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本世子爱她!(一更)
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侧过头,当目光触及拓跋烈那张熟悉的脸时,她的手骤然收紧,祁玥很敏感地察觉到了她的变化,顺势将她拉近自己身边,为叶薰浅介绍某人,“薰浅,这位是漠北的烈王殿下!”
拓跋烈凝视着她,不语,心里却暗暗记下了她的名字,与此同时,祁玥同样以眼神无声打量着拓跋烈,心道:这个男人能让薰浅手心冒汗,真是该死!
“嗯。”叶薰浅既不向他行礼也不寒暄,淡淡地点了点头,告诉祁玥她听到了,这样平静的反应在众人意料之外,本以为叶薰浅至少会见个礼的,没想到就只有一个“嗯”字,当真是养在深闺,性子早就被磨得温淡如水,再优秀的男子也无法在她心里掀起半丝波澜。
祁玥牵着叶薰浅的手,向祁王府的席位上走去,这样的小插曲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宴会便开始了。
齐皇大手一挥,十余名舞姬霎时从齐英殿外翩翩而来,舞姿婀娜,尤其是那柔软的身段,那纤细的腰肢,盈盈可握,夏季的天气较热,因此舞姬们身着薄裳,露出了肚脐和香肩,一步一态,长腿若隐若现,当真媚色天成,众多男子的眼神仿佛被丝线牵引了一般,专注于这一场盛大宴会的开场舞。
可总有那么几个人,无视大殿中央的舞姬们,任她们再怎么妖娆也依旧岿然不动。
“祁玥,不许你看她们。”叶薰浅余光触及舞池中翩然而起的舞姬们,对祁玥娇嗔道。
“嗯。”祁玥长臂揽过她的身体,应了下来,在他眼中,没有人能比得过她,只要她在身边,他的眼里便只看得见她一人!
一舞毕,舞姬们旋转着离开舞池,行至齐英殿门口之际,方才听到拓跋烈拍了拍手,好不吝啬地称赞:“好!”
“大齐果然人杰地灵,如此媚色无双的姑娘,漠北罕见之至。”拓跋烈执起酒杯,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齐皇一听,龙心大悦,得别国贵客称赞,作为东道主的他自然感到自豪。
只是,不到一会儿,拓跋烈的声音便重新响起了,“传言,祁王府祁世子孤冷清傲,不知这位姑娘是祁王府的哪位小姐,竟然和祁世子如此熟悉?”
他站了起来,遥指对面的叶薰浅,向齐皇询问,从叶薰浅出现在宴会开始,他的心就没有一刻不为之激狂跳动,那些妖娆多姿的舞姬和她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叶薰浅藏在了深闺十年,就是齐都的贵女们尚且有些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更何况是远在漠北的拓跋烈了,他见祁玥牵着叶薰浅的手走向祁王府的席位,自然以为她是祁王府的女子。
齐皇瞳孔陡然一缩,似乎对拓跋烈的反应感到十分惊讶,这满殿的贵女们,拓跋烈甚至对极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王妃的元毓不屑一顾,倒是对叶薰浅很感兴趣,还真是天大的奇闻!
“她是贤王府的薰浅郡主。”齐皇平静地为拓跋烈做引荐,一语道出叶薰浅的身份。
拓跋烈微微惊愕,浓眉一拧,有些不解,见祁玥对叶薰浅关怀备至,早已超越了兄长对妹妹的关心,想到了那个可能性,他碧眸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暗光,“不知祁世子和薰浅郡主是何关系?”
漠北人生性直接,不似大齐人中说话那般委婉,他缓缓走到了大殿中央,笔直而立,充满敌意的眸光直逼祁玥。
“浅浅是本宫的贵客,本宫年纪大了,和她玩不到一块儿去了,所以才让小祁帮忙好生招待她!”皇后笑了笑,清晰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不着痕迹地化解这场即将燃起的硝烟战争。
贤王爷见状也站了起来,对齐皇、皇后拱手作揖,“皇后娘娘所言极是。”
叶薰浅身为贤王府嫡女,出席这等宴会,依例是应该坐在贤王府的位置上的,可她被皇后接到宫里小住,那便应该一切听从皇后的安排。
“烈王觉得本世子和她是什么关系?”祁玥安抚叶薰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心享受美味水果不必担心,而后看向拓跋烈,反问一句。
此话响起,大殿中霎时间沸腾了……
这些日子,关于叶薰浅和祁玥的传言可不少,有人看到祁玥陪着叶薰浅去软云阁挑选首饰,有人看到叶薰浅跑到祁王府做客,一待就是整个晚上,还有人看到两人同乘一辇,亲密无间……
凡此种种,在以前都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众人纷纷猜测他们的关系,只是没有人敢当面说出来,而且祁玥和叶薰浅谁都没有公开承认过什么。
因此在这一瞬,人们八卦的*刹那间被点燃了!
那对风华绝代的男女,于此刻,万众瞩目!
拓跋烈的手心轻轻贴在胸口上,依稀可以感受到锦囊的存在,见叶薰浅像个没事人似的慢悠悠吃松果,连眼皮都没抬下,他心中又气又恼,不去回答祁玥的问题,而是直接朝叶薰浅看去,沉沉一问:“女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砰”的一声,叶薰浅的手一不小心没有握紧,茶杯突然掉落,发出一声清脆的响音,将众人的好奇心吊得老高,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叶薰浅的回答。
在拓跋烈的心里,叶薰浅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比从祁玥口中说出的答案要重要得多。
空气中经历了短暂的沉默,静到了极致,直到另一个女声响起,“烈王殿下,大齐有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祁世子自然是喜欢浅姐姐的。”
杜若抿唇一笑,打破沉默,替三人作答。
“齐皇陛下,本王不远千里而来,愿与大齐皆为秦晋之好,六公主天姿国色,却非本王心之所属。”拓跋烈右手轻放在自己左肩上,微微躬身,给齐皇行了个礼,将联姻之事直接摆到了台面上。
此时,元毓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一方面为自己不被拓跋烈喜欢而高兴,另一方面,她贵为大齐公主,却被异国王子于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拒婚,可以说是颜面扫地。
拓跋烈看着叶薰浅,想起了昨日在凤凰山脚下她的英姿飒爽,碧眸里闪现出浓浓的占有欲,“本王喜欢她!”
他粗粝的手指向叶薰浅,简单而直接地向所有人宣告他的喜欢,没有半点矫情,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好端端的一场宴会仿佛也因此而暗潮涌动了起来。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祁玥和拓跋烈之间气氛诡异,仿佛只需零碎的火星轻轻一点,便可燃起熊熊烈火似的。
叶薰浅站在祁玥身边,本想当众拒绝,一了百了,谁知祁玥抢在了她的前面,他紧紧握着她纤纤玉手,黑眸深邃无极,“本世子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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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半年之寿,百年约定!(二更)
五字一出,满座皆惊。
绝世清冷不近女色的祁世子对一个女子说爱,这一幕堪称千年罕见,尤其是在漠北的烈王殿下那句“本王喜欢他”之后!
他月华色的身影是如此的伟岸,凉薄的唇轻轻牵起一道浅弧,晃了多少闺中女儿的眼,碎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
饶是拓跋烈本人,也不得不为祁玥这句话震惊了,在他的印象中,祁王世子清心寡欲,见惯了天下女子千娇百媚,却从来不会为谁驻留过目光,可是现在,他竟然对自己说,他爱这个女子,这怎能不让他震惊?
像他们这样的人,肩负使命,从不轻言“爱”字,只因这个字代表着喜欢,代表着守护,代表着将对方看做是自己生命里的珍宝,凌驾于一切之上……
身为男人,拓跋烈对祁玥无疑是欣赏的,可现在,这个他打心底欣赏的男人和和他抢女人,那么一切便不可同日而语了,他冷笑一声,碧眸里冷光闪现,“哼,祁世子拿什么去爱他?”
“祁王府富可敌国,可许她一世荣华;祁世子深情不悔,可许她盛世宠爱!”拓跋烈一字一句,宛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响彻大殿,直击众人心扉,“可是,祁世子的一生一世似乎只剩下了半年……”
叶薰浅脸色陡然一变,连手心都在颤抖着,拓跋烈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回响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你什么意思?”叶薰浅不顾祁玥的钳制,向前走了几步,反问拓跋烈。
拓跋烈没有想到叶薰浅会是这样的反应,看她的模样似乎根本不知道祁玥只能活半年的消息,于是唇角动了动道:“本王什么意思,你大可问问祁世子。”
满殿的静寂,只听得到众人的呼吸声,叶薰浅徐徐转身,眼神无声地在每个脸孔上一一扫过,风声依旧,众人缄默不语,仿佛在这一瞬里已过千年。
当她的目光停留在皇后身上时,忽然发现皇后唇边的明媚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深沉与凝重。
叶薰浅眼底惊现的伤痛,没有逃过祁玥的眼睛,他攥着她的手,低低一唤,“薰浅……”
那一声,熟悉到了极点,宛如天籁!
“祁玥,他说的是真的吗?”叶薰浅偎在他怀里,低低询问道。
她承认,在拓跋烈说他只剩下半年的时间时,她害怕了……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慢慢离她远去……
他用仅有两人可听清的声音在她耳边小声低语,“薰浅,别害怕,我会陪伴你百年,不让你孤独在世。”
“你说的,不许反悔。”叶薰浅鼻子抽了抽,急急道。
“嗯。”他轻轻地说,小指早已熟悉地勾上她的小指,和她拉钩许下百年约定。
杜若咬了咬唇,拓跋烈的不作为让她心生恼意,云淑妃见拓跋烈没有说话,生怕计策落空,连忙出声道:“烈王殿下既然不喜欢毓儿,那么……”
这话响起,方才让众多大臣们想到了联姻一事,要知道,六公主元毓可是内定的联姻人选,如今漠北的烈王殿下却公然说喜欢薰浅郡主,六公主身为皇家公主,心高气傲,哪儿能忍受自己未来的夫君在喜欢别的女子的情况下勉强和亲?
“皇上,臣妾只有毓儿一个女儿,不求她如薰浅郡主这般博学多识,亦不求她似杜小姐这样才华横溢,更不求她似怜香那般文武双全,只求她开心、快乐一生。”
云淑妃言辞切切,这番话,简直是诉尽天下父母心,引得一众贵妇纷纷共鸣。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大的心愿莫过于能够和自己喜欢且喜欢自己的人共度一生,烈王殿下既然不喜欢毓儿,那么臣妾斗胆,联姻的人选请皇上三思。”云淑妃突然拉着元毓的手,跪了下来,郑重其事地说。
云淑妃从齐皇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嫁给了他,为他生育一子一女,更为他登基为皇出劳出力,齐皇对她焉能没有情?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云淑妃做到了。
就连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元毓,这一刻也分外贤良淑德,“父皇,您真的舍得儿臣远嫁漠北,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孤苦一辈子吗?”
都说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齐皇的眸子里写满了复杂,半晌,他弯腰,亲自扶着元毓起身,却没有给出确定的答复。
可身为齐皇枕边人多年的云淑妃却知道,元毓逃过这一劫的可能性有九成!
“呵呵。”皇后冷看云淑妃和元毓这对母女情真意切,她笑了笑,随后对齐皇道:“皇上,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呀!”
齐皇挑眉,似是不解,等待着皇后的下文。
“淑妃爱女心切,舍不得六公主远嫁,可本宫一无所出,就想要像浅浅这样的贴心的女儿常伴身侧……”皇后看了正站在大殿中央的叶薰浅,款款道。
云淑妃忽然抬头,和皇后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刹那间迸射无数寒星。
“父皇,母后入宫十八年,从未和哪家姑娘投缘过,除了浅妹妹,当年贤王妃病逝,浅妹妹伤心欲绝,将自己锁在了闺阁里不出来,母后为此伤心了好一阵子。”
元翰小时候养在皇后身边,心里自然向着皇后和叶薰浅,虽然叶薰浅喜欢祁玥这件事让他心生黯然,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再护着她,他宁可她嫁给祁玥,也不要她去那漠北苦寒之地,孤独一生。
“淑妃娘娘有三皇兄和六妹承欢膝下,可母后却……”元翰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会儿,眼里盈满了自责,“儿臣奉旨戍边三年,未能伴在母后身边尽孝,每当看到北越百姓丰衣足食,感念父皇仁德之时,总会想起母后**于深宫里,无一人说体己话的孤独场景。”
元翰本就长得比较像老实人,此心拳拳,当真是孝感天地,更有无数元老级大臣被感动得声泪俱下。
“父皇,儿臣游历花丛多年,还没见过谁比浅妹妹更标致呢,私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把浅妹妹拐回家去,您可不能不顾儿臣的终身大事啊,儿臣都快老了……”元修最后一句话滑稽无比,明明是偏偏少年郎,却非要说自己年纪大,这种话也只有他敢说。
齐皇没想到自己都还没开口说让叶薰浅去和亲,就遭到了这么多人的“反对”,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叶薰浅,然后又快速错开,看向贤王爷,“叶爱卿,你怎么看?”
“一切但凭皇上做主。”贤王爷低着头,颇识大体道。
叶薰浅不禁心中冷笑,贤王爷果然对她没有半点父女之情,别人家的父亲若是听到自家女儿被选中去和亲,必定是想要千方百计挽回一切,哪儿有像他这样的将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的?
拓跋烈表达的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接下来齐皇如何说服叶薰浅和亲或是如何说服他放弃叶薰浅,那都是大齐内部的事情,他身为局外人,不会多加干涉,此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作壁上观。
联姻一事,势在必行,元毓被卷入风口浪尖,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当然会不遗余力,“父皇,您知道的,五皇兄的话最做不得数了!”
“六妹你什么意思?我的话怎么就做不得数了?”
元修一听到元毓这么说,立刻就炸毛了,“游子思归,浪子回头,难道说我就不能正儿八经娶妻生子?我游离于花街柳巷是没错,不过娶妻娶贤,我就喜欢像浅妹妹这样的大家闺秀!”
元毓没想到自己说一句元修说十句,句句护着叶薰浅。
明明她才是他们的亲妹妹,可凭什么他们眼里都只有叶薰浅?
“五皇兄,人家又不喜欢你,你干嘛舔着脸往上凑,说不定人家还不领情,嫌你多事!”元毓实在是受不了叶薰浅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众星拱月一般对待,而她贵为公主,不仅得不到哥哥们的喜欢,还处处被为难。
要知道,她的三皇兄、四皇兄、五皇兄在得知她成为和亲漠北的人选时,一个个都选择了袖手旁观!
如今,叶薰浅是否和亲漠北都还是个未知数,他们就一个个跳出来为她说话,当真是区别对待!
“六公主不是我,还请不要妄自断言,本郡主讨人喜欢,高兴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五殿下多事?”叶薰浅水眸盈盈,和元毓对上了。
“你听你听,浅妹妹说她高兴还来不及呢!也就只有你嫌我多事,我还嫌你多事呢!”
元毓不多事怎么会整出那么多事情来?别以为他不知道云淑妃、云侧妃还有云将军府、太师府暗地里干的那些龌龊事!
元修不是元洵,和元毓一母同胞,有些话不能在明面上说,他对元毓绝对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元毓顿时哑然,泫泫欲泣的模样煞是惹人怜爱,齐皇见状只好斥了元修一声,“好了,你也少说一句,让着你妹妹一点儿!”
“哼!”元修拂了拂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元修如此态度并没有让齐皇脸色不愠,拓跋烈心中暗忖:这五皇子果然受宠,行事乖张,不按常理出牌,听说他私底下常常顶撞齐皇都没事,如今看来还真是*不离十。
“父皇,听说贤老王爷病了……”
说话的是元洵,齐皇这四个儿子里就属元洵最为沉稳,思虑往往也是最周详的,这个时候他道出这么个意思,言外之意昭然若揭。
谁都知道贤王府的老王爷对叶薰浅最是宠爱,如今他卧病在床,若是齐皇执意下旨,让叶薰浅远嫁和亲,那便是将叶薰浅置于不孝之地!
要知道,大齐以孝治国,将孝义之道看得极重!
“洵儿!”云淑妃瞬间出声,美艳的容颜上闪现一丝怒意,她的亲生儿子不向着自己,却向着别的女人,真是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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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唇枪舌剑(一更)
“母妃?”元洵不卑不亢,挺直腰杆,和云淑妃对视。
云淑妃一边安抚着心灵受伤的元毓,一边对元洵循循善诱,“洵儿,贤老王爷病了,自有宫中太医和府医早晚请脉,贤王爷和侧妃随侍在侧!”
“心病仍需心药医!”元洵眉毛一横,声音依旧是那样的平淡,叫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云侧妃得云淑妃授意,徐徐站起,格外真诚地说:“父王卧病在床,王爷、臣妇和怜香恪守本分,日日请安,可薰浅却……”
后面的话云侧妃没有说出,但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一听便知她想表达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说叶薰浅人在齐都,明知贤老王爷病了还进宫陪皇后,简直是不孝!
“云侧妃是在数落本宫的不是吗?”皇后眼神骤冷,扫了一眼云侧妃,面露不悦。
“臣妇不敢!”云侧妃感觉到皇后来者不善,立刻低头,矢口否认,就是给她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当面说皇后的不是,如今被皇后盯上,顿感一阵头皮发麻。
恰在此时,从宴会开始到现在始终一言不发的华贵妃忽然开口了,“薰浅郡主是贤王府唯一嫡女,倘若郡主远嫁漠北,那贤王府……岂不是后继无人?”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整个大殿里所有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元修笑得跟只妖孽似的,母妃果然是母妃,一出手就非同凡响,直击要害。
齐皇后宫百花齐放,不仅有中宫皇后,地位不可动摇,更有贵、淑、德、娴四妃,没一个是省油的灯,华贵妃出身百年望族华家,育有一子元修,母族实力雄厚,饶是齐皇也不敢小视。
大殿中众人瞬间因为华贵妃的话陷入了沉思,甚至有人偷偷地瞧着云侧妃和叶怜香,对着她们指指点点,无非就是说她们母女二人不怀好意,眼里容不下正妻之女,联合外人逼着正妻所出的嫡女远嫁和亲,企图鸠占鹊巢。
云侧妃和叶怜香听到这些话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庶出的身份本就尴尬,如今还被别人挂在嘴边念叨,面子里子早就被丢得一干二净了。
“毓儿斗胆,贵妃娘娘此言差矣。”元毓在云淑妃身边多年,即使没学到云淑妃一身本事,但至少也学到了一半,抗打击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这会儿她打不死的小强精神又回来了,仗着自己是齐皇的掌上明珠,连华贵妃都敢驳斥,“古往今来,不乏有庶出旁支过继到嫡支正宗以延续香火之举。”
弦外之音:纵使贤王府没了叶薰浅,也一样有数不清的旁支子嗣眼巴巴地觊觎着贤王府世子的位子,何愁找不到人继承爵位?
“六公主之言有理。”华贵妃在宫女的服侍下轻抿香茶一口,落落大方,并没有因为元毓的话而显露半点恼怒,这老僧入定的功夫,元毓就是再修个二十年恐怕也比不上,只听她悠悠道:“名门望族,最是讲究血统,旁支庶出的子女,终究比不上嫡出子女!”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看似说者无心,实则狠狠地将元毓打击了一番,华贵妃这是在含沙射影地指责元毓没有庶出女儿的自觉性,胆敢挑战百年不变的嫡系尊严!
元毓脑袋一缩,出师未捷,还被华贵妃反将一军,叶薰浅心中暗叹:果然,姜还是老的辣!这后宫之中果然人才辈出!
后宫四妃争斗多年,元毓出师不利,云淑妃断然不可能袖手旁观,按住元毓的肩膀,笑里藏刀,“贵妃姐姐所言极是。”
“皇上,婚姻之事,固然讲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门当户对亦十分重要,诚如贵妃姐姐所言,毓儿乃庶出女儿,怕是高攀不起烈王殿下。”
为了元毓,云淑妃还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连这样的理由都用上了。
叶薰浅凤眸眯了眯,看来这云淑妃和元毓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拉她下水了,否则以皇后、华贵妃、元洵、元翰和元修五人的分量,如何不能为她拂去和亲之事?
“淑妃娘娘圣眷正隆,不必妄自菲薄。”叶薰浅靠在祁玥坚实的臂弯里,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六公主虽为庶出,却贵为天子爱女,皇后娘娘膝下无女,那么六公主便是大齐身份最尊贵的公主,何来高攀不起一说?”
听到叶薰浅的话,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若说六公主都高攀不起,试问大齐还有哪个女子能高攀得起?
“百年来,大齐与漠北边境摩擦不断,此次大齐与漠北联姻,结为秦晋之好,止干戈,化玉帛,平复百年战乱,令饱受战火之苦的边疆百姓休养生息、安居乐业,联姻之举,意义非凡,以六公主一人之力,便可解救边疆三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此等功劳,他日定然载入史册,流芳百世!”
叶薰浅侃侃而谈,信手拈来,她说话时嘴角边总是泛起一丝清浅的笑意,令人错不开眼,情不自禁地被她所吸引,并期待着她的下文。
“身为女子,这是何等的丰功伟绩?不输于男儿投笔从戎战场杀敌为国立功!可六公主却三番两次想要推诿,难道是不愿意为了大齐百姓光荣献身吗?”叶薰浅笑眯眯地看着元毓,成功地看到她惨白着一张脸,手指在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见状满意地笑了,果然是浅浅,纵使在闺中藏了十年,也抹不平她的棱角,和她母亲一样优秀,此时的她,一袭湖蓝,静立于大殿中央,耀眼得像是天上的明月。
这样的女子,足以令在场的男子为之倾倒。
“浅姐姐真是好气魄好口才,若儿佩服之至!”
这时,一直按兵不动的杜若闪了出来,看着叶薰浅,发出一声赞叹,话音才落,却听元修吊儿郎当地冒出一句,“浅妹妹读了十年书,自然是好口才,至于好气魄……贤王妃有女如此,死也瞑目!”
别以为她深藏闺中、沉寂十年,那些俗世礼教就能约束她飞扬跋扈的灵魂,她最迷人的地方,就是不论世事如何变迁,不论沧海变成桑田依旧不忘初心一如往昔!
元洵始终微笑着,他的眼神停留在叶薰浅身上,柔和得像月光一般,静静地、默默地……那份情,恰似山谷幽兰悄然绽放。
叶薰浅面不改色,气度端凝沉稳,即便是和大齐第一美人杜若站在一块儿,也丝毫不逊色,甚至更美上几分,她宛若高岭之花般的清冷是杜若穷尽毕生也无法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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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为她入赘!(二更)
“皇上,联姻之事,虽涉及两国邦交,功在社稷,然而烈王殿下和六公主的意愿也很重要不是吗?”杜若身为太师之女,自幼得太师悉心教导,一般大家闺秀会的事情她一样会,就连朝堂局势也了然于心。
这个时代,并没有严格规定,女子不得妄议政事,恰恰相反,大齐言论相对自由,在百年以前,女子入朝为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因此,杜若的话也不算逾矩。
“杜小姐说的是。”云淑妃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被皇后和华贵妃联合“欺压”,她本就显得势单力薄,如今杜若出场,那无异于雪中送炭。
在大齐,太师府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存在。
众所周知,大齐有四大王府两大侯府,分别是祁王府、贤王府、郑亲王府、岭南王府、安国候府和定国侯府,只不过,郑亲王府和岭南王府不在齐都,安国候府和定国侯府却分别坐落于永安街和永定街上!
太师府虽比不得这四大王府两大侯府,官位也非世袭,然而令人拍案叫绝的是,自大齐开国以来,每一朝的太师皆出自杜家。
乱世之中,武能安邦。
太平盛世,文能定国。
太师府门生如云,掌握着天下舆论的方向,势力不容小视!
即使得到了云淑妃的认可,杜若依旧不骄不躁,以史为鉴,博古通今,“古有燕明妃出塞,和亲西域,止戈战乱,九州与西域和平百年,传为佳话;亦有菡萏公主联姻南岳,祸乱朝纲,挑起两国战乱,历经八年,方才平定!”
杜若这番话,无疑是极为中肯的,深得人心。
祁玥见叶薰浅娥眉轻蹙,方才小声向她解释道:“杜若说的是前朝的事情,燕明妃自愿和亲西域,九州与西域百年安定,结为友谊之邦;菡萏公主身为皇室公主,被迫联姻南岳,记恨自己的国家,到了南岳,不安现状,最终执掌兵权,倒戈相向,那场战乱,持续了整整八年,即使后来平定,两国也因此元气大伤!”
叶薰浅恍然大悟,祁玥口中的那位燕明妃和中国古代汉朝的王昭君还真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呢!
杜若这是在借燕明妃和菡萏公主的事情告诉所有人,心甘情愿和亲与被迫和亲的结果截然不同,甚至相差甚远。
和亲,虽为两国止战的最佳捷径,用得好固然流芳百世,若用得不好,遗臭万年的可不止是和亲的那个人,更有当时的执政者!
“杜小姐说的是不错,不过……六妹似乎不能与前朝的菡萏公主相提并论吧?这挑起两国战乱,更是危言耸听!”元翰眼睛眨了眨,沉声道。
众人不禁陷入了沉思,前朝的那位菡萏公主是个奇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兵法谋略十八般武艺样样能行,就是十个六公主也比不上,两者焉能同日而语?
话说,想要祸乱朝纲挑起两国战乱那也是需要本事的,六公主养在宫中,身份高贵是没错,可人家一身的本事六公主有么?
对于元翰的话,杜若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她只是想让齐皇再三思考而已,并非借燕明妃和菡萏公主的事情来讽刺谁,她的目的已然达到,自然无需理会元翰的理解。
“烈王殿下以为如何?”齐皇胡子动了动,终究是没有下定结论,他看向拓跋烈,郑重其事地问。
拓跋烈的手贴近自己心口,锦囊中的耳坠与青丝就藏在里边,他凝视着叶薰浅淡然从容的脸,过了一会儿,才坚持道:“本王喜欢她,叶薰浅!”
不似元修那般在对一个人说喜欢时眼里满是戏谑,仿若儿戏,拓跋烈在说出这句话时分外认真,让人无法怀疑他的真诚!
在拓跋烈的人生观里,他对她一见钟情,不论她是否愿意嫁给他,都改变不了他喜欢她的事实,而现在,他不过是将事实道出罢了。
齐皇如何做,那是齐皇的事情,而他喜欢她,想要得到她,那是他的事情!
“可是,本郡主不喜欢你!”叶薰浅很不给面子地说,她对拓跋烈谈不上讨厌,即使知道齐皇为了替元毓推掉联姻一事,有可能让自己取而代之,她也依然如此。
这样直接的拒绝,没有半点女儿家的娇羞之态,令众人纷纷咋舌,拓跋烈似乎并没有因此而生气,他将手伸进胸口处的衣裳里,过了一会儿,才掏出了个金绣锦囊,这一刻,所有人的眼神都定在了那个锦囊上。
烈王殿下如此珍视的东西,必然非同一般。
祁玥握着叶薰浅的手,眼皮一跳,仿佛猜到了里边是什么东西似的。
只见拓跋烈打开锦囊,一只叶片形耳坠和一缕青丝赫然躺在了他手掌上,遮挡住了手心纵横交错的纹路,杜若眼睛顿时睁大了,那只耳坠她是见过的,分明就是几天前祁玥送给叶薰浅的,当时她也在场,只是这等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拓跋烈手中?
思及此处,杜若忍不住看了一眼叶薰浅现在戴的这对耳坠,用红珊瑚珠打造,价值不菲,看得出来是祁玥精心准备送给她的!
“本王在凤凰山脚遇袭,得薰浅郡主相助,安然无恙。”拓跋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坦然得不像话!
世人的八卦之心总是无比浓郁的,本以为叶薰浅和拓跋烈八竿子打不着,谁知竟然从拓跋烈的口中听到这么一档子事,果然,所有的喜欢都是有因有果的!
“所以,烈王殿下为了报答薰浅救命之恩,是打算以身相许吗?”祁玥不去管众人心中的弯弯绕绕,他掀唇一笑,向拓跋烈反问道。
“然也。”拓跋烈大大方方承认,引得他身边的贴身侍卫纷纷捂脸,那幽怨的小眼神就仿佛在说:殿下,您这么高大威猛,何时喜欢对女子以身相许了?
祁玥与叶薰浅十指相扣,在灯影流光中并肩而立,仿佛想要这样执手一生一世不分开,“那真是对不住了,想对薰浅以身相许的男人何止烈王一个?”
恐怕元洵、元翰和元修都想吧?还有那不日将抵达齐都的宫羽……
祁玥如是想着,果然看到拓跋烈碧眸里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杀意,他不以为然,继续道:“薰浅是贤王府唯一的嫡女,日后将继承贤王府的一切,本世子爱她,可为她入赘贤王府,烈王殿下能做到吗?”
“哗啦”的一下,无数酒杯不小心被拂落地上,溅起万滴酒水,众人惊讶得连嘴巴都合不上,只因祁玥这惊世骇俗之语!
入赘?祁王府高天孤月般的祁世子要入赘贤王府?本以为祁世子心悦薰浅郡主已是天大的奇闻,却不想他为了她连入赘这种事情都愿意!
要知道,入赘这种事情,只有吃软饭的男人才愿意做,祁王世子身份、地位、财富、才华样样不缺,只要他点点头招招手,天下有数不尽的女人愿意投怀送抱,为他生儿育女,可他……
而且,祁王府这一代就他一根独苗,若是入赘了,祁王府岂不是后继无人彻彻底底绝了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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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来啦,离8号上架日越来越紧近,叶子就越来越紧张,似乎每一次开文、每一次首推、每一次熬过观察期,乃至每一次上架,还有结局,都让我无比紧张,似乎真的将文文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用心浇灌,一如既往,不忘初心,不论是好是不好,我依旧如初,最后我想说:乌云蔽日的岁月是不堪回首的,但是记忆中不可磨灭的是读者们期盼的目光,只要有一个人在我身后支持着我,我便拥有一往无前的动力,即使是一个人在舞台上独舞,也要以最惊艳的姿态完美谢幕!——仅以此先给所有为梦想坚持不懈持之以恒的人!
第九十八章 定情信物?(一更)
拓跋烈手背青筋暴起,就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祁玥会这般语不惊人死不休,无需多言,他的答案显而易见,大殿中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祁玥见状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继续道:“烈王殿下连这都做不到,凭什么和本世子抢薰浅?”
“如果本世子没有记错的话,漠北并无‘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风俗吧?烈王殿下此举,莫不是想入乡随俗?”祁玥步步紧逼,不给拓跋烈任何翻身的机会,“况且,如果人人都像烈王殿下这般,那么日后薰浅救人时是不是还都得确认一下伤者是不是男人?”
说到这,众人已经在偷笑了,薰浅郡主救人时还得先确认救的对象是不是男人,以免每救一个就有一个要求以身相许的,那薰浅郡主岂不是人尽可夫?
半晌,才见拓跋烈缓缓从座位上站起,不去理会祁玥的话,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承认还是否认,都会被祁玥逼到角落里,他眼神在祁玥和叶薰浅身上徘徊了好几个循环,“祁世子真是能言善辩,本王长见识了。”
“多谢夸奖!”祁玥丝毫没有谦虚的自觉性,人家都和他抢女人了,他能不善辩吗?不能言善辩,薰浅就要被这个碧眼男人抢走了。
“如若郡主对在下无心,昨日薰浅郡主匆匆而去,又岂会留下耳坠一枚、青丝一缕相赠在下?”拓跋烈瞳孔一缩,他一口咬定这是叶薰浅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他倒要看看祁玥究竟要如何翻盘?
叶薰浅本就为自己弄丢了一只耳坠而自责,如今东西近在眼前,焉能不拿回来?
“昨日在凤凰山脚,我不小心被刺客剑气所伤,拼尽全力避开但左耳的耳坠和耳后的一缕发还是断了。”叶薰浅实话实说,这一次倒是没有任何隐瞒,祁玥听到她用一种不咸不淡的语气描述昨日的惊险情景,又生气又心疼,原来她还隐瞒了他这件事。
“当时祁玥在灵泉寺等我,我急着赶回去,所以没有发现,等回到灵泉寺我才发现自己的半边耳坠不见了,我思前想后,决定返回寻找,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叶薰浅似是沉浸在昨日的回忆里,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无比真切,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令人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分。
叶怜香昨日故意引叶薰浅前往凤凰山脚,为的就是今天,她怎会眼睁睁地看着叶薰浅咸鱼翻身无动于衷?
“大姐姐说笑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岂会说丢就丢?”叶怜香柔美的声音从叶薰浅耳边擦过,叶薰浅循声望去,但见那名身着粉绯色纱衣的女子立于人群之中,眉眼含笑地看着自己。
想到了昨天清晨叶怜香的无故挑衅,费尽心思将她引至山脚而后玩失踪的事情,叶薰浅眸光愈发清冷,敢情这一切都是个精心准备的局?
拓跋烈遇刺不过是场早就导演好的戏、她和拓跋烈的见面也非偶然,甚至今日她出现在晚宴上也是有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的结果,叶薰浅冷如寒霜的眼神一一扫过云淑妃、元毓、云侧妃和叶怜香,为了给元毓推掉和亲的差事,这一群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二妹妹莫非耳朵聋了?本郡主以为自己已经将事情的始末经过解释得很清楚,为何二妹妹还是无法理解?若是如此,不如让云姨娘重新选个师傅给二妹妹教习一下功课!”叶薰浅毫不客气地讽刺叶怜香理解力不行,别人都能听懂的话只有她不懂。
叶薰浅毫不客气的讽刺,让叶怜香顿时感到一阵尴尬,她红着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古人云:圣人千虑,必有一失,本郡主不是圣人,疏忽在所难免,弄丢了耳坠子有什么好奇怪的!”叶薰浅耸了耸肩,她盯着拓跋烈手中的叶片形耳坠,过了一会儿才继续道:“既然是烈王殿下拾获了本郡主丢失的耳坠,那么还请烈王殿下物归原主,薰浅感激不尽!”
“如果本王说不呢?”拓跋烈手指蜷起,阖上手掌,那枚精心打造的坠子便消失在了叶薰浅的视线中。
叶薰浅的心因为拓跋烈的话猛然一颤,虽然她时常在祁玥面前说她在乎那枚耳坠是因为耳坠本身的价值,若是弄丢了赔不起,可是在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里,到底还是在意他的每一份心意。
“本世子竟不知,原来烈王殿下有收藏别人定情信物的嗜好!”祁玥将叶薰浅拉到了自己身边,不让她再向前一步,对拓跋烈讽刺道。
“你在胡说些什么?”
话音刚落,拓跋烈走上前来,一双碧眸迸射寒光,横扫祁玥。
这一瞬,大殿中众人的心再次被提到了嗓子眼,从这场宴会开始,他们的心就没有停止过七上八下,当真是如同十五个吊桶打水!
这宴会上发生的事情,精彩纷呈,极大地满足了他们平日压制已久的八卦*。
祁玥面不改色,他将叶薰浅揽入怀中,看着拓跋烈解释道:“烈王殿下有所不知,这耳坠本是一对,是本世子送给薰浅的定情信物!”
众人,“……”
叶薰浅目瞪口呆,他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她怎么不知道?
杜若见状退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旁观事态的发展,向来冷静的她此刻脸上浮现一抹焦急之色,倒是杜太师老成持重,按住了她的肩膀,以眼神示意她莫轻举妄动。
祁玥摊开自己的左手,果不其然,他手心上放着一枚白色的耳坠,与拓跋烈手中的一模一样,若说不是一对,谁都不会相信。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齐皇看着这两只完全相同的耳坠,忽然出声问了一句。
叶薰浅低着头,扯了扯祁玥的衣袖,不知该如何作答,想到“定情信物”那四个字,她的脸蓦然一红,她叶薰浅可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若是让人家知道她和祁玥暗地里私相授受了这么多东西,那她完美的第一闺秀形象就毁了啊!
“祁世子凭什么说这是你送给薰浅郡主的定情信物?”拓跋烈的身影挺拔如松,朗朗出声反问。
他的话再次勾起了众人的好奇心,诚然,他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毕竟“定情信物”一说不过是祁玥的一面之词!
“这个简单,只要我大姐姐承认是,那便是!”叶怜香好死不死地又跑了出来,心里想着只要叶薰浅承认,那么便是在告诉所有人,贤王府的郡主行为不检点,与男子私定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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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居心何在?(二更)
叶薰浅冷笑一声,她这二妹妹为了毁掉她的名声还真是不遗余力呢!
“二妹妹你想的未免也太多了些,祁玥不过是看我行头寒碜,明明顶着贤王府嫡女的名头,却被二妹妹一个庶女比了下去,又不好意思跟本郡主讨公道,所以才为我购置首饰的!”叶薰浅眼睛眨了眨,打量着叶怜香那通身贵气的打扮,若不是叶薰浅人在这里,恐怕所有人都以为叶怜香才是嫡女呢!
云侧妃嘴角边的笑容刹那间僵硬了,毫无疑问,叶薰浅这是在指桑骂槐地说她苛待正妻之女,她扫视周围,果然看到很多贵妇都在指着她议论纷纷。
“原来是这样。”齐皇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叶薰浅身上,恍然大悟一般道。
“照薰浅郡主这么说,就不是定情信物了?”拓跋烈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誓要从祁玥身上扳回一局,赢回自己先前失的面子。
“嗯,不是。”叶薰浅微笑着回答,那模样别提有多真诚了,正当拓跋烈准备以此看祁玥的笑话时,叶薰浅宛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却捷足先登了,“我喜欢祁玥,不会因为这对耳坠所代表的含义变化而发生任何实质性的改变!”
听到她这句话,祁玥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他又惊又喜地将叶薰浅抱在怀里,在她耳畔小声低语:“薰浅,你喜欢我,真好!”
虽然她否认了他定情信物一说,可却在所有人面前宣告了对他的喜欢,他的心情分外愉悦,整个人都好像要飘了起来。
夏夜的凉风在大殿中穿行着,却吹不散一些人心头的燥热,此情此景,当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元毓紧握双拳,面露不忿,黑眸紧锁叶薰浅如花容颜,恨不得将那张清水出芙蓉般的脸蛋划开无数道口子,凭什么叶薰浅克死了那么多男人,祁玥还会喜欢她?而她喜欢的人,被叶薰浅克死,她伤心欲绝无人倾诉不说,还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成为两国联姻的牺牲品!
她可是大齐最尊贵的公主……她不甘心啊!
“父皇,联姻一事,事关重大,以儿臣之见,还是尽快敲定联姻人选为宜,以免节外生枝。”
酒过三巡,元毓终究还是忍不住了,联姻漠北这件事就是她心中的梗,一日不解决,她就夜长梦多一日,这几日已经将她折腾得夜不能寐,元毓暗暗下定决心,联姻一事,即使最后选定的人不是叶薰浅,也必须有一个身份地位相当的女子当替罪羔羊!
元毓到底还是太年轻,不够沉稳,心里藏不住事情,齐皇看在眼里,却没有点破,他的这个女儿,从小就被宠坏了,而他……也的确舍不得她远嫁,如果不是漠北的条件太过诱人的话,他又怎会应了这门婚事?
如今拓跋烈说不喜欢元毓,正好给了他推去这门婚事的理由!
只是,大齐和漠北的联姻依旧势在必行,当务之急,是重新选定和亲之人,拓跋烈说喜欢叶薰浅,可是……
齐皇余光瞥过叶薰浅和祁玥那交握的双手,联想起他们方才所说的话,顿感一阵头疼。
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如若这场联姻早来一个月,那么事情定然不会像现在这般棘手!
一个月前的叶薰浅,在贤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要他圣旨下,贤王府断无抗旨的可能性,可现在,掺和这件事的人实在是多,不仅包括祁玥,还包括他的发妻、他的儿子!
齐皇目露精光,眼里闪现一丝杀意,叶薰浅,果然不能留!
“太师,你怎么看?”齐皇神色稍动,看向杜太师,话音里多了一份敬重。
杜太师年过六旬,却依旧精神矍铄,身着枣红色织锦长袍,右手拄着一根拐杖,在自家孙女儿杜若的搀扶下缓缓站起,向齐皇作揖,言辞切切地说:“皇上,六公主前些日子摔下台阶骨折,至今尚未痊愈,将来还可能会留下病根,每逢寒冬腊月关节疼痛……”
“皇上,毓儿她……”云淑妃抬起手帕,擦了擦眼角,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在场之人,恐怕没人不知道元毓骨折的事情,漠北的气候比大齐冷了不止一点半点,元毓的腿落下了病根,若是嫁到漠北,岂能有好日子过?
夫君不喜欢尚且不提,光是身体上的病痛就够折磨她一辈子了!
杜太师乃两朝元老,他的话在朝堂上举足轻重,云淑妃乃齐皇的枕边人,双管齐下,顶得了半边天!
拓跋烈自顾自地饮酒自酌,从叶薰浅出现开始,他就没想过要元毓,齐皇还真是异想天开,虽然元毓和亲能够让漠北得到最大的好处,但是这好处还没大到让漠北心甘情愿献出天马给大齐配种!
大齐乃九州第一大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齐皇更是野心勃勃,企图在有生之年一统九州,漠北若真的献上了天马,他日大齐骑兵必定踏平漠北高原!
他父王又不是傻子,怎会为了个女子,奉上漠北的瑰宝,给他国做嫁衣,为漠北铺上亡国之路?
“那么太师以为如何才好?”齐皇虚心求教,杜太师是他的授业恩师,当年他还是皇子时便为他出谋划策以登大宝,后来他登基为皇,杜太师依旧一如既往,为他铲除了不少反对他的人。
杜氏一门,忠于大齐。
“烈王殿下一表人才,勇冠三军,薰浅郡主才华横溢,兰心蕙质,此乃绝配!”杜太师捋了捋胡子,笑眯眯地说,似乎很看好拓跋烈和叶薰浅这门婚事。
叶薰浅听罢一阵恶寒,这该死的杜老头,没事不在家里享福来这里瞎掺和什么!
“杜太师,您老眼睛是瞎了还是得了白内障,哪只眼睛看出本郡主兰心蕙质了?”叶薰浅立刻炸毛,走上前来,没有半点尊老爱幼的样子,反问杜太师。
飞扬华丽的声音响彻而起,众大臣及其女眷们纷纷倒抽了一口气,杜太师德高望重,即使是皇上也十分敬重他,如今却被叶薰浅这般冷嘲热讽,杜太师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
“还绝配?”不待杜太师开口,叶薰浅便抢先截住了他的话,“大齐人人皆知,本郡主命硬克夫,两年克死了八个男人,本郡主十年足不出户,不闻窗外事,情有可原,难不成杜太师、淑妃娘娘和六公主也藏在了乌龟壳里不晓天下事了?”
众人,“……”
在场很多贵女们听到叶薰浅这番话都悄悄在心里为她竖起了大拇指,恐怕高高在上的云淑妃、德高望重的杜太师以及恃宠而骄的六公主这辈子都没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吧?
“六公主是天子爱女,一出生便拥有了尊贵的身份、优越的生活,这些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东西,你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因为你是公主!”
大庭广众之下,叶薰浅毫不客气地指责元毓毫无身为公主的自觉性,“可是,我大齐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却在国家最需要您献身和亲换取百姓一方安宁的时候百般推诿,请问六公主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我……”元毓脸色一白,叶薰浅连珠炮般的声音,瞬间将她淹没,让她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冷得无法动弹,直至感觉到手背上的温暖,她方才在云淑妃的无声支持下豁了出去,指着叶薰浅骂道:“叶薰浅,你少冠冕堂皇,烈王喜欢的人是你,不是我!”
“所以呢?”叶薰浅一步一步靠近台阶,气势汹汹,吓得元毓往后退了一步,“所以六公主您要给本郡主和漠北的烈王做媒吗?”
祁玥负手而立,眼神柔和地落在叶薰浅身上,看着她步步向前,却没有出言阻止,宠溺之色溢于言表,惹得无数齐都贵女眼冒爱心泡泡,可他连看都没看过别人一眼,仿佛这一辈子的深情,都赋予了她一个人!
“六公主你明知我克夫,却为了一己之私,千方百计推波助澜,想让我代替你和亲漠北,是巴不得烈王殿下被我克死吗?请问六公主,你居心何在?”
叶薰浅凤眸里冷得跟冬日的雪山一般,逼向元毓,一句复一句,层层递进,不过瞬间,便将元毓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大殿中鸦雀无声,只留下了那抹湖蓝色的身影,纤瘦傲立,宛如雪中寒梅,铮铮怒放,顺湖而过的凉风吹起她的衣袂,飘然而起,却动摇不了她的脚步。
“烈王殿下军功卓著,在漠北深得民心,本郡主和亲漠北事小,若是克死了烈王殿下,引来漠北百姓一片讨伐,破坏两国友好邦交,六公主,你担待得起吗?”叶薰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那股势如破竹一往无前的气势,绝非一朝一夕养成。
------题外话------
更新啦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最后一章公众章了,明天上架,首订大概在早上10点左右,首订的活动详见评论区置项,感谢所有陪伴文文走到今日的小天使们,因为感恩,所以会更加珍惜~明天,我们不见不散~
第一百章 圣云殿求娶(入V求首订)
元毓被堵得哑口无言,众臣纷纷低下头颅,保持沉默,破坏两国友好邦交,这样的罪名可不小,万一站错队说错话,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呵呵,破坏两国邦交,薰浅郡主未免太过危言耸听了吧?”云淑妃一边安抚元毓,一边冷笑道。
别人袖手旁观,可身为元毓亲生母亲的云淑妃不可以!
她与元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元毓被叶薰浅吓到了,她可不会!
“是不是危言耸听,淑妃娘娘不是一清二楚吗?”叶薰浅站在大殿中央,抬起下巴,目光斜向上,仰视着年过三十依旧风韵犹存的云淑妃,无惧无畏道。
不待云淑妃继续说话,叶薰浅的眸光便离开了她,看向齐皇,“皇上,薰浅号称齐都第一煞星,克夫传言由来已久,是不祥之人,实非和亲的绝佳人选!”
“反观六公主,面容姣好,鼻子高挺,下巴丰满,乃标准的旺夫相。”叶薰浅贼眉鼠眼地笑了,看着元毓惨白的脸蛋,她的心情格外好!
叶薰浅不说还好,结果经她这么一说,大殿中几百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向元毓,果然是公主,养尊处优,那皮肤嫩得跟水豆腐似的,确实如薰浅郡主所说的那般鼻子高挺下巴丰满,十足的旺夫相,和亲这种事情不找她找谁啊!
“杜小姐眼神清澈明丽,怜香妹妹耳珠厚大,这可都是百里挑一的旺夫相啊!”叶薰浅在挤兑元毓的时候,还不忘把杜若和叶怜香拉下水,三个女人一台戏,敢一个鼻孔出气,这一次她就让她们窝里反!
果不其然,杜若脸上甜美的笑容挂不住了,手里捏着小手帕,僵硬着笑容,看着叶薰浅道:“浅姐姐说笑了,说到眼神清澈明丽,若儿万万不及浅姐姐的。”
“杜小姐不必自谦,大齐第一美人,似乎和骁勇善战的烈王殿下也十分相配呢!”叶薰浅把玩手自己的手指甲,脸上笑意更深。
众人交头接耳,纷纷讨论,眼神还时不时在杜若和拓跋烈之间徘徊,元修执起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妖魅一笑,“浅妹妹说的好像有几分道理呢!”
“胡闹!”齐皇拍案而起,明黄色的龙袍在齐英殿中分外显眼,他浓眉一扬,黑眸里闪耀着锐利的光芒,如同鹰隼傲视群山时一般。
这下子,齐英殿中真的静了……常年在朝中摸滚打爬的官员们谁不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主儿,这一次,齐皇是真的怒了,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元修也难得脸色一肃。
“此事容后再议!”齐皇看了拓跋烈一眼,一语定江山,不给其他人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
叶薰浅见状退了下来,路过拓跋烈身侧时,她眼角余光所及之处,只见拓跋烈眉眼含笑,嘴唇轻轻颤动。
女人,本王不会放弃的——
她会意,却不以为然,黛眉轻挑,娇笑如花,同样以唇语无声轻吐:“那就走着瞧!”
两人之间的无声互动,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祁玥的眼睛。
他缓步上前,牵住了她的手,抬手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眼里满是宠溺,“瞧你累的,额头都冒汗了!”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到好处的传到了众人耳中,众多贵女们纷纷咬唇,恨不得祁玥怀里的那个人是她们自己!
“不是有你吗?”叶薰浅冲着他笑了笑,仿佛春花绽放在了她如同镜湖般澄澈的眼眸,惊艳无数时光。
两人相携回到座位上,其余人也依次回到原位,齐皇拍了拍手,晚宴的第二个节目自此开始,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两人的好心情。
祁玥给叶薰浅剥核桃、剥碧根果、剥瓜子……凡是她喜欢的坚果都一一被他去皮后放在白净的玉碟上,叶薰浅的目光始终停留在祁玥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舍不得移开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她面前的玉碟上已经堆满了一座小山丘,“祁玥,你别剥了,万一把手弄伤就不好了。”
叶薰浅扣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祁玥将她柔嫩的手反握在自己手中,唇角软了软,“不碍事。”
“别……我舍不得……”叶薰浅有些别扭地说,她待人清冷惯了,在现代生活了十年的她始终与异性保持这适当的距离,以至于现在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关心一个男人!
她的话拖着长长的尾音,屋顶镶嵌的夜明珠在黑夜里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投射在她的眼角,显得越发柔和了起来,祁玥从来不知道,待人接物一向公事公办的叶薰浅竟然还有这样罕见的一面,他手掌拂过她披垂至腰间的长发,戏谑着说:“薰浅,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哼!”
见身旁男子眉梢染上几许得意,叶薰浅冷哼一声,死不承认,“我这是舍不得你手受伤,到时候没人给我剥松子!”
祁玥低低一笑,伸手搂住她盈盈可握的纤腰,“嗯,都听你的。”
叶薰浅对此分外满意,旁若无人般靠在他肩膀上,手心贴着他的侧颜,温暖如玉,话说祁玥全身上下,她最喜欢的就是他的脸了!
本该气氛祥和宁静的一场接风宴,被叶薰浅、元毓、杜若几人这么一闹,顿时变了味儿……
齐皇明确说了联姻一事日后再议,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里没人再敢拿这件事触霉头,齐英殿中歌舞升平,灯影流光之下,觥筹交错,一场接风宴延续到了亥时方才结束。
叶薰浅在皇后的长宁宫小住半月,晚宴结束后,皇后从台阶上走下,经过祁玥和叶薰浅身边时,眸光停留在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上,随即提醒了一句:“浅浅,该回宫了。”
“姑姑,这不是还早嘛!”叶薰浅目光悠悠飘向窗外,按照现代的时间计算方式,也才九点而已,天还没有完完全全黑呢!
皇后略微无语地看着她,早?齐都是大齐都城,繁华无数,亥时就寝也算比较正常的时间,可在别的城池,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这会儿早就沉浸在梦乡里了,她不明白,浅浅所说的“早”是根据什么判断的?
“母后,您累了吧?儿臣送您回长宁宫。”老实孩子元翰见官员们、女眷们一一散去,来到皇后身边,主动提出。
皇后眼里闪过一丝深意,却很快消弭于无形,她朝元翰点头一笑,“好,母后已经很久没有和你好好说说话了。”
“浅妹妹,那我和母后先走了,到时候让李姑姑给你留门。”元翰在皇后身边待的日子绝对够长,对于长宁宫的规矩十分了解,怕叶薰浅忘了,所以又提醒了一句。
“好!”叶薰浅莞尔一笑,目视着皇后和元翰离去的背影,直至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原本高朋满座的齐英殿顿时变得空旷了许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没有离开,像是一簇簇花团,镶嵌在地板上似的。
元毓扶着云淑妃行至叶薰浅身侧时,两人脚步顿了顿,云淑妃唇角弯了弯,妧媚一笑,“薰浅郡主真是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本宫甚是佩服!”
“淑妃娘娘过奖了,薰浅就是再修炼三辈子,也及不上淑妃娘娘一颗七窍玲珑心!”叶薰浅面色平静,目视前方,连看淑妃一眼都不屑。
可不就是颗七窍玲珑心嘛,要不然怎么布得出这样的局?只可惜……这一盘棋,执棋的人并不止云淑妃一个……
“哼,毓儿,我们走!”云淑妃没在叶薰浅这里讨到好处,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宴会过后再和叶薰浅多言,也没什么意思,干脆眼不见为净,拉着元毓疾步走出齐英殿。
元洵和元修虽不是一母所生,但感情却和亲兄弟似的,元洵和生母云淑妃、亲妹妹元毓关系不亲,却和元修生母华贵妃感情很好,当叶薰浅发现元洵和元修两人分别陪在华贵妃两侧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不待她收起自己异常的神色,华贵妃便走到了她身边,叶薰浅微微一笑,“多谢贵妃娘娘替薰浅说话。”
“浅妹妹,我母妃这么好,不如你嫁给我得了,以后就不用担心要和恶婆婆过日子了!”元修挽着华贵妃的胳膊,笑容越来越大。
叶薰浅心知元修的话不能当真,她“扑哧”一笑,“我可不敢!”
元修眉头一皱,只听叶薰浅继续笑着说,“这万一我要是把你给克死了,贵妃娘娘要我赔她一个儿子我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你赔她一个孙子就行了!”
叶薰浅,“……”
祁玥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朝元修飞去一记眼刀,寒如冰雪,元修“吓”得躲到了叶薰浅后面去,“浅妹妹,祁世子好可怕,吓死宝宝了。”
叶薰浅的眼睛已经忍不住在抽搐了,她不过就是在他面前说了一次“吓死本宝宝了”,他就能这么快“学以致用”,还真是个奇葩!
“本世子自认吓不死五殿下,不过想要吓死无数个未来小小五殿下,还是绰绰有余的!”祁玥似笑非笑地看着元修,这话从他口中不痛不痒地冒了出来,元修如临大敌一般离开松开轻放在叶薰浅肩膀上的爪子,心中暗骂:祁玥果然不是人,要是吓死了他无数个未来小元修,那他岂不是这辈子都别想生儿子了?
叶薰浅见元修吃瘪,捂嘴偷笑,只听元修皱着一张脸抱怨道:“浅妹妹,你这眼神究竟是有多差啊!竟然看上祁玥这个病怏怏的软柿子,他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哪里比得上我三皇兄?”
“他一肚子坏水,心肺都是黑的,到时候你被他吃得死死的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元修喋喋不休地说,掰着手指头似是要将祁玥所有的“缺点”一一展现在叶薰浅面前。
“话说祁玥有这么差吗?”叶薰浅余光掠过祁玥几近完美的面庞,然后扭头和元修小声耳语。
元修竖起手掌,贴在嘴边,在叶薰浅耳畔小声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以后你就知道了,他只会比我说的还要差!”
叶薰浅听完后眉毛一塌,待华贵妃、元洵和元修离开后,她敛下眸子,粲然一笑,“祁世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哦,你究竟是哪里得罪了那只花孔雀,他这么不遗余力地败坏你名声?”
女子眼里闪动着浓郁的八卦*,祁玥高深莫测地笑了,随即用一个极为淡定的口吻回答:“嗯……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送个顺水人情给风露,让风露偷了他的亵裤放风筝去了……”
“……”叶薰浅眼皮顿时一白,万分无语,祁玥,你够狠,怪不得元修这么不待见你!
试想,有哪个男人看到自己的大裤衩在天上飞会高兴得像只猴子?
齐英殿中的人陆续离开,到最后便只剩下了叶薰浅和祁玥,一阵凉风吹过,让她莫名地觉得有点冷,祁玥双臂搂着她走出这空旷的殿宇,两人在御花园里漫步着,月光如水,倾泻而下,落了一地的银白,祁玥月华色的身影仿佛与月光融为一体,恰似那降临凡尘的谪仙。
两人步调惊人一致,这一刻,他们靠得很近很近,却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千言万语都化成了彼此无声对视的眼神。
“祁玥,我送你到宫门口吧!”叶薰浅忽然出声,每一次都是他送她,而这一次,她想换过来,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视线后再转身离开。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从宫门口走回长宁宫。”祁玥听罢唇角一勾,被她放在心上惦记的感觉真好,只是他不放心她一个人单独回去!
这皇宫不比别的地方,她初来乍到,这万一要是在回长宁宫的路上发生什么意外,那他还不得心疼死?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身边不是都有隐卫吗?”叶薰浅撅着嘴,问道。
祁玥知道叶薰浅不是一个轻易被说服的人,他眉眼含笑,低眸看着她,反问一声:“若是让别人知道本世子回府还要女人送,那本世子的面子往哪儿搁?”
叶薰浅嗤之以鼻,别过头不去看他,“哼!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我重要?”
“自然是你重要了。”祁玥捧着她的脸蛋,转到和自己正面对视的角度,万分肯定地说。
和她比起来,他的面子算得了什么?为了靠近她,让她卸下对他的心防,他连男人都以之为耻的不举都默认了,这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她比他的面子重要?
“正是因为你之于我太过重要,所以我不能让你有半点闪失。”祁玥在叶薰浅的安全问题上绝不妥协,坚持要亲眼看着叶薰浅回长宁宫方才离开。
叶薰浅拗不过他,只好同意。
祁玥小时候在长宁宫里待过几年,整个皇宫蜿蜒曲折的路线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他将叶薰浅送回长宁宫后,还悄悄地跑到屋顶上,揭开一片瓦,看着她安然入睡后方才离开。
夜,如此寂静。
皇宫沉浸在一片万籁俱静里,只有花丛中的萤火虫翩然起舞,点缀着深沉的夜色。
然而,位于皇宫北边的御书房里,千盏宫灯长明,灯火辉煌不逊齐英殿,晚宴过后,杜太师、安国侯、定国侯还有奉旨进京述职的郑亲王,齐聚于此,好不热闹。
齐皇自齐英殿离开后,在帝寝殿稍作休息,便赶至御书房了。
“臣等叩见皇上。”众臣见到齐皇,立刻跪下行礼。
“平身。”
齐皇从几位大臣中央穿过,踏上台阶,坐在了御案前的龙椅上,御前太监曹顺奉上茶水,他轻抿一口后,缓缓放下,眼神从杜太师、安国侯、定国侯和郑亲王身上一一扫过,沉声道:“朕深夜传唤诸位爱卿,是想听一下诸位爱卿关于联姻一事的看法。”
“此次联姻,漠北许大齐天马十匹,如若用于改良我大齐马种,不出十年,大齐骑兵定可横扫天下!”安国侯浓眉一扬,振振有词,他的眼眸又黑又亮,仿佛已经看到了大齐前途一片光明的美好蓝图。
齐皇点了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漠北……真的愿意奉上天马?
如若两国联姻,大齐除了送出一名家世、美貌、才华兼备的女子和亲外,还要陪嫁九十石大米,今年东南遭遇水患,收成不好,这九十石大米放在往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今年……
九十石大米,可以养活漠北二十万骑兵三个月,在今年各国粮食收成普遍不好的情况下,与漠北联姻,大齐似乎也没占到很大的便宜。
齐皇想到的事情,定国侯自然也想到了,齐都两大侯府,安国侯兼任兵部尚书,定国侯掌管户部,对于每一季度的收成问题,没有人比定国侯更清楚的了,“皇上,东南水患尚未解决,等到了秋季,今年的收成至少比去年减少三成……”
“这么多?”齐皇震惊,本以为撑死了少两成而已,没想到这东南水患的严重程度已经超乎了他的想象。
“如若再拿不出银两修筑堤坝,安抚百姓,明年、后年、大后年恐怕都会大幅度减产……”定国侯脸色凝重,东南乃大齐富庶之地,粮食产量占国内粮食总产的一半,如今水患一事尚未解决,国库银两不足,现状堪忧。
郑亲王总掌东南三郡,是江南巡抚林朝胜的顶头上司,林朝胜年纪大了,不宜长途跋涉,便派了小女儿林茜代替他进京述职,齐都与东南相距甚远,朝廷了解水患的情况仅仅通过奏折,不够直观,也不足以让朝廷切身体会到水患的严峻性,所以这一次郑亲王亲自进京,向齐皇报告水患一事。
齐皇轻声一叹,一边从龙椅上起身,一边以食指摩挲拇指的玉扳指,目光悠悠飘向窗外,越过无数鳞次栉比的宫殿,向永华街的方向望去,杜太师、郑亲王、定国侯和安国侯四人面面相觑,识相地选择了沉默,不去干扰齐皇的思路。
其实,国库的情况众人心知肚明,东南的水患亟需一大笔银子解决,包括修筑堤坝、疏通渠道、安抚灾民等等,这些都需要银子,郑亲王进行了初步的估计,至少需要一百万两银子。
可是现在,秋收未至,国库空虚,根本不可能额外拿出一百万两银子赈灾的!
御书房的灯一直亮到了亥时三刻方才暗下,杜太师、郑亲王、安国侯和定国侯纷纷离去,宫门掩起,传出几声叹息,仿佛老人迟暮时面对生命即将凋零时的感叹,不多时便消失于深沉的夜色里。
翌日,永华街,祁王府。
天还未完全亮的时候,清莲小筑的灯便开始亮了起来,这一日祁玥起得格外早,青泉和青裳对此诧异万分,平日里他们世子的确起得早,可也没有像今天这么早过。
“世子今天怎么突然起这么早?”青裳捧着一盆温水走进卧室,一边放在架子上一边问道。
祁玥走到架子旁,挽起衣袖,净面后方才回答青裳,“本世子今天要上朝!”
刚踏入门槛的青泉因为祁玥这句话差点摔倒,上朝?他家世子三个月也没见上过一次朝好不好!今天的太阳好像没打西边出来啊……
青裳同样睁大了眼睛,满是狐疑地看着祁玥,仿佛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丝开玩笑的表情,洗手净面完毕后,祁玥便开始吃早饭,然后开始处理公文。
“待会儿如果宫里来人了,让他在会客厅里候着,本世子忙完了自然会进宫!”祁玥手中握着一支笔,翻开最上边的一个册子,还未下笔,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喊住了正要退下的青泉和青裳,吩咐道。
两人恭谨地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青裳,你说宫里会有谁来王府呢?”青泉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和青裳讨论着。
青裳手中拿着个空盆子,望天翻了个白眼,“我哪儿知道!”
“不过世子说宫里有人来,那就肯定会有人来!”她朝青泉笑了笑,笃定一般说道。
世子就是她心中的神,世子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应验的,所以她只需在王府门口偷偷瞧着来人就是了!
“这倒也是!”青泉自顾自地点头,寻了个阴凉的地儿躺着,准备小憩补眠。
时光在祁玥奋笔疾书中悄悄溜走,一去不返,恰在卯时,负责看守大门的侍卫匆匆赶来,青泉被他的脚步吵醒,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阻住了侍卫的去路,“何事如此匆忙?”
“是宫里的顺公公亲自来请世子进宫。”侍卫一板一眼地回答,青泉对祁玥的敬佩之意更上一层楼,他挥了挥手,吩咐道:“世子说了不许去打扰他,让来人在会客厅候着!”
侍卫听罢瞪大了眼睛,来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世子竟然让人候着,若是换做寻常人家,早就将顺公公请到屋子里喝香茶了,不过,在祁王府世子最大,世子说让顺公公候着那就让他候着!
于是这名侍卫还没走到清莲小筑便折了回去,面露歉意,边将曹顺引至会客厅,边说道:“公公对不住,世子在忙,请公公稍后片刻。”
曹顺没敢表现出半点不满,毕竟这是在祁王府,他虽是皇上身边的人,此次前来祁王府也是奉命而来,但祁世子若想给他穿小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祁世子是何等的光风霁月,就是皇上也难得见他一面!
所以他这个御前总管太监亲自前来,没被请回去就已经是将任务完成了一半,万万不敢再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
曹顺在会客厅里坐着,下人只是奉上了一杯茶便下去了,他等呀等、等呀等,本以为只是等一时半会儿便可以,谁知这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了,却还没等到祁玥的身影。
他脖子往窗外探着了很多次,别说是看见祁玥了,连祁玥身边的第一小贴心青泉的一根毛都没见到,眼看着上朝的时间就要到了,他急得团团转,又不能立刻离开祁王府回宫复命,他手执拂尘,在会客厅里踱步,心焦到了极点。
太阳缓缓升起,阳光投射在会客厅前的竹林上,落下斑驳的剪影,直到卯时三刻,祁玥才从清莲小筑中走出,“怎么样?”
青泉知道祁玥在问什么,回答道:“还在会客厅里焦急着呢!”
“东南水患一日无解,这圣云殿一日阴霾重重!”祁玥身形如茂林修竹般挺拔,从栈道上穿行而过,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途经会客厅旁的回廊,他根本没有踏进会客厅的想法,不过曹顺时时刻刻在注意着附近的风吹草动,祁玥那么大的一个人从边上走过,他自然不可能看不见,于是匆匆忙忙推开门走出,跑到祁玥跟前,“祁世子,奴才可见着您了!”
“哦,顺公公有什么事吗?”祁玥故作不知,眼神清澈得跟湖水似的,叫人看不出半点虚情假意。
曹顺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跟随祁玥的脚步走到祁王府门口,见侍卫们主动开门,大门外还停留着一辆黑色的马车,他的表情顿时比哭还难看,马车……难道说祁世子是要出门?
若是这样,那他请不到人,皇上肯定会赏他一百大板的,这样一来他少说也得躺在床上三个月!
“祁世子,老奴奉皇上口谕,请您进宫。”曹顺可怜巴巴地看着祁玥,生怕祁玥拒绝。
果然,看到祁玥脚步一顿,他的心就像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下,祁玥眸光深邃,那银锦华袖下的双手微动,沉沉一问:“皇上可有说是为了何事?”
“老奴不知。”
“嗯?”
“祁世子恕罪,老奴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青泉,送客!”
祁玥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有求于他,还敢放这么高的姿态?不知?不敢妄自揣度圣意?简直是笑话!
“祁世子留步。”曹顺伸出手,仿佛想要揪住祁玥一片衣角,眼看着祁玥越走越远,他咬了咬牙道,“好像是关于水患的……”
“这似乎和本世子没什么关系吧?”祁玥云淡风轻,笑意从容。
“祁世子说笑了。”曹顺一边赔笑一边道,“天下谁人不知,祁王府历代传人皆为仁义之辈,悲天悯人,心怀天下,祁世子更是青出于蓝。”
“公公过誉。”祁玥十分谦虚地说,历代祁王的确心怀天下,可结果呢?祁王府一脉险些断子绝孙,他身中生死咒,受其折磨十七年,如今只剩下了半年之寿!
祁玥面色无异,在进入马车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青泉,徐徐吩咐:“青泉,去皇宫。”
这下子曹顺的心总算是半空中落地了,青泉点点头,腹诽:世子本来就要去皇宫,去之前还要把这位御前大总管给吓出一身冷汗来,真是任性!
只要祁玥愿意进宫,曹顺的脑袋就保住了,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跟在马车后面,连祁玥留下他一个独自离开都不管了。
祁玥这辆铁桦打造的马车坚固至极,刀枪不入,在汗血宝马的牵引下向圣云殿飞驰而去。
圣云殿中百官云集,齐皇坐在那最高处,俯视群臣,仿佛天下尽在脚下,昨晚他被那东南水患之事折腾得夜不能寐,今天一大早就让曹顺去祁王府请祁玥,只是……为何现在看不到祁玥的身影?
“祁世子呢?”
这是齐皇上朝后除了“平身”之外的第一句话,他对此事的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众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不明白齐皇这是什么意思,祁世子从来不上朝的,怎么今日皇上会有此一问?
像杜太师、安国侯、定国侯这样的权臣自然是嗅到了一丝气息,心中顿悟,却依旧保持沉默。
就在这圣云殿中安静无声的时候,外边传来马儿声声长鸣,还伴随着那踏踏飞扬的马蹄声,守在门口的两名太监一人向马车的方向走去,另一人进入大殿中禀告,“皇上,祁世子到了。”
那辆标志性的铁桦马车,齐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饶是宫里的太监也知道!
文武百官早朝,皆于圣云殿外二里处,步行朝圣,然而,祁玥却是个例外,他腿脚不便,见君免去跪礼,去哪里都坐马车或者轮椅,即使是现在可以勉强丢去轮椅行走,但也绝对不会走很长一段路。
“快请。”齐皇阴沉的脸浮现出一抹喜色,让众臣觉得今日的天空仿佛也晴朗了起来。
祁玥挑开帘帐,跳下马车,然后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裳,一名太监早已站在马车旁恭候多时,耐心看着祁玥将这一连串的事情做完方才出声道:“祁世子,皇上有情。”
“嗯。”祁玥抬起头,恢复他那云淡风轻的模样,跨步向前,走进圣云殿的那一刻,众臣纷纷回首,看着那名绝世风华的男子步履悠然,踏云而来,明明只是一袭月华银锦,却无端地盖过了天地间所有人色彩缤纷,让人觉得,他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存在!
“祁玥参见皇上。”男子挺直的腰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对齐皇行了个礼。
齐皇大手一挥,示意祁玥起身,“祁世子不必多礼!”
“谢皇上。”
祁玥唇角微微勾起,礼节周到地说,而后直起身体,眸光无声飘落在了齐皇身上,不待齐皇开口,他便表明了今日来到朝堂的意图,“皇上,祁玥今日来到圣云殿,只为一事。”
“哦,什么事?”齐皇不解地看着祁玥,他自己都还没来得及跟祁玥说东南水患的事情,正愁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没想到祁玥竟然自己说有事情!
这一瞬,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他身上,等待着他的下文,更是有人心中揣度,能让祁世子亲自上朝的事情可不多……
祁玥顿了顿,眼神扫了一圈,众人的心顿时被提得老高,就快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只听那屹立于大殿中央拔地而起宛如泰山般的男子,薄唇轻启,“祁王府世子祁玥,以正妃之位,求娶贤王府郡主叶薰浅,请皇上赐婚!”
话音铿锵而落,满座皆惊,众臣一听,纷纷联想到昨夜宴会时唇枪舌剑的情景,还有这些天来坊间不断流传的关于祁世子与薰浅郡主的事情,他们小心翼翼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向齐皇进言。
齐皇黑眸里暗光涌动,眼神直逼祁玥,那那名仿佛笼罩在月华中的男子却依旧面色如常,墨眸里淡然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
贤王爷对叶薰浅这个女儿没有半点感情,听到祁玥这么说,心中五味杂陈,矛盾到了极点,如若叶薰浅嫁给祁玥,那么无异于放弃了继承贤王府爵位的权力,这一点是他喜闻乐见的,可是,祁玥对她千宠万宠,他相信,只要她开口,祁玥愿意为他刀山火海毫无怨言,包括对付自己!
这门婚事,应或是不应,当真是难以抉择!
“祁世子,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半晌,齐皇才悠悠吐出这么一句话,祁玥不等他说完,便继续道:“父母之命?祁玥的父王和母妃在十七年前已然仙去,薰浅由贤老王爷抚养长大,今日祁玥站在这里,请皇上赐婚,自然有问过贤老王爷!”
贤王爷听到这,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祁玥摆明了是不将他放在眼里,如不然,为何不提前知会他?就算薰浅是由老头子带大的又如何?
“至于媒妁之言,很快就会有了。”祁玥眉梢染上几许笑意,似乎对这件事感到分外欣喜。
“本来祁玥是想问问贤王爷的意思,毕竟薰浅是贤王爷的亲生女儿,但思前想后,方觉贤王爷的意思必定是‘一切凭皇上做主’,所以……”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贤王爷顿时尴尬无比,祁玥是在讽刺他昨晚的事情,当时拓跋烈说喜欢叶薰浅,齐皇问他怎么看,他说“一切凭皇上做主”!
既然叶薰浅的婚事凭齐皇做主,那么祁玥还问他这个亲生父亲做什么?直接圣云殿求娶不更快一些?
齐皇没有想到自己请祁玥来圣云殿,东南水患的事情一个字都还没说,就被祁玥抢先说了这件事,如今拓跋烈尚在帝京,如果答应了祁玥,那么和漠北联姻一事便有可能会糊掉,如果不答应,那么水患的事情,恐怕又是个死局,齐皇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感到一阵头疼,两难抉择,骑虎难下!
祁玥唇角**着清浅的笑意,他知道齐皇心里在想些什么,也没有戳破,正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齐皇想寻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不觉得自己太贪心了吗?
“容朕考虑几日,退朝!”齐皇脸上浮现几丝疲惫,挥了挥手宣告退朝,而后便在太监的搀扶下离开圣云殿,留下一群大臣,在圣云殿中面面相觑。
以往发生这种情况,而他们手里还有尚未禀告的事情,那么便结队前往御书房向皇上禀告,这一次也不例外!
祁玥转身,从圣云殿中走出,头顶上的苍穹碧蓝如洗,他今日来到圣云殿只为了这一件事,至于御书房那地方,他没兴趣!
青泉跟近祁玥身侧,注视着他,“世子,接下来可是要去长宁宫?”
身为他的第一小贴心、小棉袄,青泉自然知道祁玥对叶薰浅的情意,难得进宫一次,怎会不去看她?
“不了。”
祁玥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远方长宁宫那翘起的飞檐,向马车走去,青泉满头雾水,口中还不断地重复着祁玥说的这两个字,生怕自己听错了。
这一日,御书房里人影憧憧,讨论得如火如荼,祁王府却安静到了极点,祁玥闭门不出,谁都不见!
长宁宫里,自早朝散了之后皇后便得到了祁玥圣云殿求娶的消息,以雷霆之势命令所有人守口如瓶,绝对不能跟叶薰浅透露一丝一毫!
宫人鲜见皇后如此郑重其事,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散了之后坚守自己的本分,多思少言,不敢在叶薰浅面前多说半句。
一天两天没什么,可到了第三天,叶薰浅就觉得这长宁宫的气氛不对劲了,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皇后依旧是皇后,对她好得没话说,宫人们也没有换,但她就是觉得长宁宫中清净了很多。
这一日,叶薰浅在和皇后聊天儿,不到一刻钟,外边太监的通传声响起,“皇上驾到——”
皇后从凤座上起身,走向宫门口,亲自迎接,正要行礼,齐皇已然先行一步将她扶了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之间行这些虚礼做什么!”
“礼不可废,臣妾是后宫之主,乃嫔妃表率,不可让人说闲话。”皇后微微一笑道。
齐皇脸色稍霁,看了一眼皇后身边的叶薰浅,目露迟疑之色,皇后是何等的通透,扭头看了一眼叶薰浅,笑道:“浅浅,皇上定是有要事与本宫商谈,你先下去吧!”
“姑姑,我知道了。”叶薰浅从齐皇身边侧开,不去管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而是往宫门口走去,她已经三天没见到祁玥了,真不知道祁玥这几天都在做什么事情,除了每天准点给她送一罐核桃仁之外,再没他的消息。
不仅如此,连青泉这个小跟班也沉默了很多!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叶薰浅如是想着,她倒要看看祁玥在祁王府里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不会是……偷女人吧?
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性,叶薰浅目露精光,更加坚定了要出宫的决心。
她是贤王府嫡亲郡主,自由出入皇宫不在话下,如今到长宁宫小住,是皇后的贵客,皇宫中的侍卫、太监、宫女都不敢对她有丝毫怠慢,她闲庭信步,慢悠悠走出皇宫。
不知不觉走到了祁王府门口,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不多时里边便探出了个脑袋,对她乐呵呵道:“给郡主请安。”
“还不赶紧把门开大点,本郡主的胸都快要被挤扁了!”叶薰浅不耐烦地说,如今的这个身体,她一千个一万个满意,该瘦的瘦,该丰满的丰满,虽然还不满十五岁,可已经长得亭亭玉立了。
藏在另一侧门后面的青泉听到叶薰浅这句话差点摔倒,心中想着,若是让世子知道,祁王府的大门把郡主的胸挤扁了,恐怕以后祁王府的门都要被拆了。
青泉站在门后,对守门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只听那侍卫一板一眼,神色严肃,对叶薰浅道:“对不住了郡主,世子有令,谁都不见!”
叶薰浅黑葡萄似的眼睛顿时睁大了一倍不止,食指指向自己的心口,咬牙切齿:“谁都不见?”
“是!”侍卫无比肯定地回答,让叶薰浅当下发飙,一脚踹开守门侍卫,青泉吓得直接躲起来,谁都没有想到向来以闺中弱女子自称的薰浅郡主会如此彪悍,一脚踹翻一名七尺男儿,简直是完爆众人眼球。
她凤眸一扬,如玉的双手贴在两扇朱门上,用力一推,厚重的门顿时被打开,为她展现一条通向王府深处的康庄大道,躲在门后的青泉差点被门夹成了夹心饼干。
叶薰浅湖蓝色的身影一闪,已然走到了会客厅旁,青泉脸色一变,避开叶薰浅,一边施展轻功从屋顶上飞过,一边打了个手势,给藏在暗处的隐卫们下令。
不过瞬息之间,叶薰浅便感觉到丝丝劲风从自己的四面八方擦过,不多时就汇聚成了一堵人墙,直立于她面前。
“郡主请留步!”为首的一人身着暗银色的劲装,站在八名隐卫前方,有威动八方之势,右手伸向前方,阻止了叶薰浅的前进。
叶薰浅眸色陡然转冷,这个人,她有印象,那日在洛河时,祁玥唤他影沉!
“为什么?”叶薰浅需要一个理由,他不见她的理由,难道真相还真如她想象中那般狗血?他在清莲小筑里和别的女人翻云覆雨,所以不能见她?
这一刻,情感似乎战胜了她心中的理智,让她忘却了,他那里“不举”……
影沉被叶薰浅盯得头皮发麻,却依旧坚守自己的位置,不动一毫,也没有和叶薰浅解释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从何解释,祁玥只告诉他拦住叶薰浅,却没有告诉他真正的原因!
叶薰浅步步向前,可那堵人墙纹丝不动,她踮起脚尖,目光从这堵人墙的肩膀上擦过,投射向王府东南角的清莲小筑,韶华在女子宛若秋水般眸光中流逝,可心中那抹希冀的亮色却依旧没有出现。
她生气了,气他不见她,气他在她来到祁王府时给她摆上这样一桌盛宴,她高声一扬,“祁玥,你再不出来,下次我再也不来祁王府了,任你八抬大轿请不去,我自满径金风度悠闲!”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青泉这才从门后悄悄走出,扶额长叹,这下完了,郡主生气了,比世子还难搞定!
一抹清淡的青莲之气袭来,祁玥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影沉的身后,男子负手而立,眼里缀满了深情,看着女子离去的背影,轻声叹息,“薰浅,八抬大轿请不去?那么十六抬大轿呢?”
“世子,您为何不见郡主?”影沉走到了祁玥身侧,不解地问,世子喜欢郡主喜欢到了骨子里,断然不可能将郡主拒之门外的,可如今……
祁玥眸光微微凝聚,将一闪而过的柔情掩去,“除了薰浅外,还有谁来过了?”
“郑亲王、安国侯、定国侯皆有拜访之意。”影沉一本正经地回答,自打世子圣云殿上求娶郡主那日起,这三天来想要见世子一面的官员数不胜数,光是齐皇身边的顺公公就来了三次!
郑亲王、安国侯和定国侯这三天也没消停过,只是全都被拒之门外了。
祁玥点了点头,赞许道:“很好!”
“三殿下和五殿下曾在王府门口徘徊过一刻钟。”青泉不忘向祁玥禀报,这两个人并未敲门,因此算不得是拜访之人。
祁玥看了一眼天色,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吩咐道:“如果本世子没有猜错的话,今日天黑之前,姑姑会回祁王府!”
“那……”青泉迟疑了,这皇后娘娘可不比别人,出身祁王府,对世子有养育之恩,也是世子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不见!”祁玥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随后飘身离开,宛如轻烟一般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此时,长宁宫中,齐皇看似与皇后闲谈,实则句句试探,“这东南的水患如今迫在眉睫,秋收未知,国库吃紧……”
“皇上只需下旨,即日起所有官员的俸禄减半,后宫所有吃穿用度一律减半,不出两个月,便可筹集百万饷银!”皇后眉眼含笑,丝毫不提让祁王府出资赈灾的事情。
“可东南的百姓等不了两月了。”
“皇上,这些事情,理当由大臣们忧心,正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若是他们想不出法子解决,那便是失职!”皇后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朝廷上的那些蛀虫她又不是不知道,齐皇不愿意选贤与能取缔他们,只因他们是他的心腹!
既然如此,现在来她这长宁宫说这些做什么?
“身为臣子,上无法扶危社稷,下无法替君分忧,请问皇上要这样的臣子作甚?不如直接撤职,拍卖官位,价高者得之,筹来的银子用于赈灾,这样东南的百姓就不必等两个月了!”
号称后宫第一智囊的皇后言笑晏晏,给齐皇如是建议。
齐皇脸色一黑,没好气地说:“此举岂不是和卖官鬻爵没什么两样?”
“这怎能一样?”皇后从凤座上站起,声音一顿,尾音扬起,“卖官鬻爵,指出卖官职聚敛财富,卖官鬻爵者非亲不用,非仇不诛,长此以往,导致天下大乱,可是,如今情况紧急,拍卖官位之说只是权宜之计,等东南水患解决了,再考查这些新上任的官员们是否胜任自己的职位,能力不足的撤职就是了!”
“到时候,再给予一定补偿便可,岂不是两全其美之策?”皇后扭过头,对齐皇缓缓道。
等东南水患解决了,秋收也就到了,国库会渐渐充盈起来,拥有足够的资金周转,处理这些事情不是问题!
“你的大道理总是这般多,朕说不过你!”齐皇既没有说同意也没说反对,但皇后却心知肚明,齐皇不可能按照她的说法去做,她入宫为后十八年,焉能不知他心中所想?
只是……她一日不死,祁王府百年不动!
“呵呵,皇上过奖了。”
皇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端起茶水,轻抿一口,润润嗓子,齐皇眉头紧锁,眸光一动不动地停在她身上,光是叹息就叹了好几次,到了最后,方才下定决心开口,“听闻祁世子生财有道,历代祁王皆以济世救民为己任,祁世子更是青出于蓝,不知祁王府能否筹集百万银两?”
齐皇这话的意思够直接,语气嘛……从他这个坐拥天下的君王口中说出这样一段话,已经算是足够委婉了,皇后自然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她笑意明媚,陈述道:“小祁六岁后,臣妾便不再过问祁王府的事情。”
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清楚了,祁玥年幼,父母双亡,她是他的姑姑,自然肩负起掌管祁王府的责任,但祁玥四岁时,灵智初开,六岁后更是离开长宁宫,从那时起她便将祁王府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祁玥!
“哦,原来如此,那皇后可否为了东南陷于水深火热中的百姓,移驾祁王府探探祁世子的口风?”齐皇终于还是拉下脸来了,皇后唇角微勾,她就知道是这样!
就在这时,李嬷嬷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看到皇上在吗?”皇后突然站了起来,对李嬷嬷严厉训斥,皇后深谙宫中生存之道,即使李嬷嬷陪伴了她十八年,在这个时候她也必须做足了场面。
李嬷嬷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跪下请罪,“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什么事情不好了?”皇后脸色一缓,看了下齐皇,然后看向李嬷嬷,问道。
李嬷嬷跪在地上,抬起头,一五一十禀告:“娘娘,郡主独自出宫去了祁王府,结果被一排侍卫挡在了清莲小筑外,郡主一气之下回了贤王府,还说……还说……”
“说什么?”齐皇忍不住问了一句。
皇后稳坐不动,洗耳恭听,只听李嬷嬷期期艾艾道:“说她再也不去祁王府了。”
齐皇、皇后,“……”
“呵呵,浅浅这丫头气头上呢,算不得数!”皇后干笑了两声,为叶薰浅开脱,而后目光微凝,对齐皇讪讪道:“皇上,您看,连浅浅都被挡在了外面,恐怕臣妾这个姑姑也爱莫能助呢!”
“这怎能一概而论?”齐皇不会放弃这条路,他拂了拂袖,“祁世子喜欢薰浅那丫头说不定只是一时兴起,过段时间也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是他姑姑,他最是孝顺,怎会将你拒之门外?”
“那……臣妾姑且一试吧?”
齐皇话说到这份上,皇后再拒绝那便是不近人情,更何况她和齐皇还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那就有劳皇后了。”
齐皇明黄色的身影离开长宁宫后,皇后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李嬷嬷走到她身旁,小声道:“娘娘,郡主说了,日后八抬大轿也请不去……”
“小祁自己惹出来的事情,他自己收拾去!”皇后眉毛一开,她本就是豁达之人,吩咐李嬷嬷准备车轿,她要出宫回娘家祁王府。
这一次皇后出宫没有换上便装,而是身着凤袍,端坐于凤轿之中,浩浩荡荡前往祁王府!
齐皇前脚从长宁宫离开,皇后后脚便出宫回祁王府,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很容易让有心人察觉到蛛丝马迹,此时在御书房中等候的郑亲王等人纷纷讨论。
“本王在祁王府的会客厅里等了两个时辰都没看见祁世子一抹飞袖!”郑亲王想起自己昨天的惨状,他堂堂亲王,还没受过这等冷遇,却在祁王府里吃了闭门羹。
“本侯还不是一样!”定国侯面露窘态,不过想到郑亲王、安国侯跟他一样吃闭门羹,也就觉得没那么丢人了,毕竟,那是祁世子,连皇上都敢拒绝的主儿,更何况是他们!
“皇后娘娘出马,应该能成吧?毕竟皇后娘娘对祁世子而言非同一般。”安国侯向郑亲王、定国侯两人招了招手,三个人脑袋凑到了一块儿,悄声讨论着。
“若是能借到百万银两,也免却了我等日日发愁。”
郑亲王为了这事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毕竟东南可是归他管辖!
“说不好!你没听说薰浅郡主都被拒之门外了吗?”
“什么?”其余两人诧异,三日前的宴会上的事情记忆犹新,三天后竟是这般光景?
定国侯消息灵通,见四周无人,齐皇也还没回来,于是小声说道:“本侯听说,薰浅郡主气得直接回贤王府,说是与祁世子老死不相往来!”
“……”郑亲王和安国侯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半天才吐出一句话,“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
……
此时,正躺在浅阁的贵妃榻上的叶薰浅云袖轻挽,琼华和夏鸢一人为她按摩脑袋,另一人替她揉腿,力度恰到好处。
两人好些日子都没见到叶薰浅,这会儿话比平时多了一倍不止。
“郡主,您真的和世子闹别扭了?”琼华见叶薰浅神色无异,联想起外边疯传的各种小道消息,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怎么和他闹别扭?”
叶薰浅闭着眼睛说,直接否认琼华的话,夏鸢偷偷一笑,“奴婢可是听怜香小姐说,几日前在宴会上,世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爱郡主呢!”
夏鸢这话透着浓浓的戏谑之意,叶薰浅猛然睁开眼睛,撅着嘴吩咐道:“夏鸢,以后不许在我面前提他!”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
叶薰浅眉头轻皱,暗想:是不是她对她们太好了,一个个都敢拿她开涮了?
“这几日,我谁都不见!”叶薰浅嗓音微沉,不想看见祁玥,不想听见任何跟祁玥有关的事情,所以干脆不出去,也不想见别人,免得让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烦她的心!
“是!”琼华一边应着一边腹诽:世子闭门谢客,这下好了,郡主也不见人了,还真是有点像夫唱妇随呢!
祁王府门口,皇后仪驾浩浩荡荡停留在门前,却不见祁玥迎接的身影,守门的侍卫毕恭毕敬地来到了皇后跟前,“给皇后娘娘请安。”
“世子呢?”皇后眼珠子转了转,环顾四周不见祁玥的人,随口一问。
“回娘娘的话,世子不见客。”守门侍卫一板一眼地传达祁玥的意思,即使对方是皇后都没通融。
皇后身份毕竟特殊,她是祁王府的女儿,即使祁玥不见她,她进入祁王府总是没有问题的,哪儿有出嫁的女儿回娘家被拒之门外的道理?撑死了不踏足清莲小筑就好了。
“看来本宫将浅浅接到长宁宫里小住,惹恼他了!”皇后面色不改,并没有因为祁玥“疏离”而恼怒,反而笑意更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她挥一挥袖,示意侍卫宫女们在门外等候,然后在李嬷嬷的陪同下走进祁王府,走在路上,李嬷嬷还压低声音说道:“娘娘真要去见世子?”
“那还有假?”
“可万一……被挡在了清莲小筑之外,这有损娘娘的颜面。”李嬷嬷分析如下情形,对皇后道。
皇后唇角微勾,眼波清澈流转,“这几日被挡在门外的人还少吗?不差本宫一个!”
有些事情,答应了就要把样子做足,以免落人口舌,皇后深谙此道。
主仆二人皆出自祁王府,对祁王府的路不可谓不熟悉,不一会儿便走到了清莲小筑门口,青泉和青裳仿佛早已等候多时了似的,见到皇后,两人齐齐跪下行礼。
“都起来。”皇后亲自将二人扶起,不待她开口问话,青泉便直接对皇后坦白直言,“娘娘恕罪,世子不见客。”
“哦,受什么刺激了?”皇后本就没有踏足清莲小筑的意思,青泉这话在她预料之中,只是难得回一趟祁王府,自然不会那么早回宫,怎么说也要住一晚再说。
“世子染了风寒,怕传给娘娘,所以……”青裳扑闪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越发见长,连皇后都敢“欺瞒”了。
皇后听罢也没有勉强,染了风寒……这可不好,风寒之症可大可小,万一恶化了那也足以要人半条命,“让药老给世子好生瞧瞧!”
“这段时间让世子好生修养,闲杂人等一律不许打扰世子养病!”皇后神色威严,她在祁王府极有威信,除了祁玥之外,没有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是。”青裳点了点头,心想有了皇后娘娘这话,世子拒不见客更加名正言顺了。
皇后转身离开清莲小筑的那一刹,还不忘丢下一句话,“青泉,记得转告你家世子,可别病得太久了……要不然到时候浅浅嫁给了别人有他好受的!”
青泉、青裳,“……”
皇后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清莲小筑,若是换做以前,她定然会在自己出嫁前的阁子里小住一夜,第二天再回宫,可今日非同往昔,她直接走出祁王府,进入轿中,吩咐抬轿的侍卫回宫。
于是,皇后在清莲小筑前吃了闭门羹的消息不胫而走,与此一同传得沸沸扬扬的,还有祁玥感染风寒的事情,这下子很多官员恍然大悟,怪不得祁世子这几天不见客,原来是生病了!
天色渐黑,太师府里,杜太师坐在藤椅上喝茶,孙女杜若随侍在侧,一边给他揉肩膀,一边问道:“爷爷,听说祁世子染了风寒,不仅将叶薰浅气回了贤王府,连亲自回娘家的皇后都不见呢!”
“祁世子圣云殿求娶薰浅郡主,是给皇上出了个难题啊!”杜太师右手轻拍着杜若的手背,悠悠叹道。
杜若的心骤然一紧,想到了那日在齐英殿上叶薰浅的话,生怕齐皇生了要她和亲漠北的心思,连忙探听杜太师的口风,“爷爷,这和亲的人选,定下了没?”
“还没!”
“那么依爷爷看,这一局棋,最后会是谁赢呢?”杜若心思玲珑,祁玥摆明了是用东南水患的事情给齐皇施压,一连三日不出门,拒绝任何说客来访,这便是在逼齐皇做出选择。
东南水患迫在眉睫,急需银两,如果齐皇不答应他求娶叶薰浅,那么他便撒手不管水患的事情,任一众大臣在后面急得团团转,一筹莫展无可奈何!
这简直就是*裸的威胁!
“不好说!”杜太师目光远淡,不到最后,他也无法下结论,齐皇身居高位,精通帝王权衡之策,而祁世子……虽然仅有十七岁,可他却看不透这名“幽居”王府十年的男子。
他很年轻,然而却拥有着不属于这个阶段男子所拥有的沉稳和从容,那种姿态,旁人就是再学个几十年也学不来!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杜太师觉得,那个词应该是深不可测……
“连爷爷都猜不透吗?”
杜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杜太师深深地看了杜若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问道:“你埋伏珍珠桥暗杀她,可讨到了半点好处?”
“如果不是在最后一刹,祁世子突然出现,叶薰浅早就成了我针下亡魂了!”杜若想到这,气恼得跺脚,自那以后,叶薰浅身边的隐卫多了十倍不止,想要无声无息地靠近她,难如登天!
“若儿,这种事以后不许再做!”杜太师脸色一肃,训斥了一句,别的事情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这件事,篓子捅大了,若不是皇上默许,她以为她能躲过这一劫?暗杀皇亲国戚的罪名可不小!
杜若自知理亏,那一晚如果不是她跑得快,落在了祁玥手中,恐怕会生不如死!
见杜若不说话,杜太师继续语重心长地劝解:“一来你的雾雨神针还没练到家,二来贤王府那个糟老头儿把叶薰浅当宝贝似的,你以为他死了孙女儿会善罢甘休?他那身强横的功夫,可不逊于老夫!”
“多谢爷爷教诲,若儿知道了!”杜若纵然心不甘情不愿也无可奈何,三十年前便已叱咤九州的七大高手,不是她能够得罪得起的!
“这一次你安然无恙,是因为林茜给你背了黑锅,切不可再冲动行事了。”杜太师宦海沉浮四十年,对形势看得十分透彻,郑重其事地嘱咐杜若,他只有杜若一个孙女儿,从小到大,他亲自教导,杜若的一言一行都是按照皇后的要求来教养的,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让杜若将来能够拥有安身立命之本,他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令他欣慰的是,杜若的武功丝毫不比她的文采弱,若是时光倒流二十年,必定能和当年的祁王府郡主,也就是如今的皇后祁筱一拼高下!
“爷爷,林茜她为何愿意替我背黑锅?”
杜若百思不得其解,林茜长于江南,和她相隔十万八千里,她们两人从未打过交道,不过传闻……那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怎会替别人背了黑锅还一声不吭?
“林茜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她最好的。”杜太师没有完全点破,留给杜若无限想象的空间。
夜里,皇宫,离珍宝阁最近的出云宫后院,毫无预兆地窜起了簇簇火苗,沿着木墙蔓延着,不知是谁喊了声“走水”了,刹那间惊醒了出云宫里所有的人,也包括在出云宫就寝的齐皇和云淑妃。
不过瞬息之间,后院的干柴遇火燃起,浓烟滚滚,分外呛鼻,元毓衣衫不整,身上披着薄被跑了也跑了出来,不断咳嗽着问:“发生了什么事?”
“回公主,好像是后院起火了。”宫女们颤着胆儿禀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后院会无缘无故地起火,只知现在,所有人都向出云宫后院赶去了,就连皇上和淑妃娘娘也不得不从梦中惊醒,亲自看着侍卫们救火。
元毓抿唇,脸色难看,这些日子她本就吃不好睡不好,如今大晚上的又闹了这么一出,她全无睡意,干脆穿上外衣,向后院赶去。
走出卧室的一瞬,她看到了后院上空火光一片,几乎要染红了半边天,不顾侍卫宫女阻拦,一意孤行向后院走去,果不其然,看到齐皇和淑妃都已穿戴整齐,站在湖边的凉亭中,关注着后院厨房的火势。
“皇上,这火起得蹊跷!”曹顺行至齐皇跟前,他按照齐皇的指示靠近厨房查看地上是否有火油等东西的痕迹,却没想到一无所获。
齐皇眸子里黑光涌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右手向下轻压,凉亭中的石桌顿时被震得四分五裂,足见其怒意之盛,“查,给朕彻查!”
曹顺大惊,连连点头哈腰,“是,奴才遵旨。”
其实也怪不得齐皇发怒,帝王的安全是何等的重要?他下榻之处,莫名其妙地着了火,这是想活活将他烧死吗?
“皇上、淑妃娘娘要不避一避吧,这天干物燥的,再加上这几日吹东南风,火势很容易向寝宫蔓延……”曹顺担忧地说,从发现后院着火开始,侍卫、太监们已经在紧张救火了,可那火势依旧没有得到有效的控制……
这一事实,曹顺看得出来,更何况是齐皇?
他眼神微微一凝,当机立断,“从珍宝阁调人手,全力救火!”
“是!”
负责出云宫安危的侍卫长得令后立刻前往离出云宫最近的珍宝阁,传达齐皇口谕,淑妃心中暗忖:幸亏今夜皇上宿在了出云宫,否则出云宫莫名其妙着火这件事情说不定到了最后又是不了了之,如今皇上亲眼所见,正合她意,这场火就算是意外,她也能栽赃嫁祸,把它弄成是一场有预谋的火烧宫闱案件!
恰在珍宝阁中侍卫鱼贯而出支援出云宫救火的时候,一抹雪色的身影从珍宝阁的高墙之外,惊鸿一闪,快如闪电,消失在了原地,即使是路过的侍卫宫女们看见了都会不由自主地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夜色如墨,繁星如钻,点缀着浩瀚的苍穹,出云宫火势漫天之际,便是珍宝阁守卫最松懈之时!
那抹雪色的身影动作极快,在机关重重的珍宝阁中依然畅通无阻,大齐皇宫有三大险地,一是供奉元氏皇族列祖列宗牌位的皇家宗祠,二是大齐国库,至于第三……便是收藏了无数奇珍异宝的珍宝阁!
从外形上看,珍宝阁就是一座坐落于玫瑰湖湖心的九重宝塔,每一层都悬挂着铜铃,一旦触动,必将引起上百名隐卫的注意。
珍宝阁内的雪色身影宛若流光般快速移动,从第一层开始拾级而上,直至来到第五层,才在架子上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他打开盒子,正要验货,谁知就在这弹指刹那间一团劲风袭卷而至,沧海一瞬之间,手心上的重量骤然消失,盒子不翼而飞。
雪衣男子放眼望去,但见房间角落之处,一名银衣男子笔直而立,脸上覆盖着一张银色面具,右手抬起,玉白的手握着个盒子,俨然就是他方才弄丢的那一个!
能够悄无声息来到这个地方还不被发现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两人都不是什么喜欢废话的人,同一件宝物,如果有两人都想要,最简单直接的办法就是抢!
各凭本事,抢到的就是英雄!
于是,雪衣男子周围凉风乍起,指尖轻弹,一簇红色火焰攒射而出,直逼对方,银衣身影一闪,避开,也不说话,强者对决,本就不需要多言。
两抹飘忽的身影在珍宝阁中你来我往,棋逢对手,三百招过后,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铜铃之声,两人暗道不好,紧接着便听到无数脚步向珍宝阁第五层的方向赶来。
银衣男子银袖轻拂,一道风刃击碎木窗,他破窗而出,于水平如镜的玫瑰湖上踏水无痕,绝尘离去,那抹雪色身影亦然!
这一夜注定是一个不平之夜,帝寝殿中,齐皇怒意滔天,连茶杯都碎了好几盏,出云宫后院失火,烧了将近半个院子,紧接着珍宝阁失窃,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焉能让人安然入睡?
“皇上,天山冰蚕失窃。”曹顺颤抖着胆子向齐皇一一禀告,当他们发现珍宝阁有异动的时候,盗贼已然逃之夭夭,那盗贼武功高强,在那么宽阔的湖面上都能施展轻功离开,足见其功力之深,非同一般。
齐皇脸色不好,天山冰蚕是不久前漠北进献的灵物,可解百毒,如今漠北拓跋烈还在齐都做客,天山冰蚕就失窃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屋漏偏逢连夜雨!
云淑妃见齐皇盛怒,立刻煽风点火,“皇上,臣妾出云宫失火,珍宝阁失窃,这么巧的事情同时发生,必定是有预谋的!”
“娘娘所言极是。”掌管宫禁安危的御林军总管云临连声附和。
云淑妃眼神望了一眼长宁宫的方向,嘴角浮现出一抹阴毒的笑意,她继续道:“从盗贼的作案手法看,必定对皇宫极为熟悉!”
如果不熟悉皇宫的地形,又怎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珍宝阁?
云淑妃朝自己的亲哥哥云临使了个眼色,只见云临忽然跪了下来,对齐皇进言:“皇上,微臣在捉拿盗贼的时候,盗贼已经从珍宝阁破窗而出,恰逢破晓时分,盗贼身形已现,微臣可以断定,是个女人!”
“父皇,舅舅身居要职,为官多年,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绝对不会看错的!”元毓和云淑妃沆瀣一气,向来是一个鼻孔出气,察觉到云淑妃的意图,立马再加一把火,“对皇宫极为熟悉,且武功高强的女人,好像并不多……”
元毓话说到这,齐皇若还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意思,那他就不是齐皇了!
“不是皇后!”
齐皇扫了一眼同仇敌忾的三人,下定结论!
云淑妃心里气得咬牙,长宁宫里的那个女人就这么值得他信任?他连查都不查,就断定不是她!
“皇后没有偷盗天山冰蚕的动机,如果她想要,大可和朕说一声,光明正大地从珍宝阁里拿就是了,犯不着为了冰蚕火烧出云宫,调虎离山,再盗取冰蚕!”齐皇离开龙椅,站在窗前,五更天的凉风钻入帝寝殿,凉意满庭。
“谁都知道皇后最疼爱祁世子,难道这算不上是动机?”云淑妃之所以敢在齐皇面前这么说,尤其是用这种小女人般的语气说,齐皇大多不会太过计较,只当她是在吃皇后的醋。
男人的劣根性就是这般,这个女人吃醋了,代表她在乎他!
如果说皇后是齐皇年轻时的执念和梦想,那么云淑妃无疑就是他真正的枕边红颜。
齐皇听罢摇了摇头,没有和云淑妃多加解释什么,祁玥的病……冰蚕没用,皇后十七年前就知道了,否则以她的性子,恐怕上刀山下油锅都会亲临漠北,夺取冰蚕,岂会等到今日祁玥只余半年之寿才有动作?
只是,否决了皇后动手的可能性,这偷盗冰蚕的又会是谁呢?齐皇百般思考,不得其解,吩咐云临彻查此事,务必揪出火烧出云宫及偷盗冰蚕的凶手!
皇宫不平静,祁王府同样灯火如昼,清莲小筑中,祁玥坐在书桌前,缓缓打开盒盖,里边一只通体透明、长约七寸的冰蚕赫然其上,冰蚕周围逸散着寒气,仿佛从漠北天山带来一般。
他食指指腹轻点冰蚕的脑袋,似是在逗它,见冰蚕扬着脑袋看着他,他嘴角微勾,掀唇一笑,“本世子把你送给她,可好?”
祁玥眼神瞥过书桌一侧上摊开的画,画中女子容貌无双,体态纤盈,那抹湖蓝真正是衬她的肤色,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仿佛看到了她在花丛中对他笑!
与此同时,齐都凤羽山庄琼花丛前,一名身着幻羽雪衣的绝色男子,静立于中,淡看星河沉落,风雨不动如山。
“少主。”
不知何时,两名隐卫走上前来,恭谨地唤了一声,雪衣男子神色稍动,问道:“查到了没有?”
“影阁透露出消息,祁王府世子高价买下天山冰蚕,是以……”雪箜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徐徐禀报。
还未说完,男子便挥手阻止了他下边的话,缓缓道:“是以影阁阁主亲自出马,盗取冰蚕?”
“是!”
宫羽脑海中不由得勾勒起了儿时女孩儿如诗如画的轮廓,嗓音里蕴含几许疑惑,“祁世子?就是浅浅现在喜欢的那个男人?”
------题外话------
首订来啦啦啦~
第一百零一章 贵客临门
雪箜神色莫名,不知该如何回答,少主口中的“浅浅”从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贤王府的薰浅郡主,这十年里,少主每一次踏足大齐国土都不忘前往齐都贤王府,只为远远地看她一眼。
“十年了,浅浅该回来了……”宫羽轻声一叹,这一声叹息透着无限眷恋,让人情不自禁地沉醉、入迷。
凤羽山庄,纱灯明亮,将整座山庄笼罩在暖黄色的光晕里,雪箜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去打扰,他一直都知道,少主的心从来都不在凤遥小姐的身上,他一直在等……等待着那个人的归来,哪怕是十年、二十年也依旧如初!
“少主,那大小姐的断情之毒……”雪箜皱了皱眉,两月之期,如今一月已过,大小姐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月的时间,如若再拿不到天山冰蚕,那么大小姐必死无疑!
“不急!”宫羽打断雪箜的话,他墨眸深邃如夜,过了一会儿,才徐徐道:“我在凤凰岛上有听师父说过,祁玥的病……冰蚕没用!”
“你去准备下,今天下午本少主亲自拜访贤王府!”宫羽扭头看了一眼雪箜,声音淡远轻渺,雪箜点了点头,拜访贤王府对宫羽来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这十年里他拜访贤王府的次数绝对不少,只不过……每一次的对象都是贤王府的二小姐叶怜香!
恰在雪箜离开准备之际,宫羽忽然唤住了他,“等等!”
“少主,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雪箜不解地看着他,问道。
“记得带上幻羽纱,那是本少主给浅浅准备的礼物!”宫羽想起叶薰浅,眼神不由得一柔。
雪箜简单地应了一声,心中暗忖:少主对薰浅郡主可比对怜香小姐和凤遥小姐好多了!
幻羽纱是用冰凰鸟的羽毛织成的,只有凤凰岛上才有,质地极为坚韧,刀砍不断,火烧不化,水浸不腐,极为珍贵,常人得到几缕便已当成珍宝一般供着,更何况是整整一件披风!
“那贤王爷、云侧妃和怜香小姐呢?”雪箜见宫羽如此重视,顺便多问了一句。
“他们?他们照旧就好了!”宫羽语气平淡,似乎和这几个人没什么交情一般。
“属下知道了。”
宫羽站在原地,看着雪箜离开的身影,他弯腰摘起脚边的一朵琼花,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似乎嗅到了属于她的气息,唇角微微勾起,“浅浅,我终于要见到你了。”
天蒙蒙亮,贤王府浅阁之内,早已亮起了灯。
叶薰浅早睡早起,在院子里打太极锻炼筋骨,在现代时她就有晨起锻炼的习惯,来到这里后她变懒了不少,如今闭门不出,生活节奏反倒步入了正轨。
夏鸢和琼华两人给她准备早膳和晨起沐浴的热水后,见她在院子里打太极,暗暗称奇。
“琼华,你见过这套拳法么?”夏鸢见过的拳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是这如此柔软的拳法还真没见过。
“没有!”琼华摇了摇头,何止是没见过,简直就是闻所未闻,不过对于很多发生在叶薰浅身上的奇怪事情,琼华直接选择了默认,反正她会的很多东西都是别人不会的,她们没见过有什么奇怪的?
等叶薰浅打完这套太极拳,贤王府中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丫鬟婆子们在纵横交错的路径中随意穿梭,她收势后走回房间沐浴,将一身汗气洗去,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让琼华给她梳头,之后才慢慢用早膳。
吃到一半时,琼华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叶薰浅,小声禀报道:“郡主,祁王府的青泉求见!”
“他来做什么?”叶薰浅嘴巴一扁,直接放下手中的筷子,照理说青泉也没得罪她什么,犯不着她为此糟蹋自己的心情,可青泉是祁玥身边的小跟班,他来了和祁玥来了没多大区别,因此叶薰浅不待见祁玥,连带着也不待见青泉!
琼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为何事而来,只不过,在叶薰浅和祁玥正闹别扭的时候,有些话她还是少说为妙,免得殃及池鱼!
“那郡主是见还是不见?”琼华将选择权全部交给了叶薰浅。
“昨日我不是说了谁都不见吗?”7叶薰浅斜眼瞥了下琼华,心中想着,为毛她家侍女个个都得了健忘症?还是说她们从来都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琼华听罢讪讪应了声“哦”,随后转身离去,在浅阁之外回绝青泉。
谁知前脚还没踏出房间的大门,身后就传来了叶薰浅极为熟悉的声音,“等一下。”
她回头一看,见叶薰浅表情纠结了一下,似是下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一般,她挥了挥手,“算了,就见一下下好了。”
琼华无语地扯了扯嘴角,郡主想见世子身边的人直说就好了嘛……又没人敢笑话她,如今这左右摇摆犹豫半天的模样,连她们做下人的都为她干纠结!
“奴婢知道了!”
不多时,琼华便领着青泉走了进来,叶薰浅头也不抬,手握玉筷,夹起一块肉往自己嘴里送。
“郡主,这是今天的松仁……”青泉每天都会给叶薰浅送一罐剥好的松仁或者是核桃仁,这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风雨无阻,没有哪一天落下,哪怕她进宫小住时都没有忘记。
叶薰浅放下筷子,伸手接过瓷罐,不说话。
青泉感觉到这浅阁的气氛有些诡异,沉默得吓人,都快赶上清莲小筑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方才恍然大悟,昨日郡主去祁王府遭拒,现在肯定是在气头上……
青泉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道:“郡主……那个……世子他不是故意的……”
“那就是有意的了?”叶薰浅松仁照收不误,嘴上不依不挠,“不用你替他说好话,本郡主跟他没完!”
“……”青泉心中哀嚎,完了!待会儿回祁王府世子肯定会问他郡主气色看起来好不好之类的问题,到时候他要怎么回答?
“郡主,世子他染了风寒,怕传给郡主,所以才……”
某人硬着头皮解释,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叶薰浅打断了,“青泉,人说谎时瞳孔会放大!”
青泉,“……”
世子,郡主一双火眼金睛好生厉害……属下招架不住了……怪不得银练只说了一次谎就被识破,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在郡主面前胡说八道!
前世的叶薰浅在情报局待了十年,又岂会连这小小的把戏都看不出来?
“郡主,世子他是真的病了……不信你问皇后娘娘!”青泉灵机一动,把皇后拉了出来,这位可是权威人士,心想这下应该能应付叶薰浅了吧。
“姑姑自然是帮着祁玥的,她的话算不得数!”
在叶薰浅这里,青泉一滴水都泼不进,最后讪讪而归,在回祁王府的路上他还暗暗告诉自己,赶明儿送松仁这种事情可以轮流着来,他一个人可经不起郡主和世子同时折腾啊!
回到祁王府后,祁玥果然在屋子里,哪儿也没去,一副等候多时的模样,青泉缩着脑袋回来,见到祁玥,原本的愁眉苦脸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眉梢染上几许笑意,“嘿嘿,世子。”
“笑得比哭还难看!”祁玥毫不留情地戳破某人的假笑,切入正题,“薰浅看起来好吗?有没有按时起床按时吃饭?”
青泉眼皮一翻,心想你这么想知道干嘛不自己去!
“郡主唇红齿白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祁玥好看的眉蹙了蹙,似是有些不相信,复问:“没生气?”
“何止是生气?郡主说跟世子没完!”青泉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声音低低地说。
祁玥听到青泉这句话后,非但没有觉得郁闷,反而觉得有些欢喜,他掀唇轻笑:“没完就对了!”
不怕她跟他没完,就怕她要跟他完蛋!
“宫里的情况怎样了?”关心叶薰浅的同时,祁玥同样不会忘记正事,他闭门不出多日连薰浅和姑姑都不见就是为了躲避齐皇派来的那群说客军团,一个个都想要祁王府无私奉献银子赈灾,他们不是国之栋梁吗?怎么不自掏腰包?
祁玥向来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掏自己的银子替皇家赈灾,博得的好名声还是皇家的,他祁王府什么好处都没捞到!
如今齐皇还将算盘打到了他喜欢的女人身上,这样一来,他就更不可能妥协了!
“齐皇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东南水患的奏折无间断地送,都快把御书房堆成山了!”青泉笑着回答,他已经可以预想到,过不了多久,齐皇必将妥协!
“很好!”祁玥点了点头,不过,他的半年时间真的所剩不多了,齐皇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和他耗,他可经不起等待,只见他无比淡定地吩咐青泉,“朝廷赈灾的银两迟迟未到,让东南的部分难民们朝齐都迁徙!”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先沉不住气?如若东南的难民们避难到了齐都,那无疑是在齐皇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个耳光!
天子脚下尚有难民,百姓饿殍,足见他这个做皇帝的有多失败!
祁玥想到这,黑眸里放射精光,东南水患都没有解决,还想联姻漠北?真是人心不蛇吞象,齐皇还真以为漠北会心甘情愿赠送天马?要知道,漠北王、拓跋烈都不是傻子,会为漠北的将来埋下亡国隐患?
今年夏天降水过多,各国收成普遍不好,尤其是江南一带,漠北同样受到了冲击,百姓生活所必需的粮食尚且不够,又怎能有多余的粮食养活漠北二十万大军?和大齐联姻的主要目的,恐怕是想不费吹灰之力讹诈大齐的九十石大米吧?
至于联姻的人选,最初选中元毓,十之*是因为齐皇的女儿中,元毓身份最为尊贵,到时候陪嫁时的嫁妆也更丰厚一些!
祁玥拒见叶薰浅和皇后,态度已经摆得很清楚了,如果齐皇不答应赐婚,那么赈灾东南的银两免谈,联姻漠北的九十石大米也免谈!
“还有什么事?”祁玥见青泉还杵在这里,不解地问道。
“世子,您是不是忘记了,皇宫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青泉一脸便秘地看着祁玥,腹诽:世子的记性好得不得了,几乎是过目不忘,怎么这会儿……?
祁玥的目光悠悠飘向窗外,那是皇宫的方向,他声音平静到了极点,“是什么?”
“出云宫失火,珍宝阁失窃一事!”青泉正儿八经地回答。
“与本世子何干?”
青泉,“……”
世子,您确定跟您一点关系都没有么?那天山冰蚕,貌似还放在您书桌上呢!
“火烧出云宫的是宫羽,盗取冰蚕是影阁阁主,和我有关系吗?”祁玥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黑玉桌面,墨眸里写满了无辜。
祁玥对宫羽火烧出云宫之举分外满意,恐怕到现在那群饭桶都不知道火是怎么烧起来的吧?宫羽的火要是有这么好灭,那他就不是宫羽了!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宫里浓云密布,祁王府中一片太平,而位于永宁街的贤王府却在下午迎来了一名贵客。
贤王府门口,贤王爷和云侧妃见自家的准女婿亲自登门拜访,脸上堆满了笑容,“宫少主是来看怜香的吗?快里边请,怜香正在阁子里梳妆打扮,女儿家嘛……”
宫羽唇边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每一次来贤王府,贤王爷和云侧妃都分外热情,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贤王府家大业大,光是迎接的侍女就多达二十人,云侧妃更是一改往日满面愁容,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一个劲地对宫羽大献殷勤。
贤王府的侍女们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情景,那可是羽公子呢!
凤凰岛少主、宫家传人、九州风云榜上排名第二的绝世天才,怜香小姐做梦都想嫁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是一袭幻羽雪衣,美得跟月中的仙人似的,让人看了一眼便永生难忘,放眼大齐,恐怕也只有祁王府的祁世子能与之平分秋色!
雪箜手中捧着好几个礼盒,云侧妃见状故作推辞道:“宫少主光临寒舍,已是蓬荜生辉,还准备这么多礼物,真是太见外了!”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宫羽的话总是这般言简意赅,不管云侧妃如何热情,他始终都是这般语气,既不过分亲近也不显得疏离。
正厅之中,贤王爷、云侧妃和宫羽相继入座,侍女鱼贯而入,奉上茶水,几人润了润嗓子后,才开始切入正题。
云侧妃从心底早就把宫羽当成了自己的准女婿,但这个男人身上看似温和实则冷漠疏离的气息却让她望而却步,不敢有丝毫逾矩。
“宫少主此番拜访寒舍,是为了怜香吧?”云侧妃精致美艳的妆容掩盖住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此时眼珠子一转,目光停驻在宫羽身上,试探着问。
叶怜香把宫家信物宫铃弄丢了,不管从哪一方面讲,都是他们贤王府理亏,这万一宫羽以信物弄丢为由退婚,那么叶怜香恐怕这辈子都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岁月不饶人啊……一转眼十年都过去了,宫少主长得真是越发英俊了!”云侧妃感叹一声,对宫羽极尽恭维,从她对宫羽的态度上可以看出,她对宫羽和叶怜香的婚事分外满意。
她虽为王爷平妻,齐皇亲封的侧妃,可却改变不了叶怜香庶出的事实,宫羽是南陵第一望族宫家的少主,师从凤凰岛岛主,年纪轻轻便已打败三十年前位列七大高手之一的黛青,跻身九州风云榜第二,叶怜香若是能嫁给他,那可是三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云侧妃焉能不重视这门婚事?
“侧妃过奖了,贤王府的薰浅郡主和怜香小姐皆为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宫羽神色淡然宁静,黑眸深邃如空谷幽潭,并没有因为云侧妃的一句恭维而掀起半丝涟漪,云侧妃听罢笑意更深了,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连宫羽口中提到的叶薰浅都自动忽略了,她眼神时不时向门外看去,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人的到来!
“宫少主稍等片刻,怜香稍后就到!”云侧妃见宫羽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只当他是想快点见到叶怜香,毕竟他们两人可是有婚约的!
宫羽听清了云侧妃的话,眉头轻轻一蹙,寻了个机会问话,“本少主从踏上齐都这片土地开始就一直听到百姓们在谈论薰浅郡主的事情,莫不是薰浅郡主在闺中藏了十年,如今出关了?”
这一刹那,整个大厅里都安静了几分,云侧妃脸上的笑容更是挂不住,扑了三四层的香粉都掉了不少,她心中暗忖:叶薰浅这个小贱人,真是阴魂不散,若是搅黄了怜香的婚事,看她怎么收拾她!
“咳咳……”云侧妃低下头,轻咳了几声,开始和宫羽东扯西扯,“郡主啊……最近是比以前活泼了些……”
活泼一些?遭大蟒惊吓而死,下葬时死而复生,受皇命担任公主伴读,结果公主被马踢伤从此霉运连连!
祁世子与她同乘一辇,翰王珍珠桥英雄救美甘愿为她背水一战,五皇子正妃之位为她虚席以待……
凡此种种,在短短一个月之内精彩上演,这叫活泼一点点?
宫羽如是想着,若不是凤遥师妹身中断情之毒危在旦夕,而他又恰好在赶往大齐的路上得到了冰蚕在漠北天山出现的消息,否则,他怎会和她错过了整整一个月?
叶怜香姗姗来迟,今日的她打扮得格外清纯俏丽,身着粉绯色的纱裙,仿若花中仙子,在跨越正厅门槛的时候,“一不小心”踩到了裙摆,婀娜的身姿极尽弱柳扶风之能事,好似被风轻轻一吹,便往宫羽的方向盈盈一倒,她悄悄地闭上了眼睛,似是在等待着自己的王子宛如英雄一般从天而降,然后拥她入怀!
剧情似乎和她所预想的那般,她没有和冰凉而坚硬的地面直接近距离接触,而是落入了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这一瞬,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充满了阳光的气息,鼻尖似乎还嗅到了属于春天的气息,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刹那间时光停止,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一句话,“怜香小姐,你没事吧?”
“啊——”
叶怜香毫无预兆地尖叫了一声,雪箜“吓”得松开了手,“砰”的一声响起,宫羽禁不住别开脑袋,然后闭上眼睛,不忍去看那人肉撞地球的一幕。
此时,叶怜香的脑海里只出现了一个字:疼。
她乃习武之人,自然不会像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摔一跤就去了半条命,只是后脑勺撞到了地板,肿了起来,宫羽在这里,她顾不得别的,立刻起身,有些尴尬地道歉:“公子见笑了。”
“不妨事。”宫羽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
这戏码他见得已经够多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
叶怜香踩着小碎步,往云侧妃的方向走去,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以手帕轻轻擦拭脸上沾染的痕迹,少顷,方才恢复来时的神色。
贤王爷和云侧妃虽对叶怜香这狼狈无比的出场方式感到恼怒,却碍于宫羽在此,他们即使心里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
云侧妃从来就没将叶薰浅当家人过,如今贤王府贵客临门,她自然也不乐意通知叶薰浅。
“一晃眼,怜香都快及笄了,宫少主此次是为婚事而来的吗?”云侧妃捧起右手边茶几上的杯子,轻拨茶梗,开门见山地问。
“嗯。”宫羽没有否认,他的确是为了婚事,只不过是为了解除婚约而来……
“不知宫少主打算何时纳采、何时向名、何时纳吉?”云侧妃眉开眼笑,连忙问道。
婚仪有六礼,分别是纳采、向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她这么问并没有什么不妥,然而,当她话音落下时,却见宫羽神色诧异,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似的,她有些不解,疑惑的眼神落在宫羽身上,“本侧妃说的有什么问题么?”
此时的叶怜香,早已含羞带怯,面颊生晕,低着头,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宫羽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贤王爷、云侧妃和叶怜香,半晌,才缓缓问道:“不知贵府的薰浅郡主何在?”
“她?”云侧妃一头雾水,不明白宫羽好端端的提叶薰浅做什么,语气有些不高兴,“三天前她跑到祁王府,结果连祁世子一片衣角都没见到,失了面子,如今正躲在浅阁里不出来呢!”
“原来如此。”宫羽语气淡淡,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上下打量叶怜香,发现她腰间的宫铃不见了,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请问怜香小姐,我宫家的信物宫铃呢?”
“这……我……”叶怜香脸上闪过一丝惊慌,连说话都吞吞吐吐了起来,她扭头向云侧妃投去一个求助的目光,云侧妃左手握着右手,有些心虚,经过了长时间的思想斗争,方才决定实话实说,“不瞒宫少主,半个月前,怜香阁遭遇了盗贼,宫铃被盗走了。”
刹那间宫羽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冷,明明是盛夏的季节,却无端地让人打了个寒噤。
“弄丢了?”宫羽凌厉的眼神直逼叶怜香,似是要将她刺出一万个窟窿一般。
“宫少主切勿动怒,宫铃失窃,如今尚在追查中,相信不久后就会有结果!”
此时,一言不发的贤王爷忽然出声调解,饶是如此,仍然让叶怜香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必了!”宫羽不买贤王爷的账,直截了当地拒绝,半个月前弄丢的东西,如今还没找到,那么他也不指望会有结果了!
“公子……”叶怜香委屈地看着他,想到了不久前在灵泉寺后山时宫羽托元洵送给叶薰浅的信,心中的不安和不甘更甚几分。
宫羽十分反感叶怜香的眼泪,每当看到她那泫泫欲泣的模样,他就会想起从来不哭的叶薰浅,坚强、倔强,宛若冬雪中的寒梅铮铮怒放,与之相比,叶怜香差了十万八千里!
“无需多言!”宫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今天来贤王府就是为了摊牌,如今叶怜香把宫铃弄丢了,正好有机会顺水推舟一把,他焉能不好好利用?
“既然信物宫铃已毁,那么婚约就此作罢吧。”
男子的话没有半点感情,冷然地宣告了这一纸长达十年的婚约就此结束,叶怜香无法忍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两眼泪千行,记忆中这个男子的轮廓早已模糊一片,哽咽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失去了信物宫铃,他便悔婚,难道说十年来他对她的好都是假的?
亲生女儿哭得撕心裂肺,云侧妃心如刀绞,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安慰,却捂不热她冰冷的心。
“为什么?”宫羽声音淡渺如烟,蓦然转身,眼神在贤王爷、云侧妃和叶怜香三人身上徘徊了几个循环,许久,才轻声道:“侧妃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云侧妃如遭雷劈,十年前的事情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中,宫羽薄唇轻启,娓娓道来,“如果本少主没记错的话,当年宫家大长老拜访贤王府时,替本少主转达的原话是‘南陵宫家宫羽,求娶贤王府唯一的女儿’吧?”
“本少主没有想到的是,短短三个月,贤王府会多出一个女儿,然后李代桃僵……”宫羽轻声一叹,这的确是他没有预想到的,他甚至没有想到,仅仅九十天,贤王府风云骤变,人事全非!
叶怜香脸色煞白,他……他从一开始想娶的人就是叶薰浅……这些年来她一直在担心、一直在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来了……
“那我们这十年又算得了什么?”叶怜香泪眼婆娑地问,既然他一开始就知道她不是他要找的人,十年里他有无数次机会说,为什么还要等到这一刻?
“什么都不是。”
宫羽凉薄的唇瓣动了动,仅此五个字,足以将叶怜香打入十八层地狱,他本就是无情之人,又怎会对叶怜香动情留情?
叶怜香情绪激动,雪箜下意识地挡住了她,替宫羽继续补充道:“怜香小姐,十年里少主从未说过喜欢你,也从未说过会娶你,一切只不过是你自作多情而已。”
“至于宫铃,少主明知你不是他要找的人,却没有收回,是因为薰浅郡主她……”
“雪箜。”宫羽突然出声,阻止雪箜继续往下说,雪箜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退了下来,宫羽今日来贤王府的目的,一是了却前尘往事,二是见叶薰浅,至于其它,他并不想和不该知道的人多言。
当年的事情,除了云侧妃之外,贤王爷无疑是知情者,只见他沉思了半晌,才走向宫羽,缓缓道:“宫少主,本王有两个女儿,一个是薰浅,另一个便是怜香,薰浅命硬,绝非宫少主良配,再加上当年王妃突然病逝,薰浅大受打击,郁郁寡欢,不喜与人言,所以当年大长老拿着宫家信物来贤王府时,本王做主交给了怜香!”
贤王爷这话,无疑是将所有的“误会”解开,既保全的云侧妃和叶怜香的面子,又给宫羽台阶下。
宫羽是何许人?怎会不明白贤王爷这番语重心长的话里潜藏的意思?
贤王府不想因为一门儿女亲事告吹而影响和宫家的关系!
要知道,这十年里,贤王府和宫家有很多生意上的来往,若是能联姻,那么双方关系必定更加稳固,反之,也不愿意因此失去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简言之,贤王府和南陵宫家是利益共同体!
正是知道了这一点,宫羽今日才会在贤王府和叶怜香高调摊牌,只因他知道,贤王府一定会妥协!
“是这样吗?”男子脸上闪现一丝疑惑,看向勉强保持冷静的云侧妃和哭得梨花带雨的叶怜香,问道。
“是!”云侧妃捏紧了叶怜香的手腕,代替她回答,然后在叶怜香耳边小声低语,“哭什么?男人最讨厌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给我长点志气,把宫羽抢回来!”
叶怜香醍醐灌顶,唇边的哽咽声顿停,她擦了擦眼泪,半晌才恢复如常,只是那双如同核桃般红肿的眼睛依旧,她走到宫羽跟前,行了个半礼,彬彬有礼道:“让公子见笑了。”
“过去,是怜香误会了公子,以为……”叶怜香顿了顿,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众人都知道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说和不说,并没有多大的关系,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宫羽,继续道:“如今大梦初醒,那宫铃,不过是公子寄放在怜香这里,好让怜香代大姐姐保管罢了。”
“如今宫铃失窃,怜香自责不已,夜不能寐,辜负了公子的嘱托,万分抱歉。”
这般识大体的叶怜香,让宫羽不由得高看了几分,怪不得能在齐都贵女圈子里混得如鱼得水,果然平时功课没少做!
“二小姐言重了,本少主方才也是因为听到宫铃丢失的消息一时激动,所以才语气重了些,还请二小姐不要介怀。”
“事情都说开了就好!”贤王爷乐呵呵地笑着,给两人打圆场。
他亲自请宫羽上座,两人又谈了很多事情,涉及生意上的往来,宫羽见识广博,不管你和他谈论什么,他总是能让你不感到烦闷,云侧妃和叶怜香坐在一旁,听贤王爷和宫羽谈话,时不时插上几句,气氛还真熟络得跟一家人似的,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场浮华之梦。
天不知不觉暗了下来,傍晚时分,云侧妃从座位上站起,笑盈盈地对几人道:“王爷、宫少主,你们继续聊,妾身吩咐厨房准备晚膳去!”
叶怜香唇角一勾,没有离开自己的位置,看了一眼那渐渐暗下的天色,心想,今天宫羽必定会在贤王府用晚膳,到时候她可以给他灌酒,然后借机让他留宿贤王府,给自己和他创造更多的相处机会!
整个下午,叶薰浅都在待在浅阁里作工笔画,不去管外面发生什么事,琼华和夏鸢也识相地不去打扰她,以至于整个贤王府的下人们都在讨论宫羽做客的事情,而叶薰浅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夕阳西斜之际,叶薰浅才从书桌前起身,伸了个懒腰,安放于桌子上的本子随意摊开,凉风拂过,吹起书页,依稀可见每张书页上都画着一名美男子,容貌、神态各不相同,一支羽毛细笔夹在书页中间,显得分外雅致。
“琼华。”叶薰浅朝门口唤了一声,只见琼华推门走了进来,“郡主。”
“现在什么时辰了?”叶薰浅眉毛一凝,问道。
她在调香或者作画时往往会忘记时间,很多时候,都是到了晚上肚子饿时才反应过来,记不住时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琼华眸光往叶薰浅书桌上匆匆一瞥,无意间看到了画册一页上一身天青色锦袍尽显雅致内敛的元洵,眼里闪过一丝诧异。
郡主不喜水墨画,却偏爱细致的细笔画,没想到郡主十年不作画,画工竟然没有丝毫退步,反而更加精进了几分,尤其是在画三殿下时,那一抹浅淡的笑容跃然纸上,传神极了。
琼华不由自主地被画作吸引,直到叶薰浅走到她面前时才回过神来,急忙道:“回郡主,快酉时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叶薰浅在琼华身周绕了两圈,仔细打量着自己这个不平凡的侍女,她顺着琼华的目光看去,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了画册上,她心头微微一恼,自顾自的走上前去,阖上画册。
如此动作,落在琼华眼中,她低下头偷偷一笑,眼里写满了意味深长,“郡主,若是让世子知道您偷偷画三殿下……”
“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我眼里,元洵就是那南山修竹,不搏自直,斩而为剑,射而达!”叶薰浅毫不吝啬地赞誉道。
“那翰王殿下呢?”琼华好奇地问,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画册上的美男图可不止三殿下一个,翰王殿下、五殿下甚至那人称百晓生的宁先生都有!
“元翰就是那绝地而起的万仞高山,给人以威临天下之感。”叶薰浅黑葡萄似的眼眸闪耀着明媚的波光,很中肯地评价。
恰在此时,一个纸片式的香囊从叶薰浅兜里掉了出来,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时间,可上边的香味仍未散去,叶薰浅怔了怔,弯腰拾起,“羽公子”那三个字再次涌上心头。
乞巧节那天,祁玥带着叶薰浅去灵泉寺时琼华和夏鸢都没有跟去,因此并不知晓这羽书香囊的事情,这会儿见到这别致的纸片香囊,不由得感到好奇,“咦,郡主,这是什么?这香气好特别!”
“没什么。”叶薰浅重新收入口袋,并不想和琼华多加解释什么。
那是属于“回忆”的香气,属于她内心深处最柔软角落里关于未知过去的回忆,她深深地隐藏在淡然如尘的外表下,不想被人提起。
“对了郡主,今日王府有贵客临门呢!”琼华见叶薰浅的兴致不是很高,想到了今天下午宫羽来贤王府的事情,立刻耍宝一般和叶薰浅说。
叶薰浅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祁玥,心中倍感惆怅,宛如置身于烟雨连绵的江南,整个浅阁都仿佛因为她而笼罩在一片淡淡的忧色中。
这样沉静的叶薰浅,琼华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半晌,只见她轻叹一声,清澈的眸子分外黑亮,“是谁?怎么本郡主没得到半点消息?”
------题外话------
哈哈,要见面啦啦啦~
第一百零二章 祁世子醋淹凤羽山庄!
琼华听罢顿时松了一口气,还是现在这个模样的郡主比较正常一些,伤春悲秋果然不适合郡主!
“是宫少主。”琼华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叶薰浅的脸色,但见女子娥眉淡淡,眼里未见一丝波动,款款问道:“宫少主是谁?”
“郡主,您忘了?羽公子姓宫呀!”琼华颇为惊讶地看着她,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这一刹那,叶薰浅浑身一僵,口中念念有词,“宫羽、宫羽、宫羽……”
她怎么忘记这一茬了?凤凰岛第一天才宫羽,也是南陵宫家的少主,江湖人称羽公子,世家人称宫少主!
他来了……就是这纸片香囊的主人……
为什么他会拥有“回忆”?为什么属于他的宫铃会让她觉得分外熟悉……
叶薰浅手指蜷起,使劲地揪住那封尚未拆开的信,须臾,门口传来了叩门之声,她如梦初醒,只见夏鸢迈步走了进来,“郡主,宫少主求见。”
夏鸢见叶薰浅脸色不是很好,以为她身体抱恙,连忙道:“郡主可是哪里不舒服?若是如此,奴婢回绝宫少主便是。”
“等等!”叶薰浅急忙出声,将转身即将离去的夏鸢叫住,“让他等一下,我马上就出去!”
琼华和夏鸢听罢有些错愕,尤其是夏鸢,她从来没有见过叶薰浅对哪位客人如此重视过,哪怕是对祁玥也没有这般过!
夏鸢点了点头,这才走了出去。
叶薰浅三步当成两步走,从书房走进了卧室,将身上这套纤薄的衣裳换下,选了套相对庄重的湖蓝裙装,那是上次祁玥陪她去软云阁时给她挑选的,他的眼光总是极好的,但凡是他送给她的东西,她都很喜欢!
这一刻,叶薰浅忘记了祁玥将她拒于清莲小筑之外的事情,一心一意只记得他的好!
“郡主,您……”琼华见叶薰浅风风火火地从卧室里出来,还不忘拾起放在墙边的油纸伞,她吃了一惊,郡主这身打扮,一点都不像是要出去见客,反而更像是要出远门!
“我去去就回!”叶薰浅不去管琼华吃惊的模样,撂下这么一句话,便跑了出去。
浅阁外围,花圃之内,青翠的绿叶之间,镶嵌着点点琼花,宫羽站在花圃旁,等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脸上却不见半点不耐烦的神色,洁白无倾的幻羽雪衣,仿佛天生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只需远远地看一眼,便已是刻入灵魂深处的惊世艳绝。
叶薰浅行至屋檐下,傍晚时烟青色的天幕已然飘起了丝丝暮雨,她打开油纸伞,走了出去,每走一步,心跳得更快了几分。
终于,在那迷眼的丝丝雾雨中,她看见了一袭幻羽雪衣洁白无倾的他,清隽的容颜,含笑的眼睛,弯弯的唇角……叶薰浅一步一步向他走来,那纷至沓来的雨丝在靠近他的时候纷纷选择了避开,此情此景,恍若置身天外。
前世无数次在“回忆”的氤氲里耳畔回荡的宫铃声渐渐响起,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加清晰,仿佛从天上云外传来,脑海中浮现出一片光雾,并随着时光的推移渐渐被拨开,白色雾霭的背后,一些清晰的画面正悄然放映。
暮雨中两个人的距离在慢慢缩短……
他站在原地,向她伸出手,黑眸深邃如古井,无数复杂的情绪在他眼里糅合成了一片缄默,女子踩着落花,终于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容颜,可到了最后,却将手心往下一翻,轻放在了她削瘦的肩膀上,薄唇悠悠吐出一句话,“浅浅,十年不见,你回来了。”
叶薰浅扭头,感受着自己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黑葡萄似的眼眸里浮现出点滴不解,“你是?”
为什么她在他身上嗅到了“回忆”的味道?明明很清淡,却能让她听到有生以来最清晰的宫铃声?比初见叶怜香时还要强烈几分!
为什么她明明没有见过他,潜意识里却觉得无比熟悉,他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
“宫商角徵羽,我是宫羽。”
叶薰浅微微抬起下巴,深深地看着他,万千思绪从脑海里闪过,让她不知该从何问起。
“为什么我无数次在‘回忆’中听到的串串宫铃声会与叶怜香身上那串宫铃所发出的声音如此吻合?”叶薰浅撑着伞,挡在两人的头上,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之后最想问的一个问题,而她知道,如今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男子,那串宫铃的主人,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宫羽的嘴角边始终挂着一丝浅淡的笑,他右手轻拍她的肩膀,一字一句,“因为它属于你,从未改变。”
“浅浅,你只知你的‘回忆’是从无数种花草中提取出来,并按照一定的比例配制的,然而,这些……都不过是在模仿……”宫羽雪袖轻轻一挥,藏在叶薰浅腰间挎包里的两瓣宫铃无声落入他手中,他手指弯曲成拳,将两瓣残缺的宫铃牢牢包裹其中。
叶薰浅轻轻阖上双眼,感受着周围突然浓郁了上百倍的香气,忍不住惊叹一声,“好香。”
和她前世所调制的“回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那种感觉,就好比山寨货遇到了正品时似的,许久,待香气散去,她才睁开眼睛,只见宫羽玉白的掌心之上,一只完好无损的宫铃赫然其上。
叶薰浅惊讶万分,伸手往自己挎包里一摸,脸色变了变,伸手抓过那只半透明色的宫铃,仔细观察,竟然没有看到半点裂痕,她凝视着他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宫羽没有说话,弹指出风刃,将那宫铃劈成了数十瓣,接着握在掌心,这一瞬,那消失的香气再次弥漫,这一次,叶薰浅没有再闭上眼睛,而是目不转睛地观察他的手,不多时,宫羽摊开手掌,展现在她眼前的又是一只完好无损的宫铃。
“看明白了吗?”宫羽似乎对叶薰浅格外有耐心,对于她所有的问题,他都乐意为她解惑。
叶薰浅无比好奇地拉着他的右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于是小声嘟哝了一句,“特异功能?”
在现代时,情报局里不乏有身怀异能的人,有些人肉眼能看到细菌,有的人视线能够穿透厚达一米的钢板看清钢板后面的东西……叶薰浅对这种异能的接受力比一般人要高,不会因此而大惊小怪。
“不是。”宫羽轻笑了一声,否决她的猜想,接着道:“看来,浅浅是真的忘记了……”
“忘记什么?”叶薰浅挠挠脑袋,皱着眉头问。
宫羽看着她解释道:“我修习的火凤诀属火,至阳至烈,所以……”
“锻造!”
不待他说完,女子的声音便响起了,宫羽黑眸里闪过一丝惊艳,她竟然猜到了!
叶薰浅从祁玥身上深刻知晓,这个世界上的习武之人绝大多数修习的是内功而不是招式,功法的属性也有很多种,因此,宫羽能够用真气凝成烈火并精准控制,不足为奇。
“那这异香又是怎么回事?”叶薰浅在好奇宫羽复原宫铃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这过程中逸散而出的馥郁香气。
“宫铃被火煅烧,会散发天琼异香。”宫羽微笑着解释,传说:先祖是在天琼花海中打造的宫铃,那天琼异香早已和宫铃本身融为一体,每当被火煅烧就会散发天琼异香,浅浅小时候对制香分外感兴趣,也很有天赋,曾尝试着用上百种普通花草调制出和天琼异香极为相似的香料,取名“回忆”。
叶薰浅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宫羽带给她的感觉十分亲切,尽管她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
“送给你。”宫羽手捧锦盒,递给叶薰浅,这是他喜欢了十年的人,哪怕她早已忘记了他,他也初心不改!
叶薰浅眸光轻飘飘地落在了他手中的锦盒上,男子就这样向她伸出手,表情真挚到了极点,她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从宫羽手中接过锦盒,然后问道:“是什么?”
“打开看看。”宫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如此提示叶薰浅。
他喜欢看她拆礼物的那一刹眼里闪现的喜悦与动容,曾经温暖了他十年孤寂的心。
叶薰浅食指轻轻挑开锦盒上的暗扣,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雪白,她指腹轻轻触摸了一下,然后抬眸看着宫羽,“好漂亮。”
“试试看合不合身。”宫羽从锦盒里取出幻羽披风,给叶薰浅套上,叶薰浅难得如此配合。
她想她终究还是不能免俗,这世上的人,鲜有不喜欢漂亮衣服和美味佳肴的,而她,更是个中翘楚,桑服美食,她都爱!
雪白的幻羽纱披在她身上,与那袭湖蓝色的湘裙形成鲜明对比,为她清冷的气质添上了几分冰雪之姿,更为她抵挡住了傍晚沁入皮肤的丝丝寒气。
她很喜欢,喜欢得不愿意脱下来。
“傍晚有些冷,多穿点,别染了风寒。”宫羽看出了叶薰浅心中所想,关切地说。
一提到“风寒”这两个字,叶薰浅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早晨从青泉口中听到的那个祁玥染了风寒的消息,尽管知道祁玥那个黑心黑肺的家伙染风寒一说八成是糊弄人的,可好几天没见到他,她还真有点想他了!
烟雨中的女子撑着把油纸伞,笑容温暖如春,宫羽静静地看着她出神,叶薰浅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别开脸,目光在浅阁周围的矮墙上游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向宫羽询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来贤王府了?”
“我……”宫羽一阵语塞,只听叶薰浅继续问,“是为了叶怜香吗?”
除了这个理由,她似乎想不到别的!
宫羽眸色暗了暗,深深地看着她,否认道:“不是!”
“我师妹身中断情之毒,急需天山冰蚕解毒,恰好不久前漠北向大齐进献了一只,所以……”宫羽实话实说,凤遥是他师妹,即使他对她没有情意,也断然不可能置她的性命于不顾,在这一点上,他并不想向叶薰浅隐瞒。
“原来是这样,希望你师妹早日康复。”叶薰浅唇边勾起一丝浅淡的笑容,真诚祝福。
“嗯。”
随着宫羽声音轻轻落下,叶薰浅眉毛舒展,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须臾,只听耳畔传来男子温和的声音,“再过几日便是皇后的生辰了,不知道浅浅给皇后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我还没准备呢!”叶薰浅顿时一囧,宫羽若是不说,她都差点忘记了这件事!
“我不知道皇后喜欢什么,到时候还要劳烦浅浅多给我参详参详了。”宫羽主动从叶薰浅手中接过油纸伞,撑在她头顶上,不让雨丝飘到她身上。
叶薰浅见宫羽对她充满的希望,都不好意思说“其实她也不知道皇后喜欢什么”这样的话了,鬼斧神差般点了点头,“好!”
宫羽满意地笑了,不去管女子心里的小九九,其实他又如何不知,她心里有一大堆问题想问他,却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此时她答应替他给皇后选礼物的原因之一,便是想从他口中得到她想要的消息。
这何尝不是一种算计?
可他就是喜欢她为了这些问题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来套他话时的感觉!
两人在雨中站了许久,当琼华端着水走出来时,见叶薰浅和宫羽还停留在原地,心想现在这个时候是叶薰浅平时吃饭的时间点,于是走上前来,给宫羽和叶薰浅行了个礼,轻声询问道:“郡主,您今晚想吃些什么?”
“浅浅还没吃晚饭吗?”
说话的是宫羽,他目光投射在琼华身上,明知故问,少顷,才对叶薰浅悠悠道:“恰好我也没吃晚饭,不如我们一块儿吧?”
听到宫羽如此提议,琼华的嘴巴瞬间张大了两倍不止,足以塞下一个鸡蛋,叶薰浅有些犹豫,理智和直觉告诉她,她必定和宫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现在的他对她而言,却又是个实实在在的陌生人,她没有任何有关他的记忆。
“我很多年没下厨了,不知道有没有手生……”宫羽见叶薰浅在迟疑,立刻加重砝码,果不其然,面前的女子眼睛一亮,看着他,“你会下厨?”
叶薰浅悄悄地看了一眼宫羽的手,手指修长,肌理细腻,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下厨的!
“嗯嗯。”宫羽点了点头,别有深意地看着叶薰浅,半晌才悠悠道:“浅浅,怎么样?你考虑好了么?我想……祁世子肯定是不会下厨的……”
叶薰浅、琼华,“……”
这会儿,刚从浅阁里出来的夏鸢听到宫羽这句话,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心中默默为祁玥祈祷,希望羽公子的厨艺很差劲,做出来的食物很难吃……
要不然她家世子和羽公子一比,半点优势都没有!
光是看郡主对那只宫铃的重视程度以及此刻羽公子看着郡主的时的眼神充满了款款深情就知道,郡主和羽公子必定年少相识。
昨日叶薰浅在祁王府吃了闭门羹,如今还气在头上,赌气待在浅阁里一天没出去,结果也没看到祁玥出现,她心头恼意更甚,此时,宫羽诚挚邀请,她心念一动,“那……恭敬不如从命!”
“好!”宫羽展颜一笑,那笑容清澈如泉,仿佛能在弹指一瞬间荡涤天地,从此天上人间,风朗气轻。
本来活泼好动的叶薰浅一整天不出门就把琼华给急坏了,生怕她又像过去十年一样躲在浅阁里不出去,连人都被闷坏,如今被宫羽说动,倒是了了她一桩心事。
“琼华,今晚浅阁不用给我准备晚膳了,本郡主给你们休假一晚上!”叶薰浅一只纤纤素手在空中轻轻挥动,十分爽快地给琼华和夏鸢放假,而她的心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浮想联翩,看着宫羽那丝毫不逊于祁玥的脸,想象着他下厨时是何等的清姿丰仪!
听到这个消息后,琼华和夏鸢喜忧参半,喜是因为她们今晚可以不必在浅阁画地为牢,忧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叶薰浅今晚跟宫羽吃晚饭这个消息传到祁玥耳中时的天雷阵阵!
“郡主,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会儿?”夏鸢到底是祁玥的人,心里自然向着自己的主子,她可不想自己逍遥快活了一个晚上,结果第二天迎来的就是世子的滔天怒火。
“不用再考虑了,东南水患尚未解决,今年的收成岌岌可危,本郡主在大事上帮不上忙,不过为大齐节省粮食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做到的!”叶薰浅神色认真,郑重其事地说,仿佛将节省粮食这件事当做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一件大事似的。
夏鸢无语望着天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节省粮食……这种话亏您说得出口!
要真想节省粮食,世子肯定恨不得你日后人生中的每一顿饭都在祁王府中的清莲小筑里吃!
日暮渐浓,天色渐黑,连绵的雨似乎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停下,如同珍珠般打在油纸伞上,溅起万点细碎的雨花,宫羽从怀里取出一方素色的手帕,给叶薰浅轻拭一不留神擦过她脸颊的雨滴,这一刹那,叶薰浅眼前一片茫然,直到宫羽将手帕收入怀里时她方才回过神来,朝宫羽笑了笑,“谢谢。”
宫羽回以她同样浅淡的笑容,为她撑起一方油纸伞,两人在琼华和夏鸢的目视中离开浅阁,行至会客厅旁,恰好碰到从里面出来的叶怜香。
先前宫羽从会客厅旁离开说要出去走走时叶怜香就有提出给他引路,谁知宫羽说他想一个人静一静,并且贤王府对他而言并不陌生,迷路走丢这种情况绝不可能发生。
欲速则不达,这是云侧妃反复在她耳边强调的话,叶怜香以此告诫自己,切莫操之过急。
可是,她就是做梦都想不到,短短两刻钟的时间,就看到叶薰浅和宫羽同时从浅阁的方向离开,宫羽为她撑伞,两人还有说有笑,像极了多年未见感情未变的故友,这样的感情就像是埋藏在地下的美酒,年份越长远酒香越是醇郁!
“大姐姐在浅阁里闷了一天也没见出来,如今天都快黑了,这是要去哪儿呢?”叶怜香压下心中的不甘和嫉妒,强逼着自己扬起一个甜美的笑容,挡住了叶薰浅和宫羽前进的脚步。
宫羽对叶薰浅和叶怜香过去十几年之间的过节并非完全不知,无非就是高门大院里都会发生的嫡庶之争。
他下意识地挡在叶薰浅前面,对叶怜香道:“皇后娘娘的生辰快到了,本少主还未准备好礼物,所以请郡主帮忙挑选。”
“大姐姐,是这样的吗?”叶怜香眼神轻飘飘落在叶薰浅身上那件雪白的幻羽披风上,心里别提有多酸了,可眼神却依旧如同不谙世事的少女一般天真无邪。
这是她在人前一贯的伪装,叶薰浅心知肚明,却没有戳破。
“宫少主说是就是!”
叶薰浅将问题重新推到宫羽身上,没有直接回答叶怜香。
没有从叶薰浅口中得到一个确定性的答案,叶怜香咬了咬唇,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门口,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对宫羽和叶薰浅道:“离皇后娘娘生辰之日还有好几天呢!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明天再挑也不迟呀!”
不过就是和宫羽出个门,叶怜香就百般阻挠,叶薰浅见状从宫羽身后走到了前边,嘴角勾起一丝动人的笑意,然后悠悠拒绝,“不行。”
“你……”叶怜香没想到叶薰浅会拒绝,正所谓凤凰惜羽,人都会在乎自己的名声,尤其是未出嫁的女子。
她不相信叶薰浅身为贤王府的郡主、齐都第一闺秀,不知道傍晚与男子单独出门于她名声不好这么一回事!
“如果二妹妹是为了本郡主的声誉着想,那么大可不必!”叶薰浅本就不是迂腐之人,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怎么说她管不着,人活一世,只求逍遥自在无愧于心!
“大姐姐言重了,妹妹是为了贤王府的声誉着想。”叶怜香眼巴巴地看着宫羽,可是那雪衣无暇的男子却一言不发,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好似不打算插手她们姐妹二人的事情。
叶薰浅的笑容依旧是那般明媚,宛如夏日苍穹之上的那轮旭日,耀眼而夺目,灼伤了叶怜香的眼睛,还有她的自尊心!
“贤王府的声誉?二妹妹莫不是以为本郡主一人的声誉能代表整个贤王府?”
傍晚的寒气无声无息袭来,叶薰浅觉得手有点冷,遂伸入幻羽披风侧边的口袋里,她斜倚在门口,神态慵懒而闲适,与叶怜香那庄重的神情形成鲜明的对比,“父王是贤王府的主人,如今尚且健在,贤王府的声誉还轮不到用本郡主的声誉来代表,还是说……二妹妹是在咒父王英年早……?”
“没有!你少血口喷人!”叶怜香脑海中的那根弦突然一绷,在叶薰浅没有完全说出“英年早逝”这个词的时候猛然抬头,打断了她的话!
饭可以乱吃,但有些话却是不能乱说的!
叶薰浅轻声一笑,她的表情是那样的随意,仿佛天下在她眼中也不过如此,而叶怜香却如临大敌。
时光的齿轮在两人的沉默中悄悄转动,宫羽缓缓走上前,扯了扯叶薰浅的袖摆,叶薰浅回眸,他对她摇了摇头,却不说话,叶怜香死盯着宫羽和叶薰浅之间那无需言语的默契互动,眼睛恨不得喷出火来。
“怜香小姐莫非是不相信本少主?”宫羽微微一笑,那笑容浅淡而疏离,叶怜香见状立刻收起自己的不悦之色,杏眸盈盈,“怜香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宫少主的人品无可挑剔,只是……”
“瓜田李下”这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宫羽便打断了她,“既然如此,那怜香小姐堵着门做什么?”
略显严厉的语气,让叶怜香身体突然一颤,尴尬地从门中央离开,让出了位置,宫羽二话不说,牵住叶薰浅的手,带着她往外走,叶薰浅受其牵引一边向前,一边扭头看向身后早已气得咬牙切齿的叶怜香,调笑着说:“呵呵,二妹妹最近长得是愈发丰腴了,胖得都能堵住贤王府的大门了!”
叶怜香,“……”
宫羽听着叶薰浅讽刺叶怜香最近长得胖的话,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手臂忽然一收,便将叶薰浅从身后捞到了自己面前来,“浅浅淘气,尤胜从前!”
叶薰浅“扑哧”一笑,她不知道在宫羽眼中从前的她是什么样的,却知道她自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因此她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宫羽的话。
“你准备带我去哪里?”叶薰浅目光远眺,傍晚时分,华灯初上,齐都不夜城的繁华初显。
“凤羽山庄。”宫羽实话实说,他要亲自给她下厨,有什么地方比凤羽山庄更合适呢?
见叶薰浅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蹙,宫羽连声解释道:“浅浅放心,不远,从凤羽山庄煲的鸡汤,快马送到贤王府,刚好可以入口。”
“这么近,我怎么没听说过?”叶薰浅耷着脑袋,不解。
宫羽心中暗忖,这个月来,浅浅不是进宫就是去祁王府,就算出门也是祁玥陪着,怎会知道凤羽山庄?
“你没听说过的事情多着呢!改天我有时间再慢慢告诉你。”
叶薰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宫羽这话倒是大实话,而她,巴不得从他嘴里多撬出些秘密来!
“要坐马车还是骑马?”宫羽习惯性地询问叶薰浅,并迁就她,这种习惯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一般,让叶薰浅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男子的尊重。
她清冷寂寂了十年的心一暖,尊重这个词,对这个时代的女子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骑马!”叶薰浅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马车她都不知道坐了多少次了,而且,她潜意识里认为,自打坐了祁玥高贵无比的铁桦马车后,别的马车都无法入她的眼了,正所谓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莫过于此!
宫羽从腰间掏出了一支只有半截手指长的白玉笛,轻轻吹了吹,不多时便看到路的尽头,一匹白色的马儿破开雾霭而来,速度极快,正当叶薰浅以为它会马不停蹄向前冲的时候,马儿忽然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宫羽轻抚着它的脑袋,然后翻身上马。
他的动作十分漂亮,叶薰浅黑眸里暗藏激赏,一个人的马术好不好,单看他上马的动作就知道了。
宫羽目光柔和,向她伸出左手,她淡淡地看了一眼,然后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上面,两人掌心相对的一瞬,宫羽手指蜷起,握着她,微微发力,便将她从地上拉到了马背上,让她坐在自己前面。
男子夹紧马腹,策马狂奔而去。
宫羽的气息和宫铃如出一辙,散发着极淡的天琼气息,叶薰浅感到十分亲切,并不排斥他的靠近。
凤羽山庄的确离贤王府不远,只不过路径弯弯曲曲纵横交错,比较特殊,若是一般人从贤王府走官道前往凤羽山庄,至少要花一个时辰的时间。
诚然,宫羽带她走的是捷径,一刻钟的时间就到了。
凤羽山庄是宫羽在齐都的别苑,这里一年四季都有下人打理,并不显得荒芜,反而处处充满着田间野趣的气息。
“少主回来了。”
“嗯。”宫羽会心一笑,点了点头。
在花圃边上松土的老伯见到宫羽携叶薰浅而来,停下手中的活计,笑盈盈地向两人问好,当看到宫羽身边身着幻羽披风的叶薰浅时,他先是不解,而后眸光从叶薰浅的脸上缓缓滑下,当看清了她颈上所戴的那枚叶片形玉佩时,方才恍然大悟,“果真是女大十八变,浅小姐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老伯过奖了。”叶薰浅并不是一个过分谦虚的人,对于别人真诚的夸赞,她往往会选择接受,只是入乡随俗,这会儿倒也谦虚了起来。
宫羽领着叶薰浅走进屋子,将她安置好后,转身前往书房,亲自为她挑选书籍,递给她,“浅浅,你先坐着看会儿书解闷,我去厨房,一会儿就好。”
叶薰浅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书,她大致翻了翻,是关于调香的书籍,这是她的最爱!
宫羽在厨房里忙碌着,时不时还能听到快速切菜以及打蛋之声,可见其刀工非同一斑,叶薰浅的注意力不由得被吸引住了,脑袋时不时向厨房的方向探去,却始终没有离开自己的座位,不多时便看到宫羽捧着一盅鸡汤从厨房里走出,“浅浅,先尝一尝,看看合不合口味。”
“嗯嗯,很香,肉质鲜嫩,味道鲜美,好吃。”叶薰浅尝了一口,毫不犹豫地赞道。
就这样,宫羽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忙了近一个时辰,才把一顿饭烧好,叶薰浅坐享其成,来者不拒,两人把盏言欢,气氛甚是和谐。
叶薰浅给宫羽斟酒、劝酒、斟酒、劝酒……如此往复,都不知道轮了多少回,然而宫羽愣是千杯不倒,没有半点醉意可言,她情不自禁地感到苦恼了……
“浅浅,你怎么不吃了?难道是不好吃吗?”宫羽细心地发现了这个细节,他关切地问道。
“不是。”叶薰浅否决了宫羽的猜测,然后明眸一闪,戏谑着说:“我只是没想到,原来宫大少主的厨艺这么好,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浅浅莫不是和他们一样,觉得男人都不应该会下厨?”宫羽起身,给叶薰浅递上一方手帕,举止亲昵有度,没有给叶薰浅增添一丝一毫的烦恼。
“谁说的?古往今来的大厨,可都是男人!”
叶薰浅见解独特,令宫羽眼前一亮,“这倒是真的!”
要知道,各国皇宫里的御厨,可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两人谈天说地,浑然忘记了时间,此刻,凤羽山庄之外,烟雨骤停,月上柳梢,祁王府也笼罩在了一片皎洁的月光里,美如仙境,祁玥站在小筑外边的栈道上,遥望远方。
影沉、青泉、青裳、夏鸢在他身后,站成一排,此时低头不语,十分默契地选择了沉默。
“夏鸢。”祁玥忽然出声,夏鸢无端被点到名字,吓了一跳,连忙向前走了几步,“世……世子。”
“薰浅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祁玥的声音分外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几人在祁玥身边待着的时间不短,通常他的话越是平静,往往后果越严重……
“回世子的话,是……是的。”夏鸢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神情表现得自然一些,然而,她的声音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这种事情,往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夏鸢很没骨气地将事情的始末经过和盘托出,结果,影沉、青泉和青裳成功地看到祁玥越来越沉的脸色。
“世子,郡主说了是要去帮宫少主给皇后娘娘选生辰礼物,真的不会耽误太长时间的!”夏鸢脑海里回想着今天傍晚时在浅阁外发生的事情,反复咀嚼叶薰浅的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对祁玥道。
祁玥负在身后的手动了动,薄唇抿成一线,一张绝世容颜宛如千年寒玉,挑选生辰礼物?挑选什么礼物需要一男一女大晚上地去挑?
只要一想到某个可能性,祁玥心里就嫉妒得发狂,好似胸腔里燃着一团火,只稍片刻,便可将他整个身体燃成灰烬!
祁玥脑海里闪过万千片段,她生性清冷,不与人深交,也从未见过她如此在乎什么,除了那串宫铃……那几乎成了她的执念……
宫羽无疑是喜欢她的,而她……大概以前也是喜欢宫羽的吧……
最重要的是,宫羽能陪她一生一世,而他……
见不到她的人儿,听不到她的声音,无法触及她温暖的手,祁玥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气急攻心之际,他脸色骤然苍白如雪,额头上沁出滴滴冷汗,青泉很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状况,立刻赶上前来,从怀里急忙掏出药瓶,倒出一颗豆粒大的药丸,递给祁玥,关切问道:“世子,您今天是不是忘记吃药了?”
这话一出,众人闻之色变,世子每日必须按时服用一枚苦心青莲,否则病发后不堪设想……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日停止过,可今天,世子竟然忘记了,足见郡主和宫少主一起离开的事情对他打击有多大!
祁玥从青泉手中取过药丸,囫囵吞枣一般吃了下去,青泉见祁玥状态不是很好,遂提醒了一声,“世子,您歇一会儿吧?说不定再过个把时辰郡主就回来了。”
青泉在说这句话安慰祁玥的时候,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儿,但他不能看着祁玥为了叶薰浅不顾自己的身体!
“若是不回呢?”祁玥难得出声说了一句话,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世子从听到郡主和宫少主离开的消息后就没说过一句话,他们生怕他被气坏了。
青泉顿时一阵语塞,是啊……万一郡主不回来那可怎么办?
夏鸢望着天空,心中暗忖:就算不回来应该也不会发生什么事吧……毕竟,宫少主是正人君子!
不过,这句话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敢在世子面前说,否则,以世子的性子,不将她送去炼狱就算是轻的了!
“夏鸢,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祁玥眉梢微微一挑,眼神直逼影沉身边的绿衣女子,语气严厉。
沉思之中的夏鸢再次无端被点名,她猛然抬起头来,看着祁玥,只见他眸子深邃如夜,青裳悄悄扯了扯夏鸢的袖摆,贴在她耳边小声重复祁玥的话,“哎,世子问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他。”
夏鸢脖子一缩,将说未说的模样让祁玥更加揪心,“世子……”
“说!”祁玥薄唇溢出一字,重若千钧。
见祁玥脸色冰寒,夏鸢任何说谎的念头在此刻通通离家出走,弱弱地回答:“宫少主说……要给郡主亲自下厨,所以郡主才……”
听到夏鸢这句话,祁玥的心顿时别扭了,薰浅喜欢好吃的,宫羽还真是会投其所好!
“世子,奴婢发誓,一开始郡主是不想去的!”夏鸢竖起右手,手指指天,虔诚无比地给祁玥保证,见祁玥听得认真,好似相信了几分,她便继续说道:“可是宫少主说,世子肯定不会下厨……然后郡主就跟着去了!”
“……”祁玥玉白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宫羽藏得可真深,竟然会厨艺,真是太讨厌了!
祁玥整个下午都没吃东西,等到吃晚饭的点时却得知叶薰浅和宫羽同乘一骑离开贤王府,一种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死死地揪着那张绘有叶薰浅和宫羽同乘一骑的画,单从画面上看,就好比宫羽抱着她一般,画面清新而唯美,可对他而言却是如此的刺目。
“青泉,备车,本世子要去凤羽山庄!”
祁玥想了好一会儿,方才吩咐青泉,只要一想到薰浅在宫羽怀里笑靥如花,他就一刻也坐不住,恨不得插上一对翅膀,立刻飞到她身边,将她抢回来,搂着她一辈子不放开。
“可是……”青泉顾及祁玥的身体,迟疑了一下,抬眸时触及祁玥的目光,写满了坚定与执着,他后面的话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是,世子,青泉马上就去!”
“嗯。”祁玥满意地点了点头,在青泉离开后又对夏鸢吩咐了几句,半刻钟后,才放夏鸢离开,于是这清莲小筑的栈道上顿时只剩下了影沉,祁玥想到了祁王府外面至今都还有一群守株待兔的人,“影沉,给本世子将王府外那些闲杂人等引开!”
“是。”影沉得令,这几日齐皇不知道派了多少人在祁王府外面蹲点,就等着世子出去,若是不引开他们,今晚世子别想悄无声息地前往凤羽山庄!
深夜,亥时。
如祁玥所预想的那般,叶薰浅并没有回贤王府,怜香阁里花瓶碎落之声不绝于耳,叶怜香好好的计策因为叶薰浅的出现而被落空,别提有多生气了,她红着眼睛,手握成拳头,咬牙切齿道:“真是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先是克死了那么多男人,竟然还不甘寂寞勾引祁世子,还有表哥,如今连羽公子都不放过,简直就是祸害!”
与此同时,被叶怜香称为祸害的某人正在凤羽山庄的秋千架上坐着,欣赏着这花好月圆之景,竹箫在手,轻轻吹起,随着她手指在箫身上不断触碰、离开、触碰、离开……周而复始,那悠扬的箫声缭绕于天地之间,宫羽在一旁抚琴,和着她的曲调,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整个凤羽山庄都沉浸在漫漫曲音里。
祁玥风尘仆仆深夜到访,还未走下马车便听到了这调子,更加确定了叶薰浅在里边。
她在祁王府时,有事没事总喜欢哼着小曲儿,而这些曲子都是祁玥不曾听过的,其中,最常听到的就是这首高山流水,他还记得她曾告诉过他高山流水的典故,所以肯定不会记错。
若只是听到箫音也就罢了,偏偏是琴箫合奏,试问这凤羽山庄里还有谁能与之合奏?答案已然显而易见,祁玥坐在轮椅上,青泉在身后推着他,渐渐向前,他身后七名银衣男子一字排开,面色肃然,却将满身的杀气收敛到了极致。
给凤羽山庄看大门的是一位老者,见到如此阵仗,没有半点惊慌,只听他高声扬起,“来者何人?”
“祁王府,祁玥。”
言简意赅的回答,与祁玥的一贯风格相匹配。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他要夺回自己心爱的女人,自然不会闪躲,直接报上大名。
老者年近花甲,却精神矍铄,哪儿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模样?身着黛青长衫,简朴到了极点,行走时脚步比一般人不知道轻了多少倍,只见他大手一挥,凤羽山庄大门两侧瞬间闪出了十名雪衣男子,与祁玥成掎角之势,老者眸光一一扫过祁玥身后的七人,眼里满是赞赏,最后定在了祁玥身上,“祁世子好生厉害,竟然请得动从不离开影阁阁主身边半步的影阁七星!”
“宫少主乃凤凰岛第一天才,一招凤凰泣血连成名三十年的七大高手之一黛青都招架不住,本世子自幼体弱多病,腿脚不便,岂敢单枪匹马前来送死?”祁玥看着老者,笑意淡淡。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名老者就该是黛青了吧?
两年前宫羽击败黛青,那以后黛青便消失匿迹,有人说他羞愧自杀,有人说他找了隐居的地方潜心武学准备一雪前耻,还有人说他输在了宫羽手中,从此认宫羽为主……
众说纷纭,多为以讹传讹,不足为信。
“祁世子深夜来访,凤羽山庄蓬荜生辉,不知所为何事?”黛老头身侧各站着五名雪衣卫,依照宫羽的指示先礼后兵,若是真和祁玥干起来,谁输谁赢还说不准呢!
“宫少主拐走了本世子心爱之人,难道本世子不能来要人?”祁玥死心眼地认定,就是宫羽花言巧语骗走了他的薰浅,薰浅喜欢美食没有错,错就错在宫羽不该用美食诱惑她!
黛老头青忽然展颜一笑,原来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毕竟活了这么一把岁数,怎会猜不出大致原委?只见他捋着自己的胡子,乐呵呵地做和事老,“不知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误会?”祁玥以眼神示意青泉推着自己前进,他修长有力的手轻放在臂托上,指骨轻叩,声如寒冰,丢出一沓画纸,纷纷扬扬飘落在了每个人的身侧,“家仆亲眼所见,宫少主与薰浅同乘一骑离开,莫不是仗着拥有一身好武功,欺负本世子不良于行横刀夺爱?”
祁玥说得一本正经,仿佛他真的残废了很多年似的,青泉低着头,嘴巴差点都笑歪了,世子这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酸溜溜的,影阁七星亲自护航,深夜造访凤羽山庄,他怎么觉得世子不是来兴师问罪,倒像是来捉奸在床?
黛老头嘴角抽了抽,只不过那笑意隐藏在了他满面皱纹之中,叫人无法察觉,十名雪衣卫余光掠过散落在脚边的画纸,上面的主角永远只有两人,他们眼睛一亮,心中忍不住惊叹,未来的少夫人好漂亮啊……比凤遥小姐还要漂亮!
最重要的是,少主从祁世子手中抢了人,这说明,少主比祁世子厉害,想到这,雪衣卫们不约而同看向祁玥,眼里写满了各种意味深长,听说祁世子不良于行,不会是那里不行吧?要不然未来少夫人怎么会放着好好的祁世子妃不当,移情别恋,对少主投怀送抱呢?
八卦本性,古今一同。
不止是宫羽的雪衣卫,就连影阁七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画纸,心中暗忖:不知道是哪个笨蛋画师画的,竟然将羽公子和郡主画得如此风华绝代,两个人站在一块儿,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怪不得世子这么生气!
“祁世子切勿动怒,老朽听说了,少主不过是请薰浅郡主吃晚饭而已。”黛老头摆了摆手,向祁玥解释,不久前他嗅到了厨房里传来阵阵菜肴香味,于是跑了进去,和花老头聊了一会儿,方才知晓此事。
情敌家仆如此避重就轻的一句话,非但没能降下祁玥心中的怒火,反而达到了火上浇油的反效果,泡在醋缸里的小气男人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往往什么都听不进去,特别爱钻牛角尖,祁玥阴阳怪气地重复道:“吃晚饭?”
“哼,都快三个时辰了,别说是吃晚饭,就是孩子都能生出来了!”
------题外话------
o(n_n)o哈哈~有木有人觉得偶们柿子吃起醋来灰常可爱捏?
第一百零三章 男人,你什么意思?
这一刹那,众人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呼啸而过,黛老头更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被祁玥这话吓的!
青泉肩膀一耸一耸的,简直是要笑抽了,世子这话说的……好像笃定了郡主在凤羽山庄生孩子,而且还是给羽公子生孩子似的。
“黛老,本世子敬重你是七大高手之一,不想和你动手,如果你再挡道,那就别怪本世子不尊老爱幼了!”祁玥一刻都不想在门外待着,此时的他心急如焚,生怕自己来晚一步,到时候薰浅就变成别人家的了。
黛老头被祁玥识破身份,脸上浮现出一丝丝尴尬,他掩袖轻咳,“那么,祁世子容老朽去通报一声可好?”
“越快越好,要不然本世子不确定会不会轰了凤羽山庄的大门。”祁玥凤眸微微挑起,扫了一眼凤羽山庄的红漆正门,仿佛是在思考,该先轰了哪一块比较好……
“祁世子请稍后。”黛老听罢向祁玥作揖,然后转身进入山庄。
夜寒露重,青泉有些担心地看着祁玥道:“世子,您放心,郡主哪儿会这么容易就被欺负?”
“可对方是宫羽……”
祁玥轻叹一声,他不知道在薰浅心中宫羽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哪怕她亲口承认说喜欢他,他还是这般患得患失,生怕有一天她会离他而去。
此刻,琴声悠悠,箫声依旧,琼花丛边,不多时便出现了黛老头的身影,宫羽见状停下抚琴的手,叶薰浅收起手中竹箫,只见一名老者来到宫羽身边,在他耳侧小声低语了几句,宫羽听罢站起身来,走向秋千旁,轻声询问道:“浅浅,夜深了,你是想在这里住一晚,还是想回贤王府?”
叶薰浅侧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认床。”
宫羽唇角微勾,她的答案在他意料之中,他向她伸出手,她放心地将自己的右手轻放在他的手中,然后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两人从小径中穿越而过,行至后门,雪箜早已将车驾备好,等待着宫羽的到来,“少主。”
“嗯。”宫羽示意雪箜直起身来,他看着叶薰浅,缓缓道:“浅浅,适逢山庄有贵客来访,恕我不便亲自送你回去,他日定然亲自登门谢罪。”
如此郑重其事的话,让叶薰浅忍不住笑了,“哪儿有这么严重?我又不是什么温室娇花!”
这个时代,但凡家里有些权势的贵女出行,必定带着家仆,然而她自诩没那么矫情,带一群人还怎么玩得尽兴?不过就是晚上十点而已,凤羽山庄和贤王府不远,抄小路一刻钟便到了,能出什么意外?
“雪箜,送郡主回浅阁,如若有半点闪失,本少主唯你是问!”
宫羽不忘叮嘱雪箜务必保证叶薰浅的安全,看着叶薰浅钻进马车离开凤羽山庄后方才转身,在黛老的陪同下前往凤羽山庄正门。
“少主,老朽看祁世子来势汹汹,恐怕来者不善……”黛老眉宇染上些许忧色,一一向宫羽禀报。
谁知宫羽面不改色,他唇角一弯,“来者不善就对了!”
要是明知浅浅在他这里还能老僧入定待在祁王府里不出来,那就奇怪了!
凤羽山庄门口,两相对峙,一片肃杀。
祁玥坐在轮椅上,黑眸紧锁那扇敞开的大门,心中一个声音在不断响起,希冀着那路的远处会渐渐出现她的身影,并向他飞来。
然而,梦终究是梦,他没有看到和宫羽一同走来的叶薰浅,心里顿时五味杂陈,喜忧参半。
“黛老,祁世子身体不便,怎能让祁世子在更深露重的门口等候多时?”
宫羽先声夺人,训了黛老一句,“若是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们凤羽山庄待客不周呢!”
黛老没有半点被主子骂了的自觉性,只是闷声回答,“是老朽的疏忽。”
宫羽脸色一缓,抬手挥了挥,那挡在门口的十名雪衣卫顿时分成两组退开,给宫羽让出中间的路,“祁世子,请——”
“不必了。”祁玥举起右手,示意青泉不必再推着他前进,而后开门见山道:“宫少主直言吧!”
“好!”宫羽爽快地说,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本就不需要再遮遮掩掩,“本少主要天山冰蚕!”
祁玥冷哼一声,他就知道宫羽醉翁之意不在酒,“宫少主消息还真是灵通!”
“彼此彼此。”宫羽眉宇间一片清明,笑道。
“不好意思,天山冰蚕……本世子要用它讨好心爱之人,不能送给宫少主。”祁玥已经下了决定的事情,断然不会更改,即使现在没有见到叶薰浅,他也能想象到她究竟有多生气。
宫羽听罢面露惊讶之色,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浅浅不需要冰蚕,不知祁世子为何要将冰蚕送给浅浅?”
“宫少主不是薰浅,怎知薰浅不需要?”祁玥反问,他当然知道薰浅身体健康,根本不需要天山冰蚕这种东西,只是他凭什么要便宜宫羽?
宫羽火烧出云宫,调虎离山,为的就是趁着珍宝阁防守最松懈的时候盗走天山冰蚕,宫里的那位查不出端倪来,不代表他也一无所知,昨晚他出现在珍宝阁不过就是将这趟水搅浑了而已。
“天山冰蚕是解毒圣物,浅浅未中毒,自然不需要。”宫羽简单地回答,这个答案可以说是十分中肯。
“可是……不是本世子咒薰浅,正所
是本世子咒薰浅,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本世子有备无患不是更好吗?”祁玥不赞同宫羽的话,纵使知道天山冰蚕对宫羽而言十分重要,他也不愿意将到手的东西让给情敌!
宫羽敛下睫羽,遮挡住他深邃的目光,仿佛在思考着该如何说服祁玥,两名同样优秀的男子就这样在深夜的凤羽山庄门口静默着,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宫羽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轮椅上笑意淡然的祁玥,“浅浅嗅觉灵敏,非同一般,不会轻易中毒。”
祁玥听宫羽这么说,仿佛对叶薰浅熟悉到了极致,心里不是滋味,他喜欢薰浅,想要娶她,让她做一生的妻,那么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就应该是他,否则,他便不配拥有她。
“谁说本世子要冰蚕送给薰浅解毒,让她有备无患了?”祁玥眼里闪过一丝暗光,没有从轮椅上离开,岿然不动地说。
宫羽见状更加不解,这天山冰蚕,只有漠北的天山上才有,极为难得,因为它通体雪白,在雪山里生活,很少有人能够窥其面貌,更别说是把它捉住了!
它最大的能耐,便是能够将人体内的任何一种毒素吸出,这种解毒方法没有任何副作用,祁玥准备将冰蚕送给浅浅,不用来解毒吗,那用来干什么?
宫羽心中的疑问,同样是在场之中所有人的疑问,包括黛老头、青泉和影沉!
某世子成功地从头号情敌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一头雾水”的表情,他唇角勾起一丝浅淡的弧度,在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悠悠叹了一声,“听说宫少主厨艺了得……嗯……本世子不懂厨艺……”
若不是厨艺了得,又怎会以“亲自下厨”为饵引诱他心爱的姑娘呢?
祁玥这话说得无比诚恳,居然在一号情敌面前坦承自己的缺点,这可是与某世子扬长避短的风格相悖!
站在祁玥身后的青泉和影阁七星听到祁玥这泛着些许酸意的话,无语到了极点,敢情世子是在记恨羽公子在郡主面前说他不懂厨艺然后将郡主骗到凤羽山庄这件事?
青泉忍不住再次打量祁玥,是谁说他家世子心系苍生心怀天下来着?为什么他觉得他家世子在遇见郡主了之后就彻底成了个小气无比的男人?
宫羽依旧不解,他负手而立,没有说话,静待祁玥的下文。
“而薰浅,恰恰喜欢好吃的。”祁玥不急不慢地陈述道,这一瞬,他眼睛黑亮到了极致,仿佛想起了她在祁王府和她共进晚餐时她的模样,连那打在他眼角的月光也因此而柔和了起来。
宫羽眉心一凝,微微点头,似是在赞同祁玥的话。
“本世子不懂厨艺,恐怕再学个十年八年也赶不上宫少主,所以……本世子决定在食材上下功夫,这天山冰蚕珍贵无比,改天本世子亲自下厨,将它炖了给薰浅熬汤喝。”
宫羽:“……”
祁玥无比欠扁地说,当众人听清了他所说的话时,连平日里面无表情的隐卫们都面露惋惜之色,拿可解百毒的天山冰蚕去炖汤,这货绝逼是暴殄天物啊!
诚然,宫羽对冰蚕志在必得,经历了短暂的思考后,他看着祁玥,尽可能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平静一些,“浅浅不喜欢吃虫子。”
冰蚕再怎么珍贵特殊,都改变不了它是蚕虫的本质。
脑海中不由得联想起了书中所绘的冰蚕图纸,双方隐卫们再次汗哒哒了一下,宫少主说郡主不喜欢吃虫子,这是在暗暗讽刺祁世子画虎不成反类犬吗?
话说,这天下间有正常人喜欢吃虫子的吗?
这是两名出色男子的对决,哪怕是在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上,两人也毫不相让!
祁玥面色不变,然而心里却计较了起来,宫羽果然是头号情敌,有家世有武功有才华,比元洵还要难搞,最要命的是,薰浅对他很特别!
“那本世子等它破茧成蝶后再炖了!”祁玥不甘示弱,宫羽说薰浅不喜欢吃虫子,那他就把冰蚕养成蝴蝶,然后炖了它,说不定到那个时候还多点肉呢!
宫羽没想到祁玥如此能言善辩,连这种坑爹的办法都想得出来,简直就不是人!
就在这时,一名银衣隐卫从凤羽山庄外的某个树丛里闪了出来,靠近祁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祁玥脸色微微一变,眼神犀利如箭,定在了宫羽身上,沉声一问:“宫少主,薰浅呢?”
从宫羽走出凤羽山庄的大门后,他便安排人暗中将凤羽山庄翻了个遍,可是……并没有看见薰浅……
毋庸置疑,薰浅肯定是被宫羽藏了起来!
别扭的祁世子遇到了叶薰浅的事情,顿时钻进了牛角尖,认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没有任何问题。
宫羽气定神闲地看着祁玥,故意卖关子吊人胃口,过了半天才告诉祁玥,“哦,本少主一遇到天山冰蚕的事情就容易激动,这不……一不小心就忘记告诉祁世子,浅浅已经离开凤羽山庄两刻钟了,现在……大概已经在贤王府里睡着了。”
祁玥脸色稍霁,在一定程度上,宫羽和他是同一种人,不屑于说谎,因此他说叶薰浅已经离开凤羽山庄,那便是真的离开了。
虽然他扑了空觉得有些失望,但是得知叶薰浅没有在凤羽山庄过夜的意思,他心情大好,一如晴天。
“既然如此,深夜拜访,多有不便,祁玥告辞!”
告辞!”
“祁世子请便,恕宫羽不便送客。”
临近子夜,凤羽山庄外寒风飘飘,屋檐上悬挂的灯笼在风中飘摇,烛火幽幽晃晃,一如众人的心。
祁玥得知叶薰浅不在凤羽山庄,压根儿就不想搭理宫羽,而宫羽心思玲珑剔透,自然也看透了这一点,放祁玥安然离开,毕竟,这里是齐都,不是南陵,也不是凤凰岛,祁王府的势力不容小视,祁玥本人更是不简单,要知道,能够让影阁阁主心甘情愿借出影阁七星的人,前无古人,后……也就只有祁玥一个!
花开了花谢,戏终了终有落幕的一天,宫羽站在凤羽山庄大门口,遥望祁玥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少主,您……明明可以扣下祁世子将冰蚕抢回的,为何……?”
待祁玥走远后,黛老头靠近宫羽,有些不解地问。
宫羽侧头看了一眼黛老头,轻声一叹,而后笃定一般说道:“祁玥不简单。”
在送走浅浅之后见到祁玥之前,他的确有想过从祁玥手中抢天山冰蚕,然而,在见面之后,他改变主意了,影阁阁主武功深不可测,他亲自培养的影阁七星,据说与在七大高手之中排名第四的贤老王爷打成了平手。
他自恃有底牌,祁玥何尝没有?若是强抢,今夜必定是两败俱伤,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也绝非祁玥想要的,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选择了各退一步。
“如何不简单?”黛老头活到这把年纪,他最佩服的人,莫过于宫羽,哪怕在七大高手中排行最末,他也依旧是德高望重的前辈高人,却被比他小了将近四十岁的宫羽打败,即使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江山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这会儿听宫羽这么说,顿时好奇了起来。
“祁王府是四大王府两大侯府之首,数百年来屹立不倒长盛不衰,在齐都呼风唤雨,如今大齐国运不济,可祁王府却没有半点衰落的迹象,身为祁王府现任家主,祁玥又怎会简单?”宫羽如是分析后,转身走进山庄,身后还传来老者的喃喃低语之声,与夜色里的蟋蟀鸣叫声交织在一起。
叶薰浅回到浅阁后,琼华已经睡下了,夏鸢则坐在她房间外面的椅子上打盹儿,听到熟悉的脚步声,这才揉了揉眼睛,视野中叶薰浅的身影由模糊变得清晰,她倏地站了起来,笑脸相迎,“郡主,您回来啦?”
“这是我的房间,我不回来难不成还睡大街啊?”叶薰浅看出夏鸢精神不是很好,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去休息。
叶薰浅习惯了晚上十二点躺下睡觉,早上**点钟起床,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十二点,即子时,也称为三更,所以夏鸢才会疲惫至此。
夜里,叶薰浅侧卧在柔软的大床上,窗外繁星点点,仿佛祁玥一眨一眨的星眸,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祁玥,于是翻身面对墙壁,慢慢阖上双眼……
仅仅两日,祁玥“闭门不出”,两天两夜,整整二十四个时辰,不论是对祁玥、叶薰浅还是对齐皇而言,都漫长如千年。
昼夜交替,是世间永恒不变的规律。
晨曦破晓,黎明如约而至。
东方的天色泛着橘红,朝霞如火,预示着今天的好天气。
“世子,顺公公来了。”
当祁玥起床洗漱沐浴更衣过后,正要用早膳,青裳便走了进来,神色恭谨地禀报。
“嗯,可有说是什么事?”祁玥并不打算立即见客,不过是齐皇身边的一个太监,还不值得他重视到推迟自己早饭的时间。
“顺公公悄声跟奴婢透露,说是皇上有要事与世子商量,是关于世子和郡主婚事的一些细节……”
青裳说到这,眉眼间染上浓浓的笑意,祁玥唇角弯起一抹惊艳的弧度,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往对面的空碗里夹菜,仿佛她就在他对面一般,一边低言低语,“薰浅,等我娶你回家。”
“恭喜世子。”青裳第一时间向祁玥道贺,她甚至可以想象到,等叶薰浅嫁入祁王府后,祁王府会是怎样热闹的一番景象,最重要的是,祁王府必定再也不会如同过去那般沉默了。
于是,这顿早饭,祁玥吃得出奇的快,以至于当他出现在会客厅时,顺公公吓了一跳,正在观赏花瓶的他见到祁玥,立刻笑脸迎上来,“奴才给祁世子请安。”
“祁王府不比皇宫,顺公公不必多礼。”祁玥心情好的时候,连带着看曹顺都顺眼了很多,向来惜字如金的他竟然多说了几个字,让曹顺受宠若惊。
“多谢祁世子,礼不可废啊。”曹顺笑意盈盈,起身谦虚地说。
祁玥淡淡一笑,并不接话,只是在青泉和曹顺的陪同下徐徐走出祁王府,一路上曹顺舌灿莲花,给祁玥透露了很多事情,然而那一身月华色的男子却始终从容优雅,只是听,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赐婚的圣旨已经拟好了,就等世子进宫敲定婚事的细节……”
“嗯。”
“皇上今日来为了世子的婚事忧心忡忡,如今终于有了眉目,奴才在这里先恭喜世子了。”
“嗯。”
“皇上让奴才来祁王府时给世子带一句话……”
“是什么?”祁玥行至马车旁,脚步顿了顿,看着曹顺,问道。
曹顺点头哈腰,压低声音,“东南水患
“东南水患,有解否?”
这一瞬,祁玥笑了,笑意妖孽到了极致,他就知道是这件事!
“本世子和薰浅大婚,东南岂可饿殍遍野?那会冲撞喜气的。”祁玥如此回答,算是应下了援助东南这件事。
曹顺听罢大喜,一个劲地请祁玥先上马车,“祁世子,您先请、先请……奴才在后面。”
“好,那有劳顺公公了。”祁玥掀开帘子,进入马车。
青泉充当车夫,祁玥坐在车厢内,马车飞快,一如他此刻的心,这十多年来,他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般高兴!
圣云殿上,文武百官站成两队,极尽庄严肃穆,祁玥姗姗来迟,慢悠悠地从外面走进来,却无一人敢出言责备,当年祁玥在冰库受冻,导致双腿残废的事情,齐皇有意放过幕后之人,或者是默许这件事,皇后本就非常不满,若是要深究起来,皇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到牵连!
换言之,祁玥今时今日的礼遇,在过去已经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
“祁世子来了。”齐皇眸光定在了徐徐而至的祁玥身上,男子不论出现在哪里,总是这样一身月华银锦,面色从容,步履优雅,从骨子里透出尊华足以灼伤无数人的眼睛。
“祁玥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
他从来没给任何人跪过,自然也包括齐皇,但是该说的话该行的礼还是要有的,免得人家说他祁王府不尊君王,妄自尊大!
“祁世子腿脚不便,快快请起。”如今的齐皇是巴不得祁玥好好的,他若是再病个十天半个月,东南日后恐怕就一蹶不振了。
祁玥唇角一勾,直起身体,站在了大殿中央,他既不是文臣也不是武臣,甚至……他极少上朝……
今日出现在朝堂上的人不少,至少太子元启、三皇子元洵、翰王元翰、五皇子元修都来齐了,圣云殿是文武百官与皇帝议事之所,就连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元修都收敛了起来,可见气氛之沉肃。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也出现在了圣云殿中,是拓跋烈。
他那双标志性的碧眸,天下仅此一双,再没有人可以代替假冒。
“今日将众卿招来,是想宣布几件事。”
不待众人出列询问,齐皇便开口了,足见他口中所说的这件事有多重要!
今日的朝堂,无人缺席告假,就连执掌东南的郑亲王和岭南王都没有缺席,此时所有人都竖起耳朵,静静等待齐皇的下文。
在场的人,谁不是人精?怎会在上朝之前听不到半点风声?祁世子闭门谢客多日,如今忽然出现在朝堂上,这其中……想必皇上下了一剂猛药。
“第一件事……”齐皇眼皮低下,看着众人神态各异,故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是喜事。”
“哦,喜从何来?”拓跋烈出声问道,在场的大臣们谁敢像他一样直接问齐皇问题?
一连四五天吃不好睡不好,苦思冥想权衡轻重,齐皇终于理出了个头绪,该来的总要来,该舍的总要舍,因此也不介意拓跋烈这般“无礼”的问话。
众人的胃口被吊得老高,这喜事的内容……可宽泛了……究竟是大齐与漠北联姻之喜,还是祁世子与薰浅郡主大婚之喜呢?
这个问题,是值得众人好生推敲一番的!
“祁世子和薰浅郡主大婚之喜。”齐皇面不改色,一锤定音,尾音刚落的那一瞬间,大殿中的气氛陡然一变,无数双眼睛里迸射出异样的光芒。
“看来齐皇陛下是准备放弃与漠北结为友好邻邦了?”拓跋烈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声音沉如暗潮,蕴藏着一丝杀气。
“烈王说笑了。”齐皇显然有备而来,拓跋烈如此反应在他意料之中,他向身边的曹顺使了个眼色,只见曹顺捧着个托盘缓缓走下台阶,来到拓跋烈面前,托盘上面还放着一本约莫有十页左右的书。
这下子拓跋烈脸色更难看了,倒是齐皇眯着眼睛,笑盈盈道:“薰浅郡主与烈王生辰八字不合,若是结为连理日后恐生异变……所以漠北王极力反对薰浅郡主联姻漠北。”
拓跋烈从托盘上取下文书,匆匆一翻,看了几眼,然后挑眉看着祁玥,碧眸里杀意不掩。
“烈王殿下这般看着本世子作甚?”祁玥眉眼含笑,无视拓跋烈那恨不得要杀了他的眼神,笑意如沐春风,拓跋烈敢跟他抢女人,下辈子吧!
“祁世子好……运气!”拓跋烈咬牙切齿,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祁世子好手段”,可是那“手段”二字还没说出口便意识到了场合不对,于是立刻改为“运气”。
“本世子年年清明勤加扫墓,祁王府先祖在天有灵,护佑子孙,是以本世子的运气一向很好。”祁玥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好运气解释为祖宗保佑,更是将拓跋烈气得跳脚。
漠北王这尊大佛压下,无异于如来佛的五指山,让拓跋烈再无任何求娶叶薰浅的理由,他手中紧紧攥着漠北王的书信,恨得将祁玥撕碎。
“父皇,您偏心,您怎么可以将浅妹妹许祁世子?那儿臣怎么办?儿臣可是今生非她不娶!”元修可怜兮兮地说,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就好比被一万个女人抛弃了似的,怨念到了极点。
圣云殿中凝重肃杀的气氛因为元修的话缓了缓,齐皇目露关切,“修儿,别闹了,赶明儿朕让你母妃将这齐都闺秀的画像全
秀的画像全都送到你面前,任你挑选!”
齐皇话音铮然,引得官员们蠢蠢欲动,五皇子妃呢……多尊贵的身份呀!皇上果然对五皇子极尽宠爱,连选正妃这种事情,都让他全权做主,试问历朝历代,有哪个皇子的婚事是自己做主的?
“祁玥在此,先恭喜五殿下了,他日定和薰浅一起登门拜访,祝贺五殿下新婚。”祁玥面露笑容,纯良无比,元修气得想上前把祁玥揍成猪头!
反倒是元洵,明明对叶薰浅有情,却在她即将被许配给祁玥的时候沉默了,像个没事人一样,祁玥不由得多留了几个心眼儿,对他来说,最有杀伤力的并非拓跋烈和元修,而是像元洵这样十年如一日既不过分出色也不过于平庸的人。
真正可怕的,不是一个人有多出色,而是这个人能够掌控自己的出色!
“但愿本宫有幸能喝到祁世子和浅浅的一杯喜酒。”元洵将元修拉了下来,哪怕是在面对祁玥时也保持十二分的冷静。
祁玥薄唇微微勾起,缓缓道:“拭目以待。”
杜太师、郑亲王、安国侯和定国侯几人知晓内情,对于这样的结果并不意外,纷纷向祁玥和贤王爷道贺,这两大王府结为姻亲,不正是件值得恭贺的事情嘛!
再说了……薰浅郡主命硬克夫,祁世子又活不过十八岁,若是薰浅郡主成了祁世子妃,那么等到半年之后,祁世子病逝……祁王府滔天财富可都入了薰浅郡主口袋里,这对贤王府而言,不是喜事是什么?
贤王爷乐呵呵地笑了,一一接受百官祝福,纵使他再怎么不待见叶薰浅,就凭叶薰浅这个女儿在不久的将来能为他挣钱长脸这么一件事,就足够让他对这桩婚事满意了!
祁玥看着被众大臣围绕在身边的贤王爷,没有说话,他怎会不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呢?不就是巴不得他早点死嘛!
多日来压在齐皇心头的几件事都有了解决之道,齐皇面色红润了不少,连精神都变得抖擞了起来,散朝后,祁玥走出圣云殿,今日晴空万里,适合出游!
李嬷嬷在圣云殿外等候了许久,见到祁玥,走上前来,“见过世子。”
“嬷嬷不必多礼。”
“是。”
李嬷嬷站了起来,看着祁玥,转达皇后的话,“世子,娘娘说了,您今天忙得很,她就不留您在长宁宫用午膳了。”
“知我者,姑姑也。”祁玥眸光朝着长宁的方向看了一眼,笑着说。
“只是……郡主她……”李嬷嬷有些担心地看着祁玥,两天前叶薰浅在祁王府遭拒,至今都没进宫过,肯定是气坏了。
祁玥想到了叶薰浅,眉梢笑意更甚,“嬷嬷请转告姑姑,让她放心,本世子一定会好好哄薰浅的。”
“郡主是女儿家,脸皮薄,这回失了面子,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定是恼着世子的!”李嬷嬷苦口婆心地说,祁玥时她看着长大的,再加上皇后没有儿子,忍不住多提醒祁玥几句。
善意的劝告,祁玥十分谦虚地听,“好。”
“那老奴先回去了。”
“嬷嬷慢走。”
李嬷嬷将该说的话说完,便离开了圣云殿外,祁玥也不想在此久留,和青泉打道回府,到了祁王府门口,青泉终于将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世子,您真的不要去贤王府吗?”
“嗯,不去。”祁玥很认真地回答。
于是青泉纠结了,若不是知道自家主子是货真价实的祁王府世子,在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还以为他是被别人假冒的呢!
以世子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去贤王府大献殷勤讨好一番?
是日,天朗气清,风和日丽,叶薰浅睡到了巳时方才起床,和祁玥起床的时间足足相差了两个时辰,以至于她洗漱沐浴后,贤王爷都已经回府了。
“父王,发生了什么事了?您这么开心!”叶怜香捧着一盏热茶递给贤王爷,柔声问道。
贤王爷接下香茶,润了润嗓子,然后坐了下来,“呵呵,薰浅她……就要出嫁了。”
“哦,可是嫁给漠北的烈王殿下?”叶怜对此分外关心,只要一想到昨日宫羽带着叶薰浅离开贤王府后还亲自下厨,她心里就各种不平衡,巴不得叶薰浅嫁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不要回来!
贤王爷至今还沉浸在祁王府的滔天财富在半年之后即将属于贤王府的美梦中无法醒来,自然不会特别注意叶怜香问这话时的语气和动机了,他摆了摆手,面露喜色道:“不是。”
“那是谁?”叶怜香语调陡然一提,喜欢叶薰浅的人很多,想娶她的人也很多,但是……除了漠北烈王之外,叶薰浅不论嫁给谁都不是她所愿意见到的。
“是祁世子。”
叶怜香听罢一急,难以置信地问道:“父王,您会不会是弄错了?”
“怎么会?圣云殿上皇上金口玉言,过不了两个时辰,赐婚的圣旨就会到贤王府,本王怎么会弄错?”贤王爷回顾起今早在圣云殿上的情景,文武百官齐齐向他祝贺,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
“可……可是……”叶怜香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因云侧妃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腕,对她摇了摇头,随后看着贤王爷,笑着说:“王爷,郡主出嫁,这还真是可喜可贺呢!”
“不错。”贤王爷高兴地点了点头,显
了点头,显然是十分赞同云侧妃的话。
贤王府后花园里,叶怜香被云侧妃拽了出来,喘着大气,看着她,不解地问道:“母妃,你把我带到这里来作甚?”
“怜香,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云侧妃一开口便是一句训斥,叶怜香虽然有些不服气,却也不敢反驳,低着头。
云侧妃见自家女儿沮丧无比的模样,一阵心疼,将她拥入怀里,苦口婆心地给她分析现状,“你也不想想叶薰浅那扫帚命,嫁谁克谁,圣上给她赐的婚事还少吗?可有哪一件成了?”
“母妃,你的意思是……?”叶怜香恍然大悟,星眸里闪过一丝光亮,仿佛在一望无际的沙漠里看到希望。
“祁王府富可敌国,祁世子命不久矣……若是叶薰浅嫁了过去,等祁世子去了,叶薰浅又无所出,到时候还不是守寡一辈子!”云侧妃指甲上的蔻丹颜色无双,与叶怜香如出一辙的杏眸里淬炼丝丝艳毒。
叶怜香思考着云侧妃的话,觉得有几分道理,守寡一辈子,这个结果真是好极了!
“可是母妃,万一叶薰浅肚子争气,怀了祁世子的骨肉呢?”叶怜香有些担忧地说,毕竟祁世子这么宠她,半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若是如此,即便将来祁世子去了,叶薰浅也可以母凭子贵,堂而皇之地成为祁王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而且……皇后很喜欢她,肯定会千方百计替她撑腰的。
云侧妃轻抚叶怜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摇了摇头,笃定地说:“她不会怀上孩子的。”
即使怀上了,也会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掉……这种事情还不轮不到她们母女两人操心!
于是,就这样一个早上,祁玥圣云殿求娶,齐皇下旨赐婚的事情宛如一夜春风,忽如其来,吹遍齐都大地,上至齐都贵族圈,下至平民百姓,自此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一个是祁王府的绵软柿子,活不过十八岁;
一个是贤王府的命硬郡主,克死八大才俊。
如此组合,堪称世间绝配!
叶薰浅吃过早饭后,想起了宫羽约她今日逛街,给皇后挑选生辰礼物的事情,她唤来琼华,给她梳头。
“郡主,这是要出门吗?”琼华拿起妆台上的玉簪,插入她发髻之中,小声问道。
“嗯。”叶薰浅看着菱花镜中的自己,两只手忍不住拍了拍脸,腹诽:难道是最近吃得太好了?这脸好像都圆了一圈!
琼华表情纠结到了极点,看着叶薰浅一脸无所谓的模样,心道:郡主大概还不知道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形吧?
“怎么了?”叶薰浅见琼华心不在焉,她放下手中的木梳,看着琼华,问道:“难不成我真的胖了一圈,见不得人了?”
“啊……不是。”琼华双手挡在胸前,极力否认,“奴婢是觉得郡主昨晚睡得晚,怎么今天不多歇息一会儿?”
“再过四天,就是姑姑的生辰了,我还没想好该选什么礼物。”
叶薰浅有些苦恼地说,希望琼华能给她支招,于是问道:“往年我都送了些什么礼物?”
“郡主过去十年都没怎么出闺阁,皇后娘娘的生辰您自然也是没去的,所以不曾送礼,不过今年自是与以往不同。”琼华前半句话向叶薰浅陈述事实,后半句则是隐晦地提醒叶薰浅,可惜,叶薰浅一门心思都在礼物上面,压根儿没想到琼华话中深意。
“也对!”叶薰浅点了点头,想到了还答应宫羽帮忙选礼物,她不由得感到头大,到了最后,她脑海里灵光一闪,“有了!”
“什么有了?”琼华好奇地问。
“本郡主可以直接进宫去问姑姑喜欢什么礼物不就完了,多简单的事情啊!”叶薰浅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是好极了,免去了她绞尽脑汁,同时又能选出能够令寿星满意的生辰礼物,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郡主,这样您的礼物就没有神秘感了,哪儿有人给主人送礼还跑上门去特意问主人想收什么样的礼物的!”琼华微笑着说。
叶薰浅刹那间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这里不是现代,这样送的礼物显得没诚意,就算想要送一份令主人满意的礼物,也只能从旁打听,而不可直接去问!
琼华见叶薰浅从一重迷雾中走出,随即又坠入了另一重迷雾里,忍不住小声提议道:“其实……郡主可以跟世子打听一下皇后娘娘的喜好的……”
“哼,不去。”叶薰浅一听琼华提到祁玥,脸色突然沉了下来。
死祁玥、臭祁玥、烂祁玥、渣祁玥……竟然把她拒之门外,事后还没有一句解释,简直是渣透了!
叶薰浅在心里把祁玥骂了个无数遍,大概是觉得时间不早了,她从椅子上起身,在铜镜前打量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打扮,一身裁剪合宜的湖蓝色湘裙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衬得几近完美,还未满十五岁的身体长到这个程度已经是很不错了,叶薰浅如是想着,最后目光定在了铜镜中自己的胸前,喃喃自语,“唔……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到b呢?”
她能不能说,她还是比较习惯c?
琼华听不懂叶薰浅的话,因此不发表意见,叶薰浅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没有发现有什么问题后,从桌子上随手拎起自己的小包,挂在肩膀上,然后兴高采烈地出门。
谁知一走出浅阁,就发现了周围的下人们看打
下人们看打量她的眼怪怪的,她不以为意,继续向王府的大门走去,却不想在贤王府的门口,碰见了贤王爷、云侧妃、叶怜香……还有太监一人,这名太监,她有印象,正是齐皇身边的首席太监曹顺,人称顺公公。
“哟,薰浅郡主这是要出门吗?”顺公公眼尖,在和贤王爷寒暄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身后的女子,正慢慢向门口走来,于是出声打招呼。
贤王爷这才回过头来,见叶薰浅挎着个小包,步履轻快,全无过去十年里那般中规中矩,让人不由得眼前一亮,顺公公手执圣旨而来,受到贤王府上上下下的礼遇和优待,此时他慢步向前,挡住了叶薰浅的路,见叶薰浅好看的眉头轻轻蹙,立刻赔上笑脸,“郡主,咱家这厢有礼了。”
叶薰浅被一群人怪异的眼神看得发怵,她眼皮忽然跳了跳,一种“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蔓延至四肢八骸……
“郡主大喜了。”顺公公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对叶薰浅的态度也是千好万好。
叶薰浅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砰”的一声响起,这句话……有玄机,大喜?在大齐,似乎除了婚礼之喜,没有什么能够称得上是大喜吧?
她强忍住心头的不安,目光艰难地移到了顺公公手中的圣旨上,明黄的色泽,绣以祥云瑞鹤,显得富丽堂皇,两侧则有翻飞的银色巨龙标志,象征着这个时代的至高皇权。
轴柄质地为玉,叶薰浅的心更是凉了几分,据她所知,大齐皇帝颁布的圣旨,根据官员品级的不同,圣旨采用不同的材质为轴柄,其中,一品为玉轴,二品为黑犀牛角轴,三品为贴金轴,而在场之人,只有她和贤王爷是一品。
贤王爷贵为贤王府之主,皇亲国戚,位列一品很正常,但她这个薰浅郡主,似乎也是一品,其中原因,她不甚了解,只是当年她一出生便被封为郡主,那份诰命圣旨至今仍压在箱底,她见过那份圣旨,因此记得很清楚,那圣旨的轴柄也是玉质的,由此推测,她的郡主封号是一品。
在场之人,拥有如此诰命封号的,只有她和贤王爷两人。
顺公公眼睛眯成一线,以为叶薰浅此刻“无动于衷”是因为高兴坏了,殊不知在这弹指一瞬里女子的脑海里闪过了万千浮影,他高举手中的圣旨,“贤王府郡主叶薰浅接旨——”
此话扬起,在场之人纷纷跪下,低头聆听圣旨,全然没有注意到,叶薰浅笔直的身躯屹立不倒,宛如长剑,她眸光冷冽似万年的碧水寒潭,顺公公翻开圣旨,开始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贤王府郡主叶薰浅,秀毓名门,知书达理,温惠秉心,德才兼备,祁王府世子祁玥玉韫珠藏,心怀万民,妙算穷神,智慧绝圣,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堪称绝配,今朕赐婚,叶薰浅为祁王府一品世子妃,钦此。”
洋洋洒洒这么多字,顺公公一气呵成,抑扬顿挫地念完,阖上手中圣旨,方才发现叶薰浅根本没有跪下接旨,她面色冷然,眼神平静得像是一汪湖水。
顺公公将手中的圣旨递到叶薰浅面前,等待着她接旨。
飞灰一瞬之间,女子素手轻抬,握住圣旨轴柄,丹唇轻抿,一言不发,湖蓝色的身影从王府大门口飞掠而出,快如惊鸿,朝永华街的方向奔去。
窈窕的身姿,绝美的容颜,宛若一道流动的风景,绝代倾城,却给身后之人留下一个决然而去的背影……
祁王府中,落灵溪畔,男子慵懒侧卧于美玉长榻之上,身边几案的果盘里放置着数种水果,触手可及,身上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丝质底衣,雪色的腰带在腰间盈盈一束,胸口之处微微敞开,他右手撑着脑袋,墨发披散而下,此刻轻闭双眸,宛如一只在水岸边浅睡的妖,恣意风流之态,浑然天成。
他双手交叠,置于脑后,意态悠闲,裸露的双脚白皙如玉。
此刻,流水潺潺,清风入怀,倏然之间,凉风乍起,男子雪色衣袂翻卷如浪,一抹湖蓝惊艳掠过,伊人未至,圣旨先行,男子修长有力的手精准无误地接住了正向自己脸上招呼的明黄色卷轴,与此同时,寒光匕首轻抵下巴,“男人,你什么意思?”
“看了我的身子,想不负责?嗯?”白玉榻上的男子睁开眼睛,邪魅一笑。
她薄怒的容颜上闪现一瞬的怔然,转眼之际,男子长臂揽过美人纤腰,将她勾上长榻,食指轻点女子手腕,刹那间刀落地面之声脆然而起,他翻身,将她禁锢在了身下,两人肌肤相贴,气息交织,摇曳出满院温情。
叶薰浅挣扎着,对他拳打脚踢,毫不客气,仿佛想要将这几日的不满、郁闷尽数宣泄在男子身上。
男子默默承受着,眸光深邃如海,包容她的无理她的任性她的一切,少顷,见她没有停止的迹象,方才开玩笑似的说:“薰浅,我‘腿脚不好’,你再踢下去我就真的残废了……”
“你……”叶薰浅气急,她只不过是在穿越伊始,一不小心看了他全身,怎么就被这个腹黑的男人给赖上了?
她双手贴在他胸前,想要撑开自己与他的距离,无数画面从脑海中飞逝而过,她红唇明润,“祁玥,你放开我!”
“薰浅是我的妻,我一生永不放手。”
虔诚的话从他薄唇里轻吐而出,像是岁月的手,轻轻拨动着她的心弦。
女子玉颜微红,心头恼意更甚,“哼,谁是你的妻了?我还没答应呢!”
“你不答应?”男子眼里闪过一丝危险,他注视着无法逃出他怀抱的女子,眸子里迸射出一道凌冽寒光,夹杂着无边杀气,“薰浅,你想嫁给谁,我废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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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_n)o哈哈~偶们的浅浅又被某腹黑柿子坑了~
《警花县太爷》冒牌儿七品芝麻官,斗地主,斗贪官,斗贵妃!与天斗其乐融融,与人斗其乐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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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生死诅咒
“我……”叶薰浅语塞,她什么时候说她想嫁给别人了?这个男人的理解力怎么这么差劲?
几日前在祁王府遭拒之事仍然历历在目,叶薰浅娥眉陡竖,气鼓鼓道:“你不是不想见我吗?我离你远远的,正好让你清净!”
“自从遇见你,我便不喜清净。”
他的声音低缓得像是大提琴发出的乐音一般,轻叩她的心扉,然而,仅仅是这样一句话并不能让她完全消气,她别过脸,不去看他专注的眸光,生怕自己会不由自主地被他眸光里的深情所蛊惑,女子撅着嘴,任性地说:“我才不信呢!”
“我好心好意来祁王府看你,你竟然……”叶薰浅揪着祁玥胸前的衣襟,别扭无比地控诉着他……
她心中的梗,祁玥怎会不知?
为了抚平心爱之人的怒火,某世子不惜出卖跟随了自己很多年的隐卫,他的脸色看起来真诚无比,为自己开脱,“都是影沉的错,我确实下了命令,说谁也不见,可他不知道,你是特殊的。”
躲在某棵大树上的某人听到祁玥这句话,吓得差点露出了身形,世子,您这么无耻郡主知道吗?明明是您说,谁都不见,包括皇后娘娘和郡主的……
“你胡说,我不信!”叶薰浅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想听祁玥的任何一句托词。
侧卧在长榻上的祁玥心头更加恼了自己几分,他长臂揽过叶薰浅纤腰,倾身在她唇上落下一个缠绵而细腻的吻,宛若春风化雨一般,叶薰浅顿时睁开了眼睛,狠狠瞪着他,可他阖上双眼时的睫羽是那样的修长可爱,他的神情是那般的专注,仿佛这一刻,她就是他世界里的唯一。
这一瞬,她短暂地忘记了横冲直撞赶来祁王府时她的恼、她的怒、她的怨、她的恨……玉臂纤纤,勾住他的脖子,贴近他,回应着他的吻……
玉榻上的男女拥有着令人艳羡的容华,她被他圈在怀里,宛如珍宝reads;破灭天道。
“哐啷”的一声响起,惊了两人的梦,也拉回了叶薰浅和祁玥所剩不多的理智,女子感受着唇上的柔软和温润,有些留恋地推开了他,“祁玥,果盘掉了。”
祁玥,“……”
他无限怨念地看着叶薰浅,眼神里包罗万象,复杂到了极点,仿佛在说:薰浅,我们都这样了,你还记挂着果盘,难不成我还没有果盘重要?
一阵凉风吹过,驱散丝丝暧昧,祁玥直起身来,从几案上取过水杯,递给她,叶薰浅也不矫情,接过水杯,将杯中水一饮而尽,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她樱花般的唇瓣,此刻丰润而饱满,让人恨不得再尝一口。
叶薰浅喝完后,将手中的空杯子塞给祁玥,眼角余光瞥过几案旁掉落的明黄色卷轴,趁着祁玥不注意,双手往他胸口上用力一推,不料这一推,就把祁玥给推下了长榻……
“薰浅,你好狠的心!”男子感觉到身体的疼痛,看着她,指控道。
叶薰浅捡起地上的圣旨,扔向他,眉梢的怒意宛若正午的太阳,如火焰一般燃烧着,“祁玥,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她是有说过喜欢他,可那也不代表她要嫁给他啊!
她还这么小,十五岁都不到,怎么可以嫁给他?
祁玥慢条斯理地将圣旨打开,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然后笑盈盈地看着她,“薰浅郡主秀毓名门、知书达理、温惠秉心,德才兼备,这句话的意思,需要本世子解释?”
“你……”叶薰浅没想到祁玥会装傻,她当然看得懂圣旨了,哪里需要他为她解读?若是看不懂圣旨,她现在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祁玥,你明知道我要的不是这个!”叶薰浅从长榻上站起来,秋水般的眸光正视男子,认真地说。
祁玥脚步轻移,徐徐向她靠近,她看着他,步步后退,直至她脚步退至落灵溪畔,险些跌入溪水之中,他向前迈出了一大步,在她即将落水的流光一刹里搂住了她纤纤楚腰,“那你要什么?”
“我……”叶薰浅的身体躬成一弯浅弧,湖蓝色的衣袂在凉风中飘然若舞,她脑海里的那根弦好像铿然断了一般,无法续上,她被他问住了。
须臾间,她垂下睫羽,那个答案像是一串音符从心间流淌而过……
“薰浅,你可是要一个人,把你放在心上,免你哭免你忧免你颠沛流离免你无枝可依?”
毫无预兆的话,从祁玥口中款款溢出,与她心头的那个答案完美重合在一块儿,大概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想法被男子窥见一隅,她有些紧张,手心沁出丝丝汗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别扭地伸出右手,勾住他的颈,借力起身,离开这随时都有可能跌落水中的岸边。
“反正,我不要你娶我!”叶薰浅赖皮地说,她的心中潜藏着不安,让她不想让任何人知晓。
“为什么?”
叶薰浅沉默了,不知该怎样回答,她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两个月,怎么能如此草率地决定了自己的人生大事呢?纵使她喜欢祁玥,愿意尝试着去接受他,去把心里的这份浅淡的喜欢变成久远的深爱,但是,婚姻对她而言,真的言之尚早。
对于一个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女子而言,她的一生注定不可能只围绕着丈夫、孩子打转,她本就是那天际上翱翔的飞鸟,又怎愿折断翅膀,困于牢笼之中,终日面对高高的围墙?
“薰浅,你是不愿意嫁给我,还是不愿意嫁人?”祁玥的眼神一瞬都没有离开过叶薰浅,他看着她脸色变了又变,到了最后,方才有此一问reads;宠溺后期的boss(gl)。
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心是忐忑的、是激动的、是燥热的,想要知道她的想法,又害怕她的答案会让他从天堂的温暖如春,跌落地狱的蚀骨冰冷。
叶薰浅缓缓抬头,与祁玥四目相对,她红唇如火,美艳不可方物,惊艳了他的眼、他的韶华流光……她轻轻地靠近他,耷着脑袋,神色有些别扭,低低道:“祁玥……嗯嗯……我还小……”
祁玥的听觉是何等的灵敏,尽管她的声音细如蚊虫,他依旧能将她的话全数收入耳中,他心中一喜,恍然大悟,他唇角勾起一丝妖孽的笑意,炽热的目光从她饱满的唇渐渐往下移动,最后定在了她胸前的那弯瑰艳弧度上,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有些小……”
叶薰浅抬眸,迎上他戏谑的眼神,如玉的脸瞬间黑透,“你无耻!”
“薰浅,你冤枉我,不是你自己说小的嘛!”
被心爱的女子冠以“无耻”之名,男子分外不满,竭尽全力为自己正名。
“我的意思是,我年纪小。”叶薰浅语无伦次地解释,谁知男子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见心爱之人容颜微红,他轻叹一声,将她圈入怀中,抚着她绸缎般光滑的秀发,郑重其事地说:“薰浅,你要快快长大……”
叶薰浅脸一红,“长大”二字实在是歧义得很……虽然她也想……
“我等你……嗯嗯……等你长大后再娶你……”祁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嗅着她发丝间暗藏的香,语气里包含着他的深爱、他的妥协、还有他的包容。
“三年。”叶薰浅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散发着淡淡的青莲香,她竖起三根手指,看着他眼睛,虔诚地说:“祁玥,三年可好?”
“好。”他点了点头,只要她答应嫁给他,哪怕是等待十年又何妨?
他知道,她的一个三年里,会发生很多事情,会有无数种让她离开他的可能,但他,就是愿意为了她等待、守候……
“祁玥,你可知三年里会改变很多事?”叶薰浅本以为祁玥至少要想一会儿才给出答案的,却不料他竟这般毫不犹豫。
“嗯。”男子的回答几不可闻。
她不解,继续问道:“那你还……”
不待她的话说完,他话音铿锵响起,掷地有声。
“薰浅,我会用三年的时间,告诉你,只有我才是你生命里最值得托付终身的那个男人!”
他的话就像是镌刻在大理石上的誓言,不论风吹日晒、电闪雷鸣,不论春去秋来、寒暑易节,都永不褪色!
落灵溪畔,她裙裾飞扬,娇颜如花,双臂从他腰侧穿过,在他腰后十指相扣,轻偎在他怀里,看云卷云舒、看花开花落、看风过树梢、看流水潺潺……
祁玥很喜欢她的亲近,漫漫长空,雁过无痕,两人相拥无言,刹那永恒。
叶薰浅在祁王府里待了一个下午,确切的说,是在祁玥的房间里待了整整两个时辰,看着天色渐暗,方才提出要回去。
祁玥并不勉强什么,他从书桌上取过盒子,递给叶薰浅,“送给你。”
“祁玥,你送我的东西够多了……”叶薰浅有些不好意思,不久前他送了她一对独一无二的耳坠,却被她不小心弄丢了一个,至今还在拓跋烈的手中,想到这,叶薰浅心中一计已成,她一定要拿回那只耳坠reads;王妃是只猫!
“不多。”祁玥不急不忙地打断她的话,如果这样就算多了,那日后可怎么办?他想送给她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叶薰浅嘴角弯了弯,好奇地将盒子打开,里边是一只通体透明的蚕,长得很漂亮,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好漂亮的小家伙!”
“你从哪儿弄的?”叶薰浅眼里闪耀着宝石般的光泽,显然是爱极了这冰蚕。
“嗯,路过珍宝阁,顺便拿的。”
叶薰浅,“……”
祁玥如此淡定的语气,让叶薰浅有那么一瞬的愕然,路过?顺便?怎么听他这话如此轻描淡写?
“祁玥,你别告诉我,它是天山冰蚕!”
“砰”的一声响起,叶薰浅阖上盖子,凤眸张扬着丝丝魅惑,冷光乍现的刹那间,祁玥笑意悠然,淡淡地点了点头。
叶薰浅倒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把这个消息完全消化,“你要天山冰蚕做什么?”
“送给你做食材。”
叶薰浅顿时无语凝噎,她就是做梦都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撅着嘴辩驳道:“我又不喜欢吃虫子。”
听到叶薰浅的话,祁玥的眸子顿时深邃如星空,这句话……对他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只因昨晚,在凤羽山庄,宫羽亲口所说。
他深深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心湖掀起了万千涟漪,薰浅……你究竟有多少过去……有多少秘密……
他曾动用影阁势力,仔细查过她的过去,无关紧要的事情倒是查出了一大堆,却怎么也查不出她和姑姑、和元洵、和元翰、和宫羽的关系……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手,在阻挡着他向她靠近!
“既然不喜欢吃,那就养着好了。”祁玥浅笑着说,脸上不露丝毫破绽。
“也对!”叶薰浅煞有介事地点头,不记得是听谁说过,这天山冰蚕可是个好东西,能解百毒来着,说不定哪天能派上用场,只是这样的念头只是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瞬,她神色一肃,“祁玥,不行!”
“为何?”
“珍宝阁失窃,现在宫里的人肯定都在寻找天山冰蚕,我若将它带在身上,岂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叶薰浅到底是冷静的、通透的,即使是好东西近在咫尺,也能保持清醒的头脑。
听到她这番话,祁玥眼里满是欣赏,果然是他看上的女人,看似单纯善良,实则心思缜密。
“薰浅觉得,这天山冰蚕会在你手中几天?”
她能够想到的事情,祁玥又怎会没有考虑到?他喜欢她、想要保护她还来不及,怎会伤害她?
叶薰浅看着祁玥,有些不解,经历了短暂的思考后,女子茅塞顿开,“你是说……宫羽?”
“不然呢?”祁玥一边给叶薰浅倒茶,一边给她分析,“我说了,取走天山冰蚕,不过是顺路。”
“你的意思是,真正想盗走天山冰蚕的人是宫羽?”叶薰浅没有忘记昨天傍晚,在那朦胧的烟雨中宫羽亲口对她说的话,他来到大齐,本就是为了天山冰蚕。
祁玥不语,叶薰浅已知他这是在默认,她从他手中接过茶杯,抿了几口茶水,过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这么说出云宫的那把火也是他放的?”
“除了宫羽的火凤诀,还有谁能用一把火将出云宫烧了一半?”
祁玥眼底浮现出丝丝赞赏之意,那是属于英雄的惺惺相惜,无关风月,叶薰浅听罢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串被宫羽修复好的宫铃,放在书桌上,“喏,你看reads;[综]贤妻良母。”
刹那间男子黑眸里闪现一道逼人寒光,他袖手轻挥,数十道风刃同时从袖口飞射而出,瞬间把宫铃劈成了十个碎片,比第一次劈成两瓣相比,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祁玥,你做什么?”叶薰浅发现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宛若水晶般的宫铃再次碎了一地却无可奈何。
“这是宫家的信物,我不许你拿着。”别扭的话从男子口中道出,让叶薰浅忍不住笑了,“你就是把他劈成一千个碎片,宫羽也有办法将它还原得完好无损!”
“叶薰浅,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祁玥没好气地瞪了叶薰浅一眼,如今他和她有婚约在身,她竟然还想着宫羽的宫铃,真是欠打!
叶薰浅朝着祁玥扮了个鬼脸,努努嘴道:“我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薰浅,我鲜见你对什么东西如此执着,这宫铃是其中之一,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祁玥的确是好奇了,想要迫不及待地从她口中知晓宫铃的事情,乃至她和宫羽的关系问题。
他知道,即使她不说,将来他也会知道,这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他更希望她能亲口告诉他!
因为,这代表信任。
男子眼中的殷切,并没有逃过叶薰浅的眼睛,她主动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温暖的手,然后摇了摇头,“祁玥,我也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为什么,如果她告诉祁玥那是一种感觉,好像扎根在心底很久的感觉……那么这个男人说不定又要胡思乱想了!
与其让他兀自烦恼,不如选择不说。
祁玥最终还是选择了包容,并没有勉强叶薰浅什么,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祁玥方才唤来青泉,让他亲自送叶薰浅回贤王府。
三人走在出府的路上,叶薰浅跑在前边东张西望,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青裳不由得偷偷一笑,揶揄着说:“等郡主嫁给世子,郡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叶薰浅敲了敲青裳的额头,两人在路上打打闹闹,祁玥虽然离叶薰浅足足有三丈之远,然而目光却从未从她身上离开过,青泉跟在祁玥身边,徐徐问道:“世子为何不亲自送郡主回贤王府?”
过去,他们只是很普通很普通的“朋友”,世子都会亲自送郡主回去,可现在,他们有了婚约,世子竟然反其道而行之,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听说宫羽在贤王府做客?”祁玥不答反问,眉梢微凝。
“是,宫少主是贤王府的座上宾。”青泉实话实说,宫家和贤王府交情不错,而且……过去十多年里,贤王爷和云侧妃可是一直将宫少主当做女婿看的,这会儿恐怕巴不得宫少主留宿贤王府,好和怜香小姐培养感情。
“薰浅的圣旨可是落在了王府里?”
“是,郡主忘记拿了。”青泉一板一眼地回答。
祁玥想到了那张被她随意丢弃在落灵溪畔的圣旨,望着她湖蓝色的背影,唇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你先送她回贤王府,等晚一点,本世子亲自将薰浅落在祁王府的东西送到浅阁,然后……嗯……顺便借宿一晚……”
“……”青泉被祁玥这句话雷得外焦内嫩,只觉头顶一片乌鸦飞过,话说世子……真的是郡主一不小心落下了圣旨,而不是您故意藏起来,不让她发现?
还顺便借宿?您确定您不是故意找理由好光明正大地前往贤王府,然后顺手推舟宿在郡主房里?
青泉无比仔细地观察祁玥的神情,然而他总是这般从容不迫,云淡风轻,哪怕天雷动四海惊天下倾也处之坦然reads;每天起床都看到自己在卖蠢。
“祁玥,你快点儿啊!”叶薰浅走到了祁王府的门口,方才发现自己已经离祁玥很远了,她转身,向他招手,隐约看到他在和青泉谈话,因为离得太远的关系,所以没有听清。
美人召唤,祁玥怎敢不加快脚步?不多时便走到了她面前,马车早已备好,他亲自抱着她上车,为她掀开帘子,容她进入,看着她坐定了之后,才对她说道:“薰浅,我还有事,今天不能陪你回去了。”
“没事,那你忙去吧,我又不是小孩子。”叶薰浅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她还没矫情到去哪里都拴着个男人!
祁玥眸子暗了暗,似乎有些失落,虽然他是故意不跟她一块儿回去的,但是在心里,他依然希望她会挽留几句……
叶薰浅坐在马车里,素手撩起半边窗帘,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祁玥目光柔软,不忘在她离开前叮嘱几句,“那薰浅,你要保重!”
“知道了知道了!”女子看似不耐烦地说,接着放下窗帘,青泉驾车而去,祁玥站在祁王府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方才离开。
祁玥的马车很是特别,行驶在路上,几乎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况且驾车的人是青泉,有些想闹事的人也是有贼心没贼胆,叶薰浅回到贤王府后,才发现大厅里坐满了人,该出现的不该出现的都汇聚在了厅中。
“薰浅,你也太不懂事了,怎能接了圣旨就往外跑呢?”贤王爷神色严肃,见叶薰浅傍晚才出现在贤王府中,不由得训了一句。
他不说这件事还好,一说叶薰浅才惊觉,自己把那张圣旨落在祁王府了,若是被有心人揪住了这件事不放,恐怕一个保管不利的罪名就又扣了下来。
叶薰浅暗暗心惊的同时,干脆顺着贤王爷的话继续说下去,“我这不是高兴坏了嘛!”
“哼,有什么好高兴好得意的!”叶怜香坐在云侧妃身边,脸色不好,和叶薰浅唱反调,“不过就是嫁了个短命鬼!”
她和叶薰浅一向不和,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一屋子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本郡主就算是嫁了个短命鬼,也好过某些人嫁不出去强!”叶薰浅丝毫不让,祁玥是不是短命鬼她不知道,但她听到叶怜香这样说他,心里很不舒服。
“你说谁嫁不出去了?”叶怜香被逼得炸毛,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指着叶薰浅反问道。
“谁应了就是在说谁!”
两人只要见面,就没有不吵的,贤王爷听得脑袋疼,“好了,都给本王住口!”
感觉到贤王爷语气中蕴含的不耐烦,叶怜香脖子缩了缩,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收敛了不少,却在兀自小声嘀咕着,叶薰浅也不在意,“如果没什么事情,本郡主先回房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贤王爷见叶薰浅转身,拍了拍桌子,几案上的茶水仿佛也察觉到了主人的怒意,纷纷溅出。
“父王对薰浅又是何种态度?”叶薰浅脚步顿了顿,扭过头,看着贤王爷,反问一声。
贤王爷从叶薰浅那清澈的眼神里看到了讥诮和讽刺,不由得想起了这些年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才长舒一口气,“薰浅,你就要出嫁了,不能再这么任性reads;一路狂战!”
“父王这话错了,请问父王,薰浅何时任性过?”
“私自出府、私会男子、与男子私相授受,这不是任性是什么?”贤王爷是贤王府一家之主,该有的手段自然是不会少,再加上云侧妃和叶怜香巴不得将和叶薰浅有关的事情都捅到他那里,因此,他想不知道都难!
“私相授受?”叶薰浅冷笑,声调一扬,她款款走向大厅中央,步步生花,宛若盛世里开放的牡丹,端庄大气,叶怜香咬着嘴唇道:“祁世子送你衣裳、耳坠……”
每一次,叶薰浅两手空空出门,最后总是满载而归,这样的事情在一个多月里已经上演了很多次,叶怜香看得眼红,多方打听才知道是祁玥送她的,从绫罗绸缎到胭脂水粉,从名贵首饰到珍惜药材,应有尽有,除了贤老王爷从她那讨了一枚千年赤参之外,叶薰浅全数收入浅阁,当做私产。
云侧妃和叶怜香没分到一杯羹,自然心生不满。
“祁玥是我的未婚夫,我接受他的馈赠,有什么问题吗?”叶薰浅掀唇一笑,慢悠悠地反问,见叶怜香一脸不甘心,于是继续加把火,“别说是衣裳首饰,就是他的人,我也照收不误!”
“叶薰浅,你要不要脸?”叶怜香在贤王爷和云侧妃的纵容下再怎么骄纵任性,也不过是个闺中少女,听到叶薰浅那后半句话,脸都红了。
“这跟要不要脸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是我的!”叶薰浅靠近叶怜香,一字一句,都宛如刀子刺进叶怜香的心。
叶怜香前脚才被宫羽退婚,叶薰浅后脚就被赐婚许给祁玥,这样强烈的对比,让叶怜香恨极了叶薰浅,她看着叶薰浅那张越发清丽的容颜,扬起手,想要扇花她的脸,可中途却被叶薰浅握住,然后轻轻一推跌倒在了地上。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快得让云侧妃来不及阻止,“郡主,怜香是您的妹妹,您怎么能推她呢?”
“怜香,你怎么样了?有没有伤到哪儿?”云侧妃心急如焚地跑到叶怜香身边,扶起她,查看伤势。
“只许她扇我耳光,不许我推她?云姨娘,本郡主没有以德报怨的好习惯!”
叶薰浅的话,在气氛沉重的大厅里响彻而起,当着贤王爷的面警告这母女二人,贤王爷脸色阴沉着,瞥了一眼委屈的叶怜香,“好了怜香,薰浅是长姐,你怎能不尊长姐?”
这种象征性的训斥,无关痛痒,不过是贤王爷做给她看的,叶薰浅不稀罕,也不想在这里浪费唇舌,干脆离开,谁知还没有走到门口,就碰到了捕风堂的侍女绿萼,“郡主,您回来啦?”
“嗯。”叶薰轻应一声,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一家三口”,准备从绿萼身边擦身而过,可下一秒却被绿萼拦住了去路。
叶薰浅挑了挑眉,挡她的道?捕风堂的侍女胆子还真不小!
“郡主恕罪,奴婢是来请郡主去捕风堂的。”
这话一出,贤王爷、云侧妃和叶怜香的视线顿时交汇在了叶薰浅身上,过了一会儿,贤王爷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向门口,“父王他……怎么突然要见薰浅?”
“回王爷的话,老王爷说好几日不见郡主,甚是想念。”绿萼几乎不用想,便可以很好地应付贤王爷,足见其平时功夫深。
“我也想念爷爷了。”叶薰浅莞尔一笑,那个糟老头儿是她来到这个世上见过的最可爱的人,赋予了她亲情的温暖。
“郡主请随我来reads;苍生可逆。”绿萼跟贤王爷和云侧妃打了个招呼后,便给叶薰浅引路,向捕风堂里走去。
捕风堂位于贤王府北面,虽然幽静,却不会让人觉得阴森,简言之,这里正气充足!
橘黄色的光芒透过窗纸,投射在草地上,夏夜里萤火点点,分外温馨,叶薰浅跟随绿萼走到门口,绿萼敲了敲门,“老王爷,郡主到了。”
“臭丫头,你还不给我滚进来!”
叶薰浅、绿萼,“……”
贤老王爷中气十足,没有半点老态龙钟的样子,皎洁的月光打在叶薰浅的身上,在木墙上投射出一个窈窕的影子。
“爷爷!”叶薰浅一边用力推开门一边扬着笑脸,走进屋子。
贤老王爷躺在床上,见叶薰浅活蹦乱跳的,顿时松了一口气,“臭丫头没良心,都不来看我!”
“我这不是来了嘛!”叶薰浅从床边几案上端起茶水,坐在了他床边,亲自奉茶,贤老王爷脸色稍稍一缓,接过茶水,慢慢地喝,他一边喝水一边看着叶薰浅,某女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歪着脑袋,欣赏墙壁上的画,躲避他锐利的眸光。
“臭丫头,让你奉个茶,你也这么不乐意!”
“爷爷,你冤枉我,我哪儿有不乐意!”叶薰浅揪着老头子的衣袖,嘟着嘴,抱怨着,“我分明就是十分乐意,非常乐意好不好!”
“哼,油嘴滑舌!”贤老王爷将空茶杯塞给叶薰浅,叶薰浅将茶杯放回原处后,方才替自己开脱道:“爷爷,我油嘴滑舌都是跟祁玥学的,要怪你怪他!”
“你怎么就不跟那小子学学人家的学问?尽学这些没用的!”贤老王爷嗤之以鼻,捏了捏叶薰浅的鼻子,语气严厉,可眼神却写满了慈爱。
“我都是第一闺秀了,还学什么学问?”叶薰浅十分无耻地说,她第一次觉得,这第一闺秀的名号不错,至少免去了她很多念书的时间。
“你那第一闺秀,就是个书呆子!”贤老王爷毫不客气地戳破叶薰浅眼里冒出的得意泡泡,很不给面子的说。
叶薰浅碰了一鼻子灰,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然后撅着嘴嘟哝道:“死老头儿,有你这么说你孙女儿的吗?我有这么差吗?”
贤老王爷揉了揉叶薰浅的头发,凝视着她越发美丽的容颜,长叹一声,戎马半生的手轻贴在她肩膀上,语重心长地问:“丫头,真的想好了吗?”
“嗯?”叶薰浅下巴微微抬起,眼里闪现一丝不解,贤老王爷让叶薰浅靠在他手臂上,徐徐解释,“真的想好了要嫁给祁王府那小子?”
“爷爷!”叶薰浅脸色微红,跺了跺脚,嗔了一声,属于女儿家的羞此刻在她脸上显露无遗,在贤老王爷眼中,叶薰浅就是个没有爹娘疼爱的孩子,一转眼,十年匆匆而过,她已经由当年的那个小不点儿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少女。
“你喜欢他?”贤老王爷只当自家乖孙女儿脸皮薄,不好意思回答嫁人不嫁人的问题,于是换了一种方式问。
叶薰浅在外人面前一向是胆大心细,没脸没皮,可在熟悉的、亲近的人跟前却没那么坦然了,尤其是在谈论和她自己有关的事情的时候,她低着头,小声地回答,“嗯嗯,有点儿……”
“确定只有一点儿?”
“当然了!”
因为贤老王爷的不完全相信,叶薰浅猛然抬头,大声回答,仿佛想要用自己的声音掩盖内心那份最真实的情感,贤老王爷活了这么一把岁数,怎会被叶薰浅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所迷惑?
“丫头,你忘了他吧……爷爷会给你找更好的reads;修真女配的作弊人生!”
这偌大的贤王府中,叶薰浅是贤老王爷最在乎的人,有关她的幸福,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不敢出丝毫差错,他庆幸,他家薰浅丫头只是喜欢小祁一点点,而不是深爱!
“为什么?”叶薰浅脸上的笑容一收,脸上满是严肃。
她以为老头子会满心欢喜地祝福她,恭喜她这个齐都第一扫帚星终于有人要了,却没想到……
“丫头,别问好吗?”老人的话透着关心,饱经风霜的脸上刻画着惋惜与遗憾,他何尝不喜欢小祁?只是他不敢拿薰浅的幸福去赌……
摇晃的烛光下,女子眼里写满了坚定。
“爷爷,是你让我不要和祁玥好的,可你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要这样不明不白地忘记他!”
叶薰浅摆明立场,如果没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她绝对不会妥协!
贤老王爷凝视着叶薰浅,眸光复杂至难以言传,仿佛要透过她这张脸,回忆追念往昔岁月,就在此时,叶薰浅的脑海里鬼斧神差似的浮现出了几日前宴会上的情景,那曾被她抛诸脑后的事情再次被她想起。
“是不是祁玥他半年后……会死?”
叶薰浅声音颤抖,艰难地问,老者短暂的沉默,给了她重重一击。
“丫头,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何必问我呢?”
不论十年风云变幻,物是人非,贤老王爷看着叶薰浅的眼神纵使蕴藏着无限的怜惜和疼爱,看着她难过伤心,他心里又怎么可能会好过?
老者的眼神,宛如平湖秋月般宁静,叶薰浅葱白的手指像是被月光浸染过一般,指尖微凉,死死地捏着温暖的瓷杯,“爷爷,为什么拓跋烈说祁玥只有半年的时间?”
短短一日,她所承受的打击,已经够多,既然风雨已经来了,那就不妨来得更猛烈些吧!
贤老王爷眸光深邃,让叶薰浅靠在自己臂弯里,那些久远的往事浮上心头,他长叹一声,“小祁在娘胎里就受到了诅咒,他活不过十八岁……”
叶薰浅听清了贤老王爷的每一个字,只觉得浑身冰凉,在现代时她有听说过很多奇能异术,其中就包括诅咒之术,只是从来没有见过。
“难道就没有解法吗?”
“有!”贤老王爷重重地说,让叶薰浅在一片烟茫里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却在下一秒,回归地狱的冰冷,“只是,从来没有人成功过。”
“月族冰火两重天,将与生俱来的生死咒剥离,受烈火焚身之痛与万年寒潭之苦。”贤老王爷眼里闪现一丝不忍,但更多的是悲怆,生死咒是巫族重咒,哪怕是将下咒之人诛杀都无济于事。
除此之外,别无它法。
叶薰浅无需真切体会,便已能感受到其中的凶险,她记得那一晚,她和他拉钩,他说会陪伴她百年,不让她孤独在世,难道说早在那个时候,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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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扑倒美世子!
说好了明明只是喜欢他一点点的,可现在,夜风袭来,那幽幽晃晃的烛火却在她眼角上折射出了万千光影,恰在此时,门上传来的绿萼的叩门声。% し
“老王爷、郡主,祁世子来了。”绿萼简明扼要地将自己要说的话告知两人,尤其是在发现叶薰浅脸色苍白的瞬间,她怔了怔。
贤老王爷轻拍叶薰浅削瘦的肩膀,缓缓道:“去吧。”
叶薰浅点了点头,从床上起身,向门外走去,她身后的绿萼见状来到床边,伺候贤老王爷起身,“老王爷,都告诉郡主了?”
“孙女儿长大了,由不得爷爷了……”贤老王爷直起身,左臂从右侧肩膀上穿过,捶了捶自己的后背,他都躺在床上装病那么多天了,如今叶薰浅终于躲过联姻漠北的倒霉事,他自然也不用再装下去了。
“依奴婢看,郡主是懂事了,不用爷爷操心啦!”绿萼笑盈盈道,她在贤老王爷身边伺候了十多年,主仆关系一直很好。
“你这丫头!”贤老王爷乐呵呵地笑着,等穿好衣裳后,走到门口,遥望满天星河,忽然出声问道:“那慧灵老头儿出关没啊?”
“昨日就已经出关了,还派人到捕风堂请老王爷去灵泉寺品尝绿豆凉糕呢!”绿萼想起昨天的事情,一一告知贤老王爷,她昨天没说,一来是忘记,二来即使是记得也没用,因为老王爷“病”着,不能离开贤王府。
“那老头儿就喜欢摆弄这些小点心,你去告诉他,我明天就去他那素风堂溜达一圈。”贤老王爷乐呵呵地说,不知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叫住了刚要离去传话的绿萼,“前些日子小祁和薰浅可是去了灵泉寺?”
“是啊,老王爷您忘了,那天是乞巧节,不止郡主和祁世子,就连六公主、怜香小姐也去了!”绿萼柳叶眉微微挑起,将乞巧节那日的情形告知贤老王爷。
“奕彤那丫头给薰浅留下的生死签和姻缘签可有被取走?”
“不曾,那日慧灵大师在闭关,所以世子和郡主并未见到大师。”绿萼眉心一凝,过了片刻,那聚敛的眉方才舒展开来,原来老王爷是担心这个!
“告诉慧灵那老头儿,如若小祁和薰浅再去,就告诉他们,签子弄丢了。”
绿萼,“……”
许久,她才支支吾吾问道:“老王爷,这签子弄丢一说,骗骗郡主也差不多,您觉得能糊弄得住祁世子么?”
“那就让那老头儿自己想办法糊弄过去,反正不能让薰浅拿到生死签!”贤老王爷的决心十分坚定,他好好的一个孙女儿,他只盼她什么都好好的,再也不想让她经受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苦了。
“奴婢知道,这就去灵泉寺!”
绿萼步履轻盈地离开,此刻天已黑,但她却没有半点惊慌,仿佛深夜出行对她而言早已习惯到了不能再习惯。
夜幕深深,万里苍穹,银河横亘,星光点点。
叶薰浅踩着细碎的月光,向浅阁走去,虽然绿萼没有说清楚祁玥在哪里等她,但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不会在会客厅,只会在她的浅阁里等候。
一路上,叶薰浅脑海里回放的都是方才在捕风堂里贤老王爷语重心长的话,越是靠近浅阁,想到离他越来越近,她的心就越是忐忑,脚步微乱,连自己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浅阁都不知,直至撞到面前一堵墙,她如梦初醒,耳畔随即传来了男子温润的声音,“薰浅,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她猛然抬头,他的笑容是如此的光风霁月,可令大地春回,他有力的臂膀勾住她的腰,两人靠得很近,几乎贴在了一块儿,他温暖的手抚上她的额头,“疼吗?”
叶薰浅摇了摇头,凝视着他,却不说话。
两人对视良久,他亲了亲她的眼睛,轻柔到了极致,却在她眼角感受到了那微湿的咸意。
“薰浅,你有心事。”他注视着她,全神贯注,仿佛这一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她的影子。
这一次,叶薰浅没有否认,她足尖轻踮,察觉到她的意图,他倾身低下头,让她在他唇边留下一个浅浅的吻。
蜻蜓点水,浅而甜蜜。
“祁玥,为什么不告诉我?”叶薰浅浓密的睫羽被他吻湿了,向上一翘一翘的,迷人到了极点。
祁玥墨眸幽深,仿佛永无尽头,他手背青筋凸起,似是不安,又好像在隐忍着些什么,叶薰浅的眸光专注在他如诗如画的脸庞上,款款道出三个字:“生死咒。”
刹那间,他高大伟岸的身躯颤了颤,从她口中听到“生死咒”这三个字,他能够了解的信息已经够多了……
“薰浅……”他拥她入怀,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了身体里,和她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爷爷说的。”叶薰浅不抗拒他的拥抱,小脸埋在他胸前,低声说道。
祁玥想起了不久前在捕风堂贤老王爷对他说的那番话,每每子夜时分,一人独眠之际,他总是会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个问题,这是他不得不去面对的问题,只要与她在一起,他便无从逃避。
“我不想让你担心。”祁玥将脸贴在她如瀑的秀发上,闷闷地说。
“可是你已经让我担心了!”
叶薰浅双手贴在祁玥心口处,撑开自己和他之间的距离,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
祁玥心里自责与甜蜜共存,她在担心他,这是不是证明她心里有他,她在乎他?
“以后不会了。”祁玥保证道。
叶薰浅脸色缓了缓,和他牵着手,向浅阁里走去,柔和的珠光下,她忽然出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来贤王府做什么?”
“你把东西落在祁王府了,给你送过来。”祁玥将玉轴圣旨、匕首还有天山冰蚕一并递给叶薰浅,若不是亲眼所见,叶薰浅还真不愿意相信自己丢了那么多东西在祁王府,她本以为只是那张圣旨仅此而已。
叶薰浅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将圣旨丢到桌子上,至于天山冰蚕,则暂放在自己的梳妆台上,祁玥看着她在屋子里忙碌着,却没有打扰,他喜欢看着她做事时的模样。
等叶薰浅将东西各就各位后,方才发现窗台飘进了丝丝细雨,她来齐都已经一月有余,对这里堪比雾都伦敦的天气早已习惯,前一刻还月明星稀,后一刻就春风化雨……
祁玥墨眸里闪过一丝光亮,别有深意地赞了一句,“都说好雨知时节,本世子原本是不信的,如今看来,诚然如此。”
“祁世子,这可不符合您心系苍生的风格啊?东南的水患好像还没解决好呢!再来一场雨,岂不是雪上加霜?”叶薰浅撇了撇嘴,反问道。
祁玥嘴角往上一扬,按住了她的肩膀,两人在床边坐了下来,他凝视着她黑宝石般的眸子,缓缓道:“薰浅,我若心系天下苍生,那么此生,我愿你,只心系我一人。”
“那你呢?”叶薰浅低着头,不去看他灼灼的眼神,她悄悄地问。
“天下苍生,不及薰浅一人之重。”祁玥伸出手,将她揽到了自己腿上,他祁王府世世代代挂念天下苍生,可是结果呢?父王母妃一朝身死,而他身中生死咒……
叶薰浅嘴角上扬,却不忘打击祁玥,“你的意思是,我变胖了?”
“变胖了好!”祁玥捏了捏叶薰浅脸,褪去了孩童时代的婴儿肥,下巴变尖了,还未及笄,便已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大齐第一美人杜若,和她比起来,温秀婉约有余,却少了她独有的那份英气与贵气!
“好什么?吃得多,浪费粮食!”叶薰浅食指戳了戳祁玥的心窝,撅着嘴反驳。
“祁王府养得起你。”祁玥蹙了蹙眉,生怕叶薰浅为了身材不肯多吃饭似的,他和她还有三年之约,他可不希望她三年后还是这般娇小,“薰浅,你要多吃点,这样才能快点长高、长大!”
“祁玥,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养女儿?”叶薰浅偷偷地瞅了一眼身边的男子,直接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吐槽道。
他这话,可不就是像父亲对女儿说的么?
不提“女儿”这个敏感的词便罢,一说起这个,祁玥眼睛都亮了,他宽厚的大手轻贴在她柔软的腹部,“薰浅,以后我们生个女儿,肯定长得像你。”
叶薰浅耳根一热,用力地踩了祁玥一脚,然后如坐针毡一般从他腿上起身,“什么生不生的!要生你自己生去!”
她丢下这么一句话后,便径直跑到了窗前,试图让那夜晚的凉风驱散她自耳根蔓延至脸上和颈窝的燥热。
夏夜的雨在晚风的吹拂下飘进窗口,叶薰浅将手伸出窗台,看着那丝丝细雨落在她玉白的掌心,祁玥轻轻扯了扯嘴角,随即跟上,从她身后将她搂入怀里,“薰浅,夜深了,你还不休息?”
“我不困。”叶薰浅背对着他,脸上还泛着些许红晕,左顾而言它,祁玥眸光低下,从她红丹丹的耳根掠过,眼里写满了意味深长。
过了一小会儿,叶薰浅打了个哈欠,她眼皮向下垂了垂,祁玥所有的注意力都停留在她身上,怎会看不出她的疲倦?
他伸手给她揉太阳**,为她舒缓整日的疲惫,“薰浅,困了就歇下吧!别太累了!”
说罢他扶着叶薰浅向她房间里的那张象牙床走去,叶薰浅扭头看着她,声音几不可闻,“嗯。”
她的房间本就比较宽阔,从窗台到床边有一段距离,祁玥瞧了一眼窗外尚未停歇的雨,脸上浮现出淡淡的遗憾,“薰浅,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没事,从浅阁到大门口,可以沿着回廊一路前行,不会被雨淋到,等到大门口,撑着伞走几步路,进入马车后就不会被淋到了。”叶薰浅实事求是地说,为祁玥排忧解难。
祁玥听罢眉头蹙了蹙,似乎对叶薰浅这般解决之道非常不满意,叶薰浅坐在床边,看着他,“有什么问题吗?”
“薰浅,我小时候伤了腿,一到阴雨天就容易疼……”祁玥可怜巴巴地说,墨眸里写满了希冀。
叶薰浅将信将疑,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湿关节疼痛?他的腿怎么样她无从得知,不过从他偶尔坐轮椅这件事看,恐怕有几分是真的。
“那你就更应该火速赶回祁王府了?”叶薰浅拧着眉毛,话语严厉,祁玥怔了怔,有些不解,薰浅不是应该顺水推舟说让他暂住浅阁一晚么?
不待祁玥想明白,只听叶薰浅继续道:“你的腿有旧疾,就应该让药老时时刻刻在身边,以防万一,祁玥,有病就得治,你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祁玥,“……”
他什么时候成了讳疾忌医的病人了?
“可是薰浅,现在天依旧黑透了,伸手不见五指,我怕马儿会看不清回祁王府的路,到时候迷路了就不好了。”祁玥眼珠子一转,连他祁大世子的御用坐骑汗血宝马都被拿来充当挡箭牌了。
贤王府门口的某只汗血宝马若是听到了他这句话,恐怕就要仰天长啸了,它的眼睛好着呢!别说是将世子送回祁王府,就是带着他往整个齐都城转三圈都不会迷路!
叶薰浅凤眸里闪现一丝狐疑之色,半晌,她皱了皱眉眉道:“祁王府的马这么差劲?”
“是啊,差劲死了。”祁玥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绝对一流,撒起慌来面不改色,说得跟真的一样。
某汗血宝马再次华丽丽地打了个喷嚏……
叶薰浅坐在床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到雨有停的迹象,不仅如此,还下得越发大了,那从屋檐上积聚形成的雨宛如珍珠般掉落,打湿了窗台。
“夏鸢,给本郡主把所有的窗子全部关起来!”叶薰浅探着脑袋,对着正在外边做刺绣的夏鸢吩咐一声。
夏鸢听罢,立刻放下手中的刺绣,走了进来,见祁玥仍然没有离开,一边走向窗台,一边低头偷笑,“郡主,依奴婢看,不到三更,恐怕这雨是停不下来了!”
“把厢房收拾出来,给祁玥住!”叶薰浅毫不犹豫地说,她还没有狠心到让祁玥冒着雨赶回祁王府的地步,爷爷的话言犹在耳,他身体恐怕真的不是很好……
夏鸢悄悄地看了祁玥一眼,然后迎上叶薰浅的眸光,“只是郡主,这恐怕……不太好吧?”
虽然世子才是她正儿八经的主子,但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她若是不心向郡主,那么过不了几天,郡主定然会怀疑到她的身份,一旦被识破了身份,以后替世子做事可就更难了!
“没什么不好的!”叶薰浅不是迂腐之人,厢房和她所居住的正房隔着一道墙,若是在现代,就好比酒店里的两个相邻房间一般,“祁玥,浅阁不比你的清莲小筑,你就将就一晚好了。”
“薰浅,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祁玥靠近叶薰浅,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的吻。
叶薰浅伸出手,圈着他的腰,淡到极致的青莲香气总是能够带给她无限的宁静与祥和,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也会贪恋着属于男子的味道。
外边的雨还在继续,两人相依相偎,静默不语,任时光从身侧悄悄溜走……
过了一会儿,叶薰浅才松开手,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他,“祁玥,时候不早了,你先歇下吧!”
“好。”祁玥点了点头,替叶薰浅将额前的一缕发撩至而后,想起叶薰浅在清莲小筑睡觉时总是喜欢踢被子,他忍不住叮嘱道:“薰浅,晚上记得盖好脚丫。”
叶薰浅俏颜一红,她自己的坏习惯她怎会不知?只是被祁玥以这般关心的语气说出,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女子低着头,小声地应下了,“嗯。”
祁玥这才转身向厢房的方向走去,叶薰浅坐在床边,双手掌心贴在床上,身体与水平线倾斜成一百二十五度,目视着他离开的背影,一颗心渐渐安定了下来。
琼华捧着洗漱的温水走进卧室,叶薰浅简单地梳洗一番,换上棉质的白色睡袍,一阵风吹过,她纤长而笔直的腿若隐若现,更添别样风情。
掀开薄被,和衣躺下,闭上眼,耳畔响起的不再是那听了十年的宫铃声,取而代之的是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像是一串串音符,从她的心田流淌而过。
两人所住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近在咫尺,似乎还能感受到属于彼此的气息。
雨落川下,五更将至,叶薰浅在一片浑浑噩噩中醒来,她闭着眼睛,凭感觉离开房间,走到了外阁盛放茶水的桌子旁,手往桌子中央摸了摸,熟练无比地拿起水壶,倒入杯子,精准无误,明明是伸手不见五指,可她的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缓,仿佛在深夜中看清了一切。
女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缓解口渴的感觉,而后扔下杯子,揉了揉眼睛,抹黑返回,走了许久,来到一扇门前,感受着门上的雕纹,她咂咂嘴,嘟哝了几句,“咦……我出来时好像没关门呀……”
昨夜本就睡得有些晚,现在的她只想继续睡,像猪一样睡觉!
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虚掩的门推开,走了进去,恍惚中好像看见了一张平整而宽阔的床,和她的象牙床截然不同,可现在她根本不想去深究这些,反正浅阁的一切都是她的,她睡哪里不可以?
半梦半醒中的叶薰浅抹黑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床上,然后抢过被子,覆盖在自己身上,被子很柔软很温暖,她觉得十分舒服,美中不足的是,这张床没有她房间里那张柔软!
某人翻来覆去,试图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异常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丝丝熟悉的味道,她仿若在梦中呓语一般喃喃道:“唔……我怎么觉得好像闻到了祁玥的气息……”
可惜她的声音很小,而且不清不楚,被“骚扰”的祁玥只听到他的名字从女子口中飘出,心中一阵欢喜,正准备为她盖好被子,谁知她一条腿往他腰间一压,手臂搂上了他的脖子,黑暗中祁玥的身体顿时僵硬了,他的墨眸在夜色里灼热逼人,多年来早已养成的平稳呼吸在这一刻乱了……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想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她不在他身边的夜里,他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的温暖、她的柔软、她的甜蜜……
他一动不动,可她却在不断地撩拨着他,身体因为她亲昵的触碰愈发敏感了起来,雨渐渐停了,却依旧听到那滴答滴答之声,祁玥低低一叹,捻起薄被的一角,轻扯而过,盖在交缠的两人身上。
大概是觉得这个姿势分外舒适,原本动来动去的叶薰浅顿时安分了下来,呼吸渐沉,继续开启了一场美梦之旅。
他的视力是何等的明澈?哪怕是在黑夜里也能用视线描绘出她玲珑的轮廓,此时的她,酡颜微红,气息温暖,于他而言,当真是软玉温香抱满怀,他的手抚上了她的红丹丹的小耳朵,轻言轻语,也不管她是否真的听见。
“薰浅,以后你的浅阁不许住别的男人……”
若不是在此“借宿”一晚,他还不知道薰浅有半夜窜门的“好习惯”,今晚也就罢了,她跑到了他的床上,若是换成是别的男人……只要一想到叶薰浅会像现在这般对待其他男人,他的心就揪得慌。
后半夜,浅阁厢房中的两人,一人睡意正酣,一人全无睡意……
到了清晨,夏鸢按照祁玥多年来的生活习惯,准点将洗漱用的温水端进屋子里,却看到了自家世子被郡主压在了身下的劲爆画面,她惊得差点叫了出来,却被祁玥一记凌厉的眼神止住了,“出去。”
“是,奴婢这就出去。”夏鸢压低声音,生怕吵到叶薰浅睡觉一般,接着放下手中的东西,滚得比圆球还快。
祁玥惜字如金,丝毫不担心夏鸢会到处乱说什么,他祁王府的侍女知进退明得失,不该说的话自然不会说。
夏鸢离开厢房后,在院子里练剑,过了不久就遇到了琼华,两人开始攀谈了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我刚才去郡主的房间,竟然没有看到郡主的影子!”琼华收下手中的木剑,有些不解地说。
夏鸢咽了咽口水,倾情演绎天真无知的侍女形象,“呵呵……郡主喜欢将浅阁里的房间全都睡一遍……”
“这倒也是。”琼华点了点头,算起来,叶薰浅在她自己的房间里睡的次数还真不多……
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琼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些惋惜道,“这么好的清晨,郡主不早起还真是有点可惜呢!”
话锋一转的瞬间,某处厢房里女子之声婉转乍现——
“祁玥,你怎么跑到了我的床上?”
琼华脸上的笑僵硬了,夏鸢羞得捂住了脸,傻傻望着天空,来一道闪电劈死她吧!
厢房之中,祁玥清浅一笑,他的从容淡然与叶薰浅的一惊一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子慢条斯理地整理身上的衣裳,叶薰浅如遭雷劈,愣在了原地,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将纽扣一颗一颗地扣上,他的动作极慢极慢,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想要将一瞬的美好定格成刹那的永恒。
“薰浅,这好像……嗯嗯……是我的房间……”祁玥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眼前惊魂甫定的女子,道出真相。
叶薰浅眼珠子一转,这才将屋子里的陈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的确和她房间里的摆设相差甚远,她顿感一阵头痛,扶额恨天,看祁玥那无比欠扁的笑容,气急道:“我走错了房间你为什么不叫我?”
“本世子为何要叫你?”
“你……”
“薰浅,这浅阁的一切都是你的,你选择睡哪个房间是你的自由,而我……是客,身为客人,自当客随主便。”祁玥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说辞再次让叶薰浅无言以对。
女子咬了咬唇,过了半天才悠悠问道:“难不成被我压了一晚上你不难受?”
祁玥不由得笑出声来,“的确难受,难受极了。”
难受得想要将她吃拆入腹,半点不剩!
“那你还……”
三个字从她唇畔飘出,后面的话尚未说出口,叶薰浅便意识到了自己这句话的歧义,她的脸倏然红了。
“还什么?”祁玥瞧着她那羞恼的模样,打破砂锅问到底。
叶薰浅无比幽怨地瞪了他一眼,闭口不言,和祁玥讨论这个问题,到了最后吃亏的肯定是她自己!
“薰浅,你是我最甜蜜的负担,即使被你压着,我也甘之如饴!”
甚至……求之不得……
因为他直白的话,她的呼吸更快了几分,祁玥脚步轻移,渐渐靠近她,一边为她整理滑落香肩的睡袍,一边在她耳侧小声道:“这衣裳……很好看……”
叶薰浅眸光一低,立刻闪到了一边,将松松垮垮的睡袍穿好,侧对祁玥,神色别扭,“祁玥,你别看了!”
“薰浅,这里只有你和我,我不看你看谁?”
“看你自己!”叶薰浅浩毫不犹豫地为他解答。
“我熟悉我自己,无需多看。”祁玥薄唇便挂着丝丝笑意,此刻的叶薰浅,在她眼中,宛若一只害羞的折耳猫,他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入怀中,“薰浅,你再不回房恐怕整座院子的人都知道你昨晚宿在我的房间里了……”
叶薰浅,“……”
“虽说我们有婚约,不过凤凰尚且惜羽,更何况是我的薰浅呢?”祁玥知道叶薰浅的房间和他现在住的厢房仅有一墙之隔,因此轻车熟路地将她送了回去。
他爱惜她的名声,他不要她和他不明不白地在一起,他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是明媒正娶洞房花烛!
好在叶薰浅不拘小节,在祁玥给她梳头的时候,她不断告诉自己,睡了也就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没睡在一起过!
在清莲小筑里、在灵泉寺清苑中,他们不都睡在一块儿么?反正他又不能对她做什么!
想到这,叶薰浅释然了,脸上的笑容愈发迷人,晃了祁玥的眼。
就在这个时候,琼华站在门口扣了扣门,叶薰浅听力极好,记忆力更好,只需要听这叩门声的频率的音调就能判断来者,“琼华,什么事?”
“宫少主给郡主准备了早点。”琼华手中提着个食盒,微笑着对叶薰浅道。
叶薰浅回想起自己在凤羽山庄吃饭的那个傍晚,宫羽的手艺确实很好,她莞尔一笑,“拿进来!”
祁玥一听,嘴巴都扁了,眼看着琼华慢慢逼近,他霸道地从琼华手中接过食盒,然后打开,里边是一盅小米粥,闻起来很香,“薰浅,我昨晚被你压了这么久,肚子都饿了,这碗小米粥就给我填肚子好了。”
说罢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往自己嘴里送。
琼华瞠目结舌,叶薰浅脸色一黑,径自走了过去,揪着祁玥的耳朵,磨了磨牙,“祁世子,你是饿了八辈子吗?”
八辈子都不止!
祁玥如是想着,他还得等她三年呢!
这三年里还不知道会有多少男人对她大献殷勤,他焉能不辣手摧花?如若继续放任,到了最后,她身边就要开满桃花了!
“薰浅,我是在以肚子饿的名义替你以身试毒,这万一粥里有毒,我先吃了,那便能让你少受点苦了,你说对吗?”祁玥眨着眼睛,吃了一口又一口,最后把这盅小米粥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
叶薰浅看着祁玥那得意的神情,想起了当初在长宁宫时,他也是这般抢去她的吃食……
女子到底有着一颗七巧玲珑心,不多时便想明白了,她美丽的睫羽轻轻颤动着,眸子里缀满了宝石般的光泽,“祁玥,你该不会是吃醋吧?”
祁玥怔然,尤其是在看到她眼底那抹惊艳的戏谑之时!
“薰浅,这小米粥里没有醋。”
纵然被心爱之人拆穿,祁玥也依旧处之泰然,宛如亘古已存的山川一般经历万年沧海桑田依然棱角分明。
“可我嗅到了醋的气息。”叶薰浅红唇掀起丝丝动人的笑意,足以勾魂夺魄。
祁玥隐于银锦华袖中的手动了动,他眸光一转,飘向窗外,但见一抹比天山冰雪还要无暇的男子正一步一步走来,于是唤着叶薰浅,“过来。”
女子岿然不动,祁玥唇角勾起,扬起一个浅淡的笑容,向她招手,再次出声,“薰浅,听话,过来。”
“不去!”
“你不是饿了吗?”
祁玥使出杀手锏,叶薰浅这才走了过去,行至男子身边,却被他抱了起来,她坐在他腿上,心中蔓延起丝丝担忧,“祁玥,你快放开我,你的腿不是落下了病根么?”
她记得,他昨晚说过,他小时候伤过腿,后来一遇到阴雨天就容易疼……
“只要你不动,我的腿就没事。”祁玥舀起一勺小米粥,往叶薰浅樱桃小嘴里送。
于是,浅阁之内,风华绝代的男子亲自给怀中心爱之人喂食的画面在宫羽的眼前徐徐铺开……
叶薰浅张开嘴,将祁玥送到嘴边的东西吃进肚子,她没道理跟好吃的东西过不去!
“叩叩叩”的三声响起,叶薰浅扭头向门口看去,宫羽依旧是一身雪白,仿若万年不变的冰雪,在见到祁玥和叶薰浅如此亲昵之态时,他脸色无异,轻唤了声“浅浅”。
“祁世子也在哦。”
宫羽的语气总是这般淡然,明明身在凡尘,却总叫人听出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本世子在浅阁做客。”祁玥放下手中的勺子,停止给叶薰浅喂食,惹得女子一阵不快,不满道:“继续。”
“好,都听你的。”祁玥伸出手,给她擦拭嘴角边的汤渍,眼里满是宠溺。
夏鸢和琼华站在一边,看着这屋子里两男一女的格局,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少顷,叶薰浅的肚子没那么饿了,她眼睛弯了弯,对宫羽问道:“宫少主有什么事吗?”
“来借祁世子冰蚕一用。”宫羽倒是坦白,连平时见面的寒暄都免了。
祁玥瞥了他一眼,语话莫名,“宫少主倒是不客气。”
“本少主和浅浅自是不需要客气的。”
宫羽笑意清淡,祁玥眸光深如古井,明明是如此风华绝世的两人,几句简单平常到不能再简单的话,却生生叫人听出了硝烟与战火的味道!
“而且,祁世子一定会借不是吗?”宫羽笑眯眯地说,若是没有把握,他怎会说出口?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在盗取珍宝阁冰蚕这件事情上,祁玥横插一脚,分明就是故意的!
“宫少主很有信心呢!”祁玥没说答应,而是揉了揉叶薰浅的小脑袋,眸光深邃,朝宫羽看去,“本世子送给薰浅了,她才是最有资格做决定的人。”
“是吗?”
“当然了。”祁玥怀抱叶薰浅,纵使将宫羽亲手做的小米粥吃光也不愿意放下她,只听宫羽眸光在叶薰浅身上定了定,“浅浅以为如何?”
“宫少主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将天山冰蚕拱手相送,如何?”叶薰浅并非爱心泛滥之人,她承认宫羽对她而言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可这些……仅限于过去……
现在,她记不得!
皇宫珍宝阁失窃,齐皇下令彻查,冰蚕在她手中确实多有不便,但也不代表她愿意大公无私地奉献珍宝,更何况这是祁玥送给她的!
“好!”宫羽点头,浅浅想问什么他知道,也不打算瞒她,祁玥将冰蚕送给浅浅,不就是为了让浅浅以此交换消息吗?所谓的送给她做食材一说纯属瞎编乱造。
“我们以前是认识的,而且很熟悉,对吗?”叶薰浅依偎在祁玥的臂弯里,黑葡萄似的双眸里写满了认真。
“对!”
“能和我说说以前的事情吗?”叶薰浅真诚地问,在两名聪明绝顶的男子面前,她若说她拥有属于叶薰浅所有的记忆,那倒显得矫情了。
“浅浅,确定要听我现在说?”宫羽笑意盈然,看向祁玥,而后继续道:“本少主怕祁世子生气,到时候毁了冰蚕,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一场?”
祁玥,“……”
某世子华丽丽地被嫌弃了,越是看宫羽那戏谑的眼神,他心里越是不爽,同时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叶薰浅别扭地看了一眼祁玥,遂摆摆手道:“那算了,改天好了。”
祁玥的脸再次黑了,她还真是顾及他的感受!
他宁可亲耳听到宫羽和她小时候的事情,也不想被她瞒着,无法摸清她的心。
叶薰浅将安放在手边的盒子推到宫羽面前,说道:“天山冰蚕,于我而言确实没什么大用处,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好了。”
更重要的是,还能避免怀璧其罪这种事情的发生,她已经够引人注意了,不想再弄出这么一茬,沾染一身腥。
宫羽并不拒绝,他来大齐的目的之一便是取天山冰蚕,如果不是祁玥横插一脚,这冰蚕早就在他手里了!
“浅浅,你答应过我,要帮我给皇后娘娘选生辰礼物的!”宫羽瞅了一眼祁玥,不加掩饰地说。
结果,他话音刚落,祁玥手中的杯子碎成了渣,琼华和夏鸢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叶薰浅生怕祁玥的手被陶瓷碎片伤到,握住了他的右手,急忙查看,发现他手心溢出了继续血色花朵,她的语气不由得急了起来,“祁玥,你怎么这么笨啊?”
祁玥,“……”
从他记事开始,聪明绝顶智慧绝圣这样的词就一直萦绕在他身边,却从来没人说过他笨……
“给姑姑选礼物这种事情,没人比本世子更清楚了,不如本世子代劳好了。”
宫羽,“……”
他能说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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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啦啦,偶们家浅浅走错房间了,o(n_n)o哈哈~
第一百零六章 祁世子要纳妾?
“祁世子贵人事忙,本少主怎敢劳烦?”宫羽不着痕迹地推脱,祁玥要是真有时间帮他选礼物,那才是见鬼呢!
这样的回答,在祁玥意料之中,他反问道:“那宫少主就敢劳烦薰浅了?”
“薰浅,是不是你太闲了,所以……”祁玥低头对叶薰浅问道。
墨眸里闪过一丝危险,只要她敢说一个“是”字他便要她好看!
“唔……不是……我其实也很忙……只不过再忙也不能耽搁正事嘛!”叶薰浅脖子缩了缩,好汉不吃眼前亏,她很没骨气地摇头,见祁玥脸色稍霁,立刻话锋一转,“恰好我也没给姑姑准备礼物,索性就和宫少主一块儿了。”
“你怎么不和我一块儿?”祁玥的话酸溜溜的,薰浅不带任何侍女,独自和宫羽跑去凤羽山庄就够伤他的心了,如今还要和宫羽一起逛街!
“那这样好了,我们一起去不就好了。”叶薰浅理所当然地说。
祁玥、宫羽齐齐黑线……
他们三人行,一起逛街?这画面为毛怎么看怎么怪异?
“不行!”
两个男人同时出声,引得叶薰浅诧异万分。
祁玥想都不想直接拒绝,他还想和薰浅在逛街时培养培养感情呢,这宫羽整天站在身边,做什么都不方便。
“为什么?”女子出声问道。
“祁世子容貌俊美,一旦出行逛街,定会引得齐都少女掷果盈车,本少主怕被果子砸死。”宫羽戏谑着说,虽然有些夸大事实,但绝对*不离十。
叶薰浅顿时语塞,打量着祁玥那张美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脸,伸出手摸了摸,喃喃道:“长得比我还美,你让我怎么活啊?”
怪不得这个男人不喜欢出门,即使是出门也爱戴着面具。
“我长得美,你就更应该带我出去逛街,这样全齐都的人都会羡慕你有美同行。”
叶薰浅嘴角的笑容再次僵硬了好几秒,心中暗想:真的是这样的吗?
她摇了摇头,弱弱地说了一句,“我也怕被别人的果子砸死……”
“薰浅,我不能见人?”祁玥郁闷了,他的薰浅宁可和宫羽一块儿逛街,也不愿和他一起,莫非是那日在软云阁里被杜若给刺激到了?
宫羽坐在一旁悠然品茗,丝毫不将两人的亲昵举动放在心上,怡然自得的模样让夏鸢更是担忧了几分。
“不是。”叶薰浅脑袋如拨浪鼓一般,立刻否认祁玥的话,见祁玥脸色稍缓,她才狗腿无比地说:“祁玥,好东西都是要藏着掖着的!”
祁玥,“……”
听到他这句话,他是该庆幸还是该郁闷?
就在这时,青泉从外边走了进来,见到祁玥、宫羽和叶薰浅都在屋子里,他神色有些犹豫,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祁玥淡淡地吩咐道,他和青泉相处了十多年,焉能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世子,皇上请您进宫商讨关于东南水患和漠北联姻的相关细节。”青泉悄悄地瞅了一眼宫羽,端的是淡然宁静的漠然出尘之态,怪不得世子如此忌惮宫少主!
叶薰浅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她从琼华和夏鸢那里听到了齐都坊间传的小道消息,说祁王府世子悲天悯人,心怀苍生,不忍见东南百姓背井离乡,出资百万饷银赈灾东南,因此并不感到奇怪。
只是漠北联姻……关祁玥什么事情?
“哦,本少主听说,漠北的烈王殿下不喜欢六公主,六公主亦不愿远嫁漠北……而浅浅……”
宫羽说到一半,他顿了顿,看着叶薰浅,似乎在以眼神询问要不要继续说下去,女子答案显而易见,遂继续道:“浅浅尚未及笄,却和祁世子有了婚约,自是不可能再许配给烈王殿下。”
“然后呢?”叶薰浅还没听到重点,迫不及待地问。
“而漠北与大齐势必要联姻,所以齐皇陛下和烈王想出了个折中的法子。”
“是什么?”
宫羽的话勾出了叶薰浅强烈的好奇心,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不会简单。
“漠北公主联姻大齐。”
宫羽慢悠悠地道出这八个字,他的眼神从未离开过叶薰浅,试图从她眼中看到一丝异样,然而女子在听到这最后八个字后兴致缺缺,“哦。”
叶薰浅想着,反正她不是那个要联姻的人,管他是大齐公主远嫁漠北,还是漠北公主联姻大齐,这些事情统统都与她无关!
琼华和夏鸢不约而同地充当没事人,不敢多说一句,生怕给叶薰浅多添一丝烦恼。
宫羽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后,继续问道:“浅浅可知,是漠北哪位公主联姻大齐?”
“自是不知。”
叶薰浅毫不犹豫地回答,宫羽眼里闪过一丝意味深长,他轻吐浊气,缓缓道:“是漠北的青岚公主。”
“不认识。”叶薰浅摇了摇头。
“浅浅深闺十年,不认识再正常不过,可祁世子总是认识的。”宫羽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祁玥,然后不等祁玥下逐客令,便匆匆站了起来,告辞道:“浅浅,下午我再来找你一起去逛街。”
“宫少主,慢走,不送。”祁玥黑眸里光影缭乱,从他唇边逸出的每一个字都拥有了千钧斩钉之力。
宫羽离开之后,叶薰浅蹙了蹙眉,问道:“祁玥,你认识那位漠北公主?”
“嗯。”
“她长得……”叶薰浅正要仔细盘问一番时,青泉忽然闪了出来,对叶薰浅道:“郡主,皇上和众大臣还在御书房等世子呢!”
弦外之音,是让她改天再问。
“那你先去吧。”叶薰浅从祁玥腿上起身,催了催道。
祁玥唇角一勾,手轻抚着她的秀发,点了点头,“好。”
叶薰浅立于浅阁的院子里,看着祁玥和青泉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她坐在树下的藤椅上纳凉,唤来了琼华和夏鸢,“都说吧!”
“啊——”夏鸢有些不解,她讪讪地看着叶薰浅,笑盈盈道:“郡主,您要奴婢说什么呢?”
“不知?”叶薰浅抬眼,看着她,脸上满是诧异,“那位青岚公主你不知?”
“不过是些传言,郡主不听也罢!”琼华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替夏鸢解围。
“可本郡主,偏偏喜欢听传言!”叶薰浅从果盘上拿起一个红彤彤的西红柿,咬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美妙极了,夏鸢面露难色,和琼华对视了一眼,这样的小动作没有逃过叶薰浅的眼睛,她睨了一眼夏鸢,“本郡主让你说说那些传言,你看着琼华做什么?”
“我……”夏鸢暗暗咋舌,郡主在津津有味地吃水果,居然还有空注意到她,“是。”
“大家都在传,说是世子圣云殿求娶郡主,青岚公主见喜欢的人有了归宿,心灰意冷,所以才答应远嫁到大齐来联姻。”
夏鸢灵机一动,随便说了个最烂的传言,叶薰浅听罢嘴角抽搐,“就祁玥那个软柿子,还有人喜欢?”
“是呢!”夏鸢点了点头,心中暗想:也就您认为世子是软柿子,别人可不这么想!
琼华适时地给叶薰浅递上香帕一枚,供她擦拭手上沾染的西红柿汁,她回顾起方才祁玥和宫羽的异样,多年来身居高位养成的敏锐嗅觉让她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方才让夏鸢给她说说坊间的传言不过是兴致忽起罢了,听听也就算了,不值得放在心上。
真相往往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是她一直笃信的真理,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
祁玥离开后,叶薰浅又投入了她喜欢的制香工作中,浑然不知皇宫御书房一片沸腾。
“漠北与大齐结为友好之邦,青岚公主联姻,不知祁世子有何看法?”齐皇看着下边立于黑云重重中的那抹银白,神色认真地问。
祁玥面色平静,他的回答中规中矩,“择优而婚。”
即选择优秀的男子,与之相配成婚。
“天下人都知道,青岚喜欢的人是祁世子,不知祁世子说这句话时有没有考虑过青岚的感受?”拓跋烈仰天长笑,话音铿锵,掷地有声。
“烈王殿下慎言,本世子是有未婚妻的人,这话若是让薰浅知道了,定饶不了我。”祁玥一袭月华色的长衫,立于众人之间,卓尔不群,分外显眼,他看了一眼拓跋烈,话音平静如秋水,“烈王殿下都不考虑青岚公主的感受,本世子与她非亲非故,就更不需要在意了!”
“祁世子当真是无情!”拓跋烈碧眸一闪,悠悠叹了一句。
祁玥也不在意,无情又如何?他的情都留给了她一个,满满的,再也没有多余的情赋予别的女人。
“齐皇陛下,青岚从五岁开始便喜欢祁世子,喜欢了他整整十年,她虽不是我漠北王室嫡亲的公主,却是漠北最出色的驯兽师,漠北天马极为难驯……”拓跋烈说到这,齐皇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漠北天马难驯,所以即使是作为聘礼或者嫁妆送给大齐,大齐也未必能够驾驭,如果有一名驯兽师在此,那就不一样了。
“烈王殿下不是青岚公主,又怎知她喜欢祁玥?”祁玥负手而立,轻嘲问道。
“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祁世子不知?”
“不知!”
祁玥简短的两个字,否认得非常彻底。
“齐皇陛下,如若漠北公主远嫁大齐,那么夫君必为祁世子。”拓跋烈在祁玥这里一滴水都泼不进,于是对齐皇道,“青岚五岁的时候和祁世子在圣云殿有一面之缘,从此心倾,十年不改。”
“而且……慕容家主辞世前曾说过,齐皇陛下曾亲口许诺,会无条件答应青岚的一个请求。”拓跋烈知道祁玥不是什么好说服的人,干脆从齐皇这里下手,拉出了当年之约。
这下子,大臣们都惊讶了,漠北的慕容世家与齐都相隔千里,皇上怎会与已故的慕容家主有交情?
齐皇脸色微微一沉,似是因拓跋烈这般“不分场合”的话而恼怒,然而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点头道:“确有此事。”
“那么,青岚唯一的心愿,便是嫁给祁世子。”
祁玥向前走了几步,他抬起头,目光凝聚在龙椅上那名掌握着大齐命运的人身上,薄唇轻启,“皇上请三思,祁玥与薰浅有婚约在先,不能娶别的女子。”
“有谁规定有了婚约就不能再娶?祁世子莫不是不愿意?”拓跋烈步步紧逼,不给祁玥任何翻身的余地。
若不是因为祁玥,叶薰浅早就是他的了……
若非祁玥从中作梗,父王远在漠北,又怎会知晓齐都薰浅郡主克夫的传言?
想他拓跋烈横行漠北,从未吃亏,却在来大齐的第一天,在祁玥手上吃了暗亏,这让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不扳回一局誓不为人!
“青岚公主贵为慕容世家唯一传人,似乎不能做妾吧!”祁玥皮笑肉不笑地说。
果不其然,拓跋烈脸色黑成了墨汁,如果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出公主,其实给祁玥做妾也没什么……只是慕容青岚不行!
“烈王殿下美意,祁玥怕是无福消受了……”
祁玥凤眸微微一扬,随着他轻盈的步履,两抹银袖无风而动,宛如月色般的容颜上满是认真,“而且,烈王殿下有所不知,祁王府历代祁王,皆无纳妾一说。”
“祁世子可以开创先河。”拓跋烈不依不挠,摆明要将慕容青岚塞给祁玥似的,这一点让在场的大臣们都有些不高兴了,虽说漠北和大齐联姻是好事,青岚公主以漠北天马为嫁妆远嫁大齐也是好事,可人家祁世子不愿意,有这样逼婚的吗?
要知道,皇上都还没说什么呢!
“本世子不认为纳妾是什么光彩照人扬名立万的事情,而且,后院人多了,家宅不宁!”祁玥好不客气地指出这一点,他讨厌高门后院里那些争风吃醋你争我斗的事情,而薰浅……必定也是不喜欢的!
他可不想引狼入室,把祁王府搞得乌烟瘴气。
这世上,也就祁玥敢说这么一句话,不怕得罪所有人!
“呵呵,祁世子多虑了,试问在场的大臣们,谁不是妻妾成群儿女成双的?如何家宅不宁了?”元修向来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虽说如今祁玥和叶薰浅有了一纸婚约,可不到最后,鹿死谁手尤未知!
更何况,祁玥的余生只剩下的半年……
齐皇高坐在龙椅上,耳听八方,祁玥剑眉挑起,话音悠悠道:“祁王府最近是愈发穷了,要赈灾东南,还要提供九十石大米,本世子纳不起三妻四妾……”
众人狂汗,“……”
靠!元修顿时语塞,谁不知道祁玥最有钱了!他竟然在御书房哭穷!穷得娶不起媳妇儿……
“祁世子过谦了。”太子元启身着紫色锦袍,轻咳了几声,大臣们这才纷纷收起自己的失态,默不作声。
拓跋烈寒着一张脸,恨不得把祁玥的脑袋劈成两半,怪不得元翰抢不过他,只能看着他携美同行各种羡慕嫉妒恨却无可奈何。
“皇上、烈王殿下有所不知,祁玥从六岁开始操持祁王府的家务,深知纳妾的坏处,一房妾室一年光是发月俸就要花一千两银子,平时还要购置新衣、首饰、胭脂水粉、各类补品……若是怀孕了,原来的衣服都穿不了,还得重新买,除此之外,还要请稳婆……将来生了孩子,请奶娘,请师傅教习功课……这些都是要花银子的!”
祁玥如数家珍,众人听了只觉瞠目结舌,有生以来从未听说过此等论调!
“祁王府历代祁王皆无纳妾之举,其实是因为……祁王府太穷了,纳不起妾室啊!”
弦外之音分外明显,让他纳妾,不是不行,而是要漠北或者齐皇倒贴银子给他纳妾。
这种事情,齐皇和拓跋烈怎么可能会点头?本来就是觉得你祁王府有钱才想把女人往你怀里送的,现在要倒贴银子,傻子才会答应!
“男女婚事,强求不得,联姻一事,等青岚公主到了齐都再议。”
齐皇心知无法说服祁玥,也不准备多费唇舌,接下来便和祁玥商讨东南水患的解法,祁玥从袖子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齐皇,徐徐道:“这是东南受灾最严重的花塘和钱塘,水位最高时达到了五尺,如今最重要的不是防堵,而是疏通水道,将洪水引入东海,方能初步治理水患。”
“好,此图甚妙!”
齐皇赞不绝口,吩咐御前太监曹顺将图纸传给郑亲王、岭南王、定国侯、安国侯及杜太师等人传阅,先前因天顺赌坊一案,原来的工部尚书连降三级,如今掌治工程事项的工部尚书由定国侯暂时接任,他右手捏着图纸的一角,叹道:“想不到祁世子不仅精通术数与阵术,竟然还通晓治水之道!”
“定国侯过奖了,图纸并非祁玥所绘。”祁玥摇了摇头,笑着说。
“哦,那是何人?”
定国侯再次将手中的图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第一次看的时候没有发现,再看时却看出了端倪,这图纸上线条富有规律性,有些线条细而直,有的则弯成半圆,就连粗细都有区分,右下角还标注着图例,何处是山、何处是水、何处是屋舍……一目了然,即使是外行人也能窥其门道一二。
“薰浅画的。”祁玥眼前浮现出心爱之人手持炭笔,认真作画的模样,珠光下的她,分外迷人。
她总说他长得好看,却不知,在他眼中,她才是那最美丽动人的存在,时时刻刻牵动着他的心!
元启站在定国侯身侧,听到祁玥这么说,将信将疑地拿过图纸,看得无比认真,“没想到藏在深闺里的浅妹妹还会画堤坝及桥梁设计图,真是令人惊讶!”
“浅妹妹令人惊讶的地方多着呢!”元修接过元启手中的图纸,顺便接话道。
他一双桃花眼一闪一闪,到处乱放电,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了。
“贤王妃精通屋舍设计及打造之术,浅浅不过是学了些皮毛,不足为奇。”元洵唇角微微勾起,对齐皇道。
“也对。”齐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了一个念头,却被元洵这句话及时打消了!
未时,浅阁。
“郡主,宫少主来了,约您出去逛街给皇后娘娘选礼物呢!”琼华见宫羽朝着浅阁的方向走来,虽然还未至浅阁的大门口,但目的已经非常明显。
叶薰浅放下手中的书,揉了揉眼睛,然后极目远眺,果然看到宫羽那抹雪色背影,在蓝天白云之下款款而来,她见状起身,“琼华,替我准备一下,我要出门。”
“是。”琼华知道叶薰浅出门一般要带什么东西,最简单的就是她的提花织锦小挎包,里边通常放着上千两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不多时,宫羽亲自临门,琼华便准备好了东西,递给叶薰浅,“郡主,给!”
“好!”叶薰浅接过东西,往肩膀上一背,轻装上阵准备出门。
她觉得,背个小挎包可比带着个侍女强多了,省时省力,宫羽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个巴掌大的木质盒子,递给叶薰浅,边走边说:“浅浅,你早上肯定没有吃饱,我给你做了两块核桃酥,你尝尝看。”
宫羽在贤王府暂住,一大早就起床给叶薰浅熬制小米粥,然后又吩咐侍女送了过来,但他知道,他熬制的小米粥至少有一大半都进了祁玥肚子里,所以在回去后又做了两块核桃酥给叶薰浅当零食吃。
叶薰浅来者不拒,她打开食盒,阵阵香味扑面而来,作为一名资深级吃货,她对美食的抵抗力几乎为零,当然,前提是这美食之中没有她讨厌的东西在里边。
两人单独出府的画面,落在了叶怜香的眼中,她站在怜香阁的二楼回廊上,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眸子阴寒一片,“叶薰浅,别怪我不客气,是你自己不要脸,明明和祁世子有了婚约,现在又来和我抢公子!”
叶薰浅和宫羽行走在街道上,男子肌肤皓洁如冰,五官精致立体,一头长发,一袭雪衣,仿佛从画中走来,他身边的女子未满十五,一身湖蓝色的软云纱披在身上,清冷与娇俏同在,惊艳了众人的眼睛。
“浅浅,皇后娘娘不缺金银首饰,不缺绫罗绸缎,我想心意最重要。”宫羽扭头对叶薰浅道。
金银器物,未免太过俗气,若是如此,也不必亲自准备了。
“姑姑的确对那些东西不在意。”叶薰浅点了点头,她在长宁宫小住的日子着实不长,但每到一个新的环境,她便习惯性地想尽一切办法去了解周围的人和事,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
两人边走边聊天,不知是不是太过入神的缘故,两人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叶薰浅无意中瞥见了路边的老人在摆摊售卖一些小果子,看起来十分新鲜。
“咦……”叶薰浅唇边发出一声惊讶,宫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地上的陈列着数枚不常见的小果子,他蹲了下来,捡起一枚果子,“怎么了浅浅?这野果有什么奇异之处吗?”
他去过很多地方,见过的花木野果数不胜数,这种果子他有印象,不过是山间的野果罢了,并无特别的地方。
叶薰浅从宫羽手中接过绿色野果,放在鼻尖,嗅了嗅,“有了。”
“什么有了?”宫羽见她眼睛忽然一亮,兴致盎然地问。
叶薰浅捏了捏手中的果子,感受着它由内而外散发的香气,脸上满是惊喜,宫羽想到了两人今日出门的“目的”,连忙问道:“浅浅,难不成你想送这些野果当生辰礼物?”
“你说对了。”叶薰浅点了点头,宫羽蹙了蹙眉,有些不信,他从摊上再次拿起一只果子,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仍然没有发现有何特别之处。
摆摊的老伯见自己从山上随意采摘的几个野果竟然有人问津,顿时红光满面,苍老的容颜染上了几许笑意,“公子、小姐,这是小老二从山上摘的几个野果,不值几个钱,如果公子、小姐要的话,随便给几文钱就好。”
叶薰浅听罢眉毛弯了弯,从自己的挎包里取出一锭碎银,递给老伯,“好,都给我吧!”
好在数量不多,也就二三十个而已,宫羽完全拿得下,两人离开小巷,到附近的茶楼里歇息,叶薰浅知道宫羽想问什么,她取出一只果子,用力一掰,里边几十枚棕黑色豆子散在了桌子上。
宫羽不是没有见过这种不知名的果子,只是他从来不知道里边居然内有乾坤,“浅浅,你怎么知道?”
“这不是可可豆嘛!”叶薰浅唇角扬了扬,理所当然地说。
宫羽伸出手,将数枚豆子放在掌心,嗅了嗅,十分中肯地说:“气味很好闻,我从来不知道它叫可可豆。”
“你不知道?”叶薰浅诧异了,对于在现代生活过的人来说,可可豆再平常不过了,是巧克力的原料。
“见过,但是没人知道有什么用。”宫羽实话实说,这果子的香味的确特别,只是味道不怎么样,否则也不会在山上生长多年无人问津了。
叶薰浅心中已有答案,她本就聪明,不管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举一反三,在调香上有极高天赋的她,在大学里修习过有机化学,对于很多现代食品工艺同样有所涉猎,想要将可可豆变成巧克力,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想到这,叶薰浅不由得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让她下厨做饭简直就是要她的命,不过偶尔烘焙面包、制作蛋糕、泡芙、布丁等,易如反掌。
“你就看着我怎么变废为宝好了!”叶薰浅精致的轮廓上散发着迷人的光辉,宫羽静静地看着她,不愿将视线移开。
叶薰浅晲了一眼宫羽那双灵巧的手,问道:“这两天你有时间吗?”
“自然是有的。”宫羽笑着回答,天山冰蚕到手,他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将之送到凤凰岛,剩下的两天会空下来,恰好可以陪陪她。
“到时候你给我打下手!”叶薰浅兴奋之际,肆无忌惮地说,丝毫不考虑宫羽是否乐意,她只管宫羽厨艺好,不会笨手笨脚听不懂她的话。
“好。”宫羽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了下来,只要一想到可以和她一起在厨房里忙碌着,他冰眸里就倒映出了无比动人的光彩。
午后的阳光从窗台照了进来,更衬此时宁谧,叶薰浅和宫羽在茶楼的雅间中悠然品茗,突然,“砰”的一声响起,叶薰浅受惊,她放下茶杯,朝着外面看去,只见一名小二从门口匆匆而过,她立即出声一问:“发生了什么事?”
小二听到她的声音,这才停了下来,见宫羽和叶薰浅皆身着华服,男子气质如冰雪般清冷,他身边的女子妆容清淡,仿若出水芙蓉,与时下女子艳丽的打扮截然不同,让人只需看一眼便能永远记住,这不是当日和云侧妃在京兆府对薄公堂的薰浅郡主嘛!
“郡主,是安国侯府的小侯爷为了太师府的杜小姐,和代父进京述职的林茜小姐起了冲突。”
平日里,这茶楼人来人往,在雅间里品茗的大多数是达官贵人,不乏朝廷高官及其女眷们,叶薰浅见怪不怪,杜若她见过好几次,至于那位林茜小姐,虽然没见过,却略有耳闻,不就是传说中在珍珠桥下埋伏企图取她性命为兄长报仇的江南巡抚林朝胜家的小女儿嘛!
“哦,原来是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呢!”叶薰浅听着隔壁不断传来的吵闹声,言笑晏晏道。
宫羽将桌子上的可可豆全部收了起来,然后征求叶薰浅的意见,“浅浅,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好呀。”叶薰浅点了点头,宫羽的话正合她心意,从隔壁三人的对话上可以听出,那位林茜小姐倒是个妙人!
小二自知无法阻止叶薰浅和宫羽看戏的决心,干脆给两人带路,叶薰浅走在前边,沿着回廊,步履悠然地向着隔壁走去,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围观。
“安七少,您这是做什么?英雄救美吗?”林茜冷睨面前的一男一女,扬声而起。
她身材高挑,素衣着身,右手紧握长矛,头发大部分都盘在了头顶,系着一根冰蚕丝带,垂至腰间,凉风袭来,丝带与墨发共舞,相映成趣。
仅仅是一个背影,便让人感觉到了江湖儿女的英姿飒爽。
反观那躲在安楚七背后的杜若,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灵动,与之相比,倒是逊色了几分。
林茜身边跟着六名贴身护卫,将此地包围成了半圆。
一个是江南大小姐林茜,另一个是大齐第一美人杜若,两人相隔十万八千里,这会儿起了冲突,自然引来了百姓们的热议。
安楚七挡在杜若前面,一脚踩到茶桌,右臂自然而然放在腿胳膊上,明明长着一张皎月珠晖般的脸,却偏生端了这样一副纨绔风流之态,似笑非笑地瞅着林茜,邪肆无比道:“林大小姐,这是齐都,可不是你的江南!”
“本小姐不过是和杜小姐说几句话,安七少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她不成?”林茜笑着说,眸光在触及不远处那抹湖蓝色的身影时闪过一丝光亮。
“本少只是觉得,林大小姐下手没轻没重,这万一要是伤了杜小姐这纤细的胳膊,到时候闹到了皇上那里去可就不好了。”安楚七正对林茜,给她分析利弊,同时解释自己护着杜若的原因。
林茜扫了一眼杜若,那弱柳扶风的姿态确实能极大地勾起男人的保护欲,怪不得连一向纨绔风流的安小侯爷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多谢七少相护之情,若儿没事的,林姐姐初到齐都,想必是想从若儿口中多了解一些罢了,真的没有恶意。”杜若发髻上还插着那日在软云阁时元启送给她的芙蓉玉簪,鹅黄色的纱衣,既不过分艳丽也不显清淡,尽显邻家女孩儿的温和柔美。
林茜看着安楚七,最后笑出声来,“看到没?你这么护着人家,人家还不领情呢!”
不待安楚七说话,林茜手中长矛伸出,直指杜若,“杜小姐说得没错,本小姐的确是初来乍到,要不然怎么会被人家泼了脏水呢?”
“听说杜小姐得太师大人亲自教导,饱读诗书,能言善辩,不像本小姐整日只会舞刀弄剑,所以特意来请教杜小姐。”林茜眸光钉在杜若脸上,一字一句,铿然而起,令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杜若指尖泛白,唇边那柔美的笑意因此僵了僵,“林姐姐说笑了,姐姐是江南的大小姐,行事光明磊落,谁敢往姐姐身上泼脏水呢?”
林茜看向天空,仿佛在认真思考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道:“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
“也罢,我看杜小姐也不像是知情人。”林茜收起自己的长矛,一端砸在了地上,刹那间茶楼里的木质地板裂开了一道纹,见杜若松了一口气,她弹了弹衣袖上沾染的灰尘,似喃喃自语,又似在告诉在场所有人,“想必住在清莲小筑里的那一位是知道的……”
“嗯嗯……改天本小姐问他去!”
林茜丢下这句话后,左手一挥,带着她的六名贴身护卫离开了茶楼,留下面色微白的杜若,还有她的“护花使者”安楚七。
“多谢七少出手相助。”杜若见周围看戏的人逐渐散去,对安楚七致谢。
“杜小姐人比花娇,本少看着着实是喜欢得很,不如……”安楚七见杜若低着头,手指伸了过去,挑起她的下巴,动作轻佻到了极点。
杜若飞速往后退了两步,摇了摇头,清声拒绝,“七少请自重。”
安楚七看着她后退的步伐,眸光一深,只听杜若继续道:“如果七少没有什么事,若儿先回去了,要不然爷爷又该着急了。”
这看似平常的话,蕴藏着隐晦到了极点的警告之意,安楚七听罢粲然一笑,“呵呵,本少倒是忘了,杜小姐是太师大人的心头肉掌中珠呢!”
“日后杜小姐出门还是多带几个护卫为好,林大小姐从小就是被江南巡抚当做男儿教养的,下手没轻没重,万一伤到了杜小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安楚七眨着眼睛,关切提醒道。
“若儿记住了。”杜若十分乖巧地说,跟安楚七道别,向门口走去,经过叶薰浅身边时,也只是对她点头示意,算是打了招呼,却没说任何一句话。
两人就此侧身而过,叶薰浅凝视着杜若匆匆离开的背影,莫名地发出了一声感叹,“今日杜小姐出门怎么不带护卫和侍女呢?”
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大齐第一美人到哪里都有侍女跟着的,不管是那日在软云阁,还是后来在灵泉寺!
“大概是出来的时候比较匆忙,所以忘了吧。”
接话的是安楚七,齐都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杜若的身影很快就淹没在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方才该听的都听到了,叶薰浅自然将那珍珠桥遇刺一事的真相猜了个大概,这会儿杜若和林茜人去楼空,她也没有再待的必要,宫羽知道叶薰浅心里在想些什么,他走到柜台结账,而后对叶薰浅道:“浅浅,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好!”叶薰浅瞅了瞅他手中的可可豆,想象着香浓巧克力的美味,馋虫再次被勾引了出来,安楚七坐在雅间里,自斟自酌,他眼角微微一扬,依稀可见墙上有一个针孔般大小的洞。
而墙的另一面,正是叶薰浅和宫羽所在的那个雅间……
等出了茶馆,叶薰浅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拉着宫羽的手臂,往贤王府的方向奔跑着,宫羽的胳膊被她拽着,自然跟随她的脚步前进,有时见她跑得太急,还出言提醒,“浅浅,你慢点儿。”
“不行,我还想再晚饭前将可可豆变成巧克力呢!”叶薰浅心中已经有了很明确的目标,她需要通过发酵将可可豆表面的那层白色胶质除掉,之后还要做模具,将巧克力的形状做成姑姑喜欢的那种图案,做好了之后还要想出合适的办法来保存,因为现在是夏天。
两人沿着街道奔跑,来往的行人见到宫羽和叶薰浅匆匆而过,心想他们大概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于是自发地让出一条路,叶薰浅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和她一向清冷的气质中和在了一起,温暖人心。
就在两人行至岔路口的时候,烈马长啸之声划破空气,震动着每个人的耳膜,众人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朝着岔路口中的那辆马车看去,当认出了马车的主人时,众人惊魂甫定,只听车厢内传来男子极为清澈的嗓音,“青泉,为何突然停下?”
“世……世子……”青泉结结巴巴道。
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看到郡主和宫少主扯在一块儿时吓得拉住了缰绳才导致马儿长嘶车轿停下的。
祁玥刚从皇宫赶回,正好要去贤王府,此时听青泉的声音觉得有些奇怪,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惊悚无比的事情似的,他伸出手,轻轻掀开面前的帘子,这一刹那,映入眼帘的便是心爱之人拽着宫羽的胳膊肘在屋檐下奔跑的画面,宫羽的袖子都被她抓出了褶皱,然而他愣是一声不吭,足见其迁就之意。
若是换做其他人,恐怕还没碰到宫羽的袖口就已经被拍飞了!
他对她,还真是与众不同!
祁玥如是想着,心里醋意翻滚,恨不得把宫羽丢进自己的马车,然后以身相代。
“薰浅,你这是要去哪儿?”
祁玥的声音绵柔细软,轻淡如风,却在岔路口的喧嚣中依旧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这样的人,必定拥有着极其深厚的功力。
饶是宫羽也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循声看去,那一晚在凤羽山庄的门口,他仅仅看了一眼,便判断出了祁玥的功力,只是现在看来……这个男人似乎在刻意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却在如今因为一句绵软的话间接泄露,由此推断,在他的心里,浅浅必然占有一席之地,否则又怎能令他失态至此?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语气……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叶薰浅的脚步顿停,狭长的丹凤眸微微扬起,只见祁玥端坐于马车之内,目光淡远,却极力隐藏着内心的情绪。
女子这才意识到了不妥之处,松开了握着宫羽胳膊的手,然后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有些心虚的看着祁玥,“呃……好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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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大姐姐居然坐祁世子腿上?
“是很巧。”祁玥微微颔首,这条路是他从皇宫出发前往贤王府的必经之道,却在这里遇见了她,能不巧吗?见叶薰浅还知道将自己的手从宫羽的手臂上挪开,祁玥脸色稍微好了一丁点,“薰浅,过来。”
叶薰浅侧过脑袋,眸光飘过宫羽的侧脸,大概是觉得自己和宫羽一块儿出来,若是丢下他一人离开很不道德,于是看着祁玥,摇了摇头。
不知是看花了眼还是怎么了,这一刹那,她看到从天端倾斜而下的阳光倒映在了他的眼中,如缀宝石般耀眼,像是一道锋芒,照进了她的心底。
“祁玥,这里离贤王府已经不远了,我走着回去就好了,你是要回祁王府吧?可别耽误了时间呀!”叶薰浅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始组织语言对祁玥道。
青泉识相地选择了沉默,心却为叶薰浅这句话颤了三颤,瞧郡主这话说的!世子若是要回祁王府根本没有必要走这条道,难不成她没看出来世子是专程去看她的?
祁玥在听到叶薰浅这句话的时候,已经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才从浅阁离开一个早上,下午她就和宫羽去逛街了,若是他现在赶回祁王府,那今天晚上宫羽岂不是要跑到浅阁去睡觉了?
某世子如是想着,昨晚在浅阁厢房里发生的事情至今历历在目,他无法接受她像昨晚对待自己那般对待宫羽。
他希望在她心里,他是特别的存在,她只能摸他、亲他、搂他、抱他……不能再有别的男人。
祁玥一步一步向她走去,他的眼神始终停留在她身上,仿佛他的世界里只有她,再也看不见别的人,叶薰浅愣在了原地,看着他距离自己越老越近,只是,当他的脚踩到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时,叶薰浅的心猛然一揪。
“世子小心!”
青泉脱口而出,人还未从马车前方下来,叶薰浅的身影便如同一阵清风般来到了祁玥面前,抱住了他的腰,低下脑袋,关切地看着他微蜷的腿,问道:“祁玥,你没事吧?你有没有扭到脚?”
她记得,祁玥曾说过他腿脚不好……
难得见叶薰浅如此紧张,祁玥身体微微前倾,将自己的部分重量压到了她身上,却将力道把握得很好,不让她感觉到任何不适,他眼底闪过一丝狡猾,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薰浅,我好像崴到脚了。”
说罢目光从叶薰浅肩膀上飘过,直抵宫羽。
叶薰浅以前崴过脚,她知道崴脚有多痛苦,光是脚踝就肿成了猪蹄,而且还要擦红花油外加内服活血化瘀的药,每当走路时都能感觉到脚踝处的酸痛,她至今仍记得自己第一次崴脚的时候十天下不来床。
宫羽见叶薰浅如此担心,遂走上前来,安慰道:“浅浅,我对接骨略通一二,不如让我瞧瞧好了。”
“不行!”
几乎同时,祁玥的话脱口而出,叶薰浅关心则乱,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考这个男人此刻的反应为何如此激烈!
“宫少主好意祁玥心领了,只是小伤而已。”祁玥不着痕迹地解释,对像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再重的伤都受过了,何况是崴脚这种小伤?
祁玥这句话倒是大实话,叶薰浅也知道崴脚不是骨折,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养伤的过程无比蛋疼!
“祁玥,你慢点儿,我扶你上马车。”叶薰浅扶着祁玥,一步一步朝着马车走去,留下宫羽一人立在原地,神色莫名。
祁玥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回头朝宫羽投去一个胜利的眼神!
青泉知道祁玥没事,顿时心情大好,他屁颠屁颠地来到宫羽跟前,“宫少主,这袋果子给青泉拿着就好了,青泉就是做下人的命,哎……”
叶薰浅和祁玥走到马车旁,才回头看了一眼宫羽,目露歉意,“宫少主,我送祁玥回祁王府就回来,麻烦您帮我将可可豆先拿回浅阁好吗?”
“好。”宫羽对她的要求几乎是来者不拒,只要她开口,他便为她做到。
有了叶薰浅这句话,青泉自然不能再从宫羽手中取过可可豆,他扭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祁玥,那眼神就好像在说:世子,冤枉啊!不是青泉没做好事情,而是郡主不给青泉做事的机会啊!
青泉垂头丧气地往回走,一会儿他还要充当赶车的车夫呢!
叶薰浅和祁玥一起钻进马车里的一幕,齐都众多百姓有目共睹,众说纷纭,有人说光天化日之下男女同乘一辇有伤风化,却也有人说两人有婚约在身,彼此亲近一些是为了培养感情,无伤大雅……
虽然叶薰浅说要将祁玥送回祁王府,但是青泉知道,这个时候他家世子绝对不想回祁王府,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郡主从清莲小筑离开向贤王府赶去,若真如此,那他根本不必“崴脚”。
所以,青泉很识相地策马驱车,按照原来的计划赶车。
车厢之内,叶薰浅坐在祁玥身边,还不忘将祁玥的腿抱到了自己的大腿上,为他褪去鞋袜,祁玥脸色有些别扭,却依旧听之任之,纵容她在他身上为所欲为!
女子纤细的手指触及他略微浮肿的脚踝,有些冰凉,接着她五指握住了他整个脚踝,那种沁凉的感觉就好比将脚泡在了山泉里一般。
“怎么这么严重?”叶薰浅看了一圈,喃喃自语道。
“薰浅,我恐怕十天半个月都走不了路了……”祁玥充分利用叶薰浅对他的同情心,发挥病人的优势,可怜无比地说。
“没事,我给你做支拐杖。”
祁玥,“……”
看着叶薰浅那认真无比的神色,他真的很想告诉她,他想要的不是拐杖,他想要她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
“薰浅,我一个人住在清莲小筑……无人照顾……”某世子继续施展自己死皮赖脸的神功,心想他要不要让祁王府的下人们全部集体放假十天,这样他就有理由光明正大跑到浅阁去住十天了!
“怎么会?青泉不是人?还有青裳、药老、影沉……他们都可以照顾你,而且会将你照顾得很好的!”
从一定程度上讲,叶薰浅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青裳是个细心的主儿,照顾祁玥必定是绰绰有余。
“我不习惯别人贴身照顾。”祁玥仰着脑袋,过了半晌,才道出这么一个理由。
“那以前呢?”叶薰浅复问,她不相信祁玥从小到大都亲自打理自己的事情,就算他再怎么聪明能干,当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总是需要有人跟他穿衣、喂他吃饭的吧?
“我记事之后都是我自己照顾自己,记事之前都是姑姑照顾我。”祁玥不假思索地说,这句话倒是天大的实话,他小时候和皇后住在一块儿,皇后对祁王府的这根独苗自然是千宠万宠,生怕出一点点纰漏祁王府就绝后了。
那冰库事件发生之后,他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尤其是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更是亲力亲为,生怕被人在身后捅了一刀。
叶薰浅给祁玥揉了揉脚踝,不知不觉马车停了下来,嗅着空气中弥漫的淡淡广玉兰香气,叶薰浅不用掀开帘子也知道这里是哪里了,她狠狠瞪了祁玥一眼,然后拉着他走下马车,大概是用力过猛了些,祁玥连连喊疼,“薰浅,你慢点儿,我脚疼……”
“知道脚疼怎么当时不看路?”叶薰浅眉毛陡竖,又生气又心疼地反问。
“我当时只顾着看你了,所以才忽视了脚下的石头。”
男子为自己的“一不小心”解释,叶薰浅听罢俏颜一红,撅着嘴道:“祁世子,听您这句话,本郡主是不是可以认为自己美得倾国倾城风华绝代,要不然怎么能让武功高强的祁世子心猿意马一不小心崴脚呢?”
“薰浅你真是太聪明了!”祁玥顺着杆子往上爬,宠溺地揉了揉叶薰浅的头发,赞道。
叶薰浅听罢板着一张脸,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货脚崴了是真,只不过是弄成这个样子的!
“青泉,还不过来扶着你家世子!”叶薰浅瞪了一眼站在一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青泉,喊了一声。
青泉听到叶薰浅的话,正准备上前,却被祁玥一记警告的眼神生生逼了回去,“薰浅,我不喜欢男人碰我。”
“祁世子,你的毛病怎么这么多?”叶薰浅怒了,双手叉腰,指着祁玥的鼻子骂。
祁玥见状也不恼,握住了她的手,一边“瘸”着腿,一边拉着叶薰浅往贤王府的大门口走,对他而言,脚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只需要稍稍正骨就没事了,只是在叶薰浅面前,他需要维持病弱世子的形象,好博取心爱之人那少得可怜的同情心!
叶薰浅和祁玥坐着马车回来,因此赶在宫羽前面回了浅阁,这一次,叶怜香倒是没有堵在大门口找她麻烦,从贤王府大门口到浅阁的路上十分安静,没有任何人不识相地前来打扰。
青泉为了避免自己被叶薰浅点名叫去贴身照顾祁玥,只好假作有别的事情没忙完,一溜烟消失在了浅阁之中。
“夏鸢,给我打盆凉水来!”叶薰浅知道脚崴的第一时间冰敷最好,可是在没有冰的情况下也只能用冷水敷了,等过了一天一夜后再热敷活血化瘀。
本来夏鸢还想问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见祁玥摇了摇头,她方才对背对着她的叶薰浅应了声,“郡主,奴婢马上就来。”
“真是的!麻烦死了!本郡主这辈子就没伺候过人!祁玥,你可是第一个!”叶薰浅不停地抱怨着,那模样可人到了极点,话的内容更是让祁玥心花怒放!
他无比庆幸,成为她人生中的第一个!
想到了之前元翰被砍了很多刀在翰王府养伤时叶薰浅的嘘寒问暖,他忍不住问道:“薰浅,你不是照顾过元翰吗?”
浓浓的醋意弥漫在屋子里,只是嗅觉反应迟钝的叶薰浅没有听出来,她抬头,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元翰?”
“嗯。”男子认真地点了点头。
叶薰浅不会知道他心里有多介意这件事,也从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过,在她看来,元翰为她受伤,她每天去翰王府看他不过是还情罢了,无关风月。
“我只是每天给他准备鸡汤而已。”
叶薰浅实话实说,没想到祁玥眼睛突然亮了,好像发现新大陆一般,他握住了她的手,神色一阵激动,“那薰浅,你以后也每天给我准备鸡汤好了。”
他做梦都想吃她亲手熬制的鸡汤,味道肯定很好!
“那个……我跟元翰说鸡汤是我亲手准备的,其实是琼华熬制的……”叶薰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一刻,就连她自己都有些不解自己为何会和祁玥说这些,感受到男子灼灼的目光,她低下头,三分娇媚三分羞赧。
祁玥顿时失语,性感的薄唇轻轻一动,敢情是借花献佛?
他半躺在床上,右手轻轻抚上了她如同白玉般的侧颜,“没关系,不会就不会,等我们成亲后,请厨子做饭就是了。”
“唔……祁玥,姑姑的厨艺这么好,难道你就没有学到一点皮毛?”叶薰浅回想起不久前在长宁宫里吃的那顿晚饭,好奇地问道。
“没有。”祁玥倒也坦白,他身中生死咒,自小体弱多病,在长宁宫时姑姑从来不让他进入厨房,生怕他被油烟熏到,所以他对厨艺一窍不通。
不多时,夏鸢端来了一盆冷水,见叶薰浅和祁玥正在谈话,便将冷水放在了一侧的支架上,而后悄悄退了出去,叶薰浅将袖子挽起,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毛巾,浸入水中,接着取出,一边给祁玥敷脚,一边道:“你居然不会下厨,枉费我期待了这么多天……连宫羽都会做核桃酥!”
祁玥,“……”
他这是被她华丽丽地嫌弃了么?
“他又给你做糕点了?”祁玥阴阳怪气地问,他不能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可是宫羽却总是在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趁虚而入,真是太可恶了!
“嗯嗯,还不是因为你!”叶薰浅想到了今天早上祁玥抢她小米粥吃的事情,忍不住抱怨道。
此时的她,不知道自己佯装愠怒时的表情有多么诱人,尤其是那不点自红的唇,色泽均匀明丽,让祁玥恨不得倾身上前尝一口。
“我怎么了?”男子不解,宫羽给她做糕点跟他有什么关系?
“谁让你把我的小米粥吃了的,宫羽怕我饿肚子所以就又给我做了两枚核桃酥。”叶薰浅回答,说这句话时眼神可哀怨了。
“我怕你吃太多了,到时候长得和叶怜香一样胖,把贤王府的大门堵住了。”祁玥凝视着叶薰浅的眼睛,开玩笑似的说道。
叶薰浅顿时囧了,她脚步往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指着祁玥,“你……你跟踪我!”
她犹记得几日前,也就是她和宫羽去凤羽山庄的那天傍晚,叶怜香就是那样堵在贤王府的门口挡住了她和宫羽的路,她如是讽刺,只是这个男人怎么会知道?
“薰浅,你说这话可就太令我伤心了,我是无意中听到的!”祁玥连忙为自己开脱,他的确在她身边安插了不少人,要不然怎么能随时了解她的行踪呢?
对于为了阻止她变胖而抢她的小米粥吃一说,叶薰浅万分怀疑,她下意识地低下眸光,瞅了瞅自己的胸,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哪里胖了。
她的这点小动作自然是逃不过祁玥的眼睛,只见男子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柔荑,手腕动了动,便将她牵引至自己身边,他圈她入怀,低低一笑,“薰浅,等你再长大一点……嗯嗯……就会丰满起来的。”
当听清了他话语中的潜台词,叶薰浅的脸更加红了起来,“祁玥,你在乱说些什么?”
“是不是乱说,薰浅你不是知道吗?”祁玥亲了亲她红彤彤的小耳朵,小声道。
两人紧紧相拥,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让浅阁里里外外的人面红耳赤,身为隐卫,要保护主人,还要时时刻刻忍受着主人和未来女主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隐卫做到他们这份儿上还真是苦逼到了极点!
“哼,与其担心我的胸小,你还不如担心你的脚!”叶薰浅腮帮鼓鼓的,从床上拉了个枕头过来,往祁玥怀里砸。
祁玥坦然受之,让她狠狠地砸了一顿,他知道,他的薰浅这是恼羞成怒了,所以才会露出这般小女儿情态,换做平时,她就像是山涧中一块长期被水浸泡的玉,清冷都来不及,哪里会对你使小性子?
就这样,叶薰浅面红耳赤,祁玥笑如春风,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琼华匆匆走了进来,见叶薰浅和祁玥在打闹着,她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敲门,想了好一会儿,方才低下头,轻轻地叩门。
“琼华,什么事?”叶薰浅听到身后的敲门声,扭过头来,问道。
“郡主,宫少主到了。”琼华一本正经地说,她知道宫羽对叶薰浅而言意义特殊,不敢有丝毫怠慢,这万一要是坏了事情那可就不好了。
叶薰浅听罢放过祁玥,将他扶到了床边,徐徐道:“好了,你脚崴着了,下床走动不利于养伤,你就躺在这吧,晚饭我会让人给你准备的!”
祁玥,“……”
叶薰浅交代完后边起身离开房间,留下祁玥一个人在房间里独自郁闷,为嘛宫羽一来,他的薰浅就直接弃他于不顾?
祁世子幼小的心灵宛若纸片般被撕成了两半,华丽丽地受伤了!
“琼华,给我将浅阁的小厨房收拾出来。”
琼华一边给叶薰浅引路,一边回答,“方才见到宫少主时,宫少主已经提醒过奴婢了,现在您去厨房看看,肯定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了。”
听到这,叶薰浅不由得为宫羽的细心而惊叹,来到厨房时,宫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叶薰浅从他手中取过可可豆荚,亲自示范,掰开豆荚,将里边的可可豆全部倒入碗里,宫羽对下厨这种事情不陌生,掰了几个之后就熟练了。
两人动作很快,琼华安排了几个丫鬟待在厨房,随时待命,叶薰浅吩咐丫鬟将可可豆洗净,然后进行蒸煮,要将可可豆变成巧克力不仅需要将可可豆表面的那层白色胶质除掉,还需要将可可豆煮熟、晒干,然后进行研磨,分离出可可脂和可可粉,再根据不同人的口味按照不同的比例制作出美味的巧克力。
叶薰浅若是真正对某件事情上心,便会事无巨细不顾一切地去做,以前如是,现在亦然。
天色渐黑,叶薰浅才弄好,将熟可可豆交给琼华,“明天将这些豆子放在院子里晒干。”
“郡主……这是……”琼华表示,自己一下午都没看懂叶薰浅和宫羽在做什么事情,此时看到这黑乎乎的小豆子,顿时傻了眼。
“好吃的!”叶薰浅没有多言,不欲与琼华多加解释。
从宫羽那里,她已经了解到,对于这个世界上的人来说可可树不过是野树,可可豆就是野果,除了山上的一些小动物之外,根本不会有人想到将其制作成香滑可口的美味巧克力。
“哦。”琼华将信将疑,觉得十分不靠谱,一来她家郡主真的没有什么厨艺天赋,二来她看不出这黑不溜秋的不知名豆子能有什么大用。
叶薰浅确实是有些累了,她的手臂从肩膀上绕过,在自己背后捶了捶,却始终够不着有些地方,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无比想念祁玥。
“谢谢你帮忙。”叶薰浅和宫羽走出厨房后,门口竹影婆娑,她凝视着他,真诚道谢。
“浅浅,我还要谢谢你相赠冰蚕呢!这算不得什么。”宫羽拍了拍叶薰浅的肩膀,笑道。
“我该回去了。”叶薰浅心里记挂着祁玥,虽说有叫人给他准备晚饭,但是那个男人一向挑剔,她担心她的下人会被他刁难死。
宫羽在任何时候都尊重叶薰浅的想法,此刻也不例外,“浅浅要照顾好自己,祁世子大概又要闹别扭了。”
“那个小气的男人,没有一天不闹别扭的!本郡主早就见怪不怪了!”叶薰浅脑海中浮现出祁玥那风华绝代的身影,她已经无力吐槽了,那个男人如今崴了脚,估计平日里的那股傲娇劲要变本加厉了!
宫羽听罢笑了笑,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离开浅阁时向叶薰浅那已经掌灯的房间投去了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
叶薰浅看着他离开后,方才回房,祁玥的身体占据了她的大半张床,饭桌上菜肴丝毫未动,叶薰浅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凤眸微微扬起,睨着床上慵懒无比的男子,恼怒道:“祁玥,你别任性了,赶紧吃饭!”
“不吃。”祁玥躺在床上,依旧是她先前离开时的姿势,仿佛过了几个时辰都没变过,见叶薰浅隐隐有不耐烦的势头,他才徐徐说道:“薰浅,你陪宫羽两个时辰零一刻钟,我吃不下饭。”
“……”叶薰浅听到他的话差点岔气,这是她有生以来听过的最奇葩的理由!
人在肚子饿的时候,往往对吃食不再挑剔,叶薰浅深知这个道理,她都饿了一个下午了,这个时候实在没力气哄祁玥,于是坐在饭桌旁,瞧了他一眼,凉凉地丢下一句话,“你不吃算了,我自己吃!”
“到时候肚子饿,我可不会给你做夜宵!”叶薰浅左手拿起瓷碗,右手执筷吃晚饭。
祁玥身体微微抬起,脑袋向前一探,他目光微凝,想了好一会儿,才对叶薰浅道:“那你扶我起来!”
“自己起!”叶薰浅吃得正香,根本不想离开自己的位置。
这下子祁玥蔫了,他还想让她喂他……结果现在她连扶他起来都不愿意……想到这,祁世子的心灵无比受伤,为嘛元翰那只老牛就可以得到薰浅亲自喂鸡汤的待遇,到他这里就这么寒碜呢?
就在祁玥倍感委屈的时候,夏鸢捧着一叠干净的衣裳走了进来,见祁玥神色纠结地坐在床边,再看叶薰浅没心没肺地吃饭,她将衣裳送入柜子里,笑着问候叶薰浅,“郡主,您怎么一个人吃饭呀?”
“祁玥嫌弃浅阁的饭菜不好吃,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吃了。”叶薰浅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离自己不远处的那碗排骨汤,尽情地喝,一边擦拭嘴角的汤渍一边吐槽。
夏鸢望着天花板,眼珠子顿时转了转,“郡主,刚才奴婢提醒世子用膳了,只是世子说……要等郡主来了一起……”
叶薰浅听罢诧异回眸,看了祁玥一眼,懵懂地问道:“是吗?”
先前自己说的话被夏鸢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祁玥倒觉得不好意思了,他表情幽怨无比,瞅着叶薰浅不说话。
夏鸢了解祁玥的性子,见状趁热打铁道:“郡主,世子还说,这些菜肴,不知道郡主喜欢吃什么,他怕他先吃,一不小心将郡主喜欢的都吃完了,怕到时候郡主吃不好……”
“本世子只是怕你没吃好,又找宫羽去!”祁玥赌气一般说道。
那语气、那眼神、那神态、那动作……俨然就是个闹了别扭的孩子!
叶薰浅顿时恍然大悟,她眉毛弯了弯,宛如黑宝石般的眸子里盛放着动人的光彩,离开座位,走向床边,自然而然地坐在他身边,伸出手,抱住他的腰,低着头,小声嘟哝着,“我哪儿有?”
她的示好,令他无比愉悦。
“没有最好!”祁玥顺势搂过她,两人额头轻抵,他嘴角弯了弯,问道:“薰浅,你喜欢宫羽吗?”
她说过喜欢他,可是自从遇到了宫羽,他便不淡定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如同喜欢他这般喜欢宫羽……所以他急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让他心安。
“喜欢谈不上,但至少不讨厌,宫羽博学多才,和他在一起,你永远都不会感到烦闷。”叶薰浅实话实说,这些是宫羽带给她的最真实的感受。
刹那间祁玥脸色一黑,为自己辩驳道:“本世子也博学多才,你怎么不和我琴箫合奏?”
“……”叶薰浅华丽丽地粗线了,祁世子,您究竟是有多爱吃醋啊!
只是……这琴箫合奏一事,从何说起啊?
见女子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祁玥心不甘情不愿地为她“解惑”,“你和宫羽在凤羽山庄……合奏高山流水……”
祁玥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叶薰浅的思绪拉到了那时情景,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我还知道你们同乘一骑……”祁玥如数家珍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叶薰浅越听越心惊,到了最后,干脆揪住了他的耳朵,恶狠狠质问:“祁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到底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为什么你对我的行踪这么清楚?”
前世的叶薰浅自己就是干情报这一行的,很快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经过,祁玥“做坏事”被抓包,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的,他理直气壮地回答:“薰浅,我的心都在你身上,你去哪里,我的心就到哪里,焉能不知你在做什么?”
“少贫嘴!”叶薰浅伸手就赏了他一顿爆栗,可嘴角却因他这句话扬了扬。
祁玥掌心托着她的后脑勺,渐渐靠近她,最后吻上了她如花唇瓣,娇软而甜蜜,比棉花糖有过之而无不及。
许久过后,才松开她,那双比黑夜还要深邃的眸子里盛满了深情,他薄唇轻启:“不贫嘴,那就让我亲一亲好了。”
叶薰浅的确不抗拒他的亲近,甚至有些喜欢,只是……女儿家不是应该矜持嘛!
前世为了窃取情报她没少施展美人计之类的,可在执行任务时她面对的都是自己的目标,她对那些男人没有任何感情,接近他们,尽其所能引之上钩,对她而言不过是演戏。
没有投入任何感情的演戏,怎能与此生倾心去爱相提并论?
两人相拥而吻的画面,太过唯美,唯美得让人不忍心惊扰。
祁玥内心的不安,到底需要叶薰浅的安抚,琼华在一旁插花,满室都飘散着淡雅的香气,夏鸢在整理衣柜,见叶薰浅柜子里的衣服颜色过于单一,忍不住问道:“郡主,女孩儿都喜欢花红柳绿的,怎么您偏生就喜欢湖蓝呢?”
“你家世子喜欢什么颜色?”叶薰浅若是到现在还不明白夏鸢是谁的人,那就枉费了她在现代十年特工生涯了。
夏鸢兴致一起,没有注意到叶薰浅问话的语气,以为她是想多了解一下祁玥的生活习惯,于是回答道:“世子喜欢月华银色。”
不是纯白,也不是纯银色,而是如同月光般皎洁的淡银颜色。
每当你见到他,他永远都是那一身月华银锦,由内而外散发着清贵的气息。
“祁玥,夏鸢是祁王府的吧?”叶薰浅握着祁玥的手腕,没好气地问。
这话一出,琼华和夏鸢都愣了愣,从叶薰浅问夏鸢那个问题的时候祁玥就知道藏不住了,他勾唇一笑,索性坦白,“薰浅,你猜对了。”
“那晚我清掉了浅阁里的蛀虫,全部打包送到了我父王那里,然后让琼华给我重新选几个侍女,难道说那个时候你就打了这个如意算盘?”叶薰浅似笑非笑地盘问。
“反正你的浅阁缺人,与其从市面上买,不知根知底,不如我直接给你挑好了。”祁玥的手指如同梳篦般在叶薰浅宛如绸缎般的长发中穿梭而过,眉眼含笑道。
自己猜测是一回事,从别人口中亲耳听到又是另一回事,叶薰浅嘟着嘴,咬牙切齿道:“祁世子,这么说我还要感谢你了?”
“如果你觉得我对你实在是太好了,我很乐意接受你的谢礼!”
叶薰浅睨了一眼祁玥另一条腿,五指化成爪,袭向他的脚踝,“我让你这只脚也一起崴了,当做是给你谢礼如何?”
“好!”祁玥感受着她的纤纤玉手于他脚踝之上游移的沁凉之感,毫不犹豫地答应,见她有些不解,他耐心解释道:“要不然只崴一只脚,看起来多不协调呀!”
男子言笑晏晏的话,让女子横眉竖目了起来,“祁玥!”
“在呢!”
“你也知道不协调?”叶薰浅眉毛拧了拧,脑海中再次回想起了今天下午在岔路口时发生的一幕,以他的身手,又怎会如此不小心?
“当然了!”
叶薰浅毫不客气地戳破他的表象,怨念无比反问道:“那你还故意崴脚?”
“谁让你舍我而选宫羽?”祁玥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委屈地说。
“你……”叶薰浅听到这,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因为他叫她过去,她拒绝了,他便故意崴到脚!
这男人的心还真是……该死的扭曲!
“祁玥,以后不许这样了,伤到脚,受罪的是你自己。”叶薰浅苦口婆心地劝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有一种错觉,那就是她在教育小学生。
她的声音淡淡的,似天边的流云,尾音有些长,似是在叹息……
“那你会心疼吗?”祁玥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问,仿佛这才是他最关心最在乎的事情。
叶薰浅侧身将脑袋枕在了他宽厚的肩膀上,声音很轻很轻,“嗯。”
祁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臂,久久不放手,两人相依相偎的一刻,在时光的轮回里定格成了刹那的永恒,她心疼他……这就足够了!
原来的那桌菜肴,被叶薰浅风卷残云般扫得杯盘狼藉,想到祁玥一整天就吃了点小米粥,她叫来夏鸢,吩咐道:“去一醉阁订一桌菜肴回来。”
“可是郡主,现在天色已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打烊了,一醉阁的一桌菜肴比白天要贵上两倍呢!”夏鸢在祁王府就是理财能手,和青裳不相上下,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
她不是心疼银子,只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只因这实在是太不划算了,花双倍的银子买一桌菜,却未必比平时烧得好吃!
“那也不能让你家世子饿肚子吧?”叶薰浅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祁玥他自己培养出来的侍女宁可他饿肚子也不愿花双倍的价格订一桌饭菜。
夏鸢看向祁玥,仿佛在征求着他的意见,“世子……”
“薰浅让你去你就去,问本世子作甚?”祁玥揉了揉叶薰浅毛茸茸的脑袋,心里乐开了花儿,她愿意为他花银子,那也是对他好!
“口味要清淡点儿!”叶薰浅不忘叮嘱,虽然她一碰到美食就会忘乎所以,但是在清莲小筑吃过那么多顿饭,她总有那么一次发现,每一次祁玥吃饭时总喜欢挑稍微清淡一些的菜吃。
“哦……是……”夏鸢回过神来后,才走了出去,世子不喜荤腥的口味她也是知道的!
夏鸢暗想:世子平时吃的东西都是膳老做的,今天怎么突然想吃一醉阁的了?虽说一醉阁也是祁王府的产业……就算是双倍的价格,最后肯定还是赚进了世子的腰包里,这样算来,其实也不亏……
叶薰浅不喜欢与贤王爷、云侧妃和叶怜香三个人一起吃饭,所以她在贤王府时一直都是自己开小灶,要么提前告知厨房准备早中晚三餐的菜色,要么就由琼华下厨做小吃,如果大家都懒的话,那就从一醉阁订餐。
偌大的齐都,饭店数不胜数,各色菜系应有尽有,但是她就是喜欢在齐都共有八家分店的一醉阁,可以送货上门,这一服务,在现代也叫外卖,最适合宅男宅女。
有时候她常常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主人竟然有这等经济头脑,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认识认识。
见叶薰浅这么上心,祁玥觉得自己今天受的罪都值得了。
夏鸢亲自出马,一醉阁就是打烊都能重新开店正常营业,大厨们高效率地完成烧菜这一光荣任务,能有机会给世子烧菜,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叶薰浅和祁玥在浅阁中耐心等待,热腾腾的菜肴送至浅阁,原来杯盘狼藉的一幕已经不复存在,叶薰浅吩咐侍女将桌子直接抬到床边来,这样祁玥就不必下床走路了。
“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除了膳老和宫羽的厨艺之外,我最喜欢一醉阁的!”叶薰浅在祁玥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一醉阁的喜爱。
祁玥性感的薄唇一勾,似乎对此分外满意,“嗯……很好吃,薰浅的眼光极好。”
“是嘛!”叶薰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接着眼珠子一转,对祁玥笑眯眯道:“这顿晚饭一共花了两百两银子,我也不指望你全额付款请我吃饭,我们虽然有婚约,不过毕竟还没成亲,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这样好了,我们aa制。”
“aa制?”祁玥从叶薰浅口中听到一个自己今生今世都没听过的词儿,他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解地看着她。
叶薰浅咽了咽口水,笑得无比**,给好奇宝宝祁玥普及常识,“就是两个人一起吃饭,结账的时候各付一半的意思。”
祁玥聪明绝顶,一点就通,他眼里精光一闪,“薰浅的意思是,让本世子付一百两银子?”
“祁玥,你真是太聪明了!”叶薰浅听罢双手爬上了祁玥的肩膀,使劲地摇,感动得就差没眼泪汪汪了。
祁玥眼角抽搐,什么时候一醉阁的菜肴这么贵了,他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就算是晚上价格翻倍,那这一桌菜最多也就花一百两银子……见夏鸢目光闪烁,心爱之人激动得无以复加,他深深地觉得,等薰浅过门后,祁王府的账房先生都可以告老还乡了!
“可是,本世子不想跟你aa制。”祁玥轻飘飘的一句话,刹那间扼杀了叶薰浅狂喜的心情,她瞳孔顿时放大了一倍不止,困惑一问,“为什么?”
“夫妻一体,虽说我们还不是夫妻,但迟早都会是……本世子觉得,aa制不利于培养夫妻感情。”祁玥眨了眨眼睛,对叶薰浅解释。
“怎么就不利于培养感情了?”叶薰浅双手叉腰,祁玥吃她的、住她的……怎么可以不给银子?好霸道的家伙!
祁玥抿唇不语,叶薰浅伸出手,将他的脸摆正,和自己面对面,“祁玥,你想呀,好处可多了,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有人跟你分担一半,这样不好吗?”
某世子不得不承认,此刻心爱之人笑容、还有解释具有非常强大的诱惑力,只是……他绝非泛泛之辈,也不会轻易被某人的表象所迷惑。
“不好。”男子摇了摇头,看着叶薰浅道,“若是如此,以后我每次来浅阁住,都要给你付银子,麻烦!同理,你以后肯定不会再去祁王府找我了!”
“……”叶薰浅惊得下巴都快合不上了,暗自腹诽:祁世子,你确定不是你想多了?
“只要你来祁王府,我便给你提供舒适的屋子、可口的晚膳,饶是如此,你也没有天天来,若是以后要付银子,你岂不是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祁玥一针见血地说。
叶薰浅发誓,她真的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本来她还想用aa制来勾引祁玥付饭钱,结果被这个男人轻而易举地推脱掉了,叶薰浅感到十分郁闷,干脆扯着祁玥的衣袖,采用激将法,反问道:“祁世子,你不会是连一百两银子都不舍得吧?”
“自然不是。”祁玥这顿饭吃得很开心,他知道叶薰浅的意图,却始终不松口,他喜欢她为了一百两银子对他软磨硬泡撒娇卖萌,换做平日,这样的事情求都求不来,见叶薰浅愁眉苦脸,他修长的手在她墨发上拂过,给某人顺毛,“我这是在节省银子,免得到时候下聘时太寒酸,你不愿嫁给我。”
“不会的不会的!”叶薰浅的脑袋如同拨浪鼓一般摇了摇,她只管现在从祁玥身上搜刮出一百两银子,想那么远做什么?
“真的?”
祁玥眼里满是不信,叶薰浅矢口否认的速度也太快了点儿,他顺手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笑道:“这么说……你非常愿意嫁给我?”
在说这句话时,他嘴角边挂着狐狸般的狡黠笑容,叶薰浅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钻进了他的圈套里,恶狠狠地瞪着他道:“祁玥,你又套我话,我不会承认的!”
“那就是承认了!”祁玥亲昵无比地搂着她,两人靠得很近,近得他眨眼时睫毛都能扫过她的额头了。
叶薰浅感觉到额头有些痒,遂撑开自己和他的距离,用手挠了挠后,才问道:“祁玥,你今天进宫,齐皇都说了些什么?”
“问我什么时候娶你过门!”祁玥见叶薰浅睁着大眼睛,似乎对他进宫这件事分外感兴趣,于是开玩笑似的说道。
“你胡说!”叶薰浅双手捏住了祁玥的脸,半句话都不信,齐皇会问他什么时候娶她这种问题,下辈子都没可能!
祁玥任由着她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两个人小打小闹,整个浅阁都沉浸在两人的欢声笑语中,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窗纸,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怜香阁二楼的回廊上,贤王爷、云侧妃和叶怜香站成一排,此时俯视着不远处的浅阁,透过那敞开的窗户,还可以看到叶薰浅坐在祁玥腿上,搂着他的脖子娇笑如花的画面。
“父王,你看大姐姐她……竟然坐在祁世子的腿上,真是不知羞!”叶怜香红着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想着她和公子认识多年,也不曾如此亲近过,别说是坐他腿上,就是他的手都没拉过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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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嘛伦家觉得柿子越来越傲娇了捏?o(n_n)o哈哈~为了赶走情敌博取同情心,故意崴脚,还各种撒娇不吃饭,o(n_n)o哈哈~
第一百零八章 扭曲郡主PK腹黑世子
云侧妃站在贤王爷身边,发髻上的流苏花簪一摇一摇,帮腔继续道:“可不是嘛!不管怎么说,现在郡主和祁世子男未婚女未嫁,如此举动,怕是不妥……”
贤王爷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阴沉了起来,他拂袖离开回廊,沿着木质梯子走了下去,云侧妃和叶怜香相视一笑,紧接着跟上前去。
如同她们所预想的那般,贤王爷果然出了怜香阁,便直奔浅阁,一路上气势汹汹,下人们碰见了都战战兢兢,生怕殃及池鱼。
这一家三口走到浅阁前苑,方才听到屋子里传来了悠扬的琴声,叶怜香气得脸色发青,不用看也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事,此刻再进去决计不会再看到两人抱在一起的一幕。
青泉站在门口,见贤王爷“杀气腾腾”而来,他不以为意,上前躬身行礼,“见过王爷,世子和郡主恭候多时了。”
“哦。”贤王爷听到这句话,心中生出了几许疑惑,连自己最初来此的目的都忘得差不多了。
三人在青泉的引路在走了进去,但见叶薰浅坐在祁玥身前,两人的手交叠在一块儿,与古琴琴弦之上不断跳跃,一曲高山流水悠然响起reads;都市之神级修真。
怎么看都是一幅才子佳人四手联弹的画面,虽说有些亲密,然而两人有婚约在身,这样的亲密其实算不得什么。
“父王怎么有空来浅阁了?”叶薰浅食指撩起琴弦一根,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那三人,问道。
叶怜香的手被云侧妃紧紧攥在手里,无法动弹,云侧妃再次以眼神提醒她不可乱说话,以免被揪住了把柄。
“本王见浅阁此刻灯火未息,所以来看一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贤王爷说话比叶怜香要中庸很多,不会随便得罪人,更不会得罪祁玥这样的人,就算是亲眼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他也绝对不会在祁玥面前抖出,叶薰浅不守礼法坐在祁玥腿上一说,无异于间接指责祁玥品行不端。
三人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叶怜香始终盯着祁玥和叶薰浅那交叠的双手,缓缓道:“祁世子也在呀?”
“二妹妹,祁玥那么大的人坐在这,你眼睛瞎了还是得了白内障,竟然问这种白痴的问题。”叶薰浅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讽刺道。
叶怜香出师不利,每一次碰到叶薰浅,她都没讨到过半点便宜,这一次也不例外,祁玥薄唇抿成一线,接过叶薰浅的话,“不知贤王爷找薰浅所为何事?”
“本世子偶尔在浅阁吃顿晚饭,花了两百两银子,薰浅竟然要求本世子给她出一百两,说最近没银子花,不知贤王爷和云侧妃可否给本世子一个解释?”祁玥的声音很淡很淡,却清晰无比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让人难以忽视其中的内容。
云侧妃无端被点到,她猛然抬头,在触及祁玥那双冰眸时心骤然一颤,腹诽:难道叶薰浅那个贱人又在祁世子耳边吹枕头风?
“本世子记得,大齐建国之初,太祖皇帝曾定下嫡出郡主每月俸禄一千两白银的条例,薰浅似乎没有理由穷到一百两银子也找本世子讨要的地步吧?”祁玥的手已经从古琴上移开,转而圈住了她的腰,眸光似剑,扫向云侧妃。
叶薰浅一听,毛都竖了起来,对自己身后的男子道:“祁玥,你骗人,我明明每个月只拿到了六百两银子!”
话音刚落,云侧妃面色铁青,手中的玫红色手帕被她揉得不成样子,恨不得将一脸无辜的叶薰浅千刀万剐!
贤王爷脸上满是疑惑,他怎么记得嫡出郡主的俸禄是每月八百两银子?难道说是他记错了?祁世子五岁时便是齐都第一神童,记忆力惊人,过目不忘,记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呵呵……”云侧妃干笑了几下,掩饰自己的尴尬,过了好一会儿,才对祁玥和叶薰浅解释道:“贤王府崇尚节俭,再加上郡主年幼,这些年来本侧妃都有替郡主将多余的部分保管着呢!”
“哦,崇尚节俭?”祁玥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奇的消息似的,他冰凉的眸光渐渐移到了叶怜香身上,叶怜香发现自己终于成功引起了祁玥的注意力,心里沾沾自喜,右手正了正头顶的簪花,唇角勾了勾,试图扬起一个她自认为最美的笑容,“祁世子,您怎么这样看着怜香?”
“本世子在想,怜香小姐这身行头值多少钱,贤王府崇尚节俭的风气,恕本世子眼拙,没看出来呢!”
云侧妃、叶怜香,“……”
叶薰浅食指按在古琴之上,神色严肃认真,“既然云姨娘说了有替本郡主保管每月的俸银,如今本郡主快及笄了,云姨娘还是赶快将这十年来未发的俸银送到浅阁吧!”
云侧妃傻眼进行时,惊得嘴巴都合不上了,然而叶薰浅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本郡主粗略计算了一下,一共是十年,每月少发四百两,那么十年一共是四万八千两。”
叶薰浅笑眯眯地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的俸禄应该是每月八百两吧?既然祁玥说是一千两,那么就按照一千两算好了,能坑一笔银子也不错reads;超级制造原能!
一听到四万八千两这个天文数字,云侧妃只觉得天都快塌了,她哪儿来四万八千两银子啊?这些年来她私吞的这些银子都花掉了,现在叶薰浅要她一下子拿出近五万两银子,这几乎是不可能,而且四万八千两可不是小数目,要知道,贤王府一个月的开支也就三千两左右。
“怎么?云姨娘觉得这有什么困难吗?”叶薰浅故作理解地问。
浅阁中的气氛顿时静默到了极致,云侧妃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颤抖,无比艰难地回答道:“郡主,这恐怕有些困难……”
“哦?”叶薰浅以眼神示意云侧妃继续说下去,她倒要看看这个臭婆娘能说出什么像样的理由来!
“郡主,您也知道,这些年来,本侧妃操持贤王府,逢年过节,人情来往,都需要打点,而这些都是需要银子的……”
“可是,本郡主在闺阁里待了十年,似乎不需要打点些什么吧?”叶薰浅嘴角浮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就算是打点,也不是为她打点的,她凭什么要拿自己的银子替别人做嫁衣?
“这……”云侧妃霎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解释。
贤王爷对云侧妃平日里克扣叶薰浅的俸禄这件事并不在意,因为数目并不是很大,加上叶薰浅不喜外出,根本就用不到银子,所以这么多年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今日来到浅阁,竟然东窗事发!
正所谓一日一钱,千日千钱,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这十年来克扣的银两加起来,数目还真是庞大得让人咋舌。
“侧妃还是尽快点清数目,将银两补给薰浅吧!薰浅尚未及笄,本世子不能娶她进祁王府,不过总不能让她在贤王府受委屈不是?要不然齐都的百姓们会说本世子没用的!”祁玥语话平静地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侧妃拿不出银子,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需要向她施压,要不然这母女二人整日闲着没事去害薰浅!
薰浅虽有自保之力,可是他不希望她的脑子里整天想着如何躲避如何反击这母女二人,若是这样,她还有什么时间去想他?
“十日为期,若是十日之内补不齐,本世子会亲自上书,请圣上裁决的!”祁玥的话,乍一听不愠不火,再一听能把人吓死。
此时的云侧妃,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就连一旁的叶怜香都忍不住心焦了起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祁玥的态度十分坚决,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贤王爷深知这一点,所以也没有再跟他讨价还价,云侧妃克扣叶薰浅的俸禄本就不对,祁玥只不过是为自己的未婚妻讨个公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阻止,而且男主外女主内,他身为一家之主,若是插手这些事情,必定会为朝中同僚所不齿。
相反,祁玥可以这样理直气壮地干涉内宅之事,是因为祁王府没有女主人,祁王府中里外外一切大小事务都由他亲力亲为。
“夜深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还请贤王爷、侧妃和怜香小姐不要打扰薰浅歇息。”祁玥瞧了一眼那高悬在添上的明月,直接代替叶薰浅下逐客令,俨然把自己当做了主人。
饶是如此,众人也不敢多说他一句不是,连齐皇都礼遇有加的人,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
“那薰浅,你也早点歇下吧,过两天就是皇后娘娘生辰了,娘娘待你不薄,要记得给娘娘准备生辰礼物。”贤王爷难得对叶薰浅说那么长的一句话,令叶薰浅诧异万分,她见状点了点头,“好,薰浅记住了。”
不管她多么讨厌贤王爷,他总归是这具身体的父亲,她可以不将云侧妃放在眼中,却不能对贤王爷怎么样,毕竟,这是一个以孝治国的朝代,不孝之名,可是会引人诟病的reads;长歌一曲,半生离殇!
她无惧流言蜚语,不代表糟老头子也不在乎!
等贤王爷他们三人离开后,叶薰浅方才从祁玥身前起来,还没开口说要他回祁王府,祁玥便抢先道:“薰浅,我今晚继续住浅阁吧?”
叶薰浅,“……”
“偶尔小住,本郡主可以将你当做是客人,可是连续两晚都宿在这儿,你让我把你当什么?”
“你把我当成夫君不就好了,夫妻同床共枕不是天经地义嘛!”
听到这,叶薰浅气得鼻子都歪了,天知道她在听到祁玥这句话时有多想睬他一脚,可一看见他那肿成猪蹄的脚踝,她终究不忍……
“祁玥,你不要得寸进尺!”叶薰浅终于知道自己昨晚让祁玥留宿在浅阁的决定是多么的失策,现在这个男人很显然是瞪着鼻子上脸了。
“薰浅,我不喜欢得寸进尺,我喜欢得尺进丈。”祁玥摇了摇头,铁了心不回祁王府,为了避免叶薰浅将他强行送回,他特意让青泉将马车赶远点儿。
只有断绝了自己所有的后路,薰浅才会松口,祁玥深知这一点。
果不其然,叶薰浅朝着门口喊了一声,“青泉!”
“把你家世子抬回祁王府!”叶薰浅直接转身,不去看祁玥,大声道。
青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世子不愿回祁王府,郡主又在气头上,结果让他这个世子的第一小棉袄操碎了心……
“郡主……那个……世子还受伤呢……”
“自作孽不可活!”
青泉,“……”
郡主,你好狠的心啊!
“属下手臂受伤了,抬不动世子……”突然间青泉面色扭曲,狠狠地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他眼泪狂飙,为了演戏逼真,他都快把自己的手胳膊给拧断了。
青泉如是想着,以后身上一定要常备治跌打扭伤的药膏!
“祁玥,这就是你的好下属!”
叶薰浅眼角翘起,张扬着丝丝魅惑,纵然是在生气,也能将祁玥迷个半死,某世子不以为意,霸占叶薰浅的半张床,对青泉道:“能得薰浅夸奖,是青泉之幸,所以本世子准备给青泉加薪。”
听到“加薪”二字,青泉顿时心花怒放,连眼睛都亮了不少,叶薰浅瞳孔一缩,走到他身边,恶狠狠道:“祁玥,让你给我一百两银子你都不舍得,却因为青泉一句话给他加薪,你是不是断袖啊?”
祁玥、青泉,“……”
“郡主,世子是不是断袖青泉不知道,不过……就算是断袖,世子的奸夫也不是青泉。”青泉语无伦次地说,生怕叶薰浅误会什么,以祁玥宠她的程度,她若是想将青泉暴揍一顿,祁玥肯定会二话不说直接同意,说不定还会帮忙来个男女混合双打。
青泉正是知道了这一点,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撇开关系。
祁玥若无其事地斜了青泉一眼,青泉便知晓了祁玥的意思,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关上房门,屋子里霎时只剩下了两个人,祁玥靠在叶薰浅的枕头上,似乎还嗅到了属于她发丝的淡淡清香,珠晖柔和,将她纤长的身影投射在了壁面上,分外妖娆reads;[韩娱]说一不二。
他轻唤了她一声,“薰浅。”
“做什么?”女子余怒未消,纹丝不动,背对着他,眼角的余光掠过妆台上镜子,依稀可见镜中的男子半躺半坐,墨发垂下,清风徐来,丝丝扬起,极尽慵懒写意之态。
“过来。”
“不去!”
“你不过来怎么知道我是不是断袖?”祁玥的声音低低的,如同大提琴之音似的,叶薰浅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却从未见过,有一种男人的声音能够性感如斯。
她心神稍动,思索良久,最终还是转身,向他走去,却站在离床边半尺之处,看着他不说话。
祁玥向她伸出手,不多时便握住了她的柔荑,见她没有拒绝他的靠近,他忽然轻轻一牵,叶薰浅一时不察,被他轻而易举地拉了过去,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反抗,空出的左手向祁玥脖子偷袭,却被他轻轻捏住了,她见状腿一抬,准备给祁玥一个狠狠的教训,免得他以后专门欺负她,可是,男子好像极其熟悉她的套路似的,一个翻身便压住了她作乱的腿。
“祁玥,你压着我了,你快起来!”叶薰浅在他怀里挣扎着,樱桃小嘴不停地叫嚷着。
大概是嫌弃她太吵,他俯下头,撅住她的上唇,大半个身体都覆盖在了她身上,令她无处可逃。
暧昧忽起,气温节节升高,盛夏的夜,星光从窗口钻了进来,格外静谧,这一瞬,叶薰浅只觉得周围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和他身上惯有的青莲之气很像,可是又不止于此……
唇被他吻得酥酥麻麻,脑子里一片天昏地暗,闭上眼睛,仿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的存在,情动时,叶薰浅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精壮的腰身,他火热的唇离开她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将他箍得更紧了,唇角呢喃,“抱紧我……”
“好。”他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和她紧紧相拥,两个人的天地,霞光似火,仿佛要将交缠的两人燃烧殆尽。
三尺方圆,旖旎万千。
红烛干,蓝火尽,叶薰浅搂着祁玥,猛然一翻身,便将他压在了下边,黑夜中人的视觉减弱,触觉会变得分外敏感,感受到了属于男子独有的那一份炽热,叶薰浅俏颜红成了一片,气息灼热且不甚平稳,趴在他身上,他的心在不断地跳跃着,仿佛要与她共鸣。
“祁玥,你骗我!”叶薰浅气急败坏,揪住了他的领口,声调极高,划破两人似梦非梦的氛围,祁玥笑了笑,双手贴在了她的腰后,不放开,他脑袋微微抬起,亲了亲她诱人的红唇,眼里笑意不减。
“我骗你什么了?”男子笑问,声音有些哑。
叶薰浅只觉得脸上一片滚烫,他和她紧紧相贴,她怎会感觉不到?
“你根本就没有不举!”叶薰浅食指在祁玥的鼻子上轻轻一捏,将自己的感受道出。
祁玥没有感到半点意外,他翻身,让她侧躺在自己和墙面之间,一床夏凉被覆盖在两人身上,他啄了啄她的唇角,声音很小很小,“薰浅,我从未说过我不举,是你自己误会的……”
“你……”
叶薰浅正想说“你骗我你倒还有理”,结果话还没说完便顿住了,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和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事实好像真如他所说那般……
“我误会了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
害她为了给他“治疗”隐疾绞尽脑汁调配香水,只要一想到她曾经送给他的那小瓶能够提高男人某方面兴致的香水,她就分外羞窘reads;重生之大唐。
“害你什么?”祁玥的手指从她发间穿梭而过,轻柔到了极致。
“你还我香水!”叶薰浅红着脸伸出手,向祁玥讨要,真是羞死人了!
祁玥嘴角扯了扯,他怎会不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送给他的那一小瓶香水他至今带在身上,只是从未打开过,她送给他的礼物,他要留到他们大婚之夜用!
“不给。”
祁玥“忍痛”拒绝,见叶薰浅眉毛蹙了蹙,他继续道:“薰浅,送出去的礼物是不能再收回来的!”
“你根本就没问题!”叶薰浅咬牙切齿地说,这个男人不仅没有问题,而且还持久得很呢!
都过了那么久了,也没见他歇下……需要那香水助兴才怪!
“我比较期待那日薰浅口中所说的雄风大振是何等光景。”
祁玥无比淡定,叶薰浅无比蛋疼,她就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结果会是这般……
“祁玥,我不会原谅你的!”
到了最后,叶薰浅凶神恶煞地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面壁,不去看祁玥那张欠扁无比的脸。
男子听罢悠悠一叹,从她身后搂住了她,不论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放开她,她的后背贴在他的胸前,隔着稀薄的布料,两个人温度在暧昧中相互传递,他亲吻着她的发丝,小声道:“薰浅,我明知你误会了却将计就计是我不对,要怎样你才会消气呢?”
“将你家小祁玥泡在辣椒水里三天三夜!”
祁玥,“……”
某世子脸色扭曲到了极点,第一次领略到什么叫做最毒妇人心,他家小祁玥泡在辣椒水里三天三夜……恐怕这辈子都举不起来了!
“能不能换一个?”
事关他和薰浅未来的幸福,他可不能听之任之!
“那就用鸡毛掸子打一百下。”
祁世子再次蛋疼了……哦不,不是蛋疼,而是直接蛋碎……
“薰浅……”男子的声音低缓而性感,尾音拖得很长很长,仿佛在讨好,又像是在撒娇……
“不许讨价还价!”女子气在头上,气息灼热地说。
“我申请缓刑。”祁玥到底是聪明的,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想了个缓兵之计,叶薰浅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儿,语气依旧生硬,“看在我还欠你几个人情的份儿上,准了。”
“小的多谢世子妃。”祁玥眉开眼笑,摸着叶薰浅的耳朵,语话中笑意不改,缓刑……如果缓刑的期限是一辈子呢?那无异于赦免!
“谁是你的世子妃了?”叶薰浅嘴上不饶人,只是心里在听到他讨好似的称呼时难免**了一下……
“三年后就是了,如果薰浅想早一些,等及笄后就可以。”祁玥将叶薰浅的身体翻了过来,和自己面对面,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无比地说。
“这话说的好像我恨嫁似的!”叶薰浅推了推祁玥,似乎对两人如今的亲密有些不满。
祁玥见状低低一笑,他玉润的手贴在她滚烫的脸颊上,感受到那传至掌心的温度,他贴近她,在她唇边小声低语,“大齐的女子,及笄后便可成亲生子,只是薰浅让我等,我便等reads;仙界之开天斧。”
这一刹,她的心因为他最后一句话而动容,她让他等,他便等……可是他知不知道,他的未来只剩下了半年……他等不了……
星光落在了她的眼角,浮动着耀眼的光芒,祁玥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哭了,他吻去她的泪,“薰浅不难过,我会陪在你身边,永远不让你孤独。”
“嗯。”她枕在他的臂膀上,靠在他怀里,齐都昼夜温差大,夜晚有些凉,祁玥拉过被子,给叶薰浅盖好后,搂着她入睡。
她的床非常柔软,怀抱心爱之人,祁玥睡得很安心。
只是到了清晨,祁玥便早早地起床了,简单地收拾好自己后,他坐在她的书桌前,执笔书写,男子的神情极其认真,一只湖笔在他手中仿佛拥有了生命的力量,与宣纸之上舞动着腰肢,不多时,祁玥便写好了,他放下毛笔,仔细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问题后,将信纸安放于案上,静待墨迹风干。
她书桌上那两只血龙木雕依旧在,每当看到这两只木雕,他总会想起小时候的事情,虽然仅有一面之缘,却是他童年里最珍贵的回忆。
想到这,祁玥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他手臂轻放在书桌中,感觉到下边有些软,他眸光低下,看到自己手臂下压着一叠纯白色的宣纸,他忍不住好奇了起来,正常人都不会在书写的地方放这么多东西。
于是挪开最上面一张,接着撞进视野的便是一幅工笔画,当看清了上面所绘之人时,他的心仿佛从地上飞跃到了天堂,那是他的画像!
他抽出这幅画,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细细看了一遍,“原来在薰浅的眼中,我是这般模样……”
祁玥看着画卷,喃喃自语。
他记得,她年仅五岁的时候,已经能够很娴熟地作画了,这浅阁里还有她五岁时的画册,花鸟虫鱼都画得非常逼真,堪比宫廷画师。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祁玥眸光落在了那十色细毛笔之上,他伸出手,取过黑色的那一支,开始在画卷之上勾勒出她的轮廓。
她的眼睛、她的鼻梁、她的樱桃小嘴……他边想边画,速度极快,落笔精准,光是看他换笔的速度便已让人惊叹万分。
不多时,画作之上男子的右边多了一名女子,她搂着他的左胳膊,他右手撑起纸伞,遮挡住两人头顶上的烈烈骄阳,祁玥看着这画作上空着的地方,似是有些不满,于是继续拿起笔,勾勒出街道、商铺、行人、车马……
如果叶薰浅看到的话,定然认出祁玥所绘的那条街正是那日他们二人从京兆府漫步回贤王府时经过的那条栖霞街,他为她撑伞,两人像是知己一般漫步着……
画作空白的地方越来越少,整幅画也变得越来越充实,只是再多的人、再多的建筑都无法夺去画中男女的一丝风华,如此复杂的画作,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足见男子画技登峰造极。
雄鸡唱晓之时,祁玥将叶薰浅的书桌收拾好后,轻功施展,宛如轻烟般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
路上,青泉一边赶车一边问道:“世子,怎么不多陪郡主一会儿?”
“不了,让薰浅多睡会儿,她这些日子睡得不是很好。”祁玥闭着眼睛说道,叶薰浅平时睡得比较晚,早上又起得早,长此以往,身体肯定会吃不消。
“世子,您回了祁王府,岂不是给宫少主可乘之机?”青泉想到这件事,忍不住为祁玥担心,谁都看得出来,宫少主对郡主不一般,几乎达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连凤凰岛的幻羽纱都舍得送给郡主。
祁玥睁开眼睛,语气平淡,“本世子就不信天山冰蚕中途丢失,宫羽在贤王府还能坐得住reads;我的女友是阴阳师!”
“世子,您……”青泉眼睛顿时睁大了,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从薰浅将冰蚕送给宫羽的那一刻开始,本世子便安排影风随时留意冰蚕的动向,然后在必要的时候冒充唐门的人中途‘抢’走冰蚕,同时将消息透露给了宫羽,凤遥的断情之毒出自唐门,宫羽得到消息后必然会离开贤王府。”
听到祁玥的话,青泉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怪不得世子这么果断地离开贤王府,将“单独相处”的机会留给郡主和宫少主,敢情是有后招!
祁玥回到清莲小筑时,青裳已经准备了热腾腾的早膳,端了上来,祁玥先是剥好核桃,放入瓷罐中,吩咐青泉辰时送过去,然后才慢悠悠吃早饭。
影沉得到祁玥的允许,开始禀告昨日发生的事情。
“世子,昨日江南的林大小姐送了拜帖。”影沉看着昨日的一堆拜帖,挑出他认为最重要的一张,告知祁玥。
“哦,林茜?”祁玥细嚼慢咽,这会儿放下筷子,停止了咀嚼,看着影沉,话音中的试探之意再明显不过了。
“不错。”
“听说林大小姐和杜小姐在茶楼里起了冲突,安七少英雄救美,差点和林大小姐打了起来,当时郡主和宫少主也在。”影沉陈述事实,这是昨天的消息,偌大的齐都,没有多少事情能够瞒得过世子的眼睛,这件事自然也不例外。
“林茜不是爱生事的人,除非杜若真的得罪了她,安楚七也不是连阿猫阿狗都会救的。”祁玥面容平静,深入浅出分析道。
影沉点了点头,将案上的托盘捧到了祁玥面前,“世子,这是昨天傍晚时安七少送过来的,说是在茶楼的雅间里发现了这个。”
“雾雨神针。”祁玥无比确定地说,他怎会认不出雾雨神针?当日薰浅和元翰在珍珠桥遇伏,后来跑到了永兴街,他犹记得那上百枚钢针便是那样从茶楼之顶飞射至她的身后……他千钧一发之际赶到,救下了她,却还是不可避免地被伤到了。
祁玥墨眸里平淡无奇,脑海里万千线索交错,很快就猜出个所以然来,他薄唇微动,“青裳。”
“世子。”青裳被点到名字,上前一步,静候祁玥的吩咐。
“巳时过后,你去一趟贤王府,告诉薰浅,让她这几天不要出门。”祁玥眼里寒光骤然一闪,快如闪电,影沉暗暗心惊,这一次世子恐怕是真的怒了,影阁七星都知道,每当他们阁主露出这样的神情时,便代表他想杀人了。
“是。”青裳含笑颔首,心想:世子对郡主真好,还特意交代她巳时过后再去贤王府,生怕扰了郡主歇息。
就这样,祁玥吃过早饭后,便开始处理一天的事情,各种各样的消息纷至沓来,不仅要照顾祁王府的生意、兼顾影阁的事情,还要分出精力来应付齐皇,想方设法处理水患……除了这些之外,还得忙着给叶薰浅修剪桃花,顺便对付情敌,这些事情,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被折磨疯了,也就祁玥能受得了!
巳时二刻,当青裳来到贤王府时,正看见宫羽行色匆匆地离开,她见到后也只是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她暗暗惊叹,世子果真料事如神,宫少主这般紧张,定是得到了冰蚕中途丢失的消息。
青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展现出自己最好的状态,直奔浅阁,见叶薰浅正在梳妆,她敲了敲门,琼华和夏鸢同时转过头,将目光投向门口。
“青裳,你怎么来了?”叶薰浅摸了摸头上那支固定发髻的玉簪,扭头问道。
“郡主,世子让奴婢过来给郡主捎句话reads;[韩娱+美娱]软妹杀必死。”青裳一身烟青色,淡雅至极,打扮干净利落,符合祁玥对侍女的所有要求。
“哦,是什么?”
叶薰浅吩咐琼华和夏鸢继续,她一边看着妆镜中的自己一边问。
“世子说,让郡主这几天不要出门……”
青裳的声音不大不小,让在场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叶薰浅红唇轻抿,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因为她知道,祁玥不会告诉青裳原因。
“我知道了。”叶薰浅应了下来,祁玥说让她少出门,必定有他的道理,等见着他再问也不迟,毕竟,她也不想再发生一出白天版的珍珠桥遇刺事件。
青裳将话带到之后,并不在浅阁久留,便回祁王府去了。
叶薰浅今天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出去,她坐在书桌前,正要提笔在宣纸上列写出让琼华购买的一些东西时,却发现了自己手臂下压着一幅画,余光所及之处,有些陌生,她有些好奇,最后干脆低下头,细看了起来。
当发现她多日前作的画上莫名其妙多出了很多东西,叶薰浅脑子有些短路,可是在看到男子身边的女子时,她忍不住拿起镜子,好好地照了一下,似乎在端详着自己的瓜子脸是不是长成了圆脸,“哪儿有这么好看!”
叶薰浅如是评价,他将她画得太美,美得她都不好意思了起来,敢在她的画上加东西的人,除了祁玥,别无他人。
琼华按照叶薰浅昨日的吩咐将可可豆拿到阳光下晒,夏鸢则收拾屋子,打开门窗,通风换气,打扫至书桌旁时,她无意间瞧见了叶薰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看,忍不住赞道:“郡主长得是越发美丽了,世子将郡主的一颦一笑都画了出来,每一分神韵恰到好处。”
“哪里有?”叶薰浅眉毛挑得老高,心里明明是欢喜的,脸上却故意摆出一副满不相信的模样,夏鸢见状放下了手中的扫帚,站在她身边,指了指画中女子的眉眼,“郡主笑的时候,眼角总是忍不住上扬那么一点点,和一般女子截然不同,想不到世子连这都注意到了,您看这眼睛画得真是传神极了。”
“有那么夸张吗?”叶薰浅对镜笑了笑,果然发现了自己如同夏鸢所说的那般眼角上扬几度,不明显,但是却将眼睛衬得越发灵动了。
“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夏鸢注视着叶薰浅那张肤如凝脂般的瓜子脸,一边为她整理书桌上横七竖八的纸张,一边笑着说:“依奴婢看,郡主比杜小姐灵动多了。”
叶薰浅知道自己现在这张脸很漂亮,只是和杜若比……她还真是有些不确定,只听夏鸢继续道:“杜小姐的美是一种温婉娴静的美,而郡主的美,是那种飞扬灵动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了蓬勃的生命力。”
夏鸢实话实说,她曾听琼华讲过郡主的过去,只是看郡主现在的模样,她根本就无法想象这样的女子会整日埋藏在深闺中足不出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们怎么会拥有如斯气质?
怪不得世子喜欢郡主,她身上那种恣意飞扬的活力是时下众多贵女所没有的,世子身体不好,在他的内心深处,大概是向往着那样蓬勃灿烂的生命力吧……而这些,郡主恰好都有。
“好了好了,别光说我了,长得美又不能当饭吃!”
如此俏皮的话,让夏鸢忍不住扑哧一笑,“郡主,你没听说过秀色可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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