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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嫡宫全文阅读

作者:寒浦     庶女嫡宫txt下载     庶女嫡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0 还情

    ”四皇兄,父皇殡天,尸骨未寒,如今却要在天看着自己得儿子们兄弟阋墙,四皇兄猜猜父皇会说什么呢?”齐慕北仿佛一尊石佛,负手而立,睥睨着齐轩临。

    ”说什么?自然是说太子大逆不道,九王爷谋逆犯上,当关进宗人府查办!“

    ”四皇兄肆无忌惮,逆行倒施,原来是心底早有说辞。”齐慕北笑容莫测,齐轩临也一脸的镇定,胸有成竹,不屑的撇了撇嘴角,面色透露出了几分不耐:”九皇弟,你是自己跟着我走一趟呢,还是让我的人亲自来请你?“

    齐慕北尚未开口,就听见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听这震天的轰隆声,来的人定然不是一个小数目,齐轩临长眉一皱,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光闪烁间,几道破响声朝齐轩临的方向袭来。

    “不好,有埋伏!”朱将军一声大喝,齐轩临脚下一点,身轻如燕的避过身去,齐慕北似乎没有察觉危险一般,镇定自若,矗立在那里微动分毫,谁也没有注意到,早先隐退下去的一个扫地的小丫鬟飞快的冲了过来,张开双臂挡在了齐慕北身前。

    “倏倏倏”的声音已经到了身前,以齐慕北的身手,绝不会出差错,可这时候冲上来的小丫鬟却让他分了神。

    “林玉安!”一道心魂俱碎的喊声传来,齐慕北就看见又一道身影朝自己飞跃而来。朱将军众人早已经掩护着四王爷齐轩临避开了,他眼前赫然是搬救兵回来的余嘉。

    电闪雷鸣间,齐慕北回过神,看见余嘉抱住挡在他身前的那个丫鬟打扮的女人,如雨般的箭簇飞涌而来,余嘉的后被俨然成了一块盾牌,将怀中女子保护得严严实实。

    林玉安身中两箭,脑海一片空白,嗅着鼻尖隐约夹杂着风尘得熟悉梅枝香气,心口蓦然涌起一阵酸楚,他回来了……可转眸间,她恍然反应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不!”从灵魂深处发出得撕心裂肺得声音在天穹回想响,此刻齐慕北也回过神,抽出剑开始打下飞来得箭簇。

    “快把人拉开!”

    听见齐慕北的话,枢樊立刻不顾危险,上前去拉余嘉。齐慕北在前面挡住,枢樊带着林玉安和余嘉退到了大门后,齐慕北紧跟其后,门房麻利的关上了门,门后还叮叮叮的发出箭簇撞击声。

    “快去叫府医过来!”

    齐慕北遣了人去请府医,然后同枢樊一起把余嘉和林玉安带去了最近的海棠院。虽然林玉安只中了两箭,可她是女儿身,本就娇柔,情况也甚是严重,经过挪动,身前的血渍已经渗了出来,余嘉的伤更严重,他用后背给林玉安挡箭,后背几乎体无完肤,此刻血淋淋的,更是叫人不忍直视。

    府医很快就来了,齐慕北顾不上太多,让他先给林玉安止血,谁知林玉安迷迷糊糊的却犟道:“余嘉。先给余嘉看看!”她几乎用尽了力气嘶喊出这句话。

    小心的揭开余嘉的衣服,不止府医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见惯了沙场生死的齐慕北都吓了一跳,这后背密密匝匝的箭头至少有十多箭。

    “还请王爷先回避一下。”

    齐慕北知道府医看诊不喜欢别人在场,便退到屏风外等候。约莫半个时辰,府医就出来了,只见他满头细细密密的汗珠,提着药箱急急地走了出来。

    “可是包扎好了?”

    守在外面的是枢樊,他站起身迎上前,面色里带着几分担忧,不是他有多关心余嘉,而是余嘉对自家主子来说他真的很重要,他可万万不能有事。

    府医没有停下来同枢樊细说,只简短道:“血已经止住了,那姑娘等不了了!”说完话,人已经走了出去。

    枢樊不敢离开,他还要在这里守着余嘉醒来,没有主子的命令,他可不敢离开。

    齐慕北站在门口,手掌握成拳头紧紧地捏在一起,表面却是云淡风轻,里面躺着的那个女人如今已经嫁为他人妇,他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应当为她想一想了。脑海里还回映着林玉安朝自己扑过来的那一幕,虽然当时他完全有把握能够自保,可他不得不承认,看到林玉安飞扑过来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他心底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触。

    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为了他奋不顾身的人……可是她对与余嘉而言,也是可以为之奋不顾身的人啊。

    余嘉为了护住她,愿意用肉身来护她周全,用身去抵挡箭雨,若非是一个生命里无法放下的人,谁会这么在意?齐慕北苦笑,府医已经走了过来,“王爷,快给这位夫人诊治吧,拖不得了!”

    齐慕北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侧身让开了门。

    屋里染着沉香,淡雅别致的香气从鎏金香炉镂空的缝隙中悠悠袅袅盘旋而上,仿佛是一首山暮飘渺的梵音,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抚平世俗褶皱。

    府医把了脉,面色渐渐凝重,一旁的齐慕北也不由得捏紧了心口,府医转身恭敬道:“这位夫人已经有三个月得身孕了,只怕是已经保不住了!加上身上这几处箭伤离要害很近,当务之急还是把伤口处理了,只是夫人到底是内府女眷,老朽只怕……”

    府医面露难色,正要推辞,齐慕北却止住了他继续说下去得意思:”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你务必要把她的命保住,至于别的,暂且先搁置一下了。“

    天色阴霾,夹杂着雨意的风涌进屋来,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虽不比江南的黄梅时节家家雨,可这个时节里,京城的雨天明显多了。果不其然,大雨很快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齐慕北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去处理余嘉带回来的人马了。

    此次齐轩临胸有成竹,显然有备而来,齐慕北自然也明白,否则也不会和余嘉里应外合调了援兵来,不过这场大戏才到中场,还要他出场呢!

    屋里,三个九王府的得力婢女围在一旁,有些事府医不方便做的就由她们代劳,此刻躺在床榻上的林玉安意识模糊,面色散发着病态的潮红,毫无血色的桃心唇微微翕动着,嘴里念念有词,又仿佛只是杂乱无章的话。

    “余……不!”

    一阵刮骨般的痛意袭来,林玉安意识忽然清醒,那种皮肉撕裂感清晰到仿佛能让她感觉到每一根汗毛,可脑子里却是余嘉朝她扑过来为她挡住铺天箭雨时的模样。

    她为了齐慕北挡箭是为了还情,却没有想到会拖累他。

    “世子呢?余嘉!”林玉安红着眸子想要起身,却被几个人合力按住,只听见一道声音道:“千万别让她动,还有一根箭没有取出来!”

    窗外疾风骤雨,根节虬扎在地底下的海棠树在雨中打起了花骨朵,又是一年海棠花期。

151风雨该停了

    哗啦啦的大雨一连下了两日,接着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反正没有个晴意,似乎是要把京城的污秽冲刷得一干二净。

    齐慕北一夜未眠,在书房同枢樊和手下的几个得力幕僚商议。

    太子府上灯火通明,守在外面的是四王爷的人马。

    现如今,京城已经传出了九王爷拥兵自重想要谋权篡位的流言蜚语,而四王爷再次打着兄友弟恭,手足情深的戏码,扮演起了太子的守护者。

    实际上明白人谁谁不清楚,四王爷的行为名为保护,实则却是软禁监视太子。

    如今太子对外依旧抱病,也有想暂时躲避四王爷牵制的意思,四王爷先私下派人进府软禁太子,如今更是明目张胆的重兵囤压在太子府在,这般行径,才是真的谋逆!

    看起来,真正的巨浪就要来了。

    承平三年三月十五,正是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候,春雨下的绵密,淅淅沥沥的落透了京城。

    “枢樊,准备好,今日是最后的一战了,生死存亡就看这一发之际了。”

    齐慕北站在九王府高高的角楼上,目光深邃而悠远,手中拿着一柄千里镜,这是波斯国进贡的,去年从洛川回京时皇上赏赐的。

    枢樊神色不变,应了一声是,然后略微犹豫道:“只是云太妃哪儿……”

    “先不必管她,现在她已经蹦跶不起来了。”

    未时一刻,是个良辰,亦是煞时。

    一日之中,此时的气温总是要高上许多,许多人都会又此时小憩的习惯,四王爷却没有这个习惯。这几日他是真的急火攻心,唇角起了好几颗燎泡,加上殚精竭虑,每日里绞尽脑汁如何在这局棋里掣肘对方,可谓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按照计划,余嘉本是局外人,他半路杀出来让他险些乱了阵脚,虽说那日他亲眼看见了余嘉身受重伤,能不能活下去也是一个未知数,可是齐慕北,他这个九皇弟却是安然无恙!

    虽说那日自己的兵马是保下了,但是云太妃为何会知道他在那时候会出现在九王府,她这是想要一箭双雕?呵!

    齐轩临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王庭芳这个蠢女人,真以为自己吃得下这盘局?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王爷,不好了,宫里的线子来报,云太妃不见了,华萃宫里翻了个底朝天,人就是平白不见了!”

    齐轩临一听,当即就是一脚踹了过去,来报信的那人被踢飞到了几步远的地方落下来,捂着屁股求饶。

    齐轩临面色铁青,紧咬着后牙槽恨声道:”左卫骑跟本王出城!”

    百密一疏,他竟然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他自幼在宫里长大,怎么会忘了有暗道。好在他知道暗道会通到哪里去,只要抓紧时间赶在云太妃出宫前到城外,到时候无论是请君入瓮还是守株待兔,云太妃都是那砧板上的鱼肉,逃不出手心了。

    此时已经位居太后凤位的薛元娘也得了消息,正在一旁陪着她喝茶的薛家嫡长女,也就是她的侄女薛慧如还有薛家次女薛璋如此刻都吓的面如纸色。

    薛慧如如今已经十七岁了,一年前许给了李阁老的次子李瑜安,如今身怀六甲,看上去体态圆润,不复少女时的婀娜多姿。

    ”姑姑,这可时不好办?”薛慧如脑子里正在盘算着,薛璋如已经巴巴的开口问道。

    薛元娘虽然已经贵为太后,身居高位,可实际上她也只有三十岁,轻着粉黛,肤若凝脂,身上风韵倒是比一旁的两个花季少女更迷人。

    ”璋如,姑姑这里有事,咱们先回去。”

    到底要比薛璋如多吃了几年饭,薛慧如更明白此刻不是她们该多嘴的时候,便开口制止了妹妹薛璋如的话,薛璋如如今你不过十四,没有那么什么多的心思,薛王两家的那点事她也是知道一些的,听到姑姑的死对头不见了,只觉得心中激动难平,此刻哪里听得进去姐姐的话,“姐姐你身怀六甲,若是累了便先回去吧,我再同姑姑说会儿话就回去。”

    ”璋如,你的嫁妆可绣完了?”

    薛慧如再三明里暗里的让她离开,饶是再蠢笨的人也会看出些许不对劲那个,薛璋如也悟出姐姐的意思来,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及笄了,她和户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去年年底定的亲,一过了及笄,婚期就不远了,遂抿唇赧然的笑了笑,站起身同薛慧如向太后行礼告退。

    四王爷带着一队人马直往城外去,行至半途忽然勒马停了下来,“王爷,怎么停下来了?”

    说话的是李世安,他目光里透着莫名的意味,微微垂着眸子。

    齐轩临泼墨般浓厚的长眉紧拧,嘴角翕动:“不对,回去!”

    “王爷,云太妃哪那儿?”李世安试探道。

    “先回去。”齐轩临没有多做解释,策马往来时的方向去。

    九王府里,齐慕北刚去看过林玉安和余嘉两人的伤势,余嘉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还没有完全苏醒,林玉安小产,这几日用的药里有安神药,整日里也是睡着,很少醒来。

    齐慕北正想着事,枢樊轻车熟路的走了进来:”九爷,果然如您所料。“

    枢樊虽然神色未变,可是说话间却依旧能听出几分自豪的情绪,齐慕北笑而不语,四皇兄以为没人能看得透他,殊不知他远在北疆的时候,他也知晓他的一举一动。

    要知道敌人往往比自己更了解自己。齐轩临自幼就是自诩聪明,疑心多虑,他知道了云太妃离开,就一定会想到暗道的事,而情急之下,他一定会先领兵去城外拦截,但是等他反应过来,就会觉得此事有诈,所以必然会半途回来。然而云太妃却不了解齐轩临,她以为这样可以声东击西,却不知道她一子错满盘皆输!

    云太妃在后宫里摸爬打滚了一辈子,却还是没有学聪明,看来昭阳公主也该派上用场了。皇上病逝,阿鄱来使入京,身为皇上正儿八经女儿的昭阳公主自然是要回京奔丧的,不过云太妃同昭阳公主因着和亲之事,到底还是伤了情分,昭阳公主也只住在公主府,并不常去华萃宫同云太妃一叙母女深情。

    可是云太妃想要给自己儿子谋天下,又不得不腆着脸向女儿求助,女儿是阿鄱王妃,只要女儿肯出手相帮,对她定然会有所裨益。

152 存亡之际(上)

    四王爷带人回到太子府,却得知太子不见了的消息。

    仿佛晴天霹雳!

    齐轩临没想到会赔了夫人又折兵,顿时恼羞成怒,抽出剑一把砍在太子府的大门上。

    “四爷,可要命人去搜?”朱将军声音沙哑的问道。

    “不必了,先回府。”

    既然能在他的眼皮子下把人带走,自然不可能轻易让他找到,此刻最重要的事不是把精力浪费再这样徒劳无功的事情上了。

    太子没了,他现在手上最大的筹码就没有了,宫里云太妃也跑了,在这个时候,一波加一波的事无异于寒冬腊月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一行人策马往四王府去,在街上来去匆匆。

    “朱将军随我去书房,其余人等集结整装,统统在北角门等候!”齐轩临一蹬马踏,翻身下了马,冷声吩咐着,朱将军下面的副将不敢多言,只能应是,看着两人得到背影离开,转身去准备。

    朱将军也知道事情到了关乎生死的地方了,如今他想要置身事外已经不可能了,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听从四王爷的安排。

    进了书房,齐轩临撩袍在书房中央一个紫檀木雕花束腰木几前站定,俯身打量起木几上放着的沙盘。这是京城一带的地势,靠北一处做着明显标记的就是连着崇山峻岭的皇宫大内。

    “四爷,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朱将军显然也是爱惜项上人头的人,此刻躬身切切的望着齐轩临,眼神复杂。现在想要下齐轩临的贼船是不可能了,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只能生死相依了。

    齐轩临目光深邃的打量着沙盘,没有立刻回答朱将军的话,眼神里却忽然透出一股子狠劲儿来,“为今之计,若是不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我们毫无胜算就,大业将成,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或许是被齐轩临那种胸有成竹,志在必成的气势感染,朱将军眉眼间的忧虑之色顿时荡然无存,甚至有团火苗在隐隐跃动,他不由拍掌称好,“对,四爷智比孔明,勇堪项羽,况且还有辽国相助,四爷的大业定然能成!”

    虽然知道朱将军又拍马屁的嫌疑,但齐轩临任然觉得格外痛快,通体舒畅。

    今日,就是最后的期限!

    荣国公府,荣国公夫人纪氏正在褚玉院里坐立难安,林玉安跑出府依旧还没有被找到,现在外面那么混乱,只怕会有个万一,她倒不是担心林玉安会受到伤害,而是林玉安的身份,若是她以荣国公府世子夫人的名声出了事,连累了她的儿子可怎么办?!

    茹妈妈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轻轻的递上前去:“夫人别急,世子夫人是自个儿跑出去的,便是出了什么事也赖不到夫人头上,夫人紧俏些自己的身子,别太伤神了。”

    “你懂什么!”纪氏却是毫无征兆的猛地一挥衣袖,将茹妈妈递过来的汝窑青瓷茶盏打翻了去,滚烫的茶水从茹妈妈的手上淌过,茹妈妈是在主子面前得脸的奴婢,很多年没有受过这种糟践了,龇牙嘶嘶得呼了两声,随即又强忍痛意,腆着脸向纪氏告罪;“夫人莫怪,奴婢这嘴不中用,说不出好话,叫夫人烦心了,奴婢这就下去狠狠赏自己几个嘴巴子。”

    纪氏正心烦着,摆摆手,茹妈妈便退了下去。

    不多时,外面响起婢女高声禀话的声音:“国公爷过来了。”

    接着响起一道颇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我回自己的院子,哪里用得着通传?”

    是荣国公的声音,纪氏听了心中一沉,看样子是心情不霁。

    “今日国公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啪!”一道巴掌猝不及防的打在了纪氏脸上,瞬间疼的纪氏惊呼了一声,“国公爷,你干什么?”

    “干什么?”荣国公嘴里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冷哼一声,“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了什么?”

    纪氏一脸委屈,还隐隐夹杂着怨怒的神色。

    荣国公便道:”你知不知道,四王爷亲自派人传了信给我,说……”他忽地又止住了话头,羞红了老脸低下头,深吸了两口气才继续道:”嘉哥儿媳妇竟然和九王爷有了苟且,且看见她住进了九王府!”

    纪氏一脸震惊,“怎么会……”

    “你身为当家主母,竟然对此毫无察觉,你简直是枉为人母,不配做一家主母!”

    原还沉浸震惊中的纪氏听了这话,像是跳进了开水锅里的青蛙,顿时炸开了,她一把推开撑着黑漆茶几桌面的荣国公,怒声道:”余世华,你说我不配?呵!你敢问你配吗?你配为人父吗?”

    荣国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唬的一跳,下意识的伸手去挡朝他冲过来的纪氏,想着她说的话命不由心虚起来,却任然装作镇定的呵斥道:”胡说什么,我做了什么?你满嘴胡言,有失妇德!“

    纪氏一改往日里仪度翩翩贵妇人的形象,学者那市井妇人的样子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一脸鄙弃:”你晚上就没有梦见过一个小姑娘来找你,叫你爹,叫你偿命吗?“

    她仰头大笑,笑容里苍凉悲伤,这是从前高高在上的荣国公夫人绝不曾有过的模样。

    ”你到底在说什么?“荣国公不敢正视纪氏炙热的目光,微微侧过头去。

    ”我的女儿!你忘了吗?那个刚生下来就被你拿去换取荣华富贵的女儿……“纪氏声嘶力竭,说着说着就无力的跌坐到了地上,眼眶里盈满了泪,因为过于激动,发髻也松了,几缕发丝狼狈的垂了下来。

    荣国公嗫喏着嘴角,终于看向了纪氏,有些动容道:”你都知道了?“

    ”我何止知道了,我还把她找了回来!“

    嘚嘚嘚,万马奔腾的轰鸣声在京城里响起,皇城外,齐轩临一身盔甲骑在马上,朱漆宫门严丝合缝的紧闭着,朱将军骑着马在城楼下绕着圈,一边朝城楼上大喊:”四王爷是先帝爷名正言顺的皇子,现在命你们速速开宫门!“

153 存亡之际(下)

    ”对不住了朱将军,我们奉了九王爷的令严守宫门,除了九王爷的命令,谁也无权开宫门!“

    城楼上的将领有些眼生,朱将军本就是个粗人,此事听了这话,也没有心思在和他周旋,便扯着嗓子喊道:”九王爷是个什么东西,一个贱婢生的儿子,他也配?我们家四王爷是有着辽国贵族和我大周贵族血脉的皇子,这才是天命之人!赶快开门,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九王爷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匹夫置喙,四王爷倒真不是什么好鸟!“随着一点银光闪过,一道阴柔的声音从城楼上传了过来。

    齐轩临微微皱眉,朱将军就要开口说话,可张嘴却是语不成调的呜咽声。齐轩临望向城楼,一个白发老太监正垂着眼皮子以一种睥睨的神色看着他。

    这个人他怎会不认识,齐轩临眉眼一动。露出了玩味的神色:”怎么,传说中只在延禧宫吃斋念佛的嬛嫔也出来凑热闹了?“

    没有等那白发太监回话,齐轩临忽然大喝一声:”撞开宫门,救驾太子!“

    令声发号下,瞬间齐轩临就被身后的队伍成蘑菇状包裹起来,盾牌像一把伞牢牢的在头顶形成了一柄刀剑不入的巨伞,叮叮当当的铁器密密麻麻的撞击声叫人不由头皮发麻。

    谁知道就在大军刚开始撞城门的时候,城楼上的人纷纷尖叫着嘶喊着乱作一团,紧接着就是死一般的宁静,齐轩临眉头紧锁,紧紧的盯着城楼上,可是上面却是丝毫动静也没有,仿佛空空如也,难不成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吗?

    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出错,一定是齐慕北在搞鬼,这事儿不对劲,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管他在搞什么鬼,先进了宫门再说。

    皇宫里,故作镇定的太子也开始有些静不下来了,忽然从鎏金椅上站起身,快步走到齐慕北身前,声音夹杂着几许慌张:“到底行不行啊!外面已经进了宣武门了!“

    齐慕北见他这副模样,面色不变,站起身不慌不忙的道:”皇兄别急,他们能进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您只需要安静的喝茶,休养一下,明日的登基大典还要照常举行。“

    太子听了心中稍安,吐出一口气,点了点头:”那便好,那便好。”

    九王府里,余嘉掀开了压在身上的翠绿色锦被,有些艰难的下了床,屋里没有人,就连魑风也不在,胸口有些发疼,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接着便不自主的咳嗽了起来,房门被推开,一个人影风一样的冲了过来:“主子,快回去躺着,大夫说了要静养半个月才能下床。”

    男子的声音夹杂着几分忧色,可让人听了却觉得冷冰冰的,好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东西在复述一句话而已。

    这是铎安,先帝爷留下来的人,也是这次跟着他一起去南孟带兵回来的人,这次能顺利进京,也少不了铎安的从旁协助。

    见余嘉的神色,他不再言语,只把手上的粉彩浮纹药盅递了过来:“主子!”

    余嘉本不愿接,可走动间身上那种撕裂感由不得他任性,索性便接了药盅将散发着苦涩的棕褐色药汁一饮而尽,又继续往门外去。

    铎安嘴角翕动,走上前去,面带犹豫:“主子,有件事……”

    他话没有说出口,余嘉已经开了门走了出去,对面的屋子和余嘉修养的那间屋子是对称的,这是齐慕北住的正殿左右偏殿,有婢女在庭中洒扫,右偏殿的门前帘子轻响,一个紫衣婢女走了出来,余嘉上前就看见婢女手中端着的一个铜盆里染了刺眼的鲜红。

    “这是什么?”

    “荣国公世子,您……您怎么过来了?”婢女听余嘉问起她手中铜盆里的血水,顿时有些心慌,王爷交代了,世子夫人小产的事切切不可告诉荣国公世子,可她也没有想到会被撞个正着,支支吾吾的想要转移话题。

    余嘉此刻却红了眼睛,盯着婢女问道:“我夫人呢?”

    婢女只好指了身后,余嘉便几步进了屋。

    屋里浓浓的药味夹杂着血腥味,梁间挂着的纱帘素雅干净,被风轻轻撩动着,屋里有人说话。

    “世子夫人,三个月小产要等红都落尽了才能用这味药,您最近心气凝滞,对身体康复不利,您还年轻,日后定然还能得子嗣……”

    余嘉如遭雷击,杵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夫出来的时候刚好撞见余嘉呆愣在那儿,顿时眼皮一跳,从此行过礼·便退了出去。

    林玉安心底有种凉薄得感觉,超过了身上实实在在的疼痛,她不知道余嘉什么时候进来的。

    皇宫里,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护城河血染成河,而齐轩临却还在负隅顽抗,垂死挣扎。

    齐轩临衣衫和面上都是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别人的血,朱将军身上已经中了几刀,显然已经快撑不住了。

    “王爷,说好的援军呢?不是说辽国援军都到了京城外了吗,咱们顶不住了!“

    齐轩临嘶吼一声,用剑刺穿了朝他扑过来的人的肚子,”我怎么知道,十万大军……“

    ”咱们退吧,留的江山在,不怕有柴烧!“

    朱将军带的三万大军加上英国公手上能调用的两万御翎军,就这么如流沙一般渐渐倒地不起,剩下的人更是恐惧万分,看见齐轩临便如同见了深仇大恨之人,劈头盖脸的就打了起来,这青天白日,竟就这么内讧起来,互相残杀,可齐轩临就是找不到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这时候,他阴郁的目光落在了两侧高大,逼仄,只露出一线天的朱漆宫墙上转动的扇叶上,才知道自己是着了道了,哪里来得到鬼神之说,不过是为了迷惑他的心智罢了!

    可是这时候他已经输了,一失足成千古恨,成王败寇,这是自古就不变的道理,现在他们想要退,已经不可能了。那种距离至高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眼看着江山就要收入囊中时从高处跌下的心痛渐渐迷失了齐轩临的心智,他睚眦欲裂,疯魔般的举起剑四处乱砍……

    哀鸿遍野,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这场宫变以四王爷谋逆未遂,被生擒下狱的结局收场,春日似乎依旧不变,可连绵的春雨已经过去,海棠花也正在盛放,转眼就是立夏了。

154 一晴方觉夏深

    “为了他,你连我们的孩子也可以不要了吗?”

    余嘉声音有些颤抖,终于在半晌的沉默后开了口。

    林玉安闻言身子一滞,眸子紧闭,单薄得如同风雨里的一片兰草,楚楚可怜。

    她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对,这是我欠他的,我该还的,这个孩子也就当作一种赎过吧。”

    余嘉凝视着眼前许久未见,却一直挂在心尖子上的人,一时间竟如鲠在喉,半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他紧绷着的面色渐渐趋于平静,嘴角微微上扬,似带着几分嘲讽,几分苍凉,缓缓步至门前却忽然顿足轻笑几声:“我早该想到的,齐慕北这样的人物,天下女子,谁又能不动心呢……”

    说完就加大步子,背影消失在了林玉安眼前。

    林玉安瞠目结舌,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这么想的,难道在余嘉心底,她就是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生**荡之人吗?

    她不由笑出声来,笑声渐渐夹杂了哭意,婢女进屋却不敢上前,只听着里面的人哭得泪人一般,不多时那声音又止住了,只剩下轻微的哽咽声。

    “世子夫人,该喝药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林玉安想要自己静一静,遣退了婢女,就自己起了身,缓步到了窗前,这春日多雨,她每日里听着淅淅沥沥,绵绵密密的雨脚声,心思也沉重抑郁,好不容易放晴了,她心底却也没有松缓半分。

    林玉安面色木然的伸手端过那碗浓黑的药汁,徐徐倒进了床前的牡丹花盆里。

    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知夏深。

    离太子登基已经过去半个月,京城的一切已经回到正规,天子脚下依旧人烟皋盛。

    太子登基,称惠安帝,改年号通政。

    惠安帝上位,立即命人在从凌晨刚开始,对因为此次四王爷谋逆有严重损失的百姓进行抚恤补贴,也此在京城里赢得了颇高的美名,也是民心所向了。

    正是五月初,小荷才露尖尖角,宫里一柄圣旨下来了。

    “荣国公世子勤王有功,品性纯良……擢封为乐安侯!钦此!”

    林玉安穿着世子夫人的朝服,站在余嘉身旁,两人齐齐下跪接旨,仿佛依旧是蜜里调油的小夫妻,可等送走了来颁旨的魏公公,余嘉站起身,拿着圣旨便径直会去了。

    林玉安一个人杵在那儿,顿时有些尴尬,却只是笑了笑,同余嘉一起回了府。

    如今一切都平定下来,她和余嘉也从九王府回了荣国公府。

    听说婆婆纪氏病了不见人,林玉安心中稍安,此时向公公行礼后便向余嘉追了上去,不过到了荣国公看不见的地方又放缓了脚步。

    她何苦呢,听闻这几日余嘉都宿在柳若霜院子里,既然君无意,甚至连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她为何还要巴巴的贴着热脸上去。

    只要井水不犯河水,她倒也无所谓。

    林玉安想着,忽然听见身后红缨道:“夫人,我们回南园吗?”

    林玉安回头看了她一眼,“你想去哪儿?”

    “听说后花园里的血色海棠花开得好极了,夫人不去看看吗?”红缨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自家主子,心底有些忐忑。

    她是从林玉安做姑娘的时候就跟着的,一路走来,在林玉安身上发生的那些事,她知道的八九不离十,姑爷从大狱里出来,自家主子被荣国公夫人欺负跑出府后都发生了些什么,她却是知之甚少,如今姑娘姑爷都回来了。可两人间的关系却变得如此僵硬,让人不由唏嘘。

    “你若是喜欢就自己去看吧,我有些乏了,先回去歇着了。”

    红缨听了直摇头,且不说自家姑娘现在时侯夫人了,就算只是王家表姑娘,她也断然没有撇下主子自个儿去赏花逗蝶的道理,林玉安没有多说,转身朝南园正屋的方向去。

    林玉安刚走到南园门口,就看见自从秦裁云没了之后就搬到南园右边的芳萃轩的柳若霜正走出来。

    发生了那么多事,柳若霜依旧美艳逼人,教春风羞面,或许加上这几日承恩雨露,看起来更是面若芙蓉,脂白如玉,她穿着一袭海棠花开的烟紫色罗裙,眼角眉梢的风情透着媚意,真真是个勾魂的美人。

    她走过来朝林玉安盈盈欠身行礼,林玉安淡淡的应了一声就径直进了南园的大门,柳若霜见她走远,低头捂唇痴痴一笑。

    待吃过晌午饭,林玉安就倚在临窗大炕上的吉祥如意大红迎枕上看窗外已经谢了的迎春花,窗前有些空,年前她还盘算着要种些花草。如今正是撒种的季节,她却打不起半分精神。

    余嘉真的能影响到她的心情,她的言行了,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为了男人吗?不知为何,林玉安脑海里又浮现出柳若霜娇滴滴唤着余嘉“世子爷”是的模样,心底不由得就泛起一阵恶心,拉过痰盂便吐了起来,似乎要将肝胆都尽数吐出来。

    红缨见了吓了一跳啊,当下就要去请郎中,却被林玉安拦住了:“不必,只是最近没有睡好,脾胃不适而已。”

    红缨半信半疑,略有些迟疑,,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给林玉安倒了一杯茶水。

    林玉安用茶水漱了口,忽然来了精神,叫了红缨过来,指了窗外年前修砌的花坛道:“咱们去外面选些花苗回来。”

    “夫人,这些事让花房来做就可以了,您是主子,哪里能让您亲自去做呢!“

    林玉安摇了摇头,不以为然:”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可以顺便去如意居听戏吃茶,看看京城里有些什么新进的趣事儿玩意。“

    红缨听了·也颇有些心动,自从跟着林玉安到了荣国公府,她已经很久没有出去闲逛过了,如今自家主子提起,她自然也是欢喜的,两人想到了一处,便收拾起东西准备出门。

    余嘉早书房里,从窗户看出去,就看见林玉安主仆两个打扮整齐,正要出门,他皱了皱眉,扫了魑风一眼,魑风心领神会,转身就闪了出去。

    ”公子。“段文功轻声开口唤了出神的余嘉一声,面有忧色。

    余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段先生继续讲吧。“

155 听戏

    如意居是京城贵妇圈子常用来打发时间的好地方,在这里听戏,听的不是戏,而是身份。

    虽说这里的戏班子都是京城里顶好的,班头是在太后五十大寿上得了重赏的人,也因此,如意居在京城里也就风生水起,声名远扬了。

    不过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在如意居的花销,在这儿听一个时辰的戏,是一百二十两银子,茶水糕点管足,虽说一百二十两银子放在大户人家也就是个小数目,可经不起日积月累这样的开销啊。

    所以一般贵妇人们都是相约而来,一则有人聊天说话不会寂寞,二则轮盘请客,大家都吃得消。

    所以林玉安带着红缨出现在如意居门口的时候,店小二殷勤的迎了上来,左右张望,却发现这为夫人只有一个人,便有些犹豫,看了一眼马车,忽然有热络的把人往里面请。

    他敢多说吗,这可是京城里盛传,荣宠加身的荣国公府世子,也是新晋的乐安侯的夫人,他们家哪里会把这区区一百二十两银子放在眼中。

    “侯夫人,您里边请!夫人今儿要听什么戏,是昆曲儿还是京腔……”

    林玉安左右扫视了一眼大厅的陈设,一楼是没有设雅间的大厅,古香古色,素雅而不失华丽,端庄而不失俏皮,精致的黄花梨木屏风作为隔扇,将客人们隔开来,保持了一定的独立空间,店家的确是费了心思的。

    “咱们这儿的贵妃醉酒和借东风,还有霸王别姬是唱的最好的,夫人看看要不要点一出?”

    林玉安玉手一挥,“都点了。”

    店小二面色一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结结巴巴问道:“都要?”

    “寻个最好的包间,要临街的。”

    至于为什么一定要临街的包间,林玉安不会告诉他,她就是要张扬一会,余嘉以为她离了他就会像花离了土一样萎靡不振?凭什么,他还不是在小娘屋里翻云覆雨,为什么自己就要独守空房,寂寞抑郁,反正她不缺钱,才不要哪么憋屈呢。

    这般想着,林玉安就招呼着红缨一起坐下:“坐下一起听戏,今儿不分主仆。”

    红缨犹豫着坐了下来,只敢把屁股搭在椅子边儿上,不一会儿,四五个少女鱼贯而入,将茶点茶水摆上了桌,装扮妥帖的戏角儿们纷纷登场。

    “娘娘酒还不足,脱了凤衣,看大杯伺候……”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林玉安却百无聊赖的看向了窗外,她果然还是没法喜欢上这种生活。

    红缨正听得津津有味,一出戏完了,她正拍手叫好,就看见自家主子望着窗外出神,便也伸头张望。

    “夫人在看什么呐?”红缨伸头过去,林玉安呶了呶嘴,示意红缨看对面转角门前拍着的人山人海。

    “是烧雪阁开的新店。”

    林玉安点了点头,是啊,烧雪阁又开了一家分店,她也从少女嫁为人妇,眨眼间就是几年的光阴。

    “小姐,你快看,那不是盈梦吗?就是大姑娘身边的盈梦啊!”

    林玉安正在唏嘘感叹,红缨一惊一乍的拍着她的手指着烧雪阁前面的一个人影喊道。

    那人张皇失措,六神无主的频频回头望向身后,身上的裙子已经破了,裙摆撕裂开,看起来狼狈至极。接着远处就出现五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朝着赢蒙的方向追了过来。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林玉安看向红缨,毫不犹豫道:“快去帮帮她,直接把她带上来也行。”

    红缨点头,提着裙摆就跑了出去。

    王萱柔嫁去了忠义侯府,忠义侯府以武传家,忠义侯世子庄鸿瀚在坊间传闻是个行事轻浮,荤素不忌的主儿,自从那日从王萱柔大婚上半途离开后,林玉安就没有再见过王萱柔,说起王萱柔,林玉安又想起很久没见过的王萱蕊,她嫁去了英国公府给英国公世子做妾,而英国公府此次喜获逆臣贼子的头衔,英国公是被斩立决了,其余家眷听说是流放宁古塔,也不知道现今如何了。

    林玉安倒不是想念她们,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热血,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她只是想起曾经,觉得有些感慨而已。

    甩开心底的念头,林玉安再看向烧雪阁门前,那儿已经没有盈梦的影子了,刚在追盈梦的一行人站在那儿左顾右盼,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着什么,忽然有个人指了指如意居,几个人对视中,林玉安起身走到门前,就听见有沉重的脚步声上楼来了。

    红缨的身影率先出现在林玉安眼帘,接着竟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竟然是魑风。

    魑风扛着一个人,正是盈梦。

    红缨押后,等魑风扛着人进了屋才急急地进了屋关上门,林玉安没有想到他们做事竟然这般简单粗暴,一时间目瞪口呆,几息才回过神来,没有理会唱戏的人,让魑风径直把人抗进了供客人疲乏休息的一个隔间里。

    有外面唱戏的声音做掩护,林玉安直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魑风居然露出了一个和余嘉如出一辙的鄙视目光:“路过而已,主子绝不会做这种蠢事。”

    林玉安气的一脚就踢了过去,却被魑风灵活的躲开了。

    “臭小子,竟然看不起我!”

    魑风撇撇嘴,“夫人若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

    嘴上虽然是在询问林玉安,可魑风脚步却不曾停下来,已经走出去,开门欲走了。

    “站住,我们是忠义侯府的人,查问一下,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破烂,头发散乱的奴婢?”那人手脚并用的比划着,看起来粗鲁无礼,魑风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了句“没有。”

    那人就急了,伸手就要去推魑风,“你是聋了告诉你,我们可是忠义侯府的人,少给我装大爷!”

    那人话音刚落就爆发出一声哀嚎,“疼疼疼,你松开!”

    魑风手掌渐渐收紧,吓的另外几个想要扑过来的人杵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快放开他!”

    魑风这才缓缓地松开了手,那人捂着手腕在地上跺着脚痛呼不止。

    “注意你的那条舌头,还不滚!”

    那几人站在那里却有些犹豫,望了望昙花天字房的房门面面相觑。“这位大侠,我们是奉了忠义侯世子夫人的命令追拿府上窃贼,追到这儿就不见了人,只能冒犯搜一搜了。”

    “搜一搜?我们国公府世子夫人,也是乐安侯夫人,一品命妇,竟也是你们区区小人可以冒犯的?放肆!”红缨双手合拢在肚脐前,姿态从容,带着几分不可冒犯的贵气,气势逼人。

    乐安侯夫人?几人一听这话就明白过来是哪位夫人了,顿时气焰全无,人家可是侯夫人,哪里是自己府上那位世子夫人可以比拟的,这可是一品命妇,便是他们忠义侯世子夫人见了也是要行礼的,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几个人急急地告罪退了下去。

156 揭露面纱(当年疑案)

    魑风走了之后,如意居的打手上来守在门口,老板知道若是在子看你事情也就平息了。

    林玉安对着进屋的红缨竖起大拇指,刚才红缨表现的很不错,没有丢她的脸,红缨赧然的低头一笑,指着软软倒在地上的盈梦道:“夫人,还是先看看盈梦吧。”

    虽说红缨对盈梦并不熟悉,可是到底都是王家出来的人,还是有些同情的。刚才追捕盈梦的人就是忠义侯府的下人,王家大姑娘就是嫁的忠义侯府世子,刚才那些人可是说的清清楚楚,是忠义侯府世子夫人让他们来抓盈梦的。

    盈梦是王家大姑娘的贴身侍婢,如今竟成了这般,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难不成真的是盈梦偷了东西?

    林玉安心里也纳闷儿着,索性用茶水把手打湿了,拍在盈梦脸上:“醒醒!”

    盈梦只是被魑风打晕了,此刻被林玉安拍醒,有些迷迷瞪瞪的:“这是哪?表姑娘!”

    盈梦一眼就认出了林玉安,一脸惊讶,转而脸上又浮现出希望的笑意,似乎对能够遇见林玉安很是惊喜。

    “你不是跟着大姐姐去了忠义侯府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莫非是你做了什么失德之事?”

    盈梦一听这话,面上惊恐毕现,连连摇头道:“没有,我没有,是姑爷,不!是小姐她……”她一脸的恐惧,语无伦次的不知所谓。

    “你别急,慢慢说,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把你怎么样。”林玉安站起身坐在了椅子上,气定神闲的呷了一口茶,这样的镇定自若,让六神无主的盈梦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虽然从未见过表姑奶奶这种模样,可这时候盈梦却是无比的笃定林玉安会说到做到。

    她深吸了一口气,跪在林玉安身前,目光逐渐坚定起来:“表姑娘,您和我家大姑娘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过的人,您觉得大姑娘是个怎样的人?”

    说完又自问自答,嘴角带着几分讥笑道:“都以为大姑娘宅心仁厚,菩萨心肠,连一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是大家闺秀之表率,殊不知,她却是那起子黑心黑肝之人,嗜人血肉……”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盈梦忽然捂脸痛哭了起来,红缨递了一根帕子给她,轻声安抚道:“别怕,我家夫人现在不仅是荣国公府世子夫人,还是新晋的乐安侯夫人,就算是大姑娘也不敢冒犯,你若是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夫人定然会为你做主的。”

    “侯夫人?”盈梦显然吃了一惊,可随即又破涕为笑,用力的点了点头,这才道:“如你们所见,我被大姑娘派人抓回去,可是原因却见不得人!姑爷看上了我,向大姑娘提起,大姑娘当面答应了姑爷,背地里竟然让小厮玷污我!她见此事不成,又被我看穿,担心我会有别的心思,就想要杀人灭口,就是为了让我死守秘密,把她曾经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儿都烂在肚子里,呸!我偏偏不让她如意,这个恶妇人!”

    盈梦愤恨填膺,面色都有些狰狞起来,林玉安一言不发,耐心的听着她的话,没有表现出半分不耐。

    “她在王家做姑娘的时候,就喜欢摆出一副与人为善的模样,实际上却是鸡肠小肚,为了些糕点吃也能争风吃醋比起二姑娘,她才是最叫人恶心的,手上染着人血,还一边惺惺作态,睚眦必报……”

    沾了人血!林玉安眸子忽然收缩了一下,心头隐隐有些悸动起来。

    在盈梦愤怒的叙述中,林玉安看到了当年的那几桩不了了之的事渐渐揭开了面纱。

    “你的意思是说,殷小娘是大姐姐杀的,侍兰也是大姐姐杀的?”林玉安半信半疑的注视着盈梦的眼睛,盈梦看见林玉安质疑的目光,忽然伸出手神情悲愤道:“奴婢敢对天发誓,刚才所说句句属实,绝无虚言,否则叫奴婢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也不得超生!”

    林玉安认真的凝视了盈梦片刻,这才渐渐的收回了视线,“可是我怎么也无法把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和一个谦逊有礼,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联系在一起,且事事都要讲究证据,抓贼拿赃,抓奸成双,你若是没有证据,我也没有法子帮你。”

    “表姑娘,你为何不肯相信我说的话?当年她可是也起了要害你的心思,您要证据,那还真没有,当年她用的迷香早就烧得干干净净了,用来杀人的菜刀也是从大厨房里偷得,用完之后洗干净又放了回去,您让我去哪儿找证据表姑娘,您一定要帮帮奴婢,奴婢若是被抓了回去,定然不得好死……”

    盈梦说完就泣不成声,林玉安听着那句从大厨房拿的菜刀杀的人,又想到自己吃了用那把菜刀切的菜,顿时又恶心起来,这次花了好大的劲儿才没有吐出来。

    “表姑娘……您可还记得大姑娘落水的事,那事儿就是殷小娘干的,大姑娘知道之后就一直怀恨在心,至于侍兰,她死得倒是冤枉,只因为她被老爷玷污了。”说到这里,盈梦忽然又冷笑起来,一会儿笑一会儿哭,让人不由遍体生寒,不寒而栗。

    “大姑娘因着恨极了殷小娘,连带着恨上了所有想要爬上二老爷床的女人,结果自己却也嫁个浪荡公子,这辈子只怕成了军师,一辈子斗智斗勇了!”

    林玉安腾的站起身,作势要离开,盈梦却冲上去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紧紧的把住林玉安的袖子不放,“表姑娘,您不能不管我啊!”

    红缨见状立刻上来把盈梦拉开,林玉安轻叹一声,这才道:“我有说过不管你吗?行了,待会儿我就让人先把你送到庄子上,那边有护院儿,没有人敢动你,且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那么快被忠义侯府发现。”

    荣国公府里,余嘉得了魑风的消息,人不住嘲讽道:“也只有她干的出这种蠢事,在别人眼前夺食。”

    段文功眼神微闪,公子嘴里虽说着讥讽的话语,可眼神里却掩饰不住一闪而过的宠溺之意,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呐!

    这茬儿刚过,一个小厮来禀褚玉院那边国公爷有请。

157 迷失心智(荣国公府大戏)

    余嘉虽知晓自己的身份了,可并没有打算脱离荣国公府,虽说母亲纪氏待他刻薄,可是荣国公当了他的父亲这么多年,却是视他如己出,是疼爱有加的,不过此次他带兵进京,加上太后突然自缢而亡,荣国公一定能猜到其中一些内幕。

    褚玉院,下人们都退到了院子外面,看起来气氛压抑,让人大气也不敢出。

    余嘉大步进了屋,魑风在褚玉苑外面等着。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有低低的啜泣声,余嘉再走近些,就听见了纪氏的声音:“让我给那个害我孩儿,鸠占鹊巢的窃贼道歉,你的心是肉长的吗!?”

    纪氏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歇斯底里,显然是哭了好一会儿了。

    “你还不知悔改?你有脸提起那个孩子吗?”荣国公恨声道。

    余嘉踏进屋的脚一顿,什么孩子,和他有什么关系。

    荣国公看见余嘉挺拔的身影,嘴角多了几分笑意,“什么时候到的,也没有人通传一声。”

    “父亲!”余嘉躬身行礼,“刚到一会儿。”

    “装什么大尾巴狼,父子情深,我看你们就是豺狼虎豹,脾性相投!”

    余嘉这才看见一旁跌坐在罗汉椅上的纪氏,她看起来面色发白,两颊上却因为情绪激动而泛起血丝,发髻散乱,鬓上流苏金簪还摇晃着,一身宝蓝色葫芦纹褙子微开,看来纪氏的情绪很不稳定。

    此时她正等着眸子看着余嘉,像是看着不共戴天的仇人,目光阴鸷。

    “父亲,什么孩子?我刚才听到了只言片语,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荣国公叹了一口气,之前纪氏告诉他,秦裁云就是当年他偷偷送出去的那个孩子的时候,他真的如同晴天霹雳。

    因为纪氏的情绪一直很愤怒,他才对外称纪氏病了,把她关在了屋里,如今这事儿也该有个了断了。

    林玉安心事重重的坐车回到荣国公府,刚进了大门,就听见有人在叫她:“嫂嫂,嫂嫂!”

    余昊一身石青色杭绸直掇,头上带着玉冠,看起来越发的翩翩俊朗,玉树临风了。

    之前听说他去江南一带游学,也此婆婆纪氏和他闹了一场,说天高路远,谁知道这一路有多少艰难险阻,原以为至少要一年两载,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林玉安朝他笑了笑,温婉娴静。

    余昊目光灼灼,带着少年人的朝气跑上前来和林玉安并肩行走。

    “嫂嫂是出门游玩了吗,前些日子兵荒马乱,家里没有出什么事吧?”

    林玉安简单的点了点头,“没事。”

    见林玉安兴致不高,余昊嘴角的笑意淡了着,却又道:“听闻嫂嫂是江南人士,此次回来,我特地带了许多江南的土特产回来,也给嫂嫂带了些,待会儿就让人给嫂嫂送过去。”

    林玉安见他这般热情,也只好笑着道了谢:“有劳小叔挂心了。”

    “我这刚回来,先去给父亲母亲报个平安,嫂嫂同我一起去吧。”

    林玉安一想到那日在褚玉院的遭遇,就半分不想再踏进那个地方,正要拒绝,念头一转,她忽然答应了。

    余昊见她答应下来,顿时眉开眼笑,同林玉安说起此次游历江南遇见的趣事儿。

    林玉安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着,两人就到了褚玉院。

    褚玉院外面的丫鬟仆妇见了余昊,有些惊讶,“二哥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余昊不喜欢和一帮长舌妇人家长里短,摆了摆手就迈进了院子,仆妇没有来得及拦住他,急急的追了上来。

    林玉安叫住几人,“无妨,二哥儿不是外人。”

    那几人见林玉安发话,果然没有再拦,林玉安跟着余昊上前,余昊忽然转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起来是想要给纪氏一个惊喜。

    林玉安没有说什么,只跟着余昊一起进了屋。

    余昊猫腰的身体忽然一僵,准备推门而入的手忽然顿在空中。

    林玉安也跟着停了下来,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

    “都说虎毒不食子,偏生你不是个东西,竟然连自己的女儿也能下的了手,你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泼天富贵吗?”

    “你住嘴!”荣国公声音微颤,接着就一巴掌扇了过去,纪氏痛呼一声,接着响起瓷器落地的声音。

    “父亲不必动怒,我的身世我之前就知道了,不过为何会扯上什么孩子?”

    纪氏哭的声音沙哑,荣国公冷哼一声,这才道:“这事儿还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那时候纪氏有孕,在十月临盆,刚生下一个孩子,接生婆告诉我是个女儿,接生婆话还没有落,宫里就来人了。”

    林玉安在门外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余嘉竟然不是荣国公府的子嗣,他……竟然是皇嗣!

    “先帝亲自见我,把你托付给我,说只能委屈我,希望我能保守秘密,让你以荣国公府世子的名义长大,权宜之下,我只好把女儿连夜送出了京城,告诉纪氏你是她生的孩子,那产婆被灭了口,没想到纪氏多年后还是找到了那孩子,还把她接了回来。”

    “是秦裁云吧。”余嘉声音平静的说道。

    荣国公点了点头,“对,就是她。”他叹了一口气,又拔高声音道:“她一直瞒着我,就是为了心底的不甘,结果反而害了那孩子,我命人去查,说是吃了你赏的糕点,她这才香消玉殒,红颜早断!”

    纪氏声音沙哑的尖叫起来,“不,不是!我是把糕点给她的婢女,谁曾想……我这辈子也就那么一个女儿啊!”

    屋里屋外的人都震惊不已,余昊忽然大力的推开门,在屋里格扇后面站着的茹妈妈被吓了一跳,惊呼道:“世子夫人,二哥儿!”

    余昊已经不管不顾的进了内室,屋里的人听到了喊声也是惊讶不已,荣国公没想到屋里还有人,茹妈妈什么时候进来的?

    “父亲,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难道我还有个姐姐?那大哥又到底是谁?”

    “你给我闭嘴!”荣国公被闹得脑袋都大了,见余昊也跟着掺合,便出声呵斥道。

    “儿子,就是两个狼心狗肺的人,把你的嫡亲同胞姐姐害死了,你要永远记住他们!”即使说着就朝荣国公冲了过去,袖口银光一闪,一把冒着寒光的匕首就朝荣国公刺了过去。

158 夫妻嫌隙(赌气)

    “父亲!”

    “夫人!”

    屋里尖叫声呼喊声夹杂,喧闹无比,纪氏疯魔般的拿刀要刺荣国公,荣国公是习过武的人,虽事发紧急,纪氏的刀都刺进了肉中,荣国公却还是及时时避开了。

    纪氏双目鲜红,如同一只困兽,余嘉两步上前,一记手刀砍在纪氏脑后。纪氏就软软的倒了下去。

    “母亲!”余昊面色大惊,上前抱住了纪氏,荣国公抬眸看了茹妈妈一眼,眼神充满了戒备。

    茹妈妈自然也明白,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主子们又怎么会饶过她,“国公爷,老奴定然不会出去乱嚼舌根的……”

    “那就委屈茹妈妈最近待在屋里了。”余嘉淡笑道。

    他说完就看见门口的林玉安正一动不动的望着他,神情有些反常,透着些许古怪。

    林玉安不知道自己为何心底会有些刺痛的感觉,或许是因为那种不被信任的感觉让她有些难过。

    她什么也没有说,转身走了,背影落寞,余嘉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神色,转头对荣国公点了点头,便出了褚玉院。

    刚进南园,段文功就来了。

    书房到南园正房隔了一条游廊,一座月亮门,林玉安回了正房,同余嘉也没有什么交集。

    余嘉将目光从正房的方向收回来,对段文功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进了书房。

    余嘉喜欢竹子,除此之外似乎就只有海棠花能入他的眼睛了。

    这时候海棠花开的正好,书房月亮窗外面的黑漆嵌螺钿小几上摆了几盆红月海棠,看着颇为喜人,只可惜海棠无香。

    “公子,您让我去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余嘉坐下,亲自给段文功斟了一杯茶,段文功双手接过,对余嘉颔首道谢,这才继续道:“瑶蕖的寒冰池是圣地不可侵犯的存在,由瑶蕖的博思部掌管,关于当年是否有圣女出逃,在当地人那里没有打听到丝毫消息,但是太后说的话也不像是造假,也有可能是那件事被瑶蕖王族遮掩了下来,您的母亲或许就被关在寒冰池。”

    余嘉面色渐渐凝重,沉思着,屋里只有窗外鸟雀跃动枝头的声音,可谓针落可闻。

    “瑶蕖三公主至今未嫁,公子是否……”

    余嘉忽然打断了段文功的话:“段先生,你说的我有想过,不过你难道不知道,瑶蕖王留着三公主至今,就是为了招驸马,而非让三公主远嫁他地。”

    “公子说的我也知道,不过目前为止,瑶蕖王膝下的公主除了三公主适龄未嫁,只怕也找不到好人选了,再说了以公子正真的身份,瑶蕖三公主还只能做秀主儿。”

    这里倒是可以提一提大周的亲王婚制。大周朝,皇亲国戚中,像余嘉这样同先帝一个辈分的,要称亲王,亲王成亲,有时会有阿鄱,瑶蕖,胡族一同来求和亲,这时候三个部落的公主就会一起进京,让亲王挑选其中之一,所以称之为秀主儿。

    余嘉听着段文功的话不由轻笑:“段先生不必往我脸上贴金,毕竟现在是我们有求于人。”

    九王府里,齐慕北刚从外面回来,枢樊来禀他:“九爷,李公子过来了。”

    齐慕北了然于心的微微颔首,就迎上了庭中站着年轻公子。

    枢樊口中的李公子人,可见了齐慕北,两个人豪迈的互相拍了拍肩膀,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干的不错,不过话说回来,你的伤好了没有?”齐慕北同李公子一起进了堂屋,一主一宾的坐下了。

    “劳烦四爷挂心,那点伤早好了。”

    “这次啊,多亏了你!还要你父亲后来明白过来,否则现在我就请旨赐你这无姓之人一个皇姓如何?”齐慕北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的确,这李公子就是李世安。

    李世安嘴角扯出了一丝苦笑,他之前因为投靠四王爷,被父亲逐出家门,弟弟李瑜安也埋怨他为了富贵走上歪路,若非最后父亲得知真像,只怕自己就成了不肖子孙,背一辈子骂名了。

    当然,去四王府里做内应,他也是得了好处的,比如说他这一身官服,现在掌管大理寺卿,虽说油水不如户部多,可到底也是正三品大官了。

    他现今也不过十六岁,别人想要读书中举,入朝为官,一步一个脚印,至少得三十年,他以后还有得磨练!

    “九爷,听说您要回洛川了?”李世安想到自己的来意,出声问道。

    齐慕北笑了笑,“你知道功高盖主,养虎为患吧,此时不走,何时走?”

    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自嘲之意,李世安怎会不明白,有个词叫鸟尽弓藏,遂说道:“九爷此举才是明智,以进为退,韬光养晦。”

    李世安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在相视一笑中尽然于怀。

    “九爷,有件事不知您有何想法。”李世安话头一转,忽然道。

    “何事?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是说王家的事吧!”

    李世安会心一笑,真是公子人如玉:“九爷就是九爷,不错,就是王家的事。”

    他略微顿了顿,又道:“王家此次置身事外,可王家二爷却是和四王爷有沾染,这事儿皇上一查就知道了,王家大爷虽说已经分出王家独立门户多年,可到底是一家血脉,加上此次他们隔岸观火,袖手旁观,只怕皇帝算下来会迁怒。”

    齐慕北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不会,最多就是王家二房遭殃,毕竟收的东西也是二房收的,大房分文未沾,虽说袖手旁观惹皇上不悦,可到底不是什么大错,加上安宁郡主历经三朝,皇上不会在这种时候轻易动王家的。”

    荣国公府,林玉安正在午憩,忽然被红缨叫醒了:“夫人,夫人!”

    林玉安睡得正好,被她吵醒,有些起床气,嘟着嘴埋怨道:“什么事啊,一惊一乍的!”

    红缨急切的望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道:“夫人,世子爷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159 金陵的消息(三舅母的现状)

    余嘉带了一个女人回来?

    林玉安只觉得脑子有些嗡嗡作响,“什么女人?”

    来不及细问,林玉安起身朝外走去,满头云鬓还带着慵懒之意,不着金缕。

    红缨见她匆匆跑出去的身影,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冒冒失失了。

    林玉安还没有走进书房的院子,就看见两道人影在前面缓慢移动,“余嘉!”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林玉安忽然喊住了前面的人,她嫁给余嘉之后,很少这样咬牙切齿的喊余嘉的名字。

    前面的人果然停了下来,林玉安两步上前,就看见余嘉搂着一个紫衣女人的腰肢站在哪儿,星眸微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官人,想必这就是你家大娘子了?不见不知道,见了就知道为何……”那女人低头轻笑,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闭嘴!做一副勾栏瓦肆模样,在我面前,你还没有说话的地方!”

    林玉安显然是生气了,说话毫不客气,连珠带炮的怼了回去。

    “行了,你先进屋等我。”余嘉拍了拍朝他嘟嘴的紫衣女人的肩头,眼中浓浓的调笑之意。

    “那奴家就进屋等官人。”

    紫衣女人眼角眉梢透出的轻佻媚意让林玉安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好在她快步进了屋,留下余嘉站在那里。

    “余嘉,你带女人回来,好歹要和我这个正室夫人说一声吧!”

    “夫人,请你注意说话的言辞,你和别的男人在外面幽会,你决定拿孩子去救别人的时候,是否又问过……”我这个当爹的,后半句余嘉没有说出口,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了。

    余嘉说完头也不回的进了书房,魑风抱胸站在房门前,轻叹了一口气。

    林玉安冷笑两声,转身就回了正院,她刚才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会和余嘉当面理论,她简直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在愤怒什么?是愤怒余嘉自己找了女人,还是对于他带女人回府不告知她而觉得有失尊严?

    红缨还没有追上去,就看见自家主子气鼓鼓的疾步走了过来。

    “夫人……”红缨弱弱的喊了林玉安一声,林玉安置若罔闻,眼睛也没眨一眨,从红缨身旁走过。

    回了正院,林玉安面色阴沉得可怕,吩咐红缨道:“收拾东西,我要去庄子上住一段日子。”

    红缨惊讶的张大了嘴,半晌才说出了一句话:“夫人,您就这样走了,世子爷和国公爷那边儿……”

    “怎么,我现在是和他们家签了卖身契还是怎么着了,连去庄子上小住一段日子也不行了?”

    林玉安之所以这般有恃无恐,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婆婆纪氏如今定然不能出来管事了,也就是说少了嫡婆婆的掣肘,她也正好出去散散心,省的看见余嘉就烦心!

    “那……婢子这就去收拾箱笼。”

    预订好了明日一早就出门去喜安庄住一段日子的,可半夜里,林玉安又反悔了。

    “不去了,明日许妈妈正好要回来,我们几个去巡视铺子。”

    半梦半醒的林玉安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又没了动静,吓得红缨起身探了探林玉安的额头,见没有发烫,这才勉强又回去睡下,可心底总是有些担忧,许久也没有睡着。

    后半夜下起了瓢泼大雨,屋檐上的蒿草蹿得老高,睡在屋里的人甚至能听见疾风刮着蒿草贴着瓦的嗦嗦声,瓦沿雨水连珠,哗啦啦的响着。

    晨起时,雨已经止了。

    像往常一样,红缨起床开窗户,窗外南竹林被冲洗得干干净净,透出清爽的碧绿色,软风灌进屋,吹得人神清气爽。

    “红缨,什么时候了?”

    林玉安这次难得醒的早,声音含糊不清的问红缨。

    红缨见她伸着懒腰想要起身,一边含笑道:“已经卯时二刻了。”一边走过去,躬身去扶林玉安起身。

    林玉安一身梨白雪缎中衣,墨色青丝瀑布般倾泻而下,鬓角的碎发随意散落在脸庞,衬得她一张鹅蛋脸更加莹润,初初醒来的朦胧叫人不由痴迷。

    吃了早膳,许妈妈回来了。

    “夫人,我此去金陵,见了三夫人,三老爷还没有找到,但是之前出去的商船找到了,不过也只剩下残骸了,三老爷估计也遇难了,三夫人整日里不思茶饭,人消瘦了一大圈。”许妈妈把包袱放下,颇有些唏嘘,三房在王家算是最厚道的一家了,三老爷为人爽朗亲和,三夫人也不是那种苛待下人的主子,老夫人在的时候对三房也是赞誉颇多。

    林玉安正把手浸在铜盆了,温热的水漫上手背,她忽然抖了抖身子,抬头看向许妈妈。

    “三舅母如今情况如何,你有没有打听清楚?三舅舅真的一点音讯也没有吗?”林玉安其实也清楚,金陵魏家在金陵是什么地位,魏家亲自出,余嘉的人也在帮忙找,加上三舅舅留在京城的势力也没有找到三舅舅,只怕是不妙了。

    年前到现在,已经足足半年,若是人还在,怎么会找不到。

    许妈妈叹着气摇了摇头:“三夫人带着两位小姐在魏家住着,虽说三夫人是魏家的嫡女,可三夫人生母早逝,三夫人是由魏阁老夫妻拉扯大,魏阁老在世的时候还好,如今只有魏太夫人一个人顶着,只怕日子不好过。”

    林玉安听了,心越来越沉。

    她想到三舅母魏氏待她的好,就觉得心底有愧,三舅母再如何精明能干,那也只是个内宅妇人,更何况现在还要照顾王萱薇和王萱蓉,没有当家男人在身前撑着,娘家又不能全心全意,只怕真的举步维艰。

    若是把三舅母接回京城……林玉安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且不说别的,就以她和余嘉现在这个情况,只怕余嘉不会帮忙,虽说她现在的身份不同于往日了,也有外祖母留给她的那些产业,可比起金陵魏家,她还没有那个信心能够比得过。

    想到这里,林玉安起身走到海棠花纹乌木条几前坐下,铺展纸墨,准备给魏氏写一封信。

    “今日我要去看看外祖母留给我的那些庄子,许妈妈你先准备一下吧。”林玉安一边将封好的信封递给红缨,让她现在跑一趟,一边告诉许妈妈待会出门的事。

160 无需再忍(打你就打你)

    巡视了一天的铺子,林玉安带着许妈妈和红缨两人去醉香居吃螃蟹,虽说秋季的螃蟹最肥美,可这个时节想要吃蟹,也只能将就一下解解馋,好在醉香居的菜品在京城里是出了名的好吃,,应该不会太差。

    “嫂嫂,这不是之前寄居在你家的那个表妹吗?”

    三个人刚踏进醉香居,就传来一道刺耳尖锐的声音,林玉安抬头一看,只心里暗叹一声不是冤家不聚头,昨儿个才和王萱柔的人起了冲突,今儿就碰上了正主儿。

    说话的事忠义侯府唯一的小姐庄映雪,听说到现在都还没有嫁出去,林玉安看过去的时候,庄映雪正在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她,目光十分冒犯。

    本不想和她一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姑娘计较,只上前同王萱柔打了个诈招呼就要上楼,谁知道庄映倒是较上了劲儿,讥笑道:“听说嫁去了荣国公府快一年了,一个蛋也没有下!”

    身后传来王萱柔一惯习惯的呵呵低笑声,庄映雪跟着笑,林玉安一步步的退了回来,站在了两个人面前,林玉安用眼角睨着两个人,足足的轻蔑和不屑。

    王萱柔和庄映雪的笑容渐渐凝滞在脸上,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两人各自带的两个丫鬟都紧张起来,红缨和许妈妈也紧盯着自家主子的动作。

    “你是什么货色?也配在我面前嚼舌根”林玉安看着庄映雪的脸,嘴角微勾,带着三分凉薄,七分讥笑,王萱柔和庄映雪都惊得愣在原地,在她们的记忆力里,林玉安应该就是那种江南女子婉约温润,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的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卸她们的脸面,王萱柔是做惯了好人模样,此时见周围的食客都望了过来,顿时红着脸,压低的声音对林玉安道:“大庭广众之下,你撒什么泼,你到底还要不要脸面?”

    林玉安秀眉微挑,王萱柔想威胁她?现在于她而言,脸面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比起脸面,我更受不了委屈,一丁点儿也不行!”

    “这就是你忠义侯府教出来的姑娘?听说你已经十九了还嫁不出去,只怕是想下蛋也没处下吧?对了,我险些忘了,像你这样张嘴闭嘴就议论别人家事,乱嚼舌根的人,只怕娶回去了难断家务事啊!”

    “你,你竟然敢这样说我!”庄映雪气的满面通红,竟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林玉安说的都是事实,可她虽是庶女,却是忠义侯府唯一的女儿,在外面谁敢这样不给她脸面,当下竟然委屈的红了眼睛。

    “表妹,虽说你现在嫁到了荣国公府,如今更是水涨船高,贵为一品侯夫人,可是也不该这般刻薄无礼,众目睽睽下毁人名誉啊。”王萱柔说着就上前一步,丝毫没有刚才端着架子高高在上的模样了,用着几乎是求他的态度,看起来倒是林玉安仗势欺人。

    “忠义侯府世子夫人说的有道理,皇上是明君,知道是非对错,就是今儿我在这里斥责庄大小姐的事上达天庭,我也要说道说道。”林玉安身姿笔直的站在那里,一身浩然正气,不疾不徐道:“第一,大家都有目共睹,刚才我进来时并没有言语失当,却被庄大小姐出言不逊侮辱,第二,随意诽谤中伤皇上封的一品侯夫人,我若是打断了牙齿和血吞,那么置皇上的威严于何地?第三,庄大小姐言行无状,我本不该管,她把自己贵女的身份置之脚下,在我面前指手画脚,那我就不辱使命,替忠义侯夫人教训一下,说起来,忠义侯府还应该感谢我,毕竟不是谁都能得到一品夫人的教诲!”

    听着林玉安有条不紊,有理有据的列出着一条条理由,众人竟然拍手叫好,还有人附和着林玉安道:“最厌恶那种乱嚼舌根的人,难怪这么大年纪也嫁不出去。”

    王萱柔见庄映雪被吓怂了,此时只知道哭,一边心里暗叹倒霉,一边在脑海里飞快盘算着怎么扳回这一局。

    “表妹,你张口闭口就提自己是一品侯夫人,这不就是仗势欺人吗?”

    林玉安正要转身继续上楼,忽听王萱柔这么一句话,转身从容道:“你不也喜欢提这个来威胁我吗,怎么只需你提,不许我自己提起?”说完就悠悠转身,“贱妇!”身后传来一道女子的怒骂声,接着就有一个人冲了上来。

    林玉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定是庄映雪,毕竟以她那种大小姐的脾气,那里能容忍别人这样挑衅她,这也是为什么她要先把自己的立场说清楚。

    庄映雪还没有扑到林玉安身前,林玉安已经转过身来,目光犀利的盯着她,许妈妈和红缨已经要站出来制止庄映雪了,可庄映雪却忽然自己停了下来,站在林玉安身后隔着两阶楼梯的地方。

    “啪,啪!”一连几声肉响,庄映雪就连滚带爬的跌下了楼梯,还好她离地也不远,在木梯脚下不远处就被惊慌失措的婢女拉住了。

    “大姑娘,大姑娘!”婢女婆子号丧似的围在庄映雪身前。

    这下不仅是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丢了面子那么简单了,庄映雪捂着脸,在不可置信后眼中腾起熊熊怒火,王萱柔惊讶的煤油回过神,当然,如果她知道王家五姑奶奶,也就是林玉安的母亲当初在南水庄连陈大娘子那泼妇都敢打的话就不会这么惊讶了,当然也不一定有那个勇气去惹林玉安了。

    “林玉安,你今天……竟然敢打我!”庄映雪狼狈的指着林玉安,声嘶力竭。

    “打你就打你,我警告过你了,不要惹我,我脾气不大好!”林玉安是真的有了几分火气了,又因为站在高处,此刻霸气侧漏,比男子还多了几分阳刚,看戏的人也不敢再看了,转身逃也似的回了各自的座位。

    二楼也不少看戏之人,不过这些人就不同于一楼的人了,一般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不会张扬,若不是林玉安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抬头去看,都不会知道有个青衣公子正单手握着一只酒杯朝她勾唇一笑,神色桀骜不羁。

    “都上去,必须把她的脸打肿!”庄映雪此时已经失去了理智,指着林玉安朝身后的婢女吩咐道。

161 我护短( 我的媳妇只能我欺负)

    仆妇们见自家主子都在那荣国公世子夫人手下吃了亏,那里还敢上去,都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儿没有动。

    庄映雪的脸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红的能滴出血来,见没人上去,又喊道“打了一巴掌的给黄金十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便有年纪大些的婆子跃跃欲试,这时候周围忽然响起一阵惊呼声,坐在门口的食客就朝一一边躲去,林玉安望过去,就看见余嘉一身深灰色暗纹云锦,阔步走了进来,身后魑风正鼓着一双鱼眼睛扫视了醉香居一圈。

    “谁敢在这儿滋事?”魑风冷冷道,感觉这两人一进屋,周围的空气都冷冽了下来。

    大堂里顿时鸦雀无声,众人噤若寒蝉,管事儿的之前见事情控制不住,已经躲着了,这时候见有人来主事,这才屁颠屁颠儿的跑了出来,殷勤的跑了过去,“不知两位爷是……”

    魑风亮出一块腰牌,那人看了双腿一抖,忙恭敬道:“原来是大理寺少卿,您来的正好,您看这……”

    那管事儿的求助的望着魑风,魑风却只看向余嘉,“侯爷!”

    “先看看夫人有没有事,其没有什么问题。”

    林玉安怔愣的望着眼前这个一脸不好惹的男人,心里复杂的难以言喻,明明前一个时辰还在和她赌气,这时候做出这副模样又是什么意思,心底的委屈险些就倾泻出来,林玉安眨了眨眼睛,挪开视线不去看他。

    “夫人,可要现在回府?”魑风走到林玉安面前,给足了面子恭声问道。

    林玉安想了想,对余嘉点了点头,“我没事,先回府吧。”

    林玉安就这样走出了醉香居,余嘉走在后面。

    “表哥!”

    王萱柔望着余嘉的目光柔的滴水,情意绵绵中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余嘉脚步微顿,转身说了句:“我护短。”然后就转身出了门。

    庄映雪等人走尽,朝着自家马车的方向跑了过去,王萱柔这才追了上去。

    这场闹剧总算收场了。

    林玉安看见荣国公府的马车,有些不情愿的走了上去,余嘉接着就钻了进来,马车平稳的动了起来,马车里气氛紧张。

    林玉安倚在车厢假寐,似乎并不愿意说刚才的事,余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倒是长出息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温和柔软,仔细听,似乎有些紧张的意思,可听着却有些别扭,林玉安依旧闭着眼睛,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嗯。”

    两人再度安静下来,谁也没有再说话,马车快要到荣国公府,林玉安忽然睁开眼,“我准备把我母亲接回来了。”

    余嘉淡淡的应了一声,依旧没有说什么。

    下了马车,两人进了南园就分道扬镳了。

    许妈妈和红缨两个人在后面挤眉弄眼,回了屋子,红缨就迫不及待道:“夫人和世子爷这究竟是和好了还是没有和好啊!”

    “别多说,两个人还在闹别扭呢!”

    许妈妈已经把热茶放上了大红描金海棠纹托盘上,朝屋里走去。

    王萱柔坐在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回了忠义侯府,一路上都想着刚才在醉香居时,余嘉忽然出现的模样。

    林玉安可真是好命,明明嫁了个残疾,明明是山穷水尽,却变成了柳暗花明,拨云见雾,有个这般护着她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权势富贵一样不缺,她一个庶女凭什么!

    王萱柔想到庄鸿瀚待她的三心二意,不冷不热,心底就像打翻了醋缸似的,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再加上昨日去追盈梦的小厮回来说的话,王萱柔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盈梦终究是个祸害,留着她,夜长梦多,还要赶紧把她寻出来。

    庄映雪一下了马车就往忠义侯夫人的院子跑了去,王萱柔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

    忠义侯夫人膝下没有闺女,庄映雪是和她的次子庄鸿轩一年生的,刚开始那几年,她还为了新鲜常常让她来主院玩,拣了好的衣裳吃食给她,可久而久之,她就看出这孩子性子不好,便渐渐疏远了。

    听见庄映雪来求见她,忠义侯夫人吴氏下意识的摆手不见,刚才吃过晚饭,钗环卸尽,她这会儿哪里有心思见人,何况还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庶女。

    可进来传话的媳妇子却凑近了些低声道:“夫人,听说大姑娘出去被欺负了,丢了好大的脸面。”

    吴氏的面色一紧,打量了一眼那媳妇子的神色,不似作假,这才沉吟道:“让她进来吧。”

    庄映雪委委屈屈的走进屋里,在临窗大炕旁的八仙过海红木屏风前站了一会儿,才看见嫡母吴氏用一根乌木珊瑚头的长簪扎了个低绾儿,一身碎金潼潼流光锦绸夏衫,衬得她富贵逼人。

    余氏由着身边的贴身妈妈扶着,在临窗大炕上坐下了,端起茶轻轻呷了一口,“进来吧。”

    庄映雪这才微微躬身走了进去,在吴氏的右手便站定,柔柔喊了声:“母亲。”声音里是如泣如诉的幽怨。

    “怎么了?”

    “母亲!”一听吴氏问起,庄映雪一把跪在地上,鼻涕眼泪齐齐上阵,哭诉道:“本不该来叨扰母亲安宁,可女儿今儿在外面却是遇到了不能不上禀母亲的委屈!”

    余氏嘴角带着一抹不浓不淡的弧度,慢悠悠道:“哦?说来听听。”

    “母亲,您可知道荣国公府那位世子夫人,她好生张扬,原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南小镇的一个庶女,现在乌鸦飞上枝头,竟然连忠义侯府也敢谩骂,还诋毁母亲高贞的品格,说女儿没有教养!”

    庄映雪一边说着,一边飞快的睃了一眼吴氏的神色,果然,吴氏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悦,面色微冷。

    “你说的,”吴氏紧紧盯着庄映雪的脸,顿了顿继续道:“可是真的?”

    庄映雪没由来的一阵心慌,却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女儿绝无虚言。”

    林玉安刚回了正房,许妈妈去端了一碗鲫鱼汤进来,“夫人,这汤熬得白白的,撒了葱花,最是好吃,您快尝尝。”

    林玉安点头接过,尝了尝,果然鲜美可口,喝完了又要了一杯。

162 要挟(王萱柔的尾后针)

    晚膳林玉安只草草的用了些鸡蛋羹就歇了筷子,一桌子菜几乎都没有怎么动,红缨朝许妈妈投去担忧的目光,许妈妈想到今晚林玉安喝了两碗鲫鱼汤,示意她别多说。

    吃过了饭,林玉安就戚在院子里花坛前看那日买的花苗,初夏的傍晚红霞漫天,南竹高大挺拔,在傍晚的柔风里枝摇影动,送来阵阵凉意。

    “姑娘……夫人,还是进屋看吧,您穿的单薄,别着了凉。”红缨像个小尾巴似的,站在林玉安身后温声劝道。

    或许是林玉安的模样让红缨想到了林玉安未出阁是的少女模样,开口竟差点喊成姑娘。斑竹帘子上的珍珠轻响,许妈妈走了出来,手上抱了一件月牙锦缎白云纹披风,朝红缨使了个眼色,红缨便过去搀林玉安起身,“姑娘,穿件衣服吧。”

    林玉安蹲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凉意,刚起身就看见月亮门前出现了一道人影,再定睛一看,竟然是柳若霜。看门带的婆子面带难色的忘了院子里一眼,见主子都没有发话,便也没有再拦她。

    柳若霜今儿穿了件天青色流光素纹上衣,下面搭着杏白色烟笼静柳的湘裙,扎着随云髻,鬓角几丝碎发凌乱却不失美感的垂在脸庞,真是弱柳扶风,不胜娇柔。

    “大娘子!”

    柳若霜一进门就看见了林玉安,面色一顿们随即难得的表露出了惊慌不安的神情,小跑着朝林玉安去。

    许妈妈面色一冷,站了出来,张臂挡在了柳若霜身前,“柳小娘未免太没有规矩了,在大娘子面前,哪里有你个贱婢说话的地儿,没得冒犯了主子!”

    柳若霜止住了步子,虽对许妈妈的话有些恼怒,可她就是世子的一个妾,妾同奴婢,贱可买卖。

    何况现在太后已经没了,她当初就是太后送来伺候世子爷的,如今在荣国公府这么久却一无所出,也就是说她没有儿女傍身,加上现在世子爷……

    心底寻思着,柳若霜便暗暗的压住了怒意,转而换了一副怯懦惊恐的神色看了看许妈妈又看了看林玉安:“大娘子,妾身觉无冒犯之意!”

    平日里叫着夫人,现在见大娘子,倒是主次分明了,可无事不登三宝殿,看她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林玉安就知道定然没有好事。

    她撩开脖子处的青丝,白皙纤长的指尖染着蔻丹,划过的地方都透着不可冒犯的优雅和做作不出的风韵。

    柳若霜不得不承认她有些羡慕眼前这个比她小两岁的女人,她和自己不一样。她必须争宠,因为没有傍身之物,当然也担心花一般的年纪一过,她便再没有娇艳的资本了。

    而这个女人,她便是不靠荣国公府,也绝不会潦倒落魄,她可是听说过王家的王老夫人给这个女人的的嫁妆只丰厚,便是一般的王公贵族嫁女也是没法比的。

    想到这里,柳若霜就觉得眼前的女人耀眼的如同一颗绝世明珠,她在哪儿,谁也别想遮过其光芒。

    “什么事?”

    林玉安轻启朱唇,声音把走神的柳若霜拉了回来,柳若霜想起自己的来意,便正了正脸色。

    “大娘子,您可知道世子爷他……”话说着,人又提起帕子泫然欲泣。

    林玉安有些不耐烦她这般矫揉做作,轻轻掸了掸衣角,作势就要走。

    柳若霜见状知道自己这招是没用了,便止了哭状,连声喊道:“大娘子,大娘子莫恼,贱妾这就说!”

    “我……大娘子定然是知道世子爷带回来的那女人吧,那女人什么来头,大娘子可有去查过?别是秦楼楚馆里的,叫人传了出去,世子爷的名声只怕要臭了!”

    林玉安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时不同往日啊!

    当初刚进府的时候,柳若霜是怎样的嚣张跋扈,她可是历历在目,她进门的第一日她就敢在她面前张牙舞爪,怎么,这时候就成了丧家之犬了?

    “别操心了,这花无百日红,难道你还想把世子爷一辈子都留在你屋里?”林玉安饶有兴致的走近了些,打量着柳若霜的这张擦脂抹粉的脸,看着她有些泛红的脸,轻轻吐出一句话:“你不配。”随即在嘴角绽开了一朵冷艳的笑容。

    柳若霜浑身冰凉的站在那里,看着林玉安缓缓转身进了屋,只觉得刚才这个女人让她遍体生寒,丝毫不似往日那个唯唯诺诺,忍气吞声的大娘子!

    许妈妈和红缨今日见了自家主子在人前锋芒毕露的模样,虽觉得有些反常,可也明白,现在的主子,若是还像以前一样装聋作哑,任人宰割的话,只怕也不会有好下场,还不如露出锋芒,让想欺负她的人知道自己不是可以搓扁捏圆的人!

    柳若霜走了之后,林玉安进屋在一副丹青铁马图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对许妈妈道:“明日就把看门的婆子发买了,不论是不是家生子,找人牙子,选几个踏实点的小丫头,南园也需要些人手了。”

    许妈妈一一记下,林玉安这才让人打水净面洗漱,准备歇下了。

    林玉安刚把帕子放回水里,就听见外面有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许妈妈的声音就传了进来:“怎么回事,这么晚了,冒冒失失的!”

    那是门口值夜的婆子,见许妈妈动怒,便眯着眼睛谄笑道:“妈妈莫急,这是有要紧事,否则便是借我几个胆子,也不敢叨扰妈妈!”她说着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封信,笑道:“喏,这个是刚才一个小厮让我送进来的,说是有人让他务必连夜送到夫人手里,我担心会误了夫人的事儿,这才急巴巴的送了进来!”

    许妈妈面色微霁,接过信,又觉得不妥,遂道:“什么人的信你都不知道,竟然就敢往夫人这儿送,若是那起子不安好心的人,你……”

    “许妈妈,怎么了?”

    屋里响起林玉安的声音,许妈妈止了话头,有教训了那婆子几句才放了人,拿着信进了屋。

163 辞别(此去瑶蕖)

    “你才别动,小心我立刻就割断她的喉咙!”

    王萱柔一旁一个人影忽然出声,几人人看过去,就看见那人手上提着一个人,头被麻布袋子笼着,只听见支支吾吾细碎的声音。

    夜色里,气氛凝重的透不过气。

    林玉安刚才稍安的心忽然提到了嗓子眼,盯着那个布袋子,眼睛眨也不敢眨。

    天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是不是母亲,只是感觉身形很像,林玉安心开始沉了下来,因为对王萱柔了解那么多以来,她再清楚不过,王萱柔这个人什么都可能做的出来。

    许妈妈和红缨两个人也紧紧盯着那个人,林玉安慢慢往后挪动了几步,王萱柔盯着许妈妈手上的弩,没有注意到林玉安的动作。

    林玉安很顺利的借着马车的遮掩悄悄绕到了一颗合臂都抱不拢的大树后面,现在她离那人的距离也就只有四五棵树的距离,如果她动作够快……

    心底这般想着,林玉安已经朝那人扑了过去,那人猝不及防,被麻布笼着的人也吓了一跳,哎哟一声,林玉安一听,遭了!

    那不是母亲!

    电光火石之间,王萱柔盯着林玉安,银光一闪,举起菜刀就朝林玉安扑了过去。

    林玉安下意识的在地上翻滚,伸手架住了扑在身上的王萱柔的手臂。

    骨瘦如柴!林玉安没有想到自己很容易就捏住了王萱柔的手,碰触间却发现王萱柔瘦得不成人样,心底不由一惊。

    “王萱柔,你这样不顾一切,莫非是不想享受荣华富贵了吗?你可是忠义侯府的世子夫人,将来的忠义侯夫人!”

    王萱柔闻言冷笑,声音里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讽,荣华富贵,于她而言,不过是浮云罢了。

    “你知道什么!加注在我身上的那些侮辱数不胜数,忠义侯夫人,谁稀罕?那庄鸿瀚就是个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大力气想要置林玉安于死地,许妈妈要忙着对付另外几个人,已经错不开手来帮忙,红缨吓破了胆子,往后缩着脖子。

    林玉安余光看见马车旁跌坐着的红缨,用尽力气喊道:“红缨!帮忙!”

    红缨闻声看过去,只见王萱柔压在自家主子身上,手上明晃晃的菜刀距离自家主子的脑袋就只有一寸的距离了,看起来自家主子已经快撑不住了。

    红缨见状,面色大急,站起身,慌张的张望,看见马车后面有一根门栓的棍子,当即抄起棍子,朝着王萱柔奔过去,当头就是一棍子。

    温热的液体顺着王萱柔的下巴滴在林玉安的脸上,有点腥。

    “夫人,没事儿吧!”红缨见王萱柔无力的倒在了一旁,惊吓之余忙去询问林玉安有没有受伤。

    林玉安摆摆手,站起身,地上倒了四五具中箭的黑衣人,许妈妈那些弩跳下马车,朝林玉安走过去。

    “我没事,先把这里收拾一下吧,王萱柔没有死,是把她留在这儿还是……”林玉安没有等许妈妈开口,率先问道。

    许妈妈动作麻利的尸体上的剑拔了出来,用手帕擦干净又放回了腰间用褂子挡着的牛皮箭嚢中。

    “全凭夫人做主。”许妈妈漫不经心的答了一句,“不过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儿不宜久留。”

    “那就把她留在这儿吧,是生是死,端看她的造化了,毕竟她身上背着的人命,也不是一条两条了。”

    许妈妈也认同,毕竟做了初一的是王萱柔,自家主子这样做,在她看来已经很仁慈了,没有直接要了她的命。

    “许妈妈,你说大姑娘醒来会不会去顺天府告咱们啊?”回荣国公府的马车上,红缨惴惴不安的摩擦着手。

    林玉安闭着眼睛倚在车壁上养神,许妈妈很平静的回答红缨道:“不会。”

    红缨疑惑不解,“为何?”

    “今儿这事本就是王萱柔一手策划的,我家夫人本就是被她套过去的,没有作案动机,再说了,她见不得人的事多了,她没有那个胆子去告。”

    红缨一知半解的点了点头,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天还没有亮,几人顺利的回了南园。

    许妈妈的真正身份让林玉安有些疑惑,所以不由就多了几分防备,刚要躺下歇息,就听见许妈妈的脚步声,林玉安本能的竖着耳朵听,就听见许妈妈道:“夫人,世子爷过来了。”

    余嘉?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书房吗,来这儿做什么,显然他是知道了什么。

    许妈妈说完话就退了出去,余嘉穿的整整齐齐的走了进来,林玉安正准备睡觉,冷着的一张脸也没有什么起伏。

    “世子爷,夜这么深了,您过来做什么?”林玉安带着几分疏离,故作客气的说道。

    余嘉面色微沉,却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间似乎有怒气的少女平静道:“还有一个时辰我就要启程去瑶蕖,你在府里就别随意出门了。”

    他说完话,略微顿了顿,似乎在等林玉安说话,林玉安却微微怔愣后一言未发,两个人之间的沉默在余嘉转身离开的那一刻结束。

    他要去瑶蕖就去呗,和她说什么,林玉安撇撇嘴,并不愿意去细想余嘉要去做什么,明日她就要去把母亲接回来,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其余的事先搁浅着吧。

    出了正房的门,带着凉意的风刮在脸上,魑风上前来道:“世子,马车都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出发了。”

    余嘉抬头看了一眼天,浓云密布。

    “走吧。”

    这一去,或许就真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些朦胧而心动的过去,都在夜色里犀一去不复返了。

    王萱柔是在第二日被人找到的,树林里的那些尸体也被人拖了回去,来的人是忠义侯府的大管事。

    大管事让人给了来报信儿的人几两碎银子,让人把王萱柔抬进了马车,剩下的人则让人拖去了乱葬岗扔了。

    跟着的小跟班有些犹豫的问道:“世子夫人出了这等事情,就这么把这些人埋了,会不会太草率了?”

    大管事想到他去禀世子时看见的那两个清秀小厮的一眼媚相,世子听到世子夫人出事时毫不在意的模样,摇了摇头,让小跟班不要多管闲事,“只要世子夫人没事就行了,不要旁生枝节。”

164 预谋已久的辞世(六月过半)

    第二日,林玉安带着许妈妈和红缨,像没事儿人一样出了荣国公府。

    本来应该去褚玉院请安的,可自从那日在褚玉院碰见了那桩事儿之后,主院酒免了请安,婆婆纪氏也没有再出现在人前,对外只说是纪氏病了,也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不过这样也好,免了请安,她也不用去装模作样了。

    刚出门就开始下雨,车顶滴滴答答的雨声倒豆子似的砸下来,林玉安忽然想起余嘉说他今日要出远门,不由有些担忧,可很快又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撩开帘子朝外看去,官道上泥水四流,土里点的玉米苗长势喜人。

    “四牛,还有多远?”许妈妈似乎知道林玉安在想什么,便撩开车帘探头出去问道。

    四牛是荣国公府马厩的小厮,平日里也多在外驾车,他爹就是给荣国公驾车的惠生。

    “估摸还有一柱香就到了,别急,这下着雨,山路不好走。”

    雨声嘈杂,四牛扯着嗓子回话。

    许妈妈嗯了一声,说了句“我知道,下着雨,山路湿滑,小心些。”就收回了脖子。

    还好,虽然路上有些小插曲,可到底还是平安到达了寂月庵旁的宅子。

    余嘉是个心细的人,因为此处远离市集,他隔三差五就会让人送些时兴的瓜果蔬菜上来。

    林玉安下马车的时候,就看见母亲王庭珍正站在屋檐下看着什么。

    “母亲!”

    林玉安看见母亲好好的,心底不由松快起来,高兴的快步走了过去。

    王庭珍正在看屋檐上连串落下的雨水,见了女儿,感觉像是做梦一样,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林玉安跑到她身前,脆生生的喊着母亲,她才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了,这下着雨,山路崎岖,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好!”

    林玉安眼眶微酸,笑声里带了哭腔。

    母亲就是母亲,无论何时,最担心还是儿女的安危。

    林玉安笑着上前抱住母亲,哽咽着道:“女儿来接你回家。”

    王庭珍听着这话神色一滞,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长高了,自从你嫁了人,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你了,给你做了些衣裳帕子,有些怕是都不能穿了,走,进屋看看。”

    一个婆子走了过来,朝两人福了福道:“夫人,林夫人,这儿只有一点龙井了,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欢。”

    林玉安摆了摆手,说了句随意,就跟着王庭珍往正房去。

    许妈妈脚步放缓了些,看了一眼那婆子,眼神犀利。

    婆子不由往后退了一步,看着许妈妈走远了才松了一口气,心道这婆子的眼神简直要吃人。

    林玉安进了屋,跟着母亲到了暖阁,看着母亲在柜子里翻找这衣裳,眼神渐暖,好似回到了南水庄的日子,那时候母亲的院子很小,可她也会给她和父亲做衣裳鞋袜,放在柜子里……

    杏花烟暖,过往的种种,那些不开心得人和事,似乎都已经隔着万重山。

    “怎么了?”王庭珍见女儿目光呆滞,若有所思,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有些担心的问道。

    林玉安回过神来,对着母亲展颜一笑:“没事儿,母亲做了些什么,给女儿瞧瞧吧。”

    等安顿好了母亲,六月已经不期而至。

    林玉安的消遣就成了三天两头去喜安庄小住,或者去如意居听戏,虽听不大懂,可那种热闹,让她感觉很惬意。

    许妈妈找人牙子挑选了四个看起来中规中矩的十五岁左右的小丫鬟,平日里无事,就亲自调教着。

    林玉安寻思着红缨的年纪也不小了到了该配人的年纪了,想着她也跟着自己有些年头了,不愿意耽搁她,便让许妈妈留意着有没有合适的年轻人,又担心红缨过去要受欺负,就要求相貌过得去,但一定要本分可靠。

    红缨知道了以后也没有说什么,只低声说了句全凭林玉安做主的话,就怯生生的退了出去。

    看到红缨这副模样,林玉安就不由想起了闲蒲,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姑娘,时间过去几年了,若是她还在,又该是怎么样的光景?

    或许她也到了配人的年纪,不得不离开自己,也或许自己想要多留她几年,现在她还在身边伺候。在闲蒲之后,秋奴是第一个来她身边伺候的人,其实就是到了现在,秋奴依旧让她记忆深刻。

    秋奴的死,像是一种嘲讽,又像是一种警告,告诉她人心叵测。

    从南水庄到京城,自己也改变了太多,从当初的不谙世事,不喜世故,到现在的喜欢热闹,不愿委屈,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改变着。

    晨起时的碎碎流光在鎏金月亮窗上折射进来,红缨卷了帘子,许妈妈带着两个新来的小丫鬟布菜。

    四个小丫鬟都是南字辈命名的,分别叫南方,南音,南风,南雨。

    或许是初来乍到,尚未习惯,几个人都闷闷的不爱说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吃了早饭,许妈妈让人撤了碗碟,扶着林玉安进了屋,轻声的在她耳边道:“听说忠义侯府的世子夫人是真的瘫了,那日就听说忠义侯世子闹着要把自己的夫人送回娘家,原以为是以讹传讹,现在看来倒是真的了。”

    说起王萱柔的娘家,林玉安就想到了二舅母余氏,当初和二舅舅王忠德闹得下不来台,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倒是很久都没有听说过他们的消息了。

    屋里主仆俩正说着话,就听见院子里红缨骂人的声音:“真是笨手笨脚,这点事儿也做不好,去去去,别在这儿!”

    也不知道是在骂哪一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忽然响起一道咋咋呼呼的声音:“夫人殡天了!!”

    这声音只在院子外停留了片刻,又绕着院子比传远了,许妈妈神色凝重,“夫人,国公夫人没了。”

    林玉安点点头,表示明白。

    虽然她有些惊讶,却并不意外。

    婆婆纪氏那日的表现,以及后来荣国公对外成称纪氏抱病的事,就让她隐约猜到了几分。

    就是不知道,去盐林纪家给纪家小住至今未归的余华珠和余华珊两姐妹能不能赶回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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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你衣襟带花,敛我半世风霜。林玉安嘴角带笑,凤冠霞帔,一步步走向他。庶女嫡宫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庶女嫡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庶女嫡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