼,苏倩云一只脚高高的提了起来,在哪儿跳着。

    “倩云姐姐,你没事儿吧?”

    阮凌婉见状忙上前去问苏倩云,阮凌音到底是在京城住了一段时间,也知道荣国公府家大业大,有些事闹大了就显得小家子气,遂道:“行了,别闹了,凌婉,你陪着倩云先回去吧,若是脚受伤了,就让府医过来看看。”

    苏倩云哪里肯,一脸不乐意的瞪着那丫鬟,伸手就一巴掌打在了那丫鬟的脸上,五根手指印子顿时显现出来。

    谁知道那丫鬟也是个横的,抬手就还了苏倩云一巴掌,打的苏倩云一愣一愣的,不知所措的立在那儿,似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打她。

    她刚要开口,那丫鬟却是昂着头道:“我是王爷王妃的丫鬟,就是有错,也轮不到你来管教,若是王爷王妃觉得我不对,便是打我板子,我也毫无怨言,但是你不行!”

    丫鬟说的义正言辞,不卑不亢,让菱花窗后的林玉安看得一清二楚,她忽然间就觉得这个丫鬟与众不同。

    苏倩云听着便厉声喊叫道:“你个卑微低贱的下人,也敢跟我顶嘴,今儿我就让你看看我能不能管教你!”

    说着她就再次抬起了手,这时候一道软软的声音轻飘飘的响了起来:“这是谁,在我的院子里这般威风?”

    “哥哥福安,嫂嫂妆安!”

    余昊和阮凌音夫妻两个见了齐嘉和林玉安,恭声行礼。

    如今还让他们按照以前的称呼来叫,那是为着情分,若是按照礼数来说,他们是该行大礼的。

    余昊是读书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不过他的目光从林玉安一出来就一直紧紧黏在她身上,半分也不愿意挪开。

    他有时候在想,若是十七岁那年,他在王家三房的正屋那儿,把在墙角偷听的她抱在怀里,让人误以为他们有了肌肤之亲,而因此将林玉安许配给了他,如今她会不会站在的是他的身旁,而不是大哥的身旁。

    这样的想法不止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像执念,驱之不散。

    林玉安并不知道余昊的心思,她此刻现在余嘉身边,微微仰着下颚,很是蔑视的瞧着苏倩云。

    阮凌音没有想到林玉安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她知道苏倩云是她的客人,还是为了一个下人来驳她的面子。

    她心底升起的不悦几乎要将她淹没,可理智却告诉她:别动气,好好说话,她很快就要搬走的,等她走了,荣国公府才完全成了自家的天下。

    这般想着,她面上总算没有表露出那种不悦的神色。

    “嫂嫂,您别生气,这是我的闺中密友,尚未出阁,所以有些礼数不周,还望嫂嫂海涵。”

    阮凌音说着又拉了拉苏倩云道:“还不快给我嫂嫂赔礼,嫂嫂最是宅心仁厚,不会怪你的。”

    苏倩云看向林玉安,神色忽然就软了下来,眼神娇羞的睃了一眼齐嘉,脸上顿时浮现出了两片红霞。

    “王妃恕罪,小女子只是一时气急,失了分寸,王妃您就饶了我吧,以后再也不敢了。”

    说着竟拿出张粉色绣杜鹃花的手帕压了压眼角,似乎那儿真的有泪水似的。

    林玉安看着她故作娇羞的模样,只觉得心底无比恶心。

    这种做作的模样真是让人反感。

    “瞧着苏姑娘这模样,倒像是我家丫鬟先动的手,又辱骂了你,让你受了委屈,倒真是该罚。”

    林玉安淡淡的说着,苏倩云果真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仍旧委屈巴巴的模样。

    林玉安就问那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道:“回王妃,奴婢姓周,名巧儿。”

    “周巧儿?”林玉安点点头,又道:“你打了客人这是事实,我要罚你,你可甘心?”

    巧儿便道:“王妃赏罚分明,奴婢心甘情愿受罚。”

    听着这周巧儿说话,林玉安觉得很舒服,“行,那就罚你三个月的月银,扫一个月院子。”

    巧儿道:“谢王妃!”

    苏倩云一听气急:“三个月的月银就抵了我这一个巴掌?!”

    林玉安挑眉,神色有些不耐:“你想怎的,莫非是要我把她的手脚都看下来以解你心头之恨?那苏姑娘还真是心肠歹毒,实属毒妇了。”

    苏倩云只觉得自己像吐了一只癞蛤蟆,恶心到自己了。

    她跺脚气道:“你才是毒妇!胡说什么呢!”

    阮凌音见越闹越不像话,声音冰冷道:“凌婉,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倩云身子不适,带她回去歇着。”

    阮凌婉被眼前两个女人的对话惊呆了,这个王妃说话还真是毒辣,随便就把一向口齿伶俐的倩云姐姐套进了话里。

    听见姐姐明年发怒的声音,阮凌婉也不敢再耽搁,当下忙去拉苏倩云,拽着她往梨雪居的方向去。

    等两人走远,阮凌音才面带歉意道:“嫂嫂,您别生气,都怪我,早知道会惹嫂嫂生气,就不该带她们过来给您请安的。”

    林玉安听着是阮凌音的话,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她一眼。

    阮凌音这话说的真是耐人寻味,什么叫惹她生气,这话乍一听是没有问题,可经不起回味,这再想就觉得是她度量小,容不得人似的。

    她不喜欢阮凌音,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她喜欢耍小聪明,像这样的话,她只怕也是在肚子里过了几遍的。

    余嘉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林玉安的不悦,冷冷的看了阮凌音一眼,那种冰冷的目光让阮凌音刚想要说出来的话顿时就卡在了嗓子眼儿。

    “你们若是没事就回去吧,不需要来请什么安,往日二弟如何过的,如今还是怎样来,不必坏了规矩。”

    余嘉说完就扶着林玉安的肩膀回了正屋,留着两人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

    阮凌音是真的被气着了,不是她度量小,实在是这两人太能膈应人了

    余嘉也太护短了,她不过才说了一句,他竟说什么不要坏了规矩,让他们以后这会儿不必过来请安,听听这说的什么话,活像是她心术不正,别有目的的过来请安。

    她怎么就没有碰上这样的男人!

    阮凌音气呼呼的,见余昊还是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心里更是鬼火直冒,甩袖先一步走了。

    余昊见是阮凌音气冲冲的走了,又忙跟了上去。

    “跟着我作甚,你也该去哥哥嫂嫂那儿问问,可有住处给你的,今儿晚上就宿在他们院子里,何苦跟着我这个不懂规矩的人!”

    听她说话就知道只怕是心里有气还没有发,余昊也没有多说,只道:“嫂嫂说话你别总是顶撞,带着些不三不四的人,她不喜欢也是情有可原。”

    说完竟也负手走在了前面,并不打算来宽慰她两句。

    阮凌音这下是真的心痛如绞,她被别人的夫君欺负了,自己的夫君还对她不闻不问,指责她不该顶嘴。

    她杵在那儿,眼泪就扑漱扑漱的落了下来,因怕被人瞧见,她走到一旁树冠的阴影下,拿着手帕偷偷抹起泪来。

    一旁跟着的丫鬟提着灯过去,却被训斥道:“走远些,反正都是瞧着我眼恶的!”

    她怎么能不生气,她不喜林玉安,因为她看得出她的夫君喜欢她,可是晚饭后她还是提议散步去南园见哥哥嫂嫂,就是为了余昊能够多看她两眼,明白她的好体贴她,夫妻有了感情,才能宿在一处,才能有子嗣……谁知竟是这么个结果。

    说明了,余昊的眼睛里就没有她,从来也没有,她做什么也是徒劳无功的。

    心底凉薄的似腊月飞雪,阮凌音眼底的暖意渐渐被侵蚀的一干二净。

    而回了房里的苏倩云此刻却并没有似的捶胸顿足,反倒坐在床沿,眉目含春的捏着手帕。

    她问自己的贴身侍女道:“今儿你也瞧见了靖南王,可也觉得他俊美无双?”

    丫鬟知道自家小姐的心事,不敢说不是,只道:“是极美的,奴婢瞧着倒是适合给小姐做姑爷。”

    苏倩云听着噗嗤一笑,嗔骂了几句,心底却是愈发的没个边际了。

    且说林玉安夫妻两进了屋,丫鬟打水洗漱,两个人脱了外衣,只留了里衣,一起上了床榻。

    齐嘉有夜读的习惯,此刻南雨来挑了灯芯,屋子里亮了许多,林玉安从枕头下的暗格里拿了一个小匣子出来,里面是她一些很重要的田产地契,还有当初公公给两个孩子的六万两红包以及外祖母留给她的一些傍身银子。

    她盘腿坐在那儿,抱着匣子一脸财迷的清点着匣子里的东西,余嘉正倚在送福童子的大迎枕上看书,忽然问林玉安:“薇表姐的婚事定在哪一日?”

    林玉安漫不经心道:“是下个月十二。”

    “那岂不是立冬之后了?”

    林玉安有淡淡的应了声是,满门心思都落在那匣子里。

    “去金陵的话,走水路最快,不过等到下个月,只怕河上结冰,没法行船,改走陆路太颠簸,你可想好了哪日出发?”

    林玉安听了一愣,她最近忙的很,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想了想她又望向齐嘉:“你觉得什么时候走好些呢?”

    齐嘉略一沉吟,这才道:“不如咱们这个月底出发?”

    “这会不会太早了?”

    齐嘉摇头,笑道:“金陵距离南水庄只有几十里地,咱们先去南水庄,去你长大的地方看看,等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再去金陵,岂不两全其美?”

197 避子汤(我害怕)

    林玉安听着余嘉的话,一双杏眸睁的大大的,眼波流转间一口小啄在余嘉的唇上。

    这个男人为何能这样深得她心,即使在那么多的误会之后,那么多的伤害之后,她还是心甘情愿,毫不后悔的甘为他胸口上的那颗朱砂痣。

    “这么高兴啊?”

    余嘉宠溺的伸手把玩着林玉安乌黑顺滑的青丝,林玉安痴痴的望着他一双眸子出了神,反应过来不由暗暗啐了自己一口,都看了这么多年了,竟还没有看得厌烦。

    余嘉心底丝丝的甜蜜,翻身吹灭了蜡烛,骑身而上。

    清晨的朝露盈盈圆润的凝结在竹叶尖上,不等风吹,已经溜溜的顺着叶脉滑了下来。

    林玉安被屋外清冷的风惊去了睡意,悠悠的睁开眼,伸手往身旁探去,发现余嘉竟然不在,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

    “余嘉!”

    林玉安习惯了这般称呼他,当下也没有多想,开口喊道。

    屏风外响起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不多时,门吱呀一声,齐嘉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怎么不多睡一会,昨儿晚上睡得可好?”

    听着齐嘉明知故问的话,林玉安羞恼的在他胸口捶了一拳,这才觉着身上疲软无力,险些栽了下去。

    齐嘉忙把手上端着的碗放下,伸手把她拉了回来。

    “小心些,多大个人了。”

    齐嘉把她抱到床内侧,确保不会再摔下来,这才再次端起碗来,轻轻的吹了吹。

    “南雨她们人呢,我醒来屋外竟没人应我。”

    齐嘉柔声道:“我怕她们行动间把你吵醒了,让她们都退下去了。”

    林玉安点点头,这才看向齐嘉手里的汝窑洛神赋花碗,笑道:“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说着就伸长脖子去瞧,却是闻见一股难闻的苦涩,是药!

    齐嘉顺手把她揽了过来,“这个是给你补身子的药,快趁热把它喝了。”

    林玉安一听,立刻摇着头就从齐嘉的怀里钻了出去,跑到床脚坐着,如何也不喝药。

    “乖,听话,把药喝了有好吃的。”

    齐嘉见诓不住林玉安,便用好吃的引诱她,谁知林玉安仍旧不听,小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

    他只好放下碗,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沿处,悠悠道:“这药喝了对你有好处,快过来,听话好不好?”

    林玉安有些动摇,可她就是不愿意大早上吃这般苦的东西,便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汤水太苦了,能不能等会儿吃了早膳再喝药。”

    闻言,齐嘉神色闪过一丝不自然,又道:“不行,空腹喝才有效果。”

    趁她松动间忙端了药过来,又哄着她喝,谁知林玉安却忽然耍起了小脾气,伸手一推,一脸不悦的嘟着嘴坐在一旁。

    这一推,却是把一碗药倒了个七八分,她犹不解气道:“我好好的,为何要喝这劳什子苦玩意儿,说了不喝就是不喝。”

    齐嘉看着这一地的药汁,一言不发,站起身往外走,“我再去盛一碗。”

    林玉安却是瞧出了几分端倪,忽然叫住他,“你为何一定要让我喝这个?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哪里有什么事,你别多想。”

    齐嘉到底还是有些心虚,声音低了下去,脚下顿了顿又继续往外走。

    林玉安并不打算就这么任由他去,心底有些发凉,却仍旧执拗道:“你若是不肯说,我这就拿了这撒在地上的汤汁去问郎中,倘若你骗我……”

    她的声音越发清冷,说到后面竟有些哽咽。

    齐嘉心知此事瞒不住了,便转身回屋,关上了门。

    “不哭不哭,都怪我,不该瞒你。”

    齐嘉温声哄着,林玉安却是动了真怒,抬手用力的打了他几下,可打了又觉着心疼,心下更是委屈。

    见她这副模样,齐嘉心头也酸涩起来,伸手把她紧紧的抱在怀里,身子有些颤抖道:“我只怕有些话说出口会让你害怕,总是瞒着你,不与你说,你若是心底有气,尽管打了我,我也没有半分怨言。”

    林玉安红着眼睛,静静的由他抱着,半晌才道:“那究竟是什么药,为何一定要我喝?”

    齐嘉犹豫着,缓缓道:“避子汤。”

    林玉安整个人如遭雷击,带着不可置信的目光望着眼前这个男人。

    他竟然要她喝避子汤?

    她只听说过,皇帝会给一些他不大喜欢的嫔妃喝避子汤,或者是家里没有正室大娘子的,为了避免乱了嫡庶,会让行过房事的妾氏服下避子汤,却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主君,逼着自己的正室大娘子喝下避子汤的。

    人都说,开枝散叶开枝散叶,不就是为了能多子多孙,家族世代荣耀吗?齐嘉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哪般?

    齐家此刻只觉得林玉安的眼神像是一块烙铁,在他的心口烙得生疼。

    “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有些害怕的抱住她,紧紧的,似乎生怕一松开她就跑掉似的。

    林玉安挣扎着不让他抱,却还是让他得逞了。

    “我从未想过,这辈子第一次喝避子汤,竟是你亲自端给我的。”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嘴唇都有些打颤,虽被齐嘉抱着,却挺直了腰杆,眼泪已经不再流了。

    “你若是瞧不起我,大可和离,让配给你生孩子的女人进了这府里,好做你的靖南王妃。”

    齐嘉声音也哽咽起来,将脑袋埋在林玉安的颈窝处失声痛哭。

    这是他第一次在林玉安面前这样,林玉安原本还生着气,听他哭了起来,心底无端端的就慌乱起来,竟伸手摸着他脑袋,问他怎么了。

    齐嘉把她抱得紧紧的,不让她看他此刻的面容。

    林玉安对他真的狠不下心肠,见他这样,心底也是软了下来。

    “别哭了,别哭了。”

    齐嘉声音沙哑低沉:“你不许说和离的话,这辈子也不许!”

    听着这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话。林玉安心底的气顿时烟消云散,原来他是因为这句话才被气哭了。

    半晌,齐嘉心情平复下来,这才松开林玉安,却是转身就要往外走。

    “做什么去,莫非还要去盛一碗汤来?”

198 想要护你周全(妇人心)

    齐嘉闻言脚下一顿,头也不回道:“若不是担心你进鬼门关,我怎会让你喝这东西,不愿意喝就罢了,生多少我也养。”

    他的话如同孩子赌气说不吃糖一般,林玉安在后面笑得直不起腰来,只觉得眼泪鼻涕一把,最后还是喜笑颜开,一时间竟尝遍了百般滋味。

    可她不知道的是,齐嘉其实是害怕,害怕自己熬不过去,撒手人寰后无人能护她周全啊!

    所以他宁愿不要孩子,只要她好好的,他才能安心。

    而林玉安却被他娇宠得越发不爱动脑子了,齐嘉像是给她撑起了一个保护的屏障,外面斗得你死我活,她仍旧过的活色生香。

    这事儿之后的第二日,一直客居在外的东平伯回京,皇上又大刀阔斧的削了一批人,说是尸位素餐,白吃粮食,一时间朝堂风声鹤唳,可东平伯却是在经历了两朝没落以后开始平步青云。

    历经多年没有久居京城,东平伯夫人回京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客登门,也算是热络一下旧关系了。

    她们一家老小在边关住了这么些年,回京只觉得世事沉浮,有些曾经如日中天的世家大族如今也落魄了,就说英国公府,如今连牌匾也撤了,还有王家,在过去,那是多么繁盛的家族。

    从前门前水泄不通,车水马龙,登门拜访的人如过江之鲫,几乎要把门槛踏烂,如今却是门可罗雀了。

    东平伯罗家曾经也是这般光景,好在枯木逢春,如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这不,十一月十三这日,东平伯夫人就低了帖子亲自登门拜访,盛情邀约林玉安阮凌音等内宅妇人在十一月二十这日去东平伯府吃热家酒。

    所谓热家酒,是大周的习俗,就是久未回家,一般就会邀请亲朋好友到家里聚一聚,说是能够沾人的阳火,去阴秽邪物。

    林玉安还是第一次见过东平伯夫人。

    约莫四十五六岁,身材微微发胖,面若圆盘,总是笑眯眯的,看着很是面善。

    她见着了林玉安,便连连称赞,“好个精致的人儿!”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道:“王妃不要介怀,我这人在边关跟那些妇人们习惯了直来直去,有什么话都憋不住,这才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她这马屁拍得林玉安心情舒畅,并没有觉得不舒服。

    于是她也回笑道:“东平伯夫人不必拘礼,你这样的性子最是好的,总比那起子说话转弯抹角的人强上太多了。”

    东平伯夫人听了就笑道:“得王妃这一句夸赞,我回去也能给她们夸耀一番了。”

    因为还有别家要去请,为了表示诚意,东平伯夫人都是亲自登门,所以也没有在林玉安这儿多坐,拿了两张帖子给林玉安,就笑着告辞了。

    两张帖子,自然有一张是她的,还有一张是阮凌音的。

    许妈妈亲自送了人回来,让丫鬟收了东平伯夫人用了的茶杯下去,这才对林玉安道:“这东平伯夫人倒是个耳朵尖的,知道谁尊谁卑。”

    林玉安但笑不语,捧着茶喝了一口。

    她自然是聪明的,刚回京就知道替丈夫笼络人心,还识大局知大体。

    这后宅妇人们往往就是靠女人心来给男人们拉拢借力的,东平伯夫人今儿这么早就来了她这儿,只怕就是为了表表诚意,让她知道她很是被重视。

    她既然来了荣国公府,荣禧居离梨雪居也不过一刻钟的路,她提也没有提一句,想来压根儿就没有想过要亲自过去一趟。

    只怕在荣国公府里,下人之间也知道她和阮凌音妯娌间关系微妙,虽说她们并不是真的妯娌,可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齐嘉和余昊也做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不可能说断了手足之情就断了,所以她和阮氏还是算妯娌。

    只怕东平伯自己不确定她的心思,所以拿这事儿来探她呢!

    若是她高兴,就让人把这帖子送去给了阮凌音,到时候这人也算是她请的,东平伯夫人不得罪人,若是她们关系真如外界传言那样不和,她自然不会让人送帖子过去,到时候阮凌音不高兴,也只能怪林玉安。

    说白了,这事儿东平伯两边不得罪,倒是做了那渔翁得利的人。

    林玉安不得不暗暗佩服东平伯夫人的手段高明,许妈妈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有南雨阅历不足,还偏着脑袋问:“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啊?”

    许妈妈就笑骂了她一句:“蠢丫头,你无故问这些做什么,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这些且先不提。

    林玉安自然是命人给阮凌音送了帖子去,阮凌音听闻东平伯夫人亲自来了荣国公府,却是只去了林玉安那儿,顿时觉得窝火。

    正巧阮凌婉央着想要出去逛逛,这下正巧撞在了阮凌音的火气上,被噼里啪啦的数落了一同,说的阮凌婉眼睛都红了,委屈的跺着脚跑了出去,和刚好过来的余昊撞了个满怀。

    “姐夫,对不起。”她说完又跑回了自己的屋子。

    阮凌音听闻是余昊过来了,便对一旁的苏倩云道:“你且先回去,看看凌婉那丫头,别让她气出了好歹,全都怪我,你快去帮我宽慰几句。”

    苏倩云知道阮凌音想要把她打发走,毕竟她来京城这么久,在梨雪居住了这些日子,甚少看见余昊往这边正屋来,想必新妇寂寞,也是情有可原。

    她笑着应是,转身款款的离开。

    在门口撞见了余昊,她忙侧身让路,余昊却摆摆手,示意让她先走。

    她也不矫情,点头先出了门。

    阮凌音起身去迎余昊,面上怒气已经半分不显了。

    “真是盼春风盼得,盼星星盼月亮也盼得,好难得把官人盼到了。”

    阮凌音笑语嫣嫣的去给他接了披风,随他一起往内室去。

    余昊听她说话有趣儿,难得的笑道:“还好让你盼来了。”

    阮凌音让他在临窗大炕上坐了,红木炕桌上正放着刚才送来的帖子。

    余昊下意识的拿过来看了一眼,问道:“这就是东平伯夫人送来的?我进府就听说了。”

199 祸心再起(争风吃醋)

    阮凌音亲自给余昊斟了一杯茶,不经意的提了句:“可不是,特地送去了王妃那儿,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府里没有官人这个世子爷了。”

    余昊听了果真轻轻的皱了皱眉,端起茶若有所思的喝了一口。

    却道:“不过是须臾小事,不必斤斤计较。”

    阮凌音一听这话,面上就闪过一抹不悦的神色,却强笑着道:“的确是小事,不过既然如今夫君已经是世子了,妾身在想,是不是也应该把家里的一应事务交接一下,毕竟哥哥嫂嫂是王爷王妃,迟早要搬出去住在王府的人,这样让哥哥嫂嫂受累,也是我们的不对。”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阮凌音话音刚落,余昊便站起身,“那就等嫂嫂他们搬走了再说。”

    余昊进屋不过做了两刻钟的时间,听阮凌音说了总共才几句话,外面侍候阮凌音的洪妈妈就看见余昊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顿觉疑虑。

    进屋来问,才知道了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洪妈妈就道:“世子爷如今才是这荣国公府正儿八经的当家人了,那劳什子王妃自个儿也该把管家的对牌交出来,这般藏着掖着不给,怕不是想着府里的产业?”

    听着洪妈妈说的话,阮凌音更觉抓耳挠腮,心痒难耐。

    这边刚说完话,外面就有个仆妇在院门处问:“世子夫人可起来了?”

    屋里阮凌音听见动静,在窗棂探着脑袋看了一眼,是个头发梳的齐整的青衣妇人,她认得,就是那好能干的嫂嫂身边的许妈妈。

    洪妈妈听了就应道:“让她进屋禀话。”

    阮凌音面色一沉,很不满意洪妈妈擅作主张,洪妈妈因说道:“夫人如今是这府里的女主人,这府里的人哪一个不是夫人的丫鬟仆人,您是主子,自然该有主子的风范。”

    这话听得阮凌音很是受用,于是就消了怒气,仰着下巴等着许妈妈进屋。

    许妈妈进屋来,只问得淡淡似踏雪寻梅的幽香,从五蝠梅开的锦绣屏风穿过,屋子里一应物件儿整齐崭新,俱是红木打的,贵气非凡。

    因是第一次来这院子里,她忍不住多瞧了一眼,到了阮氏坐的罗汉榻边,只见她傲慢不似平常,心下微敛。

    “许妈妈亲自来,是有何贵事?”

    洪妈妈开口问道。

    许妈妈摆手,笑道:“谈不上贵事,不过是我家王妃想要请世子夫人去南园坐坐。”

    她言辞间把两人的地位悬殊说的很是清楚,阮凌音心底无由来的就生出一股子怒气来。

    她轻笑一声,道:“有何事?这都该吃午膳了,这会儿巴巴叫我过去,我这人自幼身子弱,不能饿着,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我用了午膳,午憩之后,再过去吧。”

    许妈妈听阮氏说话的口气,知她心中不爽,对自家主子大有不悦,便也打着太极道:“王妃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你初来荣国公府,有些事务还不熟悉,想同你说道一下,既然世子夫人没有时间,便罢了,我这就去回了王妃。”

    许妈妈说了就微微福身,转身往外去了。

    屋里留了洪妈妈和阮凌音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到了郁闷的神色。

    “这就是说……王妃要把对牌交出来了?”

    洪妈妈像是后知后觉,阮凌音把茶杯重重一放,险些悔青了肠子,掩在袖子下的手捏得紧紧的。

    “她既然是要把府中对牌交于我,为何不让婆子把话说清楚,这样遮遮掩掩,我怎会知道她的意思,说白了,她就是不愿意,没诚心要真的交还给我!”

    洪妈妈想到刚才,不敢再说话。

    南园那边,许妈妈一五一十的把刚才在梨雪居发生的事给林玉安说了一遍,林玉安端着茶杯淡淡一笑。

    许妈妈自然不是那种喜欢造谣生事的婆子,能让她都觉得不高兴了,想必刚才阮凌音的确做的太过分了,当下便道:“许妈妈,她既然不识好歹,那这事儿就押后再提,倘若她晚些时候过来找我,就说我身子不适,在屋里小憩,不见人。”

    许妈妈见自家主子笑得很是狡猾,发现自己竟越来越猜不透她的心了。

    不过这一日林玉安的确都在屋子里,没有出过门,听南风说起她去厨房端燕窝粥的时候,碰见门口的春荷,以为是世子夫人让她过来的,让她进屋,她却急急的走了。

    林玉安坐在窗边,盘着腿,端着燕窝粥热热的喝了一口,身上暖和了许多。

    这已经入冬了,真是一日比一日冷。

    南雨戚在一旁,看林玉安传针走线。

    南风在一旁熨烫衣裳,不解道:“夫人,这天儿愈发的冷了,您何苦还要亲自做这些事,吩咐下去,府里不是养了绣娘吗?”

    林玉安听了就不由一笑,“王爷的里衣,是要贴身穿的,别人做不好,便是做了,他也不爱穿。”

    这话倒也是事实,南雨想到那日拿去洗的那件里衣都已经很旧了,磨损厉害,看针脚就知道是出自她家夫人的手下。

    林玉安自然也是知道的,不过以前她一直疏于管这事儿,且因为中间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更是没管,谁知道余嘉竟一直穿着她在待嫁时给他做的那一身里衣。

    她看到的时候也是哭笑不得,既心疼又心酸,这才急急的赶着要给余嘉做两身内里穿的衣服。

    余嘉今儿入宫去了,说是皇上有些事找他,这会儿快要到吃晚饭的时候还没有回来。

    冬日天要黑得早些,等太阳下了山,许妈妈就不许林玉安再做针线了。

    林玉安知道许妈妈是为了她好,也不倔强,问今晚吃什么。

    许妈妈:“厨房那边送过来的食单还在这儿。”

    她说着就把袖子里的一张对折了几次的白纸拿给林玉安看。

    纸上整齐的列着几样菜:翡翠凤尾酥,鱼跃龙门,春睡海棠羹,玉露清蒸蛋……

    林玉安皱了皱眉,许妈妈知她心中不甚满意,便道:“厨房说今日来送菜的人提了一袋子河虾过来,说不知道夫人吃过没有,所以没敢做。”

    林玉安听了,便笑道:“江南人,许妈妈猜我吃过没有?”

    她说着就已经起身,准备往外去。

    自家主子那点爱好,许妈妈也是知道的,便让人把小厨房收拾一下,“夫人就在院子里等吧,我去让人把那河虾提回来。”

    林玉安点头,往小厨房去了。

    南园因为之前就是给余嘉这个世子住的,小厨房也很大,屋子里一应俱全,南风自告奋勇的来烧火。

    不多时,许妈妈身后跟着两个上衣下裤的小厮走进来,两人抬着一盆红彤彤的虾。

    让人给了赏钱,把小厮打发去了,林玉安让洗了一把大葱,要了姜蒜,把河虾洗净之后开水下锅,放下准备的东西,就等着虾出锅了。

    她母亲原本是京城人士,随父亲去了江南之后,有些吃不惯那边的吃食,可独独这水煮大虾,剥了壳蘸醋吃,她很是喜欢。

    那时候方大娘子却极不喜欢,大厨房便不做这个,她爹就在母亲的院子里让人给打了个小灶,母亲就亲自下厨,她还是做莲藕羹,说起来这都是她幼时最美好的记忆。

    没一会儿,虾煮熟了,变成了彻头彻尾的红彤彤的颜色,林玉安就教南风南雨剥虾,自个儿也忙碌起来,一扫完地的周巧儿怯生生的站在门外往小厨房里看,林玉安对她记忆犹深,便笑问她:“巧儿?你在这儿做什么?”

    周巧儿便道:“王妃……我想看看有没有哪里我帮得上的。”

    林玉安见她热心勤快,就让她进来,也交了她剥虾,然后领着三个人在灶台处忙活起来。

    这边许妈妈帮着和面,擀面皮出来。

    林玉安也是突发奇想,想做虾肉香菇饺子,以前母亲是做的虾肉抄手,不过她觉得包抄手麻烦,这才想做成饺子,能蒸能煮,岂不妙哉?

    屋里的人忙得热火朝天,屋外不断有人在院子外也心急火燎的瞧着。

    林玉安此刻一门儿心思在做饭上,也不管外面那些人。

    阮凌音见晚膳都摆上桌,南园那边依旧没有消息,便对洪妈妈道:“莫非她真的不打算叫我过去了?”

    洪妈妈也不知如何回答,只道:“夫人莫要心急,或许吃了晚膳,就有人过来了。”

    听着许妈妈的话,阮凌音将信将疑,这心急火燎的急了一下午,这会儿肚子也有些饿了,她也不再多说,先坐下吃饭。

    “怎么倩云和凌婉两个人还不过来吃饭,一下午也没有看见她们俩?”

    洪妈妈忽然反应过来,想起下午阮凌婉和苏倩云说要出门去,让她转告阮凌音,她竟然忙着把这事儿给忘了。

    “夫人,都是我不好,下午的时候,两位小姐就说出门去了,我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会儿应该也要回来了。”

    洪妈妈转身看了一眼天色,声音里陪着小心。

    是以,阮凌音也不再多问,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看着这一桌子菜式,心头忽然间觉得索然无味。

    这般想着,她又搁了筷子,不过坐了片刻,眼泪就突如其来的落了下来,

    洪妈妈被吓了一跳,毕竟阮氏在家做姑娘时,从不是这种眼泪多的人儿,可近来都哭了好几场了。

    她面露忧色,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抹起泪来。”

    阮凌音心底苦涩难言,还没有说出个为何,愈加伤心起来,伏在桌上哭得双肩颤抖。

    等过了伤心时候,屋外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洪妈妈递了帕子给阮氏,哄她道:“夫人莫伤心了,哪个新嫁妇都是要走这么一场的,等过了,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门外,“可别见姊妹看见,会笑话,回去传了给老夫人听,也要伤心一回了。”

    阮凌音这才抹了眼泪,正襟危坐。

    阮凌婉同苏倩云两个欢天喜地的走进屋,后面的丫鬟提了满满的东西,还跟着一个眼生的少女,看着约莫十六七岁。

    “这是谁?”

    阮凌音问道。

    苏倩云看了一眼洪妈妈,“洪妈妈,我有些悄悄话需说给姐姐听,你且带人出去一下。”

    洪妈妈又看向阮凌音,见她点头,这才带了屋里人出去了。

    “做什么这般神神秘秘的?”

    苏倩云这才拍了拍手,笑道:“这个是我送给姐姐的礼物。”

    “礼物?”

    苏倩云点头,这才让自己的贴身侍婢把那眼生的丫鬟带了出去。

    坐下喝了一口茶,缓缓开口。

    “凌音,你猜这人叫什么名字?”

    阮凌音猜不到,摇了摇头,苏倩云笑得得意,口中悠悠吐出三个字:林玉卿。

    “其中有何典故?”

    阮凌音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很是不解。

    苏倩云道:“这是被人家卖了的姑娘,我见她长得清秀,就问她家室清白,她说她家里有三个姊妹,和她母亲走散了,如今走投无路,我又问她姐妹各叫什么名字,你猜她说什么?”

    阮凌音不笨,话都听到这个份儿上,也猜到了大概,便说:“这是王妃的姊妹?”

    苏倩云见她猜到了,不免扫兴,却还是点头,“不错,的确是,靖南王妃的闺名玉安,姓林,错不了,你也看见了,这丫头同王妃长得也有几分相似。”

    阮凌音想了想,还真是这样。

    “凌音,你若是帮我一个忙,我就把这个姑娘送给你,如何?”

    这么说来,苏倩云并不是打算把林玉卿直接送给她,阮凌音眼底的光亮暗淡了些,却挑眉道:“你说说什么忙。”

    苏倩云便凑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阮凌音一听她说完,立刻拒绝,“这事儿不妥,姻缘的事不可玩笑,且伯母若是知道我允了你做出这事儿,只怕会恨我一辈子,连带我母亲她也要记恨的。”

    见她直接拒绝,苏倩云也没有恼怒,而是耐着性子道:“这么急着拒绝做什么,这事儿成了,对你只有好处的,你也不想想,王妃的妹妹当牛做马的伺候你,那王妃就永远被你压了一头,且我若是做了侧妃,以后我们俩不是也能互相帮衬,总比你一个人孤立无援的强吧?”

200 你的故人(否认)

    阮凌音听了苏倩云的话果真有了几分心动,毕竟苏倩云若是嫁给齐嘉,成了靖南王侧妃,能给林玉安添堵,她看她还如何整日里这般摆架子。

    可她心底也是有疑虑的。

    毕竟林玉安可不是好惹的,就是她,也在她手下吃了好几次亏了,再加上如今她身份不凡,若是这事儿没成,反惹了一身腥骚倒得不偿失了。

    可是眼前苏倩云手上的筹码刚好戳中了她的心窝,让她觉得心动不已。

    暗自寻思片刻,才对苏倩云道:“倩云,这事儿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你若是能成好事,我自然也是喜闻乐见的。”

    苏倩云听她说话这口气,想是答应了下来,想着心想事成,当下高兴的似云端麻雀,雀跃着喊着姐姐,亲姐姐。

    一个府里,演着几出戏。

    这边齐嘉刚回来,忙了一日,自然已经是饥肠辘辘,回了南园,就闻见了很是浓郁的香气。

    待进屋才知道,今日妻子亲自下厨,做了可口的菜式。

    进屋,就看见炕头上的大红色回纹百寿垫子上,两个孺实可爱的胖娃娃一个躺着,一个躬着在哪儿手舞足蹈的咿呀学语。

    一日的疲惫瞬间就被洗刷的一干二净,齐嘉在丫鬟端着的铜盆里净了手,把披风取下来,这才两步上前,笑意满满的抱了孩子来逗玩。

    “哟,晟哥儿也会说话了,叫爹爹,爹爹……”齐嘉脸上的喜悦毫不遮掩,晟哥儿虽在学说话了,可到底还要慢慢来,现在还是咿咿呀呀的阶段。

    齐嘉抱了晟哥儿,又忙去抱女儿。

    “我们姝姐儿饿了没有啊,比哥哥还要胖了,小胖子!”

    林玉安进屋就听见了齐嘉愉悦爽朗的笑声,也净了手过来,齐嘉见她过来,又放下姝姐儿过来抱她。

    “吃饭啦,这还有人……”

    林玉安见这众目睽睽下,齐嘉这样抱着她,脸上红扑扑的就想要躲开。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齐嘉对她的爱意实在是太放肆了,像八月天的太阳,炙热得让她避无可避。

    可是这种感觉也让人觉得很舒服,很踏实,有种被偏爱的肆无忌惮的感觉。

    齐嘉听了,知他害羞,便放开她,在桌边坐下。

    “今日怎么会自己亲自下厨,莫非是厨子做的饭食不合胃口?”

    余嘉整理了一下衣襟,笑着问林玉安,一边已经迫不及待的揭开自己的碗盖。

    透明的水晶皮里,清晰可见青色的菜叶和粉红色的虾仁,香味一瞬间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

    “反正也就我们两个的吃食,自己做也不累,这是我母亲以前教我的,她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并不喜欢这些有腥味的东西,去了南水庄之后,反倒是爱上了,听闻还是父亲在外面小摊上买回来的,母亲自己琢磨着弄出来的。”

    余嘉喉咙里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张嘴在水晶虾饺上咬了一口,咸鲜的香味在舌尖绽放,让人欲罢不能,葱花的香气又加深了其香味,使得味道更加醇厚鲜香。

    余嘉毫不吝惜的竖起大拇指,“实在太好吃了,我媳妇怎么这么厉害。”

    林玉安见他的神色,忍俊不禁,嗔道:“没个正形,锅里还蒸着有,慢些吃。”

    想着今晚南风南雨和许妈妈还有院子里的三等丫鬟周巧儿都来帮了忙,林玉安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就给她们也留了一屉,当下便对许妈妈道:“妈妈,这会子也没什么事需要你们伺候的,锅里的饺子也可以吃了,你拿一屉去,给南风南雨和巧儿分着尝尝吧,另外也送一屉去国公爷那儿。”

    想了想,林玉安还是补充道:“世子夫人那儿也送一碟子去吧,不必太多。”

    有些事,现在还不好闹僵,明面上大家都还要顾忌一些。

    齐嘉见林玉安刚才犹豫的神色,察觉有些不对劲,便问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怎么面色忽然就变了?”

    林玉安摇摇头,说着没什么事,又低头咬了半截饺子,心思有些飘忽。

    梨雪居这边,阮凌音也正吃着晚膳,听外面有人来,说是南园那边做了水晶饺子,特地送了一碟过来,统共十二个。

    苏倩云听了筷子一顿,阮淩婉就道:“不过是水晶饺子,谁没吃过,巴巴的送过来做什么?”

    阮凌音见外面那人还没有走,瞪了妹妹阮淩婉一眼,阮淩婉被她一瞪,生生的把剩下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阮凌音让身边的洪妈妈去赏个红封,等人走了,这才斥责阮淩婉道:“你一个没有出门子的姑娘,说话还是要注意些,嘴上没个把门的,殊不知祸从口出。”

    阮淩婉见姐姐面色肃然,心里纵然又些委屈,也只能低头听着。

    毕竟她能从北罔来京城散心,还是因为自己这位姐姐,若不是她写信给母亲,她哪里出的来,她可不敢惹她生气,她还没有玩够呢,不想这么早被送回去。

    苏倩云觉得·气氛有些凝重,且她与阮淩婉也交好,就出声想缓和一下气氛。

    “凌音,细想一下,凌婉妹妹说的也没有错,这靖南王妃骄纵惯了,靖南王又不振夫纲,她能好心的送什么饺子过来,且拿东西都是些寻常物件,只怕其中有什么猫腻,这东西绝不可入口。”

    闻言,阮凌音点了点头,她自然是不会吃林玉安送过来的东西,刚才也只是觉得妹妹来了京城之后性子越发张扬了,她自己有时候都会觉得深受其害,担心妹妹的性子步她后尘,这才会生气斥责。

    “我也知晓,不过凌婉的性子真是需要改改了,你便是要说,也该等人走了,这般当着人的面就胡乱说话,且你还没有定亲,别人若是中伤你,可是一辈子的事儿。”

    苏倩云对这些并不关心,她忽然放低声音道:“她既然要害你,不如我们就将计就计。”

    “什么计?”刚才还垂头耷脑的阮淩婉顿时就来了兴致。

    阮凌音一见她这模样,顿时又不悦的虎着脸,阮淩婉这才不敢再出声,三下五除二的扒拉了碗里的饭,气呼呼的就回了自己·住的东厢房。

    苏倩云扬声喊自己的婢女:“白芷,把那个玉卿姑娘带过来。”

    阮淩婉一听她喊玉卿姑娘,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看来苏倩云是想让林玉安的亲妹妹来顶这份儿罪,她原并没有动过这个念头,看着苏倩云一脸兴奋的神色,她也有些期待起来,若是林玉卿因为这个什么水晶虾饺出了什么问题,她就可以去找林玉安说道说道,到时候在给她安一个为保名誉,企图弑妹遮掩,到时候这是传了出去,她在京城里还怎么做人,以后京城里就只有她一个世子夫人,关于林玉安的种种,将再无人提起。

    一想到这个,阮淩婉就没由来的兴奋起来,甚至因为过于激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都有些颤抖。

    毡布帘子上的珠子被掀开,一个穿着半旧豆绿色裙子的少女走了进来,不同于初次见面时的邋遢,今日的林玉卿收拾的很齐整,不过因为穿的是阮凌婉的旧衣服,阮氏姐妹身材高大,衣服在她身上显得空落落的,很不合身,不过饶是如此,也比昨日刚来的时候受看得多。

    “世子夫人妆安,苏小姐妆安!”

    她姿态有些生硬的给三人行礼,心底却是疑惑不解,她的二姐姐不是做了荣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吗?怎么眼前的这位世子夫人她却从未见过,她的二姐姐呢?

    心思游走间,苏倩云招手让她走近些,声音很是平易近人道:“以后你就是伺候世子夫人的人,今日有碟子水晶虾饺,赏你了。”

    林玉卿听见世子夫人四个字,又抬头看了一眼头戴三凤呈祥赤金冠,身穿大红色蓝色芙蓉纹华服的少妇,心底又是一跳。

    她还从未见过这般贵气的妇人,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一样眼前这妇人是她的二姐姐林玉安,如果是她二姐姐,只怕她此时就不是站着给人行礼的人,而是如同眼前这和位苏小姐一样,受人尊敬,高高在上。

    心底五味陈杂,一旁一个中年妇人见她神游去了,粗声粗气的呵斥道:“主子同你说话呢!”

    林玉卿回过神来,忙蹲身行礼,“多谢世子夫人,多谢苏小姐。”

    白芷取了食盒里的那碟子煞是好看的水晶虾饺出来,有些心痛的放在了桌上。

    这样好看的吃食,她还真没有见过。

    却不只是她,惊讶的还有阮凌音和苏倩云。

    她们吃过的水晶虾饺哪里是这种,都是白皮,这样的水晶虾饺,她们也没有吃过,里面的馅儿清晰可见,香味也很是独特。

    不过两人都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小姐,又哪里会眼馋这点东西,很快就收回了呼之欲出的馋意,等着林玉卿把饺子吃了。

    林玉卿看见这水晶虾饺的一瞬间,眼睛里闪过一道亮光,她激动得忘记自己的身份,抬头问苏倩云:“敢问苏小姐,这东西出自哪位厨娘的手?”

    林玉卿这样说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二姐姐说是来荣国公府做了世子夫人,如今世子夫人不是她,有可能她是骗人的,可的确是进了荣国公府,或许……就是做了厨娘?

    白芷见她这样说话,立时就要出来呵斥,却被苏倩云摆手制止了。

    苏倩云托腮,面色含笑的问她:“你很好奇吗?难道做这道菜的人你认识?”

    林玉卿吃了一憋,支支吾吾的道:“我有个故人,她也会做这道菜。”

    “哦?”苏倩云故作惊讶的拉长声音,“这么说来,可能这位厨娘就是你的故人了?”

    阮凌音见苏倩云起了心思要捉弄林玉卿,也不出声,林玉卿小心翼翼的问她:“苏小姐,冒昧问一下,做这个虾饺的厨娘姓什么?”

    “好巧,同你一样都姓林,莫非你们是亲戚?”

    听了这话,林玉卿连连摆手道:“苏小姐弄错了,我没有什么亲戚,定是我记错了。”似乎又怕他们不相信,还不断重复,“一定是我记错了,对,就是记错了。”

    说着就抖着手捏着筷子夹水晶虾饺,可因为手抖得厉害,一块好好的虾饺,还没有进嘴里就掉了下去,她失魂落魄的低头去捡,去看见饺子好死不死的就落在苏倩云的桃粉色绣鞋上,她顿时一惊,抬头去看,果见苏倩云的一张脸沉得锅底似的,眉头紧拧。

    不过她看见林玉卿抬头畏惧的看她的时候,忽然就勾起嘴唇笑了起来,忽然间变脸让林玉卿有些难以适应。

    “对不,对不住,苏小姐……”

    林玉卿知道自己犯了错,话都有些捋不清了。

    “小事而已,我哪儿有的是鞋子,你快些把饺子吃了吧,我先回去换双鞋子。”

    苏倩云巧笑嫣然的对着阮凌音点了点头,起身留了一个丫鬟在这儿,自己回了西厢房。

    不多时,洪妈妈从房门在走进来,在阮凌音耳边低声道:“听闻这个是王妃自己做的吃食,还给国公爷那儿送了一屉二十二个,咱们的是十二个。”

    听说是林玉安亲自做的,阮凌音很是惊讶,不瞒别人,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进过灶房,更遑论做饭了,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

    林玉卿这会儿已经抛开了心里的慌张,沉浸在美食的诱惑里。

    她记得在南水庄的时候,王小娘的院子里总是传出这样的香味,有一次她路过花园,看见二姐姐的丫鬟端着一个瓷碗,二姐姐坐在秋千上,是不是从碗里夹一个这样的饺子出来,她当时回去就缠着母亲要,可母亲却把她斥责了一顿,说什么吃食没见过,要眼馋一个贱人的东西。

    如今想起来,二姐姐自幼就吃过的东西,她生平还是初次吃,

    她现在已经很肯定,这个厨娘就是她的二姐姐,不过她不能和她相认,让林玉安知道她如今也沦为了做下人,伺候主子的丫鬟,她可能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她是正房嫡出的姑娘,不能叫人笑话。

201 盐林来人(无趣)

    林玉卿吃完了整整一碟子水晶虾丸,等了半个时辰也没有什么问题,阮凌音就后悔了,早知道她也尝尝那味道的,真是可惜了。

    林玉安正在屋里看做冬衣的皮料,外间忽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往里面来,是刚才还在外面说话的南风。

    南风见林玉安朝她望过来,就正了正脸色,把手里撰着的一个信封双手递给了林玉安。

    林玉安见她模样,不疑有他,忙打开信封展开细看起来。

    这是三舅母的字迹,她认得。

    一目十行,林玉安很快就明白了魏氏的意思。

    信里说王萱薇的婚事退了,这隆冬将至让她不必冒寒远赴金陵,还提到母亲王庭珍在魏家暂住,已经定了三月回南水庄看看,然后就回京城。

    这前脚刚读完魏氏的信,后脚又有仆妇来南园,说是有她的信,外面的周巧儿接了信,林玉安听见动静,让她直接进来便是。

    接过周巧儿的信,才知道这封信是母亲王庭珍送来的。

    这两封信一前一后的,没有差多少时候,想必是一天送出来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明两个人住在一起,怎的要送两封信回来。

    心中生了狐疑,林玉安就放下魏氏那封信,打开母亲送来的那封信读了起来。

    写封信比魏氏的那封信还要长许多,读完,林玉安心底已经是怒火丛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当初她在金陵时,为了试探邱连华而带他去青楼,竟然成了祸端魁首。

    母亲王庭珍在信里细细说了王萱薇退婚的事。

    当初胭脂楼那白露姑娘,她如今还记得些许。

    是个貌美肤白,身量丰盈的女人,当初邱连华看她的目光就让林玉安觉得很是不喜欢。

    直勾勾的毫不避讳,眼神里尽是占有的神色,所以这也让林玉安对邱连华的印象不是很好,如今她才知道,她走之后,竟发生了那么多的腌臜事。

    魏氏带着三舅舅王忠君的衣冠回了京城,在京城办了丧仪,事事人非,这件事并没有大办,林玉安去的时候,也就只有三舅舅的几个故交和大舅舅二舅舅在,当然也有不少人家送了吊唁的礼,不过正是应了那句人走茶凉,来的人寥寥无几。

    等魏氏报了丧仪回金陵时,王萱薇已经躺在床上只能汤药度日了,魏老夫人怕她伤心,瞒着她只说是风寒,后来才知道,竟是被闹病的。

    话说十一月初二那日,王萱薇和王萱蓉和魏家的姊妹们一同去给金陵何家的老太太贺寿,那日正巧邱连华也去了。

    在宴席上遥遥的见了一面,王萱薇知道那是自己要嫁的人,不免多看了一眼,只见他身后跟着个打扮似丫鬟,却又格外出挑,手上带着金镯子,头上插着银簪子的女人,当时并没有多想,只道是邱家待下人比别家更好的缘故。

    等到宴席中途,大家逗趣投壶,女儿家则玩起了掷话吟诗的游戏,她觉得有些闷,便离了食桌去亭子里坐坐。

    刚坐下不久,前面就走来一个女人,再看竟就是刚才在席上所见,邱连华身旁得那婢女。

    之前太远,瞧不真切,这会儿近了,才看的这丫鬟生得唇红齿白,眉目含春,姿态风流,只不过脂粉略浓了些,显得有些红尘俗态。

    却不曾想她竟然直直的朝自己走来,王萱薇心底无端端的就生出了几分不祥的预感,等她走近了,丫鬟就笑着问她:“这位姐姐,找谁?”

    谁知她却蹙眉不悦,很是不客气的道:“我同你家小姐说话,你且让开。”

    王萱薇是出身大家的姑娘,虽见她来者不善,且态度不尊,面上依旧保持着娴静的风范。

    “我适才见你跟在邱家公子身旁,想必是邱家的丫鬟?”

    白露见她这副软弱可欺的模样,心底不由更加瞧不起,微微扬起下巴,眯了眯眼睛,道:“丫鬟?你才是丫鬟,我是邱公子的钟意之人,听说你就是同他定亲的姑娘,邱公子道你是个很无趣的人,今日一见,果真是配不上邱公子的。”

    听她这般说辞,王萱薇心底虽满是苦涩委屈,可面上却不动分毫,只淡淡道:“看来你是邱公子的房内人了,不过你找我有何事?”

    白露见她装聋作哑,做出一副听不懂她话中意思的样子,就露出了一副冷笑的讥讽神色。

    “我奉劝你,回去一哭二闹三上吊都行,别嫁过来,否则你下半生也只能守活寡,我让你下不了蛋,更上不了堂!”

    丫鬟听她大放狂言,怒道:“你是哪来的泼皮腌臜,在这儿信口胡诌些什么,还不快滚!”

    这时候那边转角处出现了邱连华的身影,远远的,只让人觉得玉树临风,仪表堂堂,白露也见了他,忙从柱子后面绕路走过去,王萱薇眼眸水波莹润,看见她的未婚夫温柔的抚摸那女人的脑袋,温柔的问她:“去哪儿,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

    那女人说了什么她听不见,看见她挽着他的手臂,转身前,邱连华朝她这边望了一眼,不过他并不认识她,只见过画像,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没有多想,带着那女人走了。

    谁知这一回去,王萱薇就病了,连换了几个郎中都没有起效,魏老夫人忧心忡忡,不多时竟也病了,卧床不起,仍旧每日让人过来看。

    魏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瞧出了不对劲,拎了王萱薇身边的丫鬟细细盘问,这才知道了事情原委。

    魏老夫人听闻这件事,气的吐了一口浊血,直骂孽障,第二日就让人去邱家退亲。

    可王萱薇的病却仍旧不好,魏老夫人忧心忡忡,也缠绵病榻,府里人心惶惶,都不敢在老太君面前多说一句话。

    等到魏氏回来,也知道了这件事,气的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每日都在王萱薇身前打转儿,亲自看过汤药才让人喂下。

    林玉安知道魏氏可能是担心知道了会忧心,所以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王庭珍却是认为三舅舅自家对她恩重如山,所以一样她能为此想想办法。

    不过不管如何,这事儿她既然知道了,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这和邱连华,看起来仪表堂堂,没想到内里竟这般荒唐,一个青楼女子,他一个已经订了亲的人,一时风流也就罢了,竟随身带着,还带到了那样的宴会上,这让快要过门到邱家的王萱薇如何立足。

    想到母亲在信里所诉种种,林玉安心底不由想要怒骂一声,邱连华这个二百五,王萱薇愿意嫁给他,还是她从中劝说早知道他竟是这种货色如何她也不会去劝王萱薇。

    心里正腹诽着,齐嘉回来了。

    往日里他一般没事都不会出门,但凡出门都很少这么早回来,林玉安就不免疑惑的问他:“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一面亲自给他取下披风,递给了侍立一旁的丫鬟。

    齐嘉面色不大好,脸上没有半分血色,灰败的可怕。

    他顿了顿等林玉安上前,这才拉着她的手,径直进了内室。

    一进了内室,他就一脸倦色的环抱住林玉安,躺在床榻上。

    “怎么了?”林玉安伸手在他的胸口画圈圈,又把脸贴在上面,听着平缓有力的心跳声。

    齐嘉很喜欢这样的温馨,这样抱着她,感觉自己浑身都舒服的颤抖,把心上人放在心口,温暖的可以驱散一切烦恼。

    “没怎么了,就是想要抱抱你。”

    他说的很平静,林玉安心底的担忧消散了越多,过了一会儿,才缓缓的告诉齐嘉,王萱薇的事情。

    因为之前她去金陵时,齐嘉还没有回来,所以这事他不知道,时间一久,她也一直忘记告诉他了。

    听完林玉安的话,余嘉面色依旧平静,他只在乎自己心爱的人,旁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不过他唯一的一点关心,是因为听到林玉安说王三爷一家对她曾经的大恩大德。

    既然如此……“你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这事儿咱们也不能吃亏,你想怎么收拾那邱家公子?”

    林玉安嘴角一勾,露出了几分冷意,“嗯,我想让他后悔,后悔伤害了我薇儿表姐的一片芳心。”

    齐嘉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随即伸手轻轻抚摸起林玉安柔顺的头发。

    淡淡的桂花头油香沁人心脾让人欲罢不能。

    一番温存之后,林玉安起身提笔写了一等回信,让母亲不必担心,这事她不会不管,但请三舅母和薇儿表姐放宽心。

    第二日,褚玉院那边有丫鬟过来说国公爷有请,今日余嘉也在屋里,夫妻两个一起往褚玉院那边去。

    今日的褚玉院难得的热闹,因为自从荣国公夫人纪氏辞世之后,褚玉院就没有女主人了,媳妇们倒底是女眷,国公爷就免了请安,院子里就一日比一日的荒凉。

    今日林玉安和齐嘉两人一起进褚玉院的时候,就听见屋里有笑声传来,原来阮凌音一众人已经先到了。

    进屋去,林玉安发现阮凌音的妹妹和那个苏小姐都没有来,屋里除了阮凌音和余昊,还有四五个打扮得华丽非常的姐儿哥儿,还有两个妇人,绫罗珠翠,让人眼花缭乱。

    阮凌音也看见了林玉安和齐嘉,就笑着给她行礼:“王妃嫂嫂安!您今儿来得晚了,待会儿吃茶,你可要以茶代酒的自罚一杯,我可不管什么身份,反正是我嫂嫂,该罚!”

    她话音一落,众人哄堂大笑,因为林玉安和齐嘉到来而变得有些尴尬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随后两个妇人携着那一众哥儿姐儿给齐嘉和林玉安行礼。

    待一番礼仪完备之后,林玉安总算知道了这几位都是什么人了。

    原来是盐林纪家的两位太太,带着儿女们进京给国公爷贺寿,还有就是余华珠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她们也是到这儿来给国公爷商量嫁妆的时候。

    这两个妇人分别是纪家的三太太和六太太,两个人却是年纪相仿,看着这个纪三太太要微微胖些,打扮得十分华丽,东珠镶嵌的头面在她头上看起来熠熠生辉。

    六太太生得纤瘦一些,看起来小巴巴的,不过却显得她尖嘴猴腮,不好相处。

    比起纪三太太,这位六太太看起来很不好相处的样子。

    “珠姐儿和姗姐儿回来就跟着国公爷去了书房,想必父女几个有私话要说。”

    或许是因为林玉安的身份碍着,让她们都有些不自然,纪三太太又重复了一遍珠姐儿和姗姐儿去了国公爷书房说话的事。

    林玉安和余嘉坐在左边的竹枝纹直背交椅上,面色随意,却透着十足上位者的威势。

    屋子里气氛有些凝滞,阮凌音忽然轻笑两声,喊道:“卿儿,快去厨房里,问问招待客人的糕点可准备好了没有。”林玉安微微抬眸,从镶嵌着透明琉璃的玻璃隐约看到一个快步走出去的背影。

    “不必这样麻烦的。”

    纪三太太微微摆手,笑着对阮凌音道。

    阮凌音很是大气的摆摆手,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余昊,“我和世子爷也是很少见到舅母们,你们远道而来,不多日又要启回盐林了,不过是些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天气越发的冷了,外面风也越发大了,林玉安觉些无用的社交实在无聊,就对着南雨挤眉弄眼,想要求助。

    不过片刻,南雨刚才出去,不过片刻又折了回来。

    在林玉安耳边低语道:“王府那边说屋子出了什么问题,让您过去一下。”

    虽说她放低了声音,可在这种环境下,南雨的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林玉安听了,有些为难的看向齐嘉,这时候纪三太太就道:“王爷王妃,你们有事就去,这儿不必陪着,我们也不是什么娇贵的客人。”

    齐嘉却是明白林玉安的小心思,觉得啼笑皆非,却还是帮着林玉安道:“嗯,既然如此,那就失陪了。”

    余昊有些失望的望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嘴角翕翕,又合上了。

    林玉安笑得狡黠,这下总算远离了那些无聊的事了。

202 娃娃亲(反咬一口)

    林玉安和齐嘉两个人板凳还没有坐热,就从褚玉院出来了。

    不过既然是说了去王府那边,总要把戏做足了,毕竟荣国公待齐嘉一只如亲生儿子一样,甚至舍弃了自己的女儿,这份大恩,他们不能不铭记于心。

    出了荣国公府,林玉安就央求齐嘉,去醉香楼吃好吃的去。

    齐嘉素来对林玉安是百依百顺,自然没有意见。

    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十五这日,东平伯夫人这日的客,许妈妈来问要不要带两个孩子去,林玉安想了想,没有点头,东平伯府今日只怕客人众多,两个孩子还没有自保的能力,带他们去,她不放心。

    齐嘉知道她在想什么,温声道:“别担心,我今日出门很快就要回来的。”

    林玉安点头,忽然临出门前忽然踮起脚在齐嘉的额头上落下来蜻蜓点水的一吻,随即羞红了脸,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环佩摇动声快速离开了齐嘉的视线。

    因为齐明晟和齐姝兄妹两个被留在了府里,齐嘉等会儿又要暂时出门,所以林玉安把许妈妈留在1南园照看,自己带了南风南雨出门,又担心许妈妈那儿没人使唤,便又让周巧儿暂时跟着许妈妈。

    周巧儿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是林玉安有心提拔她,做起事来也更加用心了,倒是让许妈妈很是赞赏。

    今日的东平伯府可谓是宾客盈门,高朋满座,东平伯夫人为了应景儿添喜气,又特地请了城南回梦园的班子过来唱戏。

    府中热闹非凡,莺莺燕燕,燕肥环瘦,金珠彩缎,笑语晏晏,来的都是各家的当家大娘子,当然也有人接着这宴会,带了自家的适龄姑娘出来,夫人间互相想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你说我笑,很是喧嚣。

    林玉安虽然不喜欢喧杂的环境,可心情不错,倒是被感染了似的,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她刚跟着婢女走到她的席位前,就听见一声沉着有力的妇人声:“大嫂,二嫂!”

    阮凌音比她的反应更快,咦了一声:“三妹妹怎么也来了?”

    余华玥微胖的身子被一件月桂纹绛紫色华服包裹着,身后跟着个抱孩子的中年妇人,那怀里的孩子估摸着也就一岁的样子,长得很柔实,很是讨人喜欢。

    一旁还有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百蝶穿花烫金大袖的粉色衣裙,可衣服不是很合身,宽大的显得她越发瘦弱。

    林玉安早有耳闻,余华玥嫁去做了填房,那先夫人留下了一个女儿,想必就是这位了。

    不过余华玥不介绍,她也没有多问,总不过都是些和她没有什么关系的事。

    余华玥也不知道是哪根弦搭错了,往日里从不见这般亲近,这偶尔见了,竟滔滔不绝的说个没完。一旁的阮凌音被晾着,余华玥坐在她的位置上,她很是心烦你,可面上依旧保持着客气的样子,暂时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上。

    说着说着,余华玥忽然问林玉安:“大嫂,你看我这儿子,生的像他爹,以后定然有宏图大志,您抱抱?”

    余华玥抱着孩子,举给林玉安看。

    林玉安不想理她,可她也是做母亲的人,见孩子这般可爱,忍不住还是接了过来,那孩子倒也不认生,躺在林玉安怀里,忽然咧嘴一笑,逗得林玉安也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孩子多大了?”

    见林玉安欢喜,又问自家儿子的年纪,余华玥高兴地合不拢嘴,忙答道:“一岁零三个月了,孩子都是见风长,只怕再大些就抱不住了。”

    林玉安·赞同的点头·,忽然觉得自己都好久没有抱过晟哥儿和姝姐儿了,因为年关将至,府里大小事务都要她过目,每日里忙的脚不沾地的,乳娘每日里抱了孩子过来,她也只是抽空看两眼,就让乳娘抱回去了。

    忽然有些心疼两个孩子,林玉安不由苦笑,正好听余华玥问她:“大嫂,侄女儿多大了?”

    听她问这个,林玉安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刚好说到孩子们,余华玥无意之中问起的,说起女儿,林玉安心口忽然就是一柔:“还没有满周岁呢,如今不过六个多月。”

    闻言,余华玥就笑了起来,“姑娘家和儿子不一样,慢慢就长大了,年纪倒是和我家文哥儿差不多大,嫂嫂,实不相瞒,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一听余华玥有事要和她商量,林玉安心里就不由嘀咕着只怕没有好事。

    果然,就听余华玥放低了声音道:“嫂嫂,你看姝姐儿和文哥儿都是表兄妹,咱们又是亲戚,何不亲上加亲,给两个孩子订个娃娃亲,以后关系也更加近了不是?”

    一听是要给姝姐儿做媒,还是给她自己的儿子做媒,林玉安不由冷笑,齐嘉这般宠爱姝姐儿,不知道听说了余华玥想要把姝姐儿说给她的儿子做未来媳妇,会是一副什么反应。

    不过觉得好笑是一回事,答不答应是另一回事,且不说林玉安一直就不怎么喜欢余华玥的为人,也不知道她会教出什么样的儿子,只说一样,她现在给姝姐儿定下了,以后她长大若是不喜欢,这事情就不好办了,所以她是不会订什么娃娃亲的。

    一旁一直坐着静静听戏的阮凌音就爽朗一笑,对林玉安道:“嫂嫂,亲上加亲,您这是占了先,若是我有女儿,早就同三妹妹订下了!”

    林玉安面色不变,目光却变得冷冽起来,盯得阮凌音直发寒。

    “世子夫人何故这样说,要说起来,你和三妹妹才是亲姑嫂,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也拿大,给你们做个见证,以后世子夫人生了女儿,定是要同文哥儿做娃娃亲的,可别出尔反尔啊!”

    这下不仅是阮凌音长大了嘴一时怎么也合不上,一旁的余华玥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她哪里想到这莫名其妙的就给儿子定了二哥家的儿子。

    虽说二哥才是她的亲哥哥,可二哥只是和荣国公府的世子,大哥虽不是她的亲哥哥,可人家是靖南王,以后大哥的女儿就是郡主,如郡主和取国公家的小姐,差别可不是一般的大。

    两人惊讶间,林玉安已经扬声道:“今日各家的当家夫人都在,不妨都来做个见证,二弟妹和三妹妹也交换个信物,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不过人呢还是应该言而有信,大家说是吧?”

    周围的盛装华服的妇人们纷纷看过来,见是靖南王妃,就是不知道原委的也凑热闹起哄起来,一时间,两个人被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最后实在下不来台,余华玥只好从头上随意抽了一根银钗下来,而阮凌音心头盛怒,死死的按捺住,把腰间挂着的一个素色香囊取了下来,随意的放在桌上。

    明眼人都知道,两家要订娃娃亲只怕是一场误会,可有时候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这玩笑也就成了真事了。

    毕竟靖南王妃想要收拾她们,那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她们也只能装作不知道,且比起得罪靖南王妃。还是得罪她们两个吧。

    余华玥没想到阮凌音连敷衍都懒得,就拿了这么个破香囊就打发了她,这是看不起她,还是看不起她儿子呢!

    她把香囊扔给婢女,拍的桌子重重的站起身,转身就往自己的位置去,不欢而散,林玉安意味深长的对着阮凌音勾唇一笑。

    这个笑容落在阮凌音眼里,却像极了一个嘲讽的巴掌,她牙槽紧咬,这才没有怒骂出生。

    谁知道林玉安竟道:“二弟妹好像心情不佳啊,可别多心,你这肚子还没有动静呢,女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等她出来,也不知道三妹妹会不会已经看上了别家的姑娘。”

    林玉安不劝还罢了,这一劝,说出来的话句句戳阮凌音的心窝子,她面部表情僵硬,站起身,丢了一句:“我去透透气。”就步伐不稳的离开了席位。

    身后的南雨快要憋出内伤了,等阮凌音一走,整个人就笑得不行,林玉安看见还有这么多人,转身瞪了她一眼,南雨这才止住了笑意。

    她算是看出来了,自家主子现在是越来越毒舌了,敢招惹她家主子,定要被气的少活两年。

    转头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的花木兰代父从军,林玉安看了一会,就到了开开席的时候,东平伯夫人很是热情的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她便也跟着几个漂亮的小姑娘跟着,一边向大家说着照顾不周,一边往主家的席位去了。

    开了席,也不见阮凌音回来,让人去问,才知道是她借口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前院等着的南风急急往这边来。

    一看她这副神色,林玉安心底就不安起来,让南雨去引她过来。

    南雨应声去了,不多时就带着南风过来。

    “夫人……”

    南风贴在林玉安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林玉安立刻就变了脸色。

    “世子爷还没有回来吗?”

    按理说,这会儿余嘉应该回来了,吃午膳的时候了,他难道还有事没有办完吗?

    不过此刻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倒是不知道三夫人如今越发得寸进尺了,明知她不在府里,还带了人往南园去,怕是嫌命太长了!

    没有多想,林玉安一边让人去给东平伯说一声,府中有急事,先走了,一边起身离开了席位。

    这边阮凌音先一步回了荣国公府,丫鬟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也不敢去招惹,只能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正在左厢房一起用午膳的苏倩云和阮凌婉见她回来的这么早,异口同声的问道。

    阮凌音这时候还余怒未消,进屋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仰头便喝。

    茶水太烫,阮凌音被烫的惊呼一声,气的摔了茶盏,骂道:“混账玩意儿,你也敢欺负我!谁沏的茶,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一旁的苏倩云和阮凌音两个人面面相觑,有些哭笑不得。

    “是谁惹你这样生气?”

    在婢女的求饶哭声中,苏倩云上前问道。

    阮凌音舌头还火辣辣的疼,一想到刚才林玉安对她说的那些扎心窝子的话,她只觉得头晕目眩,险些闭过气去。

    “那个女人,她不过是生了一儿一女,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嘲笑我生不出孩子!她凭什么?”

    阮凌音被起得双目都红了,威对于她凑合余华玥和林玉安的孩子订娃娃亲的事却只字不提,只说是林玉安套她的话,害的她和姑奶奶余华玥定下口头约莫以后要做亲家。

    苏倩云和阮凌婉听了俱是义愤填膺,觉得林玉安实在太嚣张跋扈,苏倩云托腮不知太想什么,阮凌婉忍不住道:“她不就是个王妃吗,这样逆行倒施,欺压她人,也不怕报应落在她自己的儿女身上!”

    这次阮凌音难得的没有呵斥她,还应声道:“等着看吧,她的报应迟早要来!”

    而此刻回了荣国公府的林玉安,正急急的往南园去。

    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孩子哇哇的哭声,林玉安不由就想到了当初在金陵时,晟哥儿险些被魏府里的丫鬟投毒,如今想来还心有余悸,她回来就下了明令,没有她的允许,旁人不许接近两个孩子,如今这些人竟然这样明目张胆的无视她的话。

    她不及多想,快步进了屋。

    门外陈娘子抹着眼泪,看见林玉安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起身迎了上去,林玉安一进屋就看见屋里一堆人,都手足无措的围在一旁,中间三夫人正抱着晟哥儿骂骂咧咧的哄劝道:“不许哭,嚎什么丧!”

    林玉安感觉自己脑门上青筋直冒,吩咐南雨:“把晟哥儿抱过来。”

    三夫人没有想到林玉安消息这么快,回来得也让她有些出乎意料,还没有反应过来,孩子已经被那个叫南雨的丫鬟抱了过去。

    姝姐儿睡在摇篮里,被哥哥的哭声惊动,也哇哇大哭起来,此消彼长,此起彼伏,真是闹得人耳朵都在嗡嗡回响。

    确保两个孩子身上没有什么伤,林玉安这才抬头冷冷看向三夫人,一边让人把屋子里所有的丫鬟都请出去,只留了主子们坐下。

    众人不知所措,不明白靖南王妃要做什么。

203 鸿门茶(对,这就是威胁)

    屋子里一时间噤若寒蝉,落针可闻。

    纪家的三太太和六太太如坐针毡,倒是三夫人很是气定神闲,仿佛刚才的事和她无关一样,悠闲的拂着茶汤上浮着的茶叶,又惬意的呷了一口。

    察觉林玉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三夫人李氏有些不自在,却仍旧装作不知道,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了,抬头对上林玉安的视线,心底的慌乱一瞬间压了下来,“嘉哥儿媳妇,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这条东珠璎珞很好看?我也这样觉得,这上面的红宝石是阿鄱进贡的呢,都是……”

    “好看?我库房里的东珠多得都要压烂了,三夫人这么喜欢,可以去装些回去,反正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三夫人知道这是林玉安故意要打她的脸,她呵呵的笑了两声,不阴不阳道:“嘉哥儿媳妇这是财大气粗,不知天下疾苦,东珠儿在百姓眼里那可是比眼珠子还珍贵的东西,到了你这儿竟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

    纪三太太也听出了两个人在话里打官司,觉得待下去难免会受到无妄之灾,于是起身,她刚起身,就被林玉安喊了一声:“纪三太太,着急什么?我不在的时候你们都巴巴的过来了,我如今回来了,哪里有走人的道理,多坐坐吧,也不差这个把时辰。”

    纪三太太手心冒汗,悟出了林玉安话中的意思,想着难道是因为他们跟着余三夫人一起过来看了孩子的缘故?

    她们本就是想着亲近些,还带了礼物过来,听三夫人说林玉安素来喜欢别人家看孩子,这才跟着过来的。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纪六太太心直嘴快,不悦道:“怎么了还不让人走了,我们来看孩子可没有顺你一分一毫,你这样是怕谁……”

    “六弟妹休要胡说!”

    纪三太太一听同来的纪六太太言语很是放肆,不等她说完就厉声斥责。

    林玉安端茶抿了一口,不动声色的放下茶杯,面上看不出半分喜怒,只慢悠悠的道:“纪六太太不提也就罢了,这一说,我还真是有些担心了,毕竟人家说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你说是吧?”

    纪六太太同林玉安差不多的年纪,又出身市井,生性泼辣,哪里受得了这等委屈,立刻就回顶道:“你不要满嘴喷粪,捉贼拿赃,捉奸成双,你无凭无据,污蔑我,是可以上顺天府的。”

    “这倒是好笑,我还没有说什么呢,你什么身份,同我这样说话,去顺天府,你就要先挨一百大板子,且这屋子里就你这样着急,莫非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戳穿?”

    “六弟妹,不许再说了!”纪三太太见她越描越黑,再次出声呵斥纪六太太,随即又转头给林玉安赔礼道歉:“王妃恕罪,弟妹年纪太小,不懂人情世故,言语之处冒犯了王妃,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计较。”

    林玉安也不想和她们纠缠,只是觉得今日不杀鸡儆猴,不知道哪日她不在府里,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她并不理会纪三太太,而是转头看向三夫人李氏,面色冷了几分,“三伯母,您是最健忘的人,该多喝喝茶才是。”

    三夫人听她这样说,有些不明所以,又问:“此话何解?”

    林玉安道:“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不是健忘是什么,您啊,就该把痛处时时烙在心口上,才能牢记。”

    无端端的,李氏感觉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直捣心窝子,她警惕的看向林玉安,声音有些发颤的问:“你想做什么?”

    林玉安见她这样的紧张,哑然失笑:“别这么激动,大家喝茶,这可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今年就是圣上那儿也只得了两百斤,留了五十斤分发给大臣,我家不多不少,就得了二十斤。”

    众人又只好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茶,林玉安就问李氏:“听说华巧妹妹要定亲了?这可是好事啊,到时候我也要送一份大礼才是。”

    李氏心头一跳,直觉告诉她此事不妙,她强笑着道:“您是王妃,哪里敢让你破费。”

    林玉安摆手:“怎么说都是姑嫂一场,再加上三伯母您这样的照顾我,大礼也是应该的,我这两日正在寻思送什么礼物好,忽然响起那日牙婆说她那儿有好几个模样俏丽的姑娘,我赶明儿也给三伯父送两个去,这些年为了国公府里外打点,也着实辛苦了。”

    李氏脸色突然间就黑得锅底似的,这下不必多问,林玉安就是故意的,就是不要她好过!

    “嘉哥儿媳妇,这事再商量,你看你宴席上也没有怎么吃饭,我让下人去给你煮些吃食过来。”

    也不知道李氏忽然想到了什么,唱戏似的变脸,不过她这副嘴脸,林玉安也见怪不怪了。

    “三伯母,您说得对,我也觉得应当再商量商量,所以……就让下人去书房那边问问,看三伯父是喜欢扁的胖的还是高的瘦的。”

    李氏这下也不装了,怒道:“你别在这儿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对,我就是领了人来看你生的那两个崽子,只见过老母狗护崽子的,还没见过……”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人把你做了,还可以让人坏了巧姐儿的名声,还能让你媳妇生不出孩子来,只要你嘴里胆敢再有一句不干不净的话!”

    还没有等李氏说完,林玉安嘴里看着轻飘飘又沉甸甸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这话说得狂妄自大,可李氏的嘴却是一张一合,说不出半句腌臜话了。

    屋子里的人自然是都听见了,盐林纪家,说是荣国公府的亲家,可荣国公夫人纪氏已经过世这么久了,荣国公还有可能会续弦,这亲家也就和余华珠,余昊他们才有关系,这会儿觉得听见了不该听的话,纪三太太就慌忙了起来。

    她握住女儿的手,手心已然冷汗淋漓,李氏见场面收不住了,立刻眼睛一翻,整个人就作势要倒,可却忘了,屋子里没有婢女,这会儿哪有人来管她。

    李氏临到要摔倒地上,又忽然乍然的后悔,又怕人看出来,矛盾得抽起筋来。

    林玉安觉得也差不多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有些事做的太过反而不好,不如见好就收,反而效果更好。

    “来人,送三夫人回去。”

    见状,纪三太太就向纪六太太递了一个眼神,随即对林玉安道:“王妃,既然事情也差不多了,我们还要去珠姐儿那边一趟,商量一下婚嫁的事宜。”

    这次林玉安也没有拦她们,笑着点了点头,等出了南园,纪三太太和纪六太太一行人俱是松了一口气,如蒙大赦的匆匆离开了。

    等外人都走了,林玉安才接过已经安静的喝过奶的晟哥儿,抱在怀里仔细的看着他的眉眼,心底不由一酸,为何她的孩子就不能生在那种兄友弟恭,家庭和睦的地方,为何要从小就遭受这么多的磨难。

    儿子因为刚刚哭过,眼睛还红肿着,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察觉到了林玉安的心情,忽然撅了撅嘴,眯着新月般的眼睛就傻笑起来。

    林玉安不由莞尔一笑,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细软的头发,心底暖暖的。

    饱了一会儿晟哥儿,林玉安照例要抱抱姝姐儿的,姝姐儿如今长得和晟哥儿一样,不过因为是妹妹,要小一些,若是都裹在襁褓了,很容易就弄错了。

    鼻子小巧,眼线很长,小嘴儿因为才喝了奶而显得红润可爱,看着林玉安就咯咯直笑,林玉安有时候会觉得孩子就是她的命,她用自己的命孕育了这两个小生命,冒死生下了他们两个,这是她的福气,以后她要亲自看着两个孩子嫁娶。

    不过一个念头忽然闪过,余嘉说过,皇上已经说了封女儿为郡主,是有封地的,不过现在年纪太小,要等到三岁以后再受封,到时候由林玉安这个母亲代为打理,就是说女儿以后是有封地的,有实权,既然如此,为何一定要嫁去别人家做媳妇,倒不如招赘。

    毕竟女儿和安宁郡主不一样,安宁郡主下嫁王家,那是圣旨,若是早些给女儿定下一门钟意的女婿,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心底这般想着,林玉安感觉压在心口的一块重石好像忽然间就没有了,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这才吩咐南雨:“南雨,你亲自去盯着,煲鸡汤,要煲的浓浓的,先加党参黄芪和当归,别放太多了,孩子们太小,还受不住,最后加香菇,仔细的熬煮,可明白?”

    南雨脆生生的应了一声是,然后笑着退了下去,林玉安对她还是放心的。

    自从在菜食里面查出了腹泻的药,林玉安就没有再让人从大厨房取吃的过来了,自己开了小厨房,最近还准备寻个会烧菜的厨子回来,却一直没有寻见合适的。

    两个孩子的吃食可不是可以玩笑的,林玉安对此很是重视。

    等两个孩子又被乳娘抱去了,齐嘉还没有回来,林玉安忽然有些着急起来,说好了今日很快就要回来的,她在府里都多久了,还没有见到齐嘉的身影。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回来。”

    鬼使神差的,林玉安就往齐嘉的书房去了。

    屋子里自然是没有人的,门口守着的两个小厮很是恭敬的道:“王妃,王爷不喜欢别人翻碰他的书籍,您若是要看书,不如等王爷回来再……”

    林玉安觉得啰嗦,摆手制止了小厮的话,让许妈妈在门口等着,她一个人进了书房。

    林玉安很少来齐嘉的书房,可以说是屈指可数,或许也是因为这样,让林玉安觉得自己不被信任吧。

    她一直耿耿于怀,齐嘉很多事都瞒着她不告诉她,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毕竟她可以说是在他面前没有秘密了,可齐嘉的很多事,她都一无所知。

    一边想着,林玉安就一边用手指轻轻划过书架上一排排整齐的排在一起的书,心思流转间,忽然一本书被她碰的往里面让了让,前面的书都没有这样的反应,难道这里面暗藏玄机?

    或许是话本子看多了,林玉安忽然觉得或许她找到了林玉安不为人知的秘密。

    难道是他藏……心里还没有想明白,林玉安抽出那本书一看,只是因为这本书短了些,才往里面退了退。

    可因为低了头,抬起的时候不免有些晕眩,林玉安随手扶着一排书架,借力要起来,可手肘却顶住一排书,因为有些用力,随即咔咔咔的响起一阵机括的转动声。

    一道暗门出现在林玉安的面前,她顿时惊讶的合不拢嘴,再一看,里面还亮着光,这样歪打正着的,林玉安心底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余嘉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要不还是不去了,装作不知道的回去吧。

    可一边想着,脚却不听使唤的往里面探去,越往里走,林玉安就听得越明白,是轰隆隆的水流冲击声,接着墙壁上的壁烛,林玉安看见地上铺着很平整的青石板,地上隐隐浸出水渍,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难道这里有地下河?

    路渐渐往下延伸,林玉安心里的恐惧越来越重,随着越往里走越沁人的寒意,她心底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忽然间,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道痛苦的嘶吼声,林玉安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硬的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是齐嘉的声音!

    “余嘉!”她依旧喊着他以前的名字,喊得黑暗的空间里回荡着她纤细的声音。

    林玉安不知道在巨大的水击声中齐嘉能不能听见,可心底的害怕却被驱散了许多,如同她怀着孕去瑶蕖找他的那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什么也不怕了。

    在昏暗的光线中,林玉安的鼻子发酸,眼眶有些湿润,她听得出,他在受着巨大的痛苦,他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

    一路往里走,林玉安的心底越发不安。

205 增加人手(三夫人的幺蛾子)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齐嘉缓缓睁开眼,看见林玉安,嘴角强硬的扯起一抹笑意。

    “你来了?”

    说完又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林玉安知道他一定累了,就让魑风先把齐嘉带回屋里歇息,自己跟在后面一起回去。

    魑风道:“这件事传出去影响不好,往日里王爷都是在书房的矮榻上歇着,等醒了再回去的。”

    林玉安想了想,觉得也对,不再多说,让魑风把齐嘉扶到矮榻上躺好。

    齐嘉身子放平,忽然咳嗽了两声,随即又回归平静。

    “我去弄些糖水过来。”

    林玉安眼睛酸疼,转身就出了门。

    黄昏日落,初冬的寒风吹在脸上已经渐渐走了刺人的凉意。

    她自认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可是心底那种割舍的痛楚还是让她恐惧,她不敢去想象有那么一天,到了分别的路口,无法挽留他的那天,她该怎么扛下去。

    想也不能想,想到就会觉得心头憋闷喘不过气。

    冬夜总是比往日来得更早,辰时的梆子刚刚敲响,齐嘉慢慢的睁开了眸子。他看见林玉安坐在书案旁低头做着针线,明明是那么寻常的场景,可齐嘉的眼睛里却微微湿润起来,若是能白头偕老,那该多好。

    林玉安做针线本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另则是为了早点把衣服给齐嘉做好,等到发现齐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的功夫了。

    “你怎么醒来也不吭声呢?”

    林玉安笑着走过去,温柔的问他。

    齐嘉感觉自己偷窥被抓了个正着,面色赧然的痴痴一笑,“看你正认真,想着再等一等。”

    “一定饿了吧,小厨房里煲了汤呢,我这就去给你盛一碗来。”

    “诶,等一下。”齐嘉一把抓住林玉安的手腕,目光里写满了不许走。

    林玉安不由璀然一笑,“再不去盛一碗,你儿子和姑娘就要把汤喝完了。”

    听到儿子女儿,齐嘉忽然就暖暖一笑,依旧抓着林玉安的手不放,“那你快去快回。”

    林玉安点头,余嘉这才念念不舍的松开了手。

    此时在褚玉院里,国公爷是一个脑袋两个大,耳边聒噪着三夫人的哭声和二夫人带的劝解声,三弟也满是一肚子苦水的抱怨声。

    “国公爷,你不能什么也不管啊,嘉哥儿就算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可你到底也管教了他这么多年,你说话他不可能不听啊,啊是,嘉哥儿媳妇如今贵为正宫王妃,可我到底也是长辈,我没有犯王法吧!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指责我,我一个长辈还不敢说什么,这日子没发过了,她就是想要逼死我!”

    一旁的二夫人还算明事理,苦口婆心道:“我怎么听说是在嘉哥儿媳妇不在家的时候带了人去她屋里,把两个孩子吓哭了,这当娘的哪有不疼儿女的,她不欢喜你也不是没有缘故的。”

    三夫人李氏听了二夫人这话就冷哼一声:“二嫂,这巴掌没有打到你脸上,你当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怎么说也是孩子们的伯祖母,难道我还会害他们不成,防我防贼似的,那孩子哪儿有不爱哭的,她们哭了就赖在我头上,凭什么!”

    三夫人几乎声嘶力竭,很是委屈,二夫人到底也是和李氏做了这么多年妯娌的人,对于李氏的德行也是十分了解,知道不管说什么,李氏都不会听进去的,于是就闭了嘴,安静的退到丈夫身边。

    二老爷见机就道:“大哥,我有些头晕,三弟妹这儿只怕一时半会儿也消停不下来,我这就先回去了。”

    荣国公没有拦他,默允许他们先走了,李氏却不依不饶,喊道:“什么叫我不消停,二哥,你倒是把这话给我说清楚!”

    见李氏竟然伸手来拦自家相公,二夫人也是怒了,很不客气的道:“够了!李氏你别得寸进尺,往谁头上都撒泼!”

    李氏被二夫人吼得愣住了,二夫人不想过多的纠缠,随即就拉着丈夫走了。

    荣国公见状脑子也是一动,说累了,他还和几个朝中大员约好了要一起吃饭,眼下之意就是让李氏不要再闹了,他管不了余嘉两口子。

    可李氏心底却是越发的生气,以前纪氏在的时候,她在府里可以横着走,如今竟然受这么多的委屈,这对比太明显,让她难以下咽。

    荣国公本就不大会应付女人,忽然觉得府里没个年纪大些,能主持中馈,管着家事的女人实在麻烦,若是有个管家的女人,或许家里就没有这么多乌七八糟,乌烟瘴气的事了。

    他抬头对二老爷道:“你再这样放任你媳妇闹下去,你们一家就搬出荣国公府。”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二老爷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下才忙去拉自己的媳妇。

    荣国公气呼呼的甩袖而去。

    相比褚玉院这边的鸡飞狗跳,南园这边显然就多了很多的温馨。

    林玉安此刻亲自盛了一碗鸡汤往书房去,周巧儿忽然喊她,林玉安止步,周巧儿就快步从那边种着海棠树的墙角下快步走了过来。

    “王妃,听说褚玉院那边闹了起来,说是因为三夫人在您这儿受了委屈。”

    闻言,林玉安不由失笑,见周巧儿这么巴巴的过来给她通风报信,林玉安让她去找许妈妈领赏,巧儿不好意识的笑了笑,推辞说不用,“能给王妃办事,是巧儿的福气,巧儿只希望王妃离开荣国公府的时候把巧儿带上。”

    林玉安愕然,她没有想到周巧儿竟然就是为了这个,遂笑道:“你尽管去找了许妈妈不就成了,怎么还找上我来了?”周巧不好意思的又笑了笑,“若是王妃不同意,许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看来这丫头的不笨啊,林玉安笑了笑,觉得反正去了王府以后一定会需要很多人手,周巧儿她也算了解,带她去也好,随即将就答应了下来。

    等回到书房,林玉安把汤碗递给齐嘉齐嘉不接,林玉安就知道是要她喂的,无奈的笑了笑,坐在矮榻旁,喂齐嘉喝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

    齐嘉一副秋后算账的模样,让林玉安哭笑不得,林玉安就把今日在南园发生的事,还有刚才周巧儿说的话都给齐嘉说了一遍。

    齐嘉听完想想道:“从明日起,,南园门口多加人手,三夫人一类的人都必须通报之后才能进来。”

204 地下河(真相)

    窄小的暗道里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林玉安却觉得好像过了太久了。

    暗道走到尽头,忽然就豁然开朗起来。

    水流的冲击声更大了,林玉安感觉已经近在咫尺,可因为空间忽然变大,壁烛的灯光显得太微小了,至到细看才发现,出了暗道之后,墙壁上的烛台里竟然放的是夜明珠。

    不过想想也对,这般潮湿阴冷的地方,火烛之类的东西很容易受潮,不过用夜明珠照明,且还不是一颗,这也太奢侈了吧。

    尽头处,忽然往左拐,有条往下走的石梯,石梯下,就是如同猛兽一样咆哮着的一条疾驰奔腾的地下河。

    场面太壮观了,林玉安的耳朵里,眼睛里都充斥着这条河流的怒吼,心底的恐惧不由自主的占据了她的身心。

    可齐嘉的痛嚎声仿佛还在耳边,林玉安忽然间又振作起来,浑身冰冷,往石梯而去。

    下了石梯,就离地下河太近了,近到林玉安感觉到有水珠溅到脸上,再一看,原来是前面不远处有个瀑布,看到这个瀑布,林玉安释然,难怪声音会这么大。

    可还没有等她多走一步,黑暗中忽然伸出八九把明晃晃的刀剑,呈圆形把她围在了中间。

    林玉安废了好大的劲才看清,这些都是穿着黑衣,忽然间如同幽冥鬼魅出现在她的面前,林玉安遍体生寒,可又觉得这些人用刀剑,说明还没有无敌嘛,而且这是齐嘉修的暗道,这些人应该也是齐嘉的。

    她心下微定,临危不惧的扬声道“你们做什么,我是靖南王王妃,王爷在哪儿?”

    这群人一言不发,却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依旧没有让开的意思,林玉安伸手去推挡在面前的剑,可那把剑纹丝不动,林玉安心底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这些人不是齐嘉的手下?

    她看着怎么那么像仇家。

    “那个,难道你们是王爷的人?啊!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贪慕虚荣,说自己是王妃,王爷饶命!我就是鬼迷心窍,在王妃身边做了这么多年的丫鬟,还不识好歹的冒充她……”

    林玉安脑子快速的转动着,一边委曲求全的笑着给这些人解释,反正她今日回来之后就穿着常服,打扮素净,这些人又没有见过她,肯定会想不到。

    几个人果然面面相觑,林玉安哭嚎的声音着实很难听,可就在几个人恍神不确定的片刻,林玉安忽然就是一个踢腿,踢在她正面的那人手腕上,把面前一把剑踢飞了。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林玉安拔腿就往更幽深的远处跑去。

    毫不顾忌形象,林玉安提着裙摆,一陆狂奔,身后竟然没有脚步声,只有那种呼呼而过的风声,这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眼睛适应了这种黑暗,林玉安感觉可以隐约看见黑暗中的东西,瀑布越来越近,可她的心却越来越沉。

    余嘉到底在哪里,如果找不到他,她又该怎么回去,魑风他们去了哪儿,有没有保护余嘉。

    心思百转间,面前忽然又出现了几个黑衣人,以为后面的人追了上来,林玉安急得差点背过气去。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

    林玉安真的急了,一只脚已经往一旁探去,忽然间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王妃,我是魑风,快随我来。”

    林玉安从来没有这么渴望听见魑风的声音,期盼魑风的出现,她浑身紧绷却不敢放松。

    她转头看了一眼黑黝黝宽大的暗河,心底一阵冷颤,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条大河太可怕了。

    走在魑风的身后,还有几个人跟在一旁保护,林玉安的心稍安下来。

    不多时,魑风就停下了脚步,对林玉安道:“王妃,王爷因为身体原因,必须借助此处地下河来疗伤,您稍安勿躁。”

    林玉安惊讶的合不拢嘴,“疗伤?疗什么伤,这河里如何疗伤,会不会被冲走啊!我怎么没有看见他?”

    见自家王妃这样关心自家主子,魑风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摆摆手道:“王妃不必担心,水里有一根大腿粗细的铁索。”

    “你告诉我,王爷到底怎么了,他从瑶蕖回来就越来越瘦,你现在就告诉我!”

    林玉安觉得自己忍了太久,她一直不愿意提起余嘉的身体,他的虚弱,仿佛肉眼可见,这些日子她甚至不许他胡闹,可心底仿佛对他的病有种讳疾忌医的恐惧,不敢问,不愿意问,不想听到一切余嘉不好的消息。

    可此时此刻,她忍不住想要大声的问魑风,她要知道他的事情,她是余嘉的妻子她不应该逃避的,这样的逃避没有任何意义,可她在这一刻才明白过来。

    魑风唇瓣紧抿,半晌才缓缓道:“王妃还是亲自问王爷吧。”

    林玉安几乎要瘫坐在地上,她转头望向瀑布下,这才看见齐嘉的影子。

    或许是因为太远了,齐嘉赤裸着上半身,她看见仿佛有一条条血痕在他身上游走,惊骇可怖。

    “他是不是受伤了?”林玉安已经渐渐平静下来,目光悠远。

    “不是,王爷每次疗伤都是这样的。”

    魑风麻木的回答道。

    可林玉安的心却揪疼起来,“每次,难道他经常借口说出去了,其实就是来这儿疗伤了?”

    魑风点头,“以前还只用一个月一次,如今需要十天就过来一次。”

    林玉安听着,只觉得心底五味陈杂,他受的这些苦,他从来不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成了这样。

    齐嘉的身体被一条横穿地下河的铁索困在中间,才不至于被急流冲走,他浑身的肌肉都凸起,感觉在用全身来对抗这种疼痛。

    或许是因为瀑布往下冲击的力量,让他感觉身上的疼痛不那么明显的,林玉安也看见他身上如同蛇一样游走的血痕在渐渐变少。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魑风脚下生风,噔噔噔的就顺着铁索,把已经精疲力尽的齐嘉带上了岸。

    林玉安走近去,一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伸手碰到他的肌肤,触手冰凉,血痕已经完全消失不见。

206 别怕(日子还长着呢)

    晚上,吃过了晚饭,齐嘉提出去花园里逛逛,林玉安吃饱了饭就有些懒散起来,听了齐嘉的话也不理他,一个人逃也似的回了内室,躺在床上就是不起来。

    齐嘉笑的欢畅,他感觉这样的林玉安实在太可爱了,却是进屋去一把把她捞了起来,柔声道:“时辰还早,出去走走。”

    林玉安趴着,一双穿着杏白折枝花绣鞋的脚不安分的摆动着,像是小狗摆动的尾巴。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林玉安突然起身,齐嘉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林玉安摇摇头,问齐嘉:“我们去走走吧,快些回来,我还有事要同你说。”

    齐嘉见她这幅模样,忍俊不禁,点了点林玉安的额头,嗯了一声,“有事就说吧,你实在不想去就算了,咱们就在屋里安静的坐一会儿也好。”

    听他的说话的口吻有些落寞,林玉安心情蓦然就有些低沉起来,想到今日在书房暗道处看到的一切,她又觉得千言万语都凝噎在了喉咙口,她静静的看着齐嘉。良久才道:“齐嘉,你有没有话想对我说的?”

    齐嘉愕然,心底却是明白林玉安为何要说这句话。林玉安注意到,齐嘉的手捏紧又松开,松开又捏紧,仿佛是在做一个十分困难的决定。

    南雨知道自家主子有话要说,领着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屋子里安静了下来。

    “其实有些事情,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知道,可是你既然在意,我觉得也应该告诉你,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他的语速很慢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乃至于每一个句子。

    林玉安静静的听着,余嘉继续道:“其实当初在决定娶你为妻的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些盘根错杂,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揉进了我的生活里,从纪氏对我莫名其妙的敌意,太后无由来的厚爱,父亲有时候莫名的客气,都让我太困惑了,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余家的儿子,我的父亲母亲身份特殊,我是被托孤在荣国公府的,其实太后是我母亲的婢女,她对我母亲一生忠诚,为了保护我,一直在暗中努力,她告诉了我身份之后,告诉了我一切之后,自刎了。”

    听到这里,林玉安心情已经无法形容,心底的震惊无以复加。

    “我去摇蕖,冒充是阿蒙王子,赢得了摇蕖三公主的芳心,取得了她的信任,她说想要嫁给我,把我引荐给了摇蕖王,我的母亲被关在摇蕖的圣地,也是禁地寒池,那地方是极寒之地,等闲人都无法忍受那种寒气,我知道她被关在那儿,利用了摇蕖三公主,去了寒池,我以为我可以救出我的母亲,作为她生下我的一种回报,谁知道母亲她常年被寒池严寒侵蚀,已经无法离开那个地方,她认出了我。”

    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极其伤心的事,齐嘉的声音戛然而止,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吭哧声,林玉安心底一疼,伸手抱住他,齐嘉的声音才继续响起:“她深知寒池的威力,为了让我避免被寒池伤害,用生命挣断了铁链,并且领着我一路逃出了寒池,可是她却告诉我,她已经油尽灯枯,命不久矣,让我好好的活下去。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最后一次。”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回归平静,可林玉安的眼睛却红了,“你是不是也被那个什么寒池伤到了,为什么回来之后就成了这样子。”

    知道这丫头心疼他,齐嘉眼底如水般的温柔,轻轻的摸着林玉安的脑袋,把她抱在怀里,像是对待一件绝世的珍宝,却没有回答林玉安的问题,而是道:“傻丫头,你要记得,永远不要太依赖一个人,否则等到有一天这个人不在了,你的生活怎么办,就算是我,也不行,你要答应我,等我百年之后,你依旧要好好生活。”

    窗外有夜风吹进来,灯笼里的烛火跳跃着,少女眼里的水光也不安的摇曳起来。

    林玉安忽然伸手佯装恼怒的在齐嘉的胸口用力捶打起来。

    “我才不会依赖你,,你若是哪天……”死了两个字说不出口,她顿了顿,气呼呼道:“我就带着两个孩子改嫁,让他们叫别人爹爹,哼!南雨,南雨!打水来。”

    林玉安像是在掩饰什么,站起身,大大咧咧的往外走,一边大声喊着南雨。

    齐嘉知道她的心思,并不戳穿她,现在的日子,少一点眼泪吧,可是……齐嘉忽然走到正在挑灯芯的林玉安身边,伸手环抱住她,“你若是伤心,就哭出来,不要憋在心里。”

    “我知道。”

    林玉安懒懒的道,见南雨端着铜盆进屋来,她推开齐嘉走了过去。

    荣国公并没有来找齐嘉和林玉安,府里的这些事,他心底也或多或少的明白,三夫人这个人本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有些话也不可信。

    而林玉安虽然知道此事,却却没有放在眼里,毕竟她见过三夫人干过更蠢的事,这样的事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月浅灯深,已经是深夜了。

    可齐嘉却是感觉到了身旁人翻来覆去,辗转反侧。

    “怎么了,睡不着?”

    林玉安的确是睡不着,今日听齐嘉说了那么多,可心底还是沉甸甸的,半分也没有轻松。

    她知道齐嘉的身体如今已经每况日下,魑风说他每隔十日就要去地下河疗伤,那么去金陵的计划不得不打乱了,毕竟去金陵可不是十天就能来回的。

    这倒是小事,到时候让许妈妈亲自去金陵一趟,许妈妈是代表她去的,又是她的贴身嬷嬷,想必也能宽慰魏氏一二,到时候若是魏氏愿意,她打算把魏氏一家接回京城来。

    这些事都可以慢慢安排,刻不容缓的是齐嘉。

    她心思一转,问道:“你的身子,真的不用让宫里的太医来看一下吗,我担心……”

    “无妨,别担心了,你看我现在不是能吃能睡,能走能跑吗?”

    齐嘉含笑说道,心底却是苦涩一片。

    若是能有一丝继续就留在你身边的机会,我一定不愿意放过,可是……有些事真的是宿命。

    林玉安沉默了半晌,可起伏不平的呼吸声却告诉齐嘉,她还没有睡。

    “齐嘉……”

    她声音哽咽,齐嘉心口一抽,用着一种哄孩子似的口吻安抚道:“别怕,日子还长着呢。”

    林玉安声音夹杂着浓重的鼻音,“昂。”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初冬的晨风有些刺脸,林玉安在院子里看了一眼去年种下来的腊梅,打着呵欠伸了一个懒腰,嘴里哈出来的热气氤氲成一团薄雾,慢慢的散开。

    “王妃,早膳已经摆好了。”

    南风走出来,声音带笑的喊着林玉安。

    “嗯。”

    林玉安轻快的应了一声,刚走进屋,就被齐嘉拉到怀里,听着他带着几分嗔怪却又透着温柔的声音:“外面那么冷,往外跑什么。”

    林玉安莞尔一笑,抽出手就往齐嘉的衣服领子里伸去,小手冰凉冰凉的,齐嘉下意识的缩了缩,随即放松了,林玉安笑道:“这么凉,你怎么不躲?”

    说着就把手抽了出来。

    “我若是躲了,你去哪儿烤暖和。”

    林玉安感觉心底淌过一股暖流,笑容变得越发甜蜜起来。

    吃过早饭,齐嘉就让魑风去把书房里一摞册子抱了过来。林玉安在炕上盘腿坐下做针线,他就坐在一旁,看起册子,时不时蘸墨挥毫,屋子里气氛很是温馨。

    今日天气阴沉,天光不好,这件衣服穿针引线做了快要半个月了,总算在今天落下了最后一针,梨白的中衣,是齐嘉回来之后,林玉安按照他的身量给他做的。

    她很是满意的把顺滑泛着莹白光泽的中衣抖了抖,欢喜的唤着齐嘉:“快过来,试试这衣服,看能穿吗,我想着冬日冷,做的夹棉的。”

    齐嘉放下手中的事,起身走了过去,很是喜欢的把衣服抱在怀里,又反复看了看。

    “我娘子可真好!”

    他嬉笑的说着,低头在林玉安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林玉安很开心,感觉自己做的事被肯定,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心情轻快,有种极大的满足和成就感。

    齐嘉很快就去试了试衣服,穿着就走了出来,还没有走近,忽然间情不自禁的咳嗽了起来,他用力的捂着嘴,想要抑制住,可喉咙间仍旧传出了闷咳的声音。

    衣服大了,套在齐家身上有些空落落的,衬得他人越发的清瘦,林玉安心口刺疼,才多久,又瘦了这么多。

    “快去换衣服,别冻着了。”

    林玉安想到他有些咳嗽,屋子里还没有烧炭,眼底流露出担忧的神色,催促着齐嘉快去换衣服。

    齐嘉笑道:“我今日就要穿这衣服。”

    林玉安瞪眼佯怒:“不行,大了些,我再拿来改改。”

    谁知齐嘉忽然就星眸汪汪的望着她,一脸委屈道:“我那一件里衣都不能穿了。”

    林玉安哑然失笑,对于齐嘉,她是真的毫无抵抗力。

    “王妃,这会儿可要把小王爷和小郡主抱过来?”

    许妈妈进来问话,林玉安差点没有反应过来,以前不是叫小世子和小姐吗,怎么又变了,不过想到如今荣国公府的世子是余昊,她也没有多说,想着也该看看两个孩子了,便点了头。

    陈娘子两个各自抱了晟哥儿和姝姐儿进屋来,果真孩子是见风长,如今已经不用襁褓了,两个孩子穿着大红色福字纹的棉袄,带着喜庆的同色红帽子,

    “王爷王妃,昨儿晚上,两小主子已经可以自己坐起身了,今儿如何都不让躺着抱了。”

    陈娘子上来就给齐嘉林玉安报喜道,林玉安喜出望外,两个孩子才六个多月,人家的孩子至少要七八个月的时候才能坐起来,自家的两个孩子什么都比寻常孩子更早,她这个做娘的自然喜不自胜。

    她忙笑着去接晟哥儿:“哟,快来,娘亲抱抱我的晟哥儿!”

    齐嘉坐在炕的另一头,很自然的抱了姝姐儿过来,感觉姝姐儿的脸蛋有些凉,齐嘉便立刻让人去生个暖炉起来。

    林玉安知道他是心疼孩子,想着两个孩子还小,也怕冻着了,冬日里生病可不好,也没有多说。

    把晟哥儿放在炕几的里侧,姝姐儿也闹着要去找晟哥儿,口中念着:“哥,哥哥……晟哥儿!”

    一听女儿喊出这几个字,林玉安都傻眼了,齐嘉也满脸惊讶,满眼宠溺的看着女儿,笑道:“姝姐儿也会叫晟哥儿了?”

    众仆妇也被孩童天真无邪的声音逗的大笑起来,这时候屋外响起丫鬟的高声:“世子夫人过来拜访王妃。”

    林玉安听说是阮凌音过来了,欢喜的神色不自禁的褪了些,齐嘉看出她的不悦,便道:“你若是不喜欢她,就推说身子不适,不见就行了。”

    林玉安失笑,“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齐嘉认真的点了点头,惹得林玉安又是一阵笑,还是让人把阮凌音带了进来。

    毕竟现在住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撕破脸,而且看齐嘉现在的状况,只怕还要在这儿一直住下去,王府那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搬过去。

    阮凌音穿着一件绛紫色遍地金的通袖袄,头上戴着赤金流苏步摇,款款的走了进来,从容自若的给齐嘉和林玉安请安行礼,林玉安也起身回了个半礼。

    抬眼才看见齐嘉夫妻两个身后的一对龙凤胎兄妹,阮凌音眼底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艳羡的神色,随即就底下眸子,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真是该罚,不过难得瞧见两个孩子,看着还真是喜人。”

    阮凌音先自说自笑的认了个错,随即又夸赞了两个孩子一番,林玉安一直淡笑着,听她说完也只是淡淡道:“平日里乳娘带着,很少出来露面,无事不登三宝殿,世子夫人今日怎么想着过来了?”

    林玉安一点圈子也不绕,直接了当的问她。

207 哭诉(争权)

    阮凌音赧然的笑了笑,她也不傻,看得出林玉安并不待见她,不过本来就没有打算和林玉安交好,两个人也是,面和心不和,虚与委蛇的事情又不屑于去做。

    “嫂嫂,难不成我还不能过来看看您了?”

    她轻笑着,心底却盘算着林玉卿的事,原本想着给林玉安一个难堪,可是忽然间她就不想这样做了。

    这样做并不能让她觉得痛苦,这样隔靴挠痒,不痛不痒的丑有什么了不起,她既然和齐嘉琴瑟和鸣,那么若是能看到一些不和谐的场面,她会觉得很开心的。

    可是这个想法一出,她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原本她就只是想让林玉安知道她的妹妹在做什么低三下四的活儿,把林玉安从高高在上的云端打下来,却从未想过要去破坏齐嘉和林玉安的夫妻关系。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阮凌音悻悻的把视线从晟哥儿和姝姐儿的身上挪开,林玉安笑着垂眸抿了一口茶水,齐嘉剑眉微挑,对林玉安道:“晟哥儿和姝姐儿该睡了,我先带他们进内室去了,你若是有事就唤我一声。”

    齐嘉说完,就一手抱着一个孩子,在林玉安的担忧中进了内室。

    见阮凌音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走,林玉安刚想要让人续茶,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不是小气舍不得茶,实在是不想阮凌音在这儿一直待下去。

    “这天气越发的冷了,南雨,把门口的毡布帘子换了,前些日子世子爷不是带了宫里赏的波斯进贡八宝青纹夹棉御风帘子吗?”

    林玉安笑着说完,仿佛这才想起阮凌音还在一旁,略带歉意的对她笑了笑,“我这儿琐事太多,本该上些糕点的,也让我给忘了,招待不周,还见谅。”

    阮凌音气的牙痒痒,本来她也不想总过来的,不过是想着每次她来了南园,余昊回来总会往她屋里去一次,旁敲侧击的问她南园这边如何如何了若非如此,她才不想过来呢!

    她好歹也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在北罔的时候,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待,当即掩在袖子里的手就紧紧的捏成了拳。

    林玉安不必多想,从阮凌音微微发抖的脸颊上也可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不过她既敢故意说这话给她听,就不怕她会做出什么事。

    她轻笑着,端了茶。

    阮凌音起身,生硬的说了句:“既然嫂嫂这儿这么忙,我就先回去了。”

    林玉安浅笑着点了点头,客套的挽留都没有一句。

    等回了梨雪居,不多时,在书房读书的余昊就得到消息,往梨雪居正房去了。

    阮凌音正坐在炕头生着气,春荷在一旁不敢说话,轻手轻脚的把茶奉上后就退到了菱花橱后面。

    洪妈妈刚才没有跟过去,也不知道什么事把阮凌音气成这样,上前问道:“夫人,刚才可是去南园有什么不妥,怎么回来就郁郁不乐?”

    “不妥?妥当得很,她如今贵为王妃,想要如何作贱我都行,我哪里敢说一句话?她是个人见人疼的,我却是个茅坑里的臭石头,谁也不喜!”

    洪妈妈听着自家主子这酸溜溜有些孩子气的话,不由的笑了起来,阮凌音见她笑,就不虞的问:“有什么好笑的,洪妈妈你是觉得我受了委屈还成了一件好事了哦?”

    一听这话,洪妈妈连连摆手。

    “不敢不敢,老奴哪里敢笑话夫人。”洪妈妈止了笑,正色道:“话说南园那位又怎么作贱夫人了,我就说夫人没事别去吧,世子爷要过来始终是要过来的,您就算每日过去,他心底也没把您……”

    话戛然而止,洪妈妈没有继续

    说下去,阮凌音却是红了眼睛,伏在炕头哀戚的哭了起来。

    “我为何要嫁到这儿来,早知道就在北罔随便找户人家嫁了,做何要嫁到这劳什子国公府来,如今这日子……”

    洪妈妈一听,忙伸手捂住阮凌音的嘴,紧张的看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道:“夫人,祸从口出,您如今和世子爷关系紧张,切不可再多生事端了,平白惹了世子爷的不悦。”

    听了洪妈妈的话,阮凌音果然没有再说什么,可眼眶里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屋外响起丫鬟的声音:“世子爷过来了!”

    一听是余昊过来了,洪妈妈就忙躬身给阮阮凌音收拾了一下衣服,把刚才弄出来的褶皱抚平。

    阮凌音却幽幽的道了一句:“有什么好收拾的,再好看他也不愿意多看一眼。”

    余昊进屋就听见这么一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走进屋,一张梨花带雨,娇滴滴的如同清晨朝露落在初初绽放的茉莉花蕊,他神色微微怔愣,这才有些犹豫的问了句:“怎么了,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洪妈妈闻言,慢慢的退了出去。

    余昊走上前来,想了想,坐在了阮凌音的对面。

    “没有。”

    阮凌音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侧过身去,不看余昊那张清俊的脸。

    余昊觉得此时的阮凌音如同一个不吃青菜的小姑娘,心情不由大好,又想到刚才在门口听到的话,他心底不免就多了几分怜惜,没由来的就想到了林玉安的那张温婉清澈,时不时透着几分娇憨的面庞。

    他上前迟疑着扶了阮凌音的肩,柔声道:“今晚我过来陪你,对了,昨日我在华胜斋看到了一根簪子……”

    晚上,余昊在梨雪居过夜,红帐鸳鸯,巫山云雨,自是不提。

    早上阮凌音还没有醒,他就出了门。

    吃早膳的时候,阮凌音还在傻乎乎的笑,余昊如今肯碰她了,说明自己在他的心底还是有几分位置的,虽然她也清楚不多,可是心底却是欢喜极了。

    阮凌婉和苏倩云联袂进屋来,看见阮凌音那副模样,苏倩云就一脸八卦的神色问她道:“凌音,你怎么一脸痴汉状,莫非是你和……”

    苏倩云说着就伸出两根手指凑在一起,一脸暧昧的暗示阮凌音。

    阮凌音被她逗得满脸通红,羞怯的嗔道:“臭丫头,敢取笑我,你个坏姑娘,当心嫁不出去!”

    说着就要去挠苏倩云的痒痒。

    阮凌婉很少看见自家姐姐这么开心,当下也高兴起来。

    “姐姐,要不我们吃了饭就去逛银楼怎么样?”

    阮凌音心情很好,可想到府里还有这么多事,就道:“等会儿我让洪妈妈去账房给你们支银子就是,你们去玩吧,我就不去了,还有事呢。”

    阮凌婉不免有些失望,可想到不用自己出银子,自然是高兴的。

    这边洪妈妈拿着阮凌音的牌子到账房支银子,一支就是五百两,账房有些拿不定主意,平白无故的,世子夫人就支了这么多银子,如今管家的还是王妃,他也不敢随意,就忙让小厮去报备给林玉安。

    林玉安听到这个消息,又想起那日梨雪居的扫地丫鬟过来给南雨说的话,心底不由冷笑。

    林玉卿被阮凌音那个叫什么苏倩云的朋友买了回来,如今还安置在梨雪居,这事她是知道的,她也明白,阮凌音肯定是想要利用她这个不省心的三妹妹来对付她,不过她也不怕。

    可是如今阮凌音为了做人情,随意把公中的银子拿来做顺水人情,这事可就不便宜了。

    她笑着给南雨说了几句话,南雨应声跑了出去。

    许妈妈就问:“王妃,这样会不会不大好?毕竟荣国公府以后也是世子爷的。”

    林玉安就道:“这事本就是她的不对,公中的银子,王爷自己是有一股钱的,铺面庄子也有王爷的股子,她在公中支银子,一声不响,连个招呼也没有,想拿我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许妈妈也知道是这个道理,林玉安向来做事都有她自己的一套,她也不再多说。

    洪妈妈听账房先生说要等一等,也没有多想,就在那儿等着,谁知道等了两刻钟,账房先生还没有把银票拿出来,她顿时火大,强忍着问:“怎么还不行?”

    这时候小厮回来了,在账房先生耳边低语了几句,账房先生心下明了,就对洪妈妈说:“公中支银子历来有惯例,若是没有掌家对牌,就需要把银子的来龙去脉一一列清楚,还要写下字据,缺一不可。”

    洪妈妈气的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对着账房先生怒目而视,账房先生却是悠哉悠哉的转身,去做别的事去了。

    洪妈妈只好转身会梨雪居。

    她还没有受过这种窝囊气,在北罔的时候,自家小姐想要支银子,老爷向来问都不会问一句,大手一挥,就让账房的把银子支了。

    如今这个倒好,左推右拒,不就是五百两银子,弄的这样没有面子。

    苏倩云一听银票没有开到,面上就不由露出了几分看热闹的神情,带着几分不悦的看向阮凌音:“凌音,也不是我说你,你如今才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女主人,怎么还让一个外人捏得死死的,管家大权不应该是你拿着吗?如今怎么还要看那个女人的脸色过日子,你这嫁人莫非就是个笑话?”

    阮凌音原本也没那么生气,可听到苏倩云这冷嘲热讽的话,就觉得仿佛万箭穿心,戳到她的心窝子,也扎的她体无完肤,很没有脸面。

    她怒声道:“洪妈妈,先从我的体己银子里开五百两,打听一下,公公什么时候回来,公公一回来,就告知我,我就要看看,天下哪里有这种事!”

    荣国公正要准备回府用午膳,还没有下马车,就连连打了四五个喷嚏。

    “国公爷把披风穿上吧,可别着凉了。”

    长随担心的提醒道。

    荣国公想了想,觉得天气的确是冷了些,虽不觉得冷,可还是穿上合适些。

    等回了褚玉苑,梨雪居那边也得了信儿。

    荣国公正在临窗大炕上的炕几上用膳,让长随去温了酒,自己剥了花生米和着烧酒下肚,身上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这什锦糖不错,这点就赏你了。”

    长随听了,欢喜的谢恩。

    屋外仆妇的声音有些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世子夫人求见国公爷!”

    荣国公就当下酒杯,把手拍了拍,有些不悦的道:“请进来吧。”

    因为毕竟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不好,荣国公就起身去了花厅,刚坐下,阮凌音就走了进来。

    “公公!”阮凌音刚又进来就跪在了荣国公的身前,声泪俱下道:“媳妇阮氏无能,还求公公做主!”

    荣国公一听这话,眉头更加紧蹙,他这回府就没有安生日子,这今日不是这个来哭一场求他做主,明日就是另一个也来哭一场,让他做主,这清官还难断家务事,他也很是烦躁。

    虽然心底这般想着,可面上总要过得去,于是就问她:“出了何事,难道是昊哥儿欺负了你?”

    阮凌音摇头,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公公,今日容我问您一问,公公莫要怪罪。”

    荣国公大气的笑了笑,“你想问什么就问。”

    “公公,这国公府里,谁是国公爷?”

    荣国公感觉莫名其妙,略微迟疑,“自然是我了。”

    阮凌音又问:“那谁是要继承您的世子爷?”

    荣国公没有犹豫,“昊哥儿啊。”

    阮凌音就笑了,“既然如此,这个家该谁管着?”

    听到这里,荣国公也知道阮凌音想说什么了,他面色一滞,叹了一口气才语重心长道:“昊哥儿媳妇,你才进门不过数月,府里的大小事务你都还不清楚,掌家这事儿不是小事,嘉哥儿那日也同我说起,他媳妇也想把这中馈交给你,可你太忙碌,无暇去接手,所以就让她先管着。”

    嘉哥儿媳妇?她就知道,这公公心底还惦记着齐嘉两口子,她和余昊在他心底都比不上这个假儿子。

    阮凌音对着荣国公僵硬的扯着嘴角笑了笑,眼眶通红,“公公,我都明白,嫂嫂是为了我好,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所以我不怨她,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我和我夫君在府里就没有地位可言了吧?”

    “此话怎讲?”

    “公公有所不知,今日我让洪妈妈去账房支银子,账房先生竟然要让我把银子的来龙去脉一一写在纸上,还说什么要写字据,难不成是觉得我堂堂世子夫人会吞下那点子银子中饱私囊?”

208 讨要公道(弄巧成拙)

    荣国公倒是没有听说府里还有这么个规矩,想着府里大小事务都是嘉哥儿媳妇在打理,想必是她定下的规矩,这规矩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可昊哥儿媳妇在这儿闹着,他也不能一味的说嘉哥儿媳妇的好话。

    想了想,荣国公喝了一口茶,“昊哥儿媳妇,这事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小事,你若是要支银子,就知会嘉哥儿媳妇一声,她定不会敷衍你。”

    阮凌音瞠目结舌,怎么这一个个都向着林玉安说话,她才是公公正儿八经的儿媳妇,凭什么他还事事向着她?

    正说着话,这边又报着:“大小姐过来了。”

    荣国公听见女儿过来了,心情微微好了些,有些不耐的道:“昊哥儿媳妇,这一辈子还长着,你没有婆婆可以在上面管束,可也应当明白,你们妯娌一场,不该为了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就互相膈应。”

    这边余华珠就走了进来,闻言笑问:“父亲在说什么呢,什么膈应了?”

    荣国公见了女儿,面色也缓和了下来,摆摆手道:“无甚事,就是你嫂嫂受了些委屈,过来说话。”

    阮凌音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被自己的大姑子撞了个正着,心底羞愧不已,匆忙的起身,就向荣国公告辞了。

    她走的很是灰败,余华珠觉得奇怪,就问父亲:“父亲,二嫂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荣国公不想女儿想太多,就只说了句:“妯娌两个,住在一个屋檐下,难免会有摩擦,无伤大雅。”

    余华珠眉头微蹙,语气有些不大恭敬的道:“二嫂是不是又和大嫂闹了?”

    不等荣国公回答,她就接着道:“大嫂那么好的人,她怎么还是这么容不得人,跑到父亲跟前来嚼舌根,真是不识好歹。”

    荣国公面色就有些挂不住了,在他心底,余华珠就是个听话的好姑娘,这样的话,说出这样的话,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他就虎着脸,不悦道:“珠姐儿,你也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说话还这么随意,以后去了婆家,可没有人会惯着你,你这脾气……”他语气一顿,“嗨,也该改改了!”

    余华珠知道自己说话重了些,怕父亲生气,便忙道:“父亲,女儿知错了,你别生气了嘛,我过来还有很重要的事和父亲商量呢!”

    荣国公这才缓和了脸色,在高堂上重新坐了下来。

    他端起茶,神情淡淡的呷了一口,这才问她。

    “说吧,什么事?”

    余华珠一扫刚才的娇蛮,神色赧然,拧着手帕,目光变得怯怯的,慢吞吞的道:“父亲,舅母昨日在同我说,我出嫁是在国公府,还是就在盐林……”

    荣国公面色一沉,余华珠一颗心都揪了起来,她要嫁入的是盐林苏家,若是在国公府出嫁,就太远了些,可若是在纪家出嫁,就显得名不正言不顺了,这对她而言,自然没有在国公府,以国公府嫡长女的身份出嫁显得尊贵。

    可是在京城出嫁,去盐林路途遥远,加上出嫁的阵容不小,稿费巨大,她担心父亲不愿意,心底很是忐忑不安。

    荣国公沉默着,一言不发的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像是在沉思着。

    屋外婆子扫地的婆娑声飒飒作响,衬得屋子里更加安静了,余华珠也更加紧张了,一双手不动声色的紧紧交握在一起。

    像是过了很久,荣国公总算放下了杯子,轻轻叹了一口气,问余华珠:“珠姐儿,你心底可有什么主意?”

    余华珠不敢说自己想在荣国公府出嫁,毕竟她没有母亲,若是得罪了父亲,出嫁只怕不好看。

    略略想了想,她才温婉的笑着回道:“父亲,女儿全凭父亲做主,父亲的意思,女儿不敢违逆。”

    听了余华珠的话,荣国公高兴的笑了笑,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才道:“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如此……”

    “国公爷,国公爷!不好了,南园那边闹起来了!”

    同时,府里的几位夫人也得到了消息,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消息就传得荣国公府人尽皆知。

    都说是府里两个少奶奶闹起来了,其实就是王妃和世子夫人不和,这闹的像什么样子,都是身份极尊贵的人,这么做事情,不是让下人嘲笑吗?

    南园里,林玉安很是悠闲的坐在矮榻上,和许妈妈南雨他们一起在挑选皮料,准备给齐嘉做一件新披风。

    屋外的吵嚷声刺耳非常,林玉安最近被二夫人闹得心烦,又加上阮凌音,她觉得自己忍耐快要到最大的限度,许妈妈轻轻的按了按她的肩膀,带着南风出了屋子。

    院子里,阮凌音狼狈的跌坐在地上,眼泪纵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南园里的人欺负了她,是谁欺负她,自然会想到是她家主子。

    许妈妈走到她五步远的地方,声音客气疏远,“世子夫人,您这青天白日的坐在我们南园的地上做什么,莫非是准备去演戏,在这儿排练来着?”

    一听许妈妈这话,阮凌音的脸瞬间就涨的通红,可心底却想着苏倩云给她说的话。

    “不管怎么样,也要让别人觉得是那个王妃欺负了你,她虽然身份高贵,可这样欺负人,却也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你只管哭,一定不要出口骂人,等到世子过来,您就达成目的了。”

    想到这里,阮凌音心底微定,声音娇柔的对许妈妈说:“王妃为何要这样对我,你还这样,你……”

    一句话都没有说完,声音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泣不成声,伏在地上,发髻散乱。

    许妈妈是跟着王老夫人在后宅里斩妖除魔过的,自然一见阮凌音这样子就知道她在玩什么幺蛾子了。

    她当下就高声吩咐道:“南园里的仆妇,不许接近世子夫人,也不可上前搭话,不许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该做什么就去做,世子夫人在这儿排戏呢,不得打扰!”

    这话传到不敢过来看热闹的三夫人耳朵里,她一口茶喷了出来,正好喷了在炕桌上画花样子的女儿余华巧一身。

    “娘!你做什么啊!”

    余华巧惊呼着跳了起来,一旁的丫鬟忙上前来给她擦水,余华巧一巴掌就打在丫鬟的脸上,一脸嫌恶的怒声骂道:“擦什么擦,还不快去打水,我要换衣服!”

    她这话说的很是没有顾忌,三夫人李氏听了,茶杯用力的掷在桌上,茶杯滚到地上,发出噼啪一声脆响。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余华巧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转身去看母亲的脸。

    李氏一张脸黑的锅底似的,瞪着余华巧。

    “娘,你……你怎么了了?”

    余华巧小心翼翼的,生怕再次激怒自己的母亲,李氏冷笑两声,“我怎么了,你是有多嫌弃我这个当娘的,我是你亲娘,不小心喷了点茶水在你身上,你那么嫌恶,是忘了小时候,你牙还没有长齐,吃我嚼烂了的东西的时候了,那时候你怎么不嫌弃,都说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今日我才觉得还真是,你也快些嫁了人,离我远远的好些!”

    余华巧听出自己的母亲的确是动怒了,可心底又委屈得很,任凭谁被人吐了一身的口水也不会淡定自若好吧?母亲这样说,她又不敢反驳。

    “娘,你别生气了,你知道女儿爱干净的,女儿舍不得娘,才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呢!”

    李氏的脸色这才好了些,这才让她下去换衣服去,心底却是余怒未消。

    不过转而想到了南园那边的闹剧,她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她活该啊!”

    李氏心情畅快的笑了起来,毫无顾忌的大声道。

    余嘉今日出门了,林玉安觉得心烦,一个人进了内室,眼不见心不烦,耳不听耳朵不烦。

    许妈妈吩咐完了话,转身就进了正屋,吩咐人把门都关上。

    这样的行为实在是太侮辱人了,阮凌音几乎快要绷不住脸面,可还是死死的压制住了心底的怒气。

    她依旧趴在地上不起来,可屋里的人不出来,她的戏又演不下去,让她起来她又不愿意。

    心里正矛盾着,院子在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荣国公在前面,怒气冲冲的,余华珠一脸疑惑的跟在后面,细看还能看出她不悦的情绪一闪而过。

    刚才她和父亲说的好好的,眼看着父亲就要给出一个答案了,谁知道被阮凌音搅黄了。

    进院子一看,竟然就阮凌音一个人趴在地上,院子里没有林玉安的身影。

    “二嫂好兴致,这是在做什么呢?”

    余华珠见状毫不客气的讽刺起阮凌音来,这时候又是一阵脚步声,阮凌婉也出现在了院子外面不远处,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

    都是年轻的后生,看起来很有精神,荣国公是认识这两个人的,一个是阮凌音的嫡亲大哥阮致和,另一个是阮凌音的二哥阮致申。

    阮致和和阮致申兄弟两跟在阮凌婉身后,看见荣国公,就很是歉意的上前一路躬身行礼,客气的道:“国公爷,今日没有递帖子就冒昧上门打扰,失礼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到底是亲家,荣国公也不好做的太不给脸面,故作大方的朗声笑了笑:“无妨,既然来了,等会儿就在府里用晚膳吧。”

    两个人也没有推辞,没有在这件事情纠缠,阮致和就开门见山道:“听闻我三妹在这儿出了些事,我父亲事务繁忙,抽不出时间过来看看她,就让我和我二弟过来看看三妹。”

    荣国公皮笑肉不笑的冷了脸。

    过来看阮凌音的?骗鬼呢,这二儿媳妇的妹妹直接带着人来了南园,只怕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不过荣国公府这样的地方,就算阮盛才是正三品的户部侍郎,也还不够格儿在这儿胡乱撒野,更何况是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后生。

    荣国公不动声色的喊了一声长随:“胡生,把两位公子领到花厅去,我等会儿就过来。”

    阮致和与阮致申两个人对视一眼,还未开口,那前面领路的阮凌婉就大声道:“不行,我姐姐被人欺负了我们不走!”

    荣国公的脸这下是彻底的阴沉了下来,一言不发的看着阮凌婉,阮致和是娶了媳妇的人,比阮致申要识大体一些,也知道他们莽撞了些,当下又朝着荣国公连连做了两个揖。

    “国公爷不要见怪,小妹自幼被我父母宠溺,难免有些骄纵,国公爷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他置气。”

    荣国公冷笑一声,虽然面色依旧不好看,可到底也没有和这个让人感觉尚未长大的十七岁少女计较。

    就在阮致和与阮致申犹豫着要不要去花厅,忽然听到院子里一阵高亢的哭声。

    几个人不顾一切的往里面冲了进去,就看见阮凌音嚎啕大哭,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阮致和与后来一步的阮致申都愣住了,往日里在家很有气度的三妹妹,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这样……不成体统的模样。

    两个人都面具尴尬,你说闹就闹吧,好歹要把正主闹出来啊,结果人家大门紧闭,完全不把你当一回事儿,这让人就难免尴尬了。

    “三妹妹,你别哭了,这么多人呢。”

    还是阮致申先忍不住了,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烧,才出声提醒阮凌音。

    可阮凌音一听,哭的更是悲戚了,“我为何不能哭,这世道不公,老天不长眼,留恶人在世间,我无处申冤,自得自毁自贱,看看能不能同窦娥一般,得一个公道!”

    众人面色都很不好看,这左一个恶人右一个公道,这么多人都在这儿,她是在骂谁呢。

    阮凌婉还唯恐天下不乱的应和道:“对,我姐在家时也是我爹娘的掌上明珠,嫁了人却受这么多委屈,是该讨个公道!”

    ……

    荣国公的面色阴沉的几乎能滴水,阮致和只后悔不该听着妹妹一说就跟了过来,这件事情,越抹越黑,最后不管是不是三妹妹的错,也成了三妹妹的错。

209 兴师问罪(我可没有欺负她)

    可是三妹妹明显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样哭哭啼啼的,什么事也解决不了,而且还会让人看不起。

    “三妹妹,你先起来再说话。”

    阮致申说着就示意阮凌婉去扶阮凌音,可阮凌婉却想着苏倩云的叮嘱,装作没有看见似的。

    场面再次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两方僵持着,阮致和作为阮家大哥,也是阮凌音嫡亲胞兄,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声音尖锐了几分,对阮凌音道:“三妹妹,为了你的体面,为了你作为阮家嫡女的体面,为了你作为荣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体面,请你起来说话。”

    阮致和这番话说的不可谓不重,仿佛两个无形的巴掌啪啪啪的打在阮凌音的脸上。

    阮凌音这下是真的伤心了,她没有想到让妹妹去找的帮手,她的嫡亲哥哥不但不帮她,竟然还这样说她。

    她面色铁青,眼睛通红,喉咙里咯咯的几声哽咽,艰难的一抽一抽说道:“大哥,我是你三妹妹,你不帮我,还指责我,你知不知道我在这荣国公府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受尽白眼,谁也不待见,明明我才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女主人,凭什么还事事要看那个女人的脸色,她不就是和王……”

    妃字还没有说出口,阮致和也顾不上太多,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压低声音斥责道:“胡说什么,小心掉脑袋!”

    阮凌音却仿佛决堤的洪水,用力的挣开了阮致和的手,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发髻散乱,明明很是夺目的赤金翡翠步摇此刻也变得格外的灰败。

    阮凌音知道,她此刻的模样一定很狼狈,可是她再憋屈下去,就要疯了,她的丈夫爱着那个女人,连讨好她都是为了那个女人,他不拿睁眼看她,就连昨晚,昨晚的欢好……他也念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那样的情不自禁,那样的疯魔,不,疯魔的是她啊,她才要疯魔了,没有婆婆,她就想让公公做主,可公公呢?

    公公也不管,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就是这荣国公府里的一个摆件儿!”

    脑子一阵热血翻涌,阮凌音几乎想也不想的就吼出来这么一句话。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下人们背过身去偷笑,这人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成了一品世子夫人了,怎么还不知足。

    摆件儿,她们才是摆件儿。

    荣国公见她又坐了下去,一脸的颓丧,这才沉着声音道:“两位侄儿,你们也看到了,令妹看起来精神不佳,今日你们就把她接回去吧,务必要等休养好了再回来。”

    阮致申气急,虽说三妹妹这么说话不对,可荣国公这话也不见得就是对的。

    他毫不示弱的道:“荣国公,您这话就不对了,我妹妹是您们荣国公府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门的,如今更是贵为世子夫人,荣国公夫人早逝,府里没有女主人,本就应该我三妹妹执掌中馈,为何让一个外人拿捏,这话说不过去吧?”

    荣国公心底本就对于二儿媳妇这不懂事的举动很是不悦,听到一个小辈,一个外人,在这儿对他的家事指手画脚,他顿时就没有了好脾气。

    他负手冷哼一声,“狂妄,你们既然这么有主意,不去就把我的这个位置让给你们坐坐好了,我荣国公府的家事,还没有落到你们指手画脚的地步!”

    阮致和面色难看极了,青一阵白一阵的,想在唱蜀戏变脸。

    “你们若是来探亲的,我热烈欢迎,可若是来无中生事,恣意妄为,掺合别人家事的,荣国公府的大门还开着,不送!”

    屋里林玉安正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坐着自己的事,南雨南风两个破脑袋顶着脑袋,凑在菱花窗下,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世子夫人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还做出了这种事?”

    南风忍不住笑,南雨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却要死死的忍住,怕发出大笑的声音。

    “这就叫狗头军师毁所有!”

    许妈妈走过来,轻轻的敲了敲南雨的头,“臭丫头,又在这儿嘀咕什么呢,王妃在写字,你们不去磨墨在这儿做什么?”

    两个人面色讪讪,心虚的低头去了林玉安那里。

    林玉安正在写大字,上等狼毫划过纸面,带着女子少有的几分英气,势不可挡的在纸上笔走龙蛇。

    “王妃,外面都闹起来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在屋里作画啊?”

    林玉安轻笑,手上动作不停,“难道她明日要去死,我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南雨想了想,觉得也对,若是因为别人的行为就干扰了自己,那日子还怎么过下去,不过像自家主子这样镇定自如的女人,还是有些可怕的。

    屋外的动静小了起来,林玉安掐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就放下笔,站起身来,南雨机灵的上前给她整理衣服,南风去取了披风过来,一切齐整了,这才开了门。

    林玉安走在前面,许妈妈跟在后面,她神色无波的看着眼前的众人,目光却在荣国公面前停住。

    “公公,这是府里半个月来的账本,临近年关了,府里琐事繁多,所以账本也多了,我已经看过一遍了,公公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尽管指出来就是。”

    所谓的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真是有道理的,荣国公就觉得,虽说齐嘉如今已经不是他的儿子了,可他却用王爷的身份,依旧称呼他为父亲,当然这是在府里的时候,毕竟皇家礼仪是很注重的,儿媳如今是王妃,对他这个名义上的公公也是百般恭顺。

    再看阮凌音,这个二儿子,他原本还想着她是名门闺秀,娶了回来,能够帮着二儿子开枝散叶,给二儿子分担一些,看这副样子,她不拖累二儿子也就好了。

    她声音清澈动听,如同天籁。

    阮致申本来心底对那个欺负自己三妹妹的人很不高兴,结果见了林玉安,却不敢上前去兴师问罪了。

    阮致申则想着,这是王妃,他的身份还不够上前去和她理论,几个人心底各有心思,可林玉安却一点也没有理会几人的意思。

    阮致和咳嗽了两声,正想对荣国公说话,余昊却来了。

    余昊一身青衣文士服,明显是刚从书院里赶回来的。

    他脸上因为太急而露出了两团潮红,呼吸还没有平稳,目光在一众人中打量,看到了阮凌音才停下来。

    阮凌音此刻很是狼狈,一身淡蓝镶领银白底绣金花卉纹样对襟比甲已经半开着,扣子在刚才的拉扯中不知落到了各处,青丝凌乱,脸上的妆也花了,看着实在太狼狈了。

    余昊上前就拽住阮凌音的手腕,压着怒气道:“丢人显眼,回不回去,杵在这儿做什么?”

    一旁南雨故作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捏着嗓子道:“她刚才一个人在这院子里哭天抢地的,说我家王妃欺负了她,可我家王妃忙着看账本,就是听见了她嘴里不干不净的污言秽语,也没有理会。”

    阮凌音已经深深的明白,今天她这一计是彻底的失败了,不仅仅如此,她还颜面尽失,以后就算管了家,一时半会儿也难以在荣国公府上下树立一个威严的形象了。

    她此时此刻真是恨透了苏倩云,若不是她出了这么个馊主意,画大饼给她看,她怎么会收到蛊惑,鬼迷心窍的做出这么丢人的事。

    可覆水难收,这时候只能想办法怎么减免对自己的影响了,尤其是她在余昊心底的形象。

    “夫君,你听听,一个下人,也敢当着众人编排我,我在这家里还有什么地位,索性一头撞死来的痛快!”

    却并没有寻死觅活,而是倒在了余昊的怀里,抽泣着,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余昊也觉得这个丫鬟说话太过分了些,不管如何,阮凌音是主子,这里也就只有荣国公配开口来斥责她。

    “大嫂,您看这一个丫鬟说出这种话,是不是有些不妥?”

    林玉安嘴角微微扯了扯,冷笑道:“别说我丫鬟只是这么说了一句,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毕竟我也不是软柿子,想通过随意攀污我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样的人,我可瞧不起,我劝你还是快把她领回去,多生事端就不好了。”

    余昊望着这个从前看起来温顺可爱的少女,感觉有什么东西中心口滑落了。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余昊低低的沉吟一句,接着又叹了口气道:“大嫂,今日凌音多有冒犯,还请你看在妯娌一场的面子上不要和她计较,我代她给您赔罪了。”

    他说完朝着林玉安躬身拱手,然后就对荣国公道:“父亲,今日这事都是一场闹剧,凌音不懂事,父亲不要放在心上,我这就带她回去了。”

    荣国公觉得这样也好,免得闹得不可开交,没了脸面不说,一家人搞得乌烟瘴气,鸡飞狗跳的。

    荣国公是个性子很随和的人,难得的觉得后悔了一次,觉得当初不该同阮家结亲。

    要知道忍字头上一把刀,小不忍则乱大谋,他哪里不知道二儿媳的心思,想要掌家大权,不愿意仰人鼻息,可这世上哪有出生就做了将军的人,她这样心急,能成什么大事!

    荣国公点头,“回去让大夫过来看看吧,总是做出这样的事,该看看是不是身子不爽利,别是病了,这才跑出来的。”

    阮凌音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公公这么说,不就是觉得她这样闹是有病吗,她以后还怎么做人?

    “公公,我没有病,我就是觉得委屈,来同嫂嫂说话……”

    “两位舅哥,今日府上不便招待,改日一起喝酒,我在给你们赔个不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余昊拉着,往梨雪居的方向去了。

    阮凌音一走,阮致和与阮致申也不好待下去了,而阮凌婉,看见情况不对劲,已经回去给苏倩云说了,还想要讨了计策,刚商量完,想要去给阮凌音说,却正好撞见余昊死拉硬拽的把自己的姐姐带回来。

    她面色一白,以为是余昊要打阮凌音,上前就去拉阮凌音,有些害怕,却壮着胆子道:“姐夫我敬重你,可你竟然是这种人,我姐姐纵然再多不是,你也不该动打她的念头,你这样做,我回去就要禀了父亲,姐姐就算大归,也不要留在这荣国公府!”

    余昊闻言气急,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底本就一股怒气无处发,还遇上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他的手兀然一松,是阮凌音一个猝不及防,跌跌撞撞的倒在了地上。

    “行啊,既然如此,你就带着你姐姐大归啊,你们不稀罕我们余家,我们荣国公府还不稀罕你们,滚!”

    苏倩云见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掌控范围,终于开始后悔起来,坐不住了,起身往外去。

    梨雪居的院子里,下人们都退缩到了一旁,不敢上前触了主子的霉头,苏倩云瞪了一眼现在檐下的春荷,示意她过去扶阮凌音。

    春荷是阮凌音的贴身侍婢,见状只好硬着头皮去扶阮凌音。

    “不许扶她,她喜欢在地上丢人现眼,摇尾乞怜,我就要看她想干什么!”

    接着又转头看向地上坐着的阮凌音:“你嫡亲妹妹都说出口了,你想大归?”

    苏倩云看得出,阮凌音也是真的气急了,怕她失口就说出不该说的话,连忙去拉她:“凌音,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快起来,你最近身子不适,快进屋歇着,啊?”

    春荷忙上前去扶着她就往屋里去,余昊站在哪儿,一脸的怒容,苏倩云就做起了和事佬的差事。

    “我娘说,上嘴皮还有磕着下嘴皮的时候,你一个男人,怎么就不能担待一点?”

    余昊压根儿就不想理她,白了她一眼,毫不客气的转身甩袖就走了。

    阮凌婉有些害怕的问苏倩云:“这可真么办啊,这事儿定会传到我爹娘耳朵里的,我真是笨嘴拙舌,怎么能说出大归的话来。”

    说着,她仿佛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苏倩云,“倩云姐姐,今日这事是你出的主意,我爹妈知道了,定然会怪罪你,你还是趁现在还乱着,先回北罔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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