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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命伽罗     不二妃txt下载     不二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46 皇家暗卫

    帝从天子六驾里下来,走上战车,冷着脸看远处自己的军队乱成一团,各种旗语乱飞。

    “陛下,旗语这种东西,外行人看不懂,但对于懂的人却是公开的秘密呀,如今一乱,臣等建议撤退。”李享等几名大臣过来建议道。

    帝冷哼,“撤?对面不过区区八万人,你却让朕撤?来人,给我进攻!”

    “陛下……”李享有意再劝,但帝压根不打算听,他身边的传令兵立刻去传令,能控制的军队,立刻便向对面发起进攻。

    然而,楚沐阳却不跟他正面硬钢,多处升起烟雾,恰好便是那日帝派人诈降,所用的毒烟。

    伍伟业等人见四处烟雾缭绕,立刻便知中计了,大喊道:“所有人,捂住口鼻!不要吸毒烟。”

    他话音刚落,楚沐阳已率部赶到,只见楚沐阳以及他率领的军士人人口鼻都被蒙着,那蒙住口鼻的布是用解药泡过的,纵是闯过浓烟,也不会晕倒。

    “给我杀!”楚沐阳扬起长刀。

    伍伟业也不是吃素的,知道一战在所难免,立刻便打马上前迎战,长枪与楚沐阳的武器相碰撞,震得双方手虎口生疼。

    “伍伟业,今日本将军送你回家!”楚沐阳见到伍伟业,立刻便兴奋了。

    伍伟业虽出身寒门,却立战功无数,还真不把楚沐阳放在眼里,在他心中,楚沐阳不过是出身好些,没什么优点。

    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楚沐阳一直在打败仗,而他战无不胜,他凭什么不能看不起他?

    “想杀我?你还欠点本事!”伍伟业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身边好些士兵已倒地,但他不能倒,狠狠咬破嘴唇,痛让他变得清醒。

    楚沐阳不再说话,也不敢大意,全力对战。

    另一边,此处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稻田,庄阔带人匍匐在田里,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原本浑浊的水,已经变澄澈了。

    岸上,毒烟滚滚,直接把往这边逃的士兵迷晕了,“上,赶紧换衣服和武器,别人问起,就按我教的回。”

    “是!”副将道,然后又吩咐附近的人传令,“上岸,换衣,换武器,快!”

    随着军令下达,士兵们纷纷起身,哗啦啦的一阵响动,庄阔也从田地里出来,换上一件普通军士兵的衣服。

    换好衣服后,他看了眼地形,然后做了个手势,带领士兵朝帝方向去。

    伊建作为帝麾下的儒将,打法其实有些像楚沐阳,擅用兵法,但他自己带出来的亲信部队所剩无几,目前麾下大部分人都是战俘和新招募的,没有经过多少训练,且还跑了不少。

    此时,他领命进攻,前头骑兵跑得很快,在一片低矮林子旁与庄阔遇上了。

    “前方什么人?”此处没有毒烟,但距离远,看不清人脸。

    庄阔身边抓了个旗语兵,并且已弄醒,对面问起,他低声对旗语兵道:“说,告诉你们将军的名字。”

    旗语兵不敢不从,用旗语告诉了伊建,伊建提起的心放下,又扬声道:“陛下有令,立刻进攻,你们所有人,跟在本将军的骑兵身后,进攻!”

    “退到一旁,让他们过去。”庄阔吩咐。

    很快,他的人退到两旁,伊建带着骑兵冲过来。

    他的骑马人不算多,二千人左右。

    于数十万大军而言不多,但二千骑兵聚在一起,还是很壮观的,马蹄声都能把胆小的人镇住。

    就在二千人即将过去时,庄阔往手臂上系了红绳,然后大喊一声:“杀!”

    他麾下数千人,也相互在手臂上系了红绳,随着他一身令下,武器拔出,冲了上去。

    二千骑兵,瞬间便倒了一半,打着打着,还有人喊:“军败了,军败了!军败了!”

    伊建没想到对面区区八万人,也敢打伏击,顿时气急败坏的拔剑便砍,“给我杀!”

    庄阔早便看着他的位置,杀了几个骑兵后,捡起一杆长枪一扔,堪堪扎断他的马腿。

    马腿受伤,伊建不得不下马再战。

    而庄阔已到了眼前,“伊将军,久仰大名,还请赐教。”

    说话间,已是几个回合过去。

    伊建终于明白,原来这个跟自己搏命的普通士兵不普通!

    “本将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姓名来。”

    两人说着话,手上没停,互相杀了对方三四人,然后又缠斗到一处。

    “既如此,便让你清楚,到底是死在何人刀下,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庄阔是也。”

    “无名之辈!”伊建没听过庄阔的名字,毕竟之前没遇到过。

    “无妨,杀了你,名头便响了。”庄阔冷笑。

    “我看你拿什么杀我。”伊建

    “不急。”庄阔抽空扫了眼战局,发现骑兵差不多算是垮了,他立刻大喊:“撤!撤进林子里。”

    随着令下,正在酣战的士兵且战且退,丝毫不恋战,纷纷朝旁边的林子跑去。

    庄阔本人朝伊建冷冷一笑,也不再恋战,迅速退走,进了附近林子。

    林子不算大,树木虽算茂密,却低矮,并不是什么藏身的好地方,庄阔带人进入林子后,立刻道:“放火。”

    原来,他早便在此处埋好了毒草,只要纵火烧了这片低矮林子,伊建的人立刻便会中毒。

    这种毒虽不能毒死人,却可以让他们暂时失去战斗力,到时只需出去收割便好。

    伊建不是个冲动的人,虽然骑兵被灭了大半,但他没有带人追上去,只吩咐人警惕。

    片刻功夫,林子起火了,看那熟悉的烟雾,伊建立刻大喊:“撤!”

    而庄阔那边,从林子里出来,立刻遇到一伙人,这伙人搞不清楚状况,见出来的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铠甲军装,便大声问:“哪个将军麾下的?”

    那个被抓的旗语兵很自觉的想要回答,却被庄阔拦住了,庄阔扬声道:“兄弟,将军已阵亡,军败了,各自散了吧。”

    他说罢便要走,刚走两步又道:“兄弟,军中出了叛将,若想活命,便在臂上绑根红绳。”

    他说罢扫了眼地形,朝更远的地方奔去。

    那伙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不知他们便是敌军,也没追,反而研究其绳子来,“这绑绳子的是叛军,还是不是叛军?”

    “肯定不是叛军,他方才不是说了吗?想要活命,就绑上。”有人分析。

    “要不,我们准备根红绳?见机行事?”

    “对,就这么办。”

    楚沐阳耗掉伍伟业最后一点力气,明晃晃的武器架在他脖子上,“我不会杀你,你的生死,有朝廷定夺,带走。”

    “我有话要问!”伍伟业大声道,“否则,我不服!”

    “你问。”楚沐阳无比耐心,反正这一战要赢了,他不着急。

    “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毒草?”

    “户部郎中万朝衍回了趟京城。”楚沐阳淡淡道。

    伍伟业面露痛苦之色,“不可能,我的人明明查到他是去运银子的!”

    “运银子的同时,也运毒草,不冲突。”

    “怎么可能?京城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伍伟业不信。

    楚沐阳怜悯的看着他,冷冷一笑,“戊戌商行的银子你们也敢拿?你可知晓你们断了多少人的财路?戊戌商行又不止是万家一家的,还有其他东家,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难道不明白?”

    伍伟业愣住了,他恍然大悟,“所以,千防万防,没防住戊戌商行的其他东家?”

    “没错,他们的根基虽都在京城,但数代人经营,势力盘根错节,从外地运些毒草过来,还是可以的,好了,伍将军,你没有机会了,带走。”楚沐阳说罢擦干净武器上的鲜血,翻身上马,“迅速清理战场,跟本将走。”

    而此时,站在战车上的帝,突然便从战车上栽了下来,他周围的大将和臣子都吓傻了,“太医,快传太医!”

    李享喊得最大声,都带了哭腔,这个时候陛下再倒了,就真的没希望了。

    还未出战,在身边的大将闻承明当机立断下令,“撤!”

    侍卫们立刻调转马头,紧接着身边的大部队全面撤退,而太医也被抓到马车里。

    太医给帝扎了一针,他便悠悠醒来,醒来是醒来了,可整个人虚弱无力,疲惫得很,“朕这是怎么了?”

    “陛下,您只是急火攻心,待臣开副方子,吃两剂便可痊愈。”太医心头狐疑,但脉象确实如此,他也不好多说。

    帝没怀疑,只双手揉了揉眉心,“外边怎样了?”

    马车外的闻承明立刻回道:“请陛下恕罪,臣斗胆下令撤退了。”

    晕倒后,帝也冷静了下来,加之此时疲惫不堪,便点点头,“也好,曾子昌和伍伟业他们三人呢?”

    话音刚落,外边便有人来报,“报!东征将军伍伟业被俘,部将全军覆没。”

    帝闻言只觉心头一紧,险些再次厥过去,不过他的承受能力终究比他兄长要好得多,硬生生挺住了,“伊建和曾子昌呢?”

    “报!”

    还未有人回答,又有人来报。

    “说!”他厉声道。

    “西征将军遭伏击,骑兵损失惨重,目前正在休整。”

    东,被俘。

    西,遭伏。

    南征将军在身边,唯一没有消息的便是北征将军曾子昌了,帝立刻道:“去看看曾子昌在做什么。”

    “是!”外头有人领命下去了。

    此时,曾子昌率部藏在一处山坡后,没有动,他在静静的等楚沐阳带人前来收割,只要楚沐阳敢来,他便能以全盛状态与他一战,并把他斩杀。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人。

    反而在身后,出现了一队人马。

    那群人身穿玄衣,步如鬼魅,速度非常之快,片刻间便已到跟前。

    他麾下号称二十万人,虽实际能作战的只有七万,又跑了些,但满打满算,也还有五万人,不少了。

    然而人多没有用,那些人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杀!”看着自己的人,一批一批的死去,他红了眼,也不埋伏了,起身便杀。

    其他士兵也都纷纷起身拔刀,杀了过去。

    黑衣人不算多,两千人左右。

    “弓箭手准备!”曾子昌大喊。

    瞬间,弓箭手搭箭弓拉满,‘咻咻咻’箭雨射出,若换做一般军队,早死差不多了,然而这群人犹如魔鬼,竟无一人倒下。

    “再射!”他不信,不信有人能躲过他的箭雨。

    ‘咻咻咻咻。“箭雨再次射出。

    这回他看清了,这些人拉起了一张网,而那网把他的箭雨抵挡在外,网后的人毫发无损。

    “这他娘是什么东西!”他提枪便冲过去,“给我杀!他们人少,就算用唾沫,也要把他们杀光!”

    方才箭雨里的玄衣人,此时突然抬起双手,‘咻咻咻咻。’密密麻麻的箭射来。

    “袖箭?”

    这些人,箭无虚发,每一箭都能杀死一个人。

    一人十箭,片刻功夫,两万人便死的死,伤的伤。

    “鬼,鬼啊!”有胆小的士兵没见过这场面,吓得屁滚尿流,嘴里喊着鬼,边喊边跑。

    军心,一乱,想要赢就难了。

    曾子昌杀了几个乱喊乱叫的士兵,提起兵器便杀来。

    而此时,黑衣人突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道黄色身影从远处走来,他年纪轻轻,十三四岁模样,负手而行,坡上的士兵和曾子昌都看见了,他闲庭信步,犹如在自家后院赏花。

    林见深走到最前方,皇家暗卫二千人,齐齐跪下,“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曾子昌终于明白,这群人为何如此强悍了,原来是皇家暗卫,一直听说皇家有暗卫,但从未见过,也不知有多少人。

    今日得见,人虽少,却每一个都能以一敌百。

    林见深没有那么快叫平身,就在此时,曾子昌用眼神示意弓箭手,弓箭手立刻意会,弓拉满,正要一箭射去。

    然而,箭还没射出,‘咻’的一声,那弓箭手眉心正中一箭,当场死透。

    “平身。”

    此时,林见深才慢条斯理的道。

    曾子昌心神震荡,他焦急的吩咐副将,“撤,快撤!”

    “留下他。”林见深淡淡吩咐。

    他话音落下,皇家暗卫动了,如同鬼魅般,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这些人,平日里都在各自的岗位,做着各自的事,还是头回聚集在一起,为的便是把他从敌营救出来,也是曾子昌运气不好,在此处碰到。

347 时也命也

    我卡文了,因为要写决定性剧情了,容我想想。最晚后天,想不出更好的处理方法,就按大纲原设定来。这章会替换新内容,到时候新章节更新的时候,刷新一下就好了,不会重复收费。大家晚安。

    帝从天子六驾里下来,走上战车,冷着脸看远处自己的军队乱成一团,各种旗语乱飞。

    “陛下,旗语这种东西,外行人看不懂,但对于懂的人却是公开的秘密呀,如今一乱,臣等建议撤退。”李享等几名大臣过来建议道。

    帝冷哼,“撤?对面不过区区八万人,你却让朕撤?来人,给我进攻!”

    “陛下……”李享有意再劝,但帝压根不打算听,他身边的传令兵立刻去传令,能控制的军队,立刻便向对面发起进攻。

    然而,楚沐阳却不跟他正面硬钢,多处升起烟雾,恰好便是那日帝派人诈降,所用的毒烟。

    伍伟业等人见四处烟雾缭绕,立刻便知中计了,大喊道:“所有人,捂住口鼻!不要吸毒烟。”

    他话音刚落,楚沐阳已率部赶到,只见楚沐阳以及他率领的军士人人口鼻都被蒙着,那蒙住口鼻的布是用解药泡过的,纵是闯过浓烟,也不会晕倒。

    “给我杀!”楚沐阳扬起长刀。

    伍伟业也不是吃素的,知道一战在所难免,立刻便打马上前迎战,长枪与楚沐阳的武器相碰撞,震得双方手虎口生疼。

    “伍伟业,今日本将军送你回家!”楚沐阳见到伍伟业,立刻便兴奋了。

    伍伟业虽出身寒门,却立战功无数,还真不把楚沐阳放在眼里,在他心中,楚沐阳不过是出身好些,没什么优点。

    尤其是,这些日子以来,楚沐阳一直在打败仗,而他战无不胜,他凭什么不能看不起他?

    “想杀我?你还欠点本事!”伍伟业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重,身边好些士兵已倒地,但他不能倒,狠狠咬破嘴唇,痛让他变得清醒。

    楚沐阳不再说话,也不敢大意,全力对战。

    另一边,此处一望无际的绿油油稻田,庄阔带人匍匐在田里,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原本浑浊的水,已经变澄澈了。

    岸上,毒烟滚滚,直接把往这边逃的士兵迷晕了,“上,赶紧换衣服和武器,别人问起,就按我教的回。”

    “是!”副将道,然后又吩咐附近的人传令,“上岸,换衣,换武器,快!”

    随着军令下达,士兵们纷纷起身,哗啦啦的一阵响动,庄阔也从田地里出来,换上一件普通军士兵的衣服。

    换好衣服后,他看了眼地形,然后做了个手势,带领士兵朝帝方向去。

    伊建作为帝麾下的儒将,打法其实有些像楚沐阳,擅用兵法,但他自己带出来的亲信部队所剩无几,目前麾下大部分人都是战俘和新招募的,没有经过多少训练,且还跑了不少。

    此时,他领命进攻,前头骑兵跑得很快,在一片低矮林子旁与庄阔遇上了。

    “前方什么人?”此处没有毒烟,但距离远,看不清人脸。

    庄阔身边抓了个旗语兵,并且已弄醒,对面问起,他低声对旗语兵道:“说,告诉你们将军的名字。”

    旗语兵不敢不从,用旗语告诉了伊建,伊建提起的心放下,又扬声道:“陛下有令,立刻进攻,你们所有人,跟在本将军的骑兵身后,进攻!”

    “退到一旁,让他们过去。”庄阔吩咐。

    很快,他的人退到两旁,伊建带着骑兵冲过来。

    他的骑马人不算多,二千人左右。

    于数十万大军而言不多,但二千骑兵聚在一起,还是很壮观的,马蹄声都能把胆小的人镇住。

    就在二千人即将过去时,庄阔往手臂上系了红绳,然后大喊一声:“杀!”

    他麾下数千人,也相互在手臂上系了红绳,随着他一身令下,武器拔出,冲了上去。

    二千骑兵,瞬间便倒了一半,打着打着,还有人喊:“军败了,军败了!军败了!”

    伊建没想到对面区区八万人,也敢打伏击,顿时气急败坏的拔剑便砍,“给我杀!”

    庄阔早便看着他的位置,杀了几个骑兵后,捡起一杆长枪一扔,堪堪扎断他的马腿。

    马腿受伤,伊建不得不下马再战。

    而庄阔已到了眼前,“伊将军,久仰大名,还请赐教。”

    说话间,已是几个回合过去。

    伊建终于明白,原来这个跟自己搏命的普通士兵不普通!

    “本将不杀无名之辈,报上你的姓名来。”

    两人说着话,手上没停,互相杀了对方三四人,然后又缠斗到一处。

    “既如此,便让你清楚,到底是死在何人刀下,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庄阔是也。”

    “无名之辈!”伊建没听过庄阔的名字,毕竟之前没遇到过。

    “无妨,杀了你,名头便响了。”庄阔冷笑。

    “我看你拿什么杀我。”伊建

    “不急。”庄阔抽空扫了眼战局,发现骑兵差不多算是垮了,他立刻大喊:“撤!撤进林子里。”

    随着令下,正在酣战的士兵且战且退,丝毫不恋战,纷纷朝旁边的林子跑去。

    庄阔本人朝伊建冷冷一笑,也不再恋战,迅速退走,进了附近林子。

    林子不算大,树木虽算茂密,却低矮,并不是什么藏身的好地方,庄阔带人进入林子后,立刻道:“放火。”

    原来,他早便在此处埋好了毒草,只要纵火烧了这片低矮林子,伊建的人立刻便会中毒。

    这种毒虽不能毒死人,却可以让他们暂时失去战斗力,到时只需出去收割便好。

    伊建不是个冲动的人,虽然骑兵被灭了大半,但他没有带人追上去,只吩咐人警惕。

    片刻功夫,林子起火了,看那熟悉的烟雾,伊建立刻大喊:“撤!”

    而庄阔那边,从林子里出来,立刻遇到一伙人,这伙人搞不清楚状况,见出来的人穿着和他们一样的铠甲军装,便大声问:“哪个将军麾下的?”

    那个被抓的旗语兵很自觉的想要回答,却被庄阔拦住了,庄阔扬声道:“兄弟,将军已阵亡,军败了,各自散了吧。”

    他说罢便要走,刚走两步又道:“兄弟,军中出了叛将,若想活命,便在臂上绑根红绳。”

    他说罢扫了眼地形,朝更远的地方奔去。

    那伙搞不清楚状况的人不知他们便是敌军,也没追,反而研究其绳子来,“这绑绳子的是叛军,还是不是叛军?”

    “肯定不是叛军,他方才不是说了吗?想要活命,就绑上。”有人分析。

    “要不,我们准备根红绳?见机行事?”

    “对,就这么办。”

    楚沐阳耗掉伍伟业最后一点力气,明晃晃的武器架在他脖子上,“我不会杀你,你的生死,有朝廷定夺,带走。”

    “我有话要问!”伍伟业大声道,“否则,我不服!”

    “你问。”楚沐阳无比耐心,反正这一战要赢了,他不着急。

    “你们哪里来的那么多毒草?”

    “户部郎中万朝衍回了趟京城。”楚沐阳淡淡道。

    伍伟业面露痛苦之色,“不可能,我的人明明查到他是去运银子的!”

    “运银子的同时,也运毒草,不冲突。”

    “怎么可能?京城怎么可能有那么多!”伍伟业不信。

    楚沐阳怜悯的看着他,冷冷一笑,“戊戌商行的银子你们也敢拿?你可知晓你们断了多少人的财路?戊戌商行又不止是万家一家的,还有其他东家,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难道不明白?”

    伍伟业愣住了,他恍然大悟,“所以,千防万防,没防住戊戌商行的其他东家?”

    “没错,他们的根基虽都在京城,但数代人经营,势力盘根错节,从外地运些毒草过来,还是可以的,好了,伍将军,你没有机会了,带走。”楚沐阳说罢擦干净武器上的鲜血,翻身上马,“迅速清理战场,跟本将走。”

    而此时,站在战车上的帝,突然便从战车上栽了下来,他周围的大将和臣子都吓傻了,“太医,快传太医!”

    李享喊得最大声,都带了哭腔,这个时候陛下再倒了,就真的没希望了。

    还未出战,在身边的大将闻承明当机立断下令,“撤!”

    侍卫们立刻调转马头,紧接着身边的大部队全面撤退,而太医也被抓到马车里。

    太医给帝扎了一针,他便悠悠醒来,醒来是醒来了,可整个人虚弱无力,疲惫得很,“朕这是怎么了?”

    “陛下,您只是急火攻心,待臣开副方子,吃两剂便可痊愈。”太医心头狐疑,但脉象确实如此,他也不好多说。

    帝没怀疑,只双手揉了揉眉心,“外边怎样了?”

    马车外的闻承明立刻回道:“请陛下恕罪,臣斗胆下令撤退了。”

    晕倒后,帝也冷静了下来,加之此时疲惫不堪,便点点头,“也好,曾子昌和伍伟业他们三人呢?”

    话音刚落,外边便有人来报,“报!东征将军伍伟业被俘,部将全军覆没。”

    帝闻言只觉心头一紧,险些再次厥过去,不过他的承受能力终究比他兄长要好得多,硬生生挺住了,“伊建和曾子昌呢?”

    “报!”

    还未有人回答,又有人来报。

    “说!”他厉声道。

    “西征将军遭伏击,骑兵损失惨重,目前正在休整。”

    东,被俘。

    西,遭伏。

    南征将军在身边,唯一没有消息的便是北征将军曾子昌了,帝立刻道:“去看看曾子昌在做什么。”

    “是!”外头有人领命下去了。

    此时,曾子昌率部藏在一处山坡后,没有动,他在静静的等楚沐阳带人前来收割,只要楚沐阳敢来,他便能以全盛状态与他一战,并把他斩杀。

    然而,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人。

    反而在身后,出现了一队人马。

    那群人身穿玄衣,步如鬼魅,速度非常之快,片刻间便已到跟前。

    他麾下号称二十万人,虽实际能作战的只有七万,又跑了些,但满打满算,也还有五万人,不少了。

    然而人多没有用,那些人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死伤无数。

    “杀!”看着自己的人,一批一批的死去,他红了眼,也不埋伏了,起身便杀。

    其他士兵也都纷纷起身拔刀,杀了过去。

    黑衣人不算多,两千人左右。

    “弓箭手准备!”曾子昌大喊。

    瞬间,弓箭手搭箭弓拉满,‘咻咻咻’箭雨射出,若换做一般军队,早死差不多了,然而这群人犹如魔鬼,竟无一人倒下。

    “再射!”他不信,不信有人能躲过他的箭雨。

    ‘咻咻咻咻。“箭雨再次射出。

    这回他看清了,这些人拉起了一张网,而那网把他的箭雨抵挡在外,网后的人毫发无损。

    “这他娘是什么东西!”他提枪便冲过去,“给我杀!他们人少,就算用唾沫,也要把他们杀光!”

    方才箭雨里的玄衣人,此时突然抬起双手,‘咻咻咻咻。’密密麻麻的箭射来。

    “袖箭?”

    这些人,箭无虚发,每一箭都能杀死一个人。

    一人十箭,片刻功夫,两万人便死的死,伤的伤。

    “鬼,鬼啊!”有胆小的士兵没见过这场面,吓得屁滚尿流,嘴里喊着鬼,边喊边跑。

    军心,一乱,想要赢就难了。

    曾子昌杀了几个乱喊乱叫的士兵,提起兵器便杀来。

    而此时,黑衣人突然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一道黄色身影从远处走来,他年纪轻轻,十三四岁模样,负手而行,坡上的士兵和曾子昌都看见了,他闲庭信步,犹如在自家后院赏花。

    林见深走到最前方,皇家暗卫二千人,齐齐跪下,“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曾子昌终于明白,这群人为何如此强悍了,原来是皇家暗卫,一直听说皇家有暗卫,但从未见过,也不知有多少人。

    今日得见,人虽少,却每一个都能以一敌百。

    林见深没有那么快叫平身,就在此时,曾子昌用眼神示意弓箭手,弓箭手立刻意会,弓拉满,正要一箭射去。

    然而,箭还没射出,‘咻’的一声,那弓箭手眉心正中一箭,当场死透。

    “平身。”

    此时,林见深才慢条斯理的道。

    曾子昌心神震荡,他焦急的吩咐副将,“撤,快撤!”

    “留下他。”林见深淡淡吩咐。

    他话音落下,皇家暗卫动了,如同鬼魅般,所到之处,尸横遍野,这些人,平日里都在各自的岗位,做着各自的事,还是头回聚集在一起,为的便是把他从敌营救出来,也是曾子昌运气不好,在此处碰到。

348 时也命也 二

    “这是什么东西?”副将和旁边的人也都接到了,更远地方的军也都收到了。

    包括帝所在的营帐,纸是从天上飘落的,犹如下雪般,飘满了营地。

    帝此刻心情极度不好,面色阴沉,眼眸如刀,随时都能大开杀戒。

    是以,伺候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李享没有去,他查到了缘由大概,却不敢说,只能缩在自己的地盘,装还未查清楚。

    而老太医,总算是搞清楚了,不敢去回禀,因为这药太猛,直接便废了帝的子孙根,就算解毒了,怕是也不尽如意……没有哪个男人能接受自己从两刻钟变成一个呼吸……

    那边,闻承明终于集结整顿了下麾下人马,如何布阵,如何进攻,也都布置好了,刚打算开拔,头顶便飘来无数张纸,军中也不乏识字的,纸张飘到他们身上,脚边,让他们不得不去看上面的内容。

    “逆王林佑舰,十宗罪。”

    闻承明的反应和伊建一样,第一时间便想要把纸收起来,“立刻把这些悖逆直言焚毁!”

    然而,纸太多了,下雪般落下来,根本不是短时间内能焚毁的,尤其是远处还有能勾起军士乡愁的曲调传来,内容看在眼里,入了心里,焚毁了也无用。

    半刻钟不到,刚刚败了一场的军,军心更是动荡,想要所有人拿出搏命的气势来却是不能了,军心涣散,强行上阵,怕是输得更惨,伊建和闻承明想到了一处,都按兵不动,等待帝的新命令。

    然而,战机便是这般的稍纵即逝,他不动,楚沐阳却动了,在那写满帝罪过的纸张背后,还有一行大字,“陛下知晓诸位将士均被蒙骗,所谓不知者无罪,陛下宽仁大量,只要在两个时辰之内离开叛军营地,便对以往罪过既往不咎,家人也可领得田地和耕牛,留者与逆王谋逆同罪,诛九族!”

    军心,彻底动摇,本便是俘虏转变来的士兵,大部分没多少犹豫,便走了。

    百万大军都打不过对面八万人,可想而知对面是多么的恐怖,尤其是那些玄衣暗卫,两千人,废掉几万人,简直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的事,却真实发生了。

    那些俘虏转成的士兵走后,新招募的,也没什么归属感,还被老兵欺负,想想还不如赶紧回去,带着家人领朝廷给的田地和耕牛。

    于是,也走了。

    帝气得脸色铁青,在营帐里大喊:“叛逃者,斩!动摇军心者,斩!”

    两个斩字出口,也没能挽回颓势,有的人要走,还与拦的人起了冲突,营地里,一片混乱。

    “陛下,为今之计,是抵御一个时辰后敌军的攻击。”闻承明让亲信去安抚要走的士兵,他则亲自去找帝商量对策。

    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今日心情糟糕到极点,先是大败一场,狼狈撤退,又得知自己被下了药没了雄风,紧接着自己还剩五十万人的情况下,被下最后通牒。

    这是他一生里,最糟糕的一天。

    “他区区几万人,还怕他们不成?朕五十万人,吐口唾沫,就能把他们淹死!”

    闻承明是武将,虽熟读兵书,也知礼儒雅,却不似李享那般会逢迎拍马,说的都是实话,“陛下,如今那些俘虏转成的士兵,和新招募的,都要做逃兵,很是影响士气,按理来说,咱们需得整顿数月,再谋后事,比较妥当,不如咱们再撤?”

    “撤?”承天帝此刻心情糟糕,恼火得不行,恨不得冲到承天帝面前手撕了他,怎么肯退?“朕五十万大军,还怕他?给朕进攻!”

    “可是陛下,如今军心动乱……”

    “进攻!五十万人,一起进攻,就算用脚踏,也要把京城的城门给我踏开。”他怒道。

    “可是陛下……”

    “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对面人少,打不过,才跟朕玩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若撤了,才是真中计了,朕不可能撤,你也莫要瞻前顾后,立刻给我进攻!还不去!”

    闻承明无奈,知晓劝不动了,便只能专心好好打这一仗,希望能赢。

    伊建收到命令时,皇家暗卫动了,夜色下,根本看不清他们去往何处,这令伊建心里毛毛的,总感觉皇家暗卫下一刻便要出现在自己身边。

    “将军,有人逃走!”

    “将军……”

    然而,逃兵的事,让他无法静下心来思考,只能下令道:“逃者斩!”

    “将军,没用,逃得人太多了。”

    “随他们去吧,带上愿意跟本将军一战的人,前进。”他无奈吩咐。

    副将纳闷了,极其的不解,“将军,就这么饶过那些逃兵?”

    “人太多,斩杀已起不到威慑作用,只能放走,不然还要停下来跟逃兵打一架?”伊建心头升起不祥的预感,之前他麾下的精锐绝对不会逃跑,只可惜打到这里,基本都打光了,现在的人,已没多少人是他的嫡系了。

    想要养一批嫡系,起码得几年,如今时间太多,他也没办法。

    部队开拔,没多久,便到了之前皇家暗卫所在的位置,如今已是空空如也,就连楚沐阳的人也未曾见到。

    “小心行事。”伊建吩咐,原本仗不是这么大的,但帝心态崩了。

    又走了一段,周围还是静悄悄的,月华如水,看不到地上的鲜血,天地依旧是秀丽山河。

    “不对劲,斥候可在?”伊建低声道。

    “将军,属下勘察过了,无人。”斥候回话。

    伊建蹙眉,太不正常了,怎么可能没人呢?

    他看了眼四周,都是开阔之地,倒也不怕两边设伏,把他围在中间。

    “小心些。”他刚吩咐,爆炸之声便不绝于耳,且他首当其冲,被脚下突然的爆炸,炸得飞起来。

    待落地之后,身体半边都麻了,整个人伤痕累累,而爆炸之声还在继续,周围一片惨叫声。

    “将军,有埋伏!”副将扶起他大喊。

    爆炸的声音太大,伊建只觉得脑袋嗡嗡嗡的,当机立断高喊:“撤!”

    然而,来不及了,空中传来‘咻咻咻’的声音,随着声音落下,伊建当胸中了一箭,身边的将士,也都大批中箭倒地。

    “杀!”

    远处庄阔的声音传来,他很快便出现在伊建的视线里,骑着高头大马,踏水而来,犹如死神,挥着长枪,一枪刺死一个士兵,甚至两个士兵。

    所过之处,尽是尸骨。

    “伊将军,我说过,一定会杀你。”庄阔眼里没有小鱼小虾,只有帝的大将,只有杀了四征将军其一,功劳才更大,这样才能对得起陈谦的提携,才能让他娘子底气十足的抬头挺胸做人。

    朝廷也不能因为他岳父投靠敌军,而牵连他。

    伊建已中了一箭,战斗力大不如前,但他身边有忠心耿耿的副将和护卫,他们冲过去与庄阔缠斗在一起。

    庄阔也是能打的,一人对三人。

    不过到底是凡人,对方也很能打,他没讨到什么便宜。

    伊建有人护着,暂时没什么危险,但他不敢放松警惕。

    要不说他能当大将呢,庄阔刚露脸,楚沐阳便来了,带着大部人马,直接冲进伊建的队伍里收割。

    伊建立刻便从喊杀声中判断出来了多少人,他脸色又白了几分,“不好,敌军是把主力都用在咱们这里了,快撤!”

    “想撤?伊建,没那么容易!”楚沐阳已来到他不远处,说话间,手下撂倒了四五人,“一天之内,折损三员大将,我看逆王士气再无的情况下,如何进攻京城。”

    伊建不语,他太明白了,他与闻承明兵分两路,而楚沐阳拿出所有兵力对付他,要的便是一击毙命,加之之前便走了好些逃兵,士气低落,赢面不大了。

    但他不想认输!

    “扶我起来。”他拔去胸口的箭,瞬间鲜血飙出来,溅了身边护卫一脸。

    他艰难拔剑,眼睛死死盯着楚沐阳,“杀!”

    “伊建,我知你伊家风骨,便不劝你投降侮辱你了,但今日你败局已定,别做无畏的挣扎了。”楚沐阳又扬声道。

    “哼,谁胜谁败还不一定!”

    “护送将军先走!”副将大喊,“快!”

    “我不走,我要跟他一决高下!”伊建挣扎着。

    然而,他手底下的护卫这回却不听话,他们都是世代跟伊家的家将后人,能判断出形式,伊建当胸中箭,虽然现在不死,但若不及时治疗,恐怕就真的活不了了。

    伊建被忠心的属下护着,杀出一条血路,朝远方撤去。

    “休走!”庄阔心急,想要追,却被楚沐阳拦住了,“穷寇莫追,能一日之内折损,俘虏和重创逆王麾下三大将,已是不易,今日之后,局势将大不一样,来日方长,我们虽胜了,却不能大意。”

    “是。”庄阔心中无限可惜,要是能杀伊建就好了,没想到被炸,还中了一箭,却不死。

    天很快便亮了,林见深回到楚沐阳营地,而楚沐阳和庄阔等人也都回来了,大获全胜,全军欢呼。

    “各位都立了大功!”林见深扫了眼眼前恭敬的将军文臣,“若无各位,逆王怕是要得逞。”

    “陛下真龙天子,殿下您有智谋无双,逆王成不了事。”万朝衍开心的道。

    林见深轻笑,“让万大人倾家荡产,本宫实在是不忍,万大人放心,待天下安定了,本宫定给你补回来。”

    万朝衍闻言立刻请罪,“殿下严重了,臣为朝廷出力是分内事,至于那些银子,算是臣的私心吧,不敢让殿下补偿。”

    “哦?何私心?”林见深忙问,楚沐阳等人也竖着耳朵听,能为朝廷一下子拿出如此多的银子,他们震惊之余,也想到了万朝衍的功劳,虽未上战场,却能居一等功。

    万朝衍施礼后才答,“温家表弟的仇,是要报的,臣这银子,算是买将士们的刀一用,替温家表弟报仇。”

    提起温庭钧,林见深的面色有些不自然,就是因为温庭钧的死,才使得万朝云彻底对他离心。

    “殿下,接下来该如何做?”楚沐阳出言打断了凝重的气氛,问起后事,如今他算是服了林见深,心服口服。

    “逆王现下只有闻承明一员大将堪用,需得分化一下他们君臣。”

    这种事,文官比较在行,楚沐阳瞬间便看向万朝衍。

    万朝衍忙摆手,“下官只是户部管钱粮的。”

    “万大人,你便莫要谦虚了。”楚沐阳有意让万朝衍出头,自从庄阔来到他帐下,他便看得出陈谦有意提携万家,而林见深又视陈谦为老师,将来必定也是要提携万家的,他如今让了功劳,将来也好与万家和睦共处。

    “万大人,若有什么良策,但说无妨。”林见深鼓励道,“其他人有想法,也可一并说,我们人少,只能智取,便是要集思广益。”

    万朝衍见推脱不过,思量了半晌,才道:“殿下,将军,我们其实不必真的离间他们,只需要让逆王怀疑,一旦怀疑,便不会无懈可击。”

    “如何做?”林见深立刻问,他也是这般想的。

    “方法很多,可以光明正大的给闻承明送礼,还需得殿下做主,首肯放过他全家。”

    “这个办法好。”楚沐阳立刻附和,庄阔等人也都纷纷点头。

    “好,便如此办,闻承明出身世家,银钱便不必说了,美人,书画,兵书,什么都行。”林见深当机立断,“本宫做主,无需向父皇请示,只要闻承明投降,饶过他的家人,一切罪过既往不咎。”

    “是!”楚沐阳被眼前这个少年折服,有魄力,有谋略。

    京城,甘泉宫。

    太后坐在承天帝床前,面色凝重的看着他,床上的人没什么生气,一日比一日憔悴,名贵药材不知用了凡几,太医也会诊过几次,可就是不见好。

    “皇帝,方才楚将军派人送来军报,我军大胜,斩获俘虏叛军两员大将,仗要打赢了,你要快些好起来。”

    承天帝闭着双目,但听得见,他听到打赢了,嘴角微微勾起抹微笑,也松了口气,可更加没生气了,“母后,朕有愧于百姓,愧于列祖列宗。”

    “皇帝,你说什么话?快别瞎想,赶快好起来才是正道。”太后心头慌得不行,太医说皇帝是心病,她觉得是因为战事的缘故,可现下都打赢了,他却更无生气了。

    “母后,朕……累了。”

349 时也命运 三

    军大营,灯火通明,帝托着满身的疲惫,来到伊建的营帐,侍刚掀起帘子,里边便传来副将崩溃大哭的声音,“将军!”帝忙健步冲过去,入了营帐,脚步抬不动了,只见伊建床前围着好些家将,那些家将堂堂男儿,铁骨铮铮,竟泣不成声,流泪不止。

    “将军!”

    哭声从营帐内传开,外边的伊家军剩余嫡系,也跟着哇哇哭起来,整个军营,都充斥着哀戚。

    伊家家将让开一条路,帝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手轻轻拍了拍伊建的手,“你放心,仇,朕记得!定给你报!”

    伊家家将均跪在床前,闻言其中一人道:“陛下,还请陛下允准末将带将军回府,老爷和夫人……还盼着将军归家。”

    钢铁般的男儿,此时哽咽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连带帝也落了泪,他点点头,很是宽仁的样子,“应该的,应该的。”

    “多谢陛下!”伊家家将叩拜。

    看过伊建后,承天帝吩咐跟着来的李享道:“李爱卿,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务必要体体面面的,送伊将军回家。”

    李享心中哀戚,他感觉到了军中气势大不如前,四征将军,如今只有一个人,“陛下放心,臣明白,定不会委屈了将军。”

    “多谢陛下。”伊家家将齐声道谢。

    帝点点头,起身出了营帐,帘子掀开放下的空挡,他便立刻吩咐道:“先撤回丹水。”

    “是!”闻承明此刻压力前所未有的大,以前有四征将军,他不懂的可以问另外三位,也不用一力承担所有,而今却不一样了,所有重担都压在他身上。

    帝没有立刻选拔新的将军,一时之间,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京城,帝退守丹水的军报传来,太后立刻便亲自拿去给承天帝看,满脸的欢喜,“皇帝,逆王退守丹水,他麾下的四征将军,也只剩一个人了,相信很快便能平叛。”

    “想必太子也快回来了。”太后说着低头去看承天帝,发现他睁了眼睛,“哎呀,皇帝醒了,小陆子,快,快去传太医。”

    “母后。”承天帝气色突然好了很多,撩开身上盖的被子,坐起来,笑了笑,“母后,可有平儿的消息?”

    “平儿?”太后有些反应不过来,“谁?”

    “母亲,恭王。”承天帝无奈,先帝还在时,便对恭王生母诸多不满,若不是恭王有从龙之功,太后又并非承天帝生母,怕是绝容不下恭王,哪里还记得她的小名。

    太后闻言神情淡了许多,“此事皇帝应该问内阁。”

    “母后,朕担心平儿,她老大不小了,却还未成婚。”承天帝说罢咳了几声。

    太后无子,对承天帝倒也慈爱,很是关切,听他咳,立刻便取来衣衫亲自给他披上,“她主意大,之前哀家给她挑过,她看不上,如今都这个年纪了,哀家去哪里给她找驸马?”

    “母后,平儿是王,找的不是驸马,是王夫。”承天帝纠正,他始终记得,这个皇妹为他鞠躬尽瘁,硬生生耽搁了婚嫁,他不能到头来还要褫夺她的王爵。

    太后颇为不以为意,只淡淡道:“她终究是女子,而且自古也没有王夫一称,王夫王夫听着不吉利。”

    “母后,这几日,此事,还得您费心。”承天帝觉得自己没力气跟太后争辩了,只能直接了当的说,“儿臣没求过母后什么,儿臣现在求母后,莫要再迁怒平儿了,她此生不容易,再多的仇,再多的怨,也都跟太妃一起入了土,这些年,平儿外祖一家,朕也没提携,全是顾全母后您的颜面,还请母后也为儿臣释然了吧。”

    太后心里气极,但承天帝堂堂帝皇,开口求她,她自然不能做得太难看,“罢了,既皇帝求情,哀家便不跟她计较了,你也是,自己的儿子都不关心。”

    “小陆子。”承天帝喊了声。

    陆信刚吩咐下头的人去请太医,闻言立刻便躬身进来,“奴婢在,皇上请吩咐。”

    “陈卿,何时归来?”承天帝问。

    陆信知晓他要问,之前便每日都留意了,立刻便回答道:“回陛下,陈大人差不多五六日便能抵京,送信的来报,大人的身子骨好了许多。”

    “好好好,那便好,扶朕起来,朕要去宣政殿,还有内阁,召见。”他说罢自己便要下场,陆信见了忙去扶。

    旁侧的太后,惊呆了,皇帝好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心病果真是与药石无关?

    “皇帝,你既有得忙,哀家便不打搅了,你要记得保重龙体,不可太过劳累。”太后叮嘱,这个皇帝,对她素来恭敬,也照顾她娘家,这些年来,所做的,她都满意。

    承天帝微微点头,“儿臣恭送母后。”

    太后满心狐疑,但还是离开了,只是临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承天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只见他面色红润,状态极佳,仿若从未病过。

    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事,他周身上下,都充满了阴冷感。

    陆信也很疑惑,便小心翼翼问:“陛下,太医马上便到了,何不让太医把过脉再去?”

    “让太医去宣政殿。”承天帝急得亲手穿衣,却因多年未自己穿过,闹得更乱了。

    好不容易,穿好龙袍,太医也到了,他却非让太医跟着去宣政殿。

    到宣政殿时,宣召几位阁老的太监才刚出宫,他且得等些时候,“小陆子,取空白圣旨来。”

    “哎。”陆信忙给他取,又磨墨,还不忘提醒,“陛下,要不先让太医把脉?”

    “不忙。”承天帝提笔便开始写。

    陆信磨着墨,离得近,眼眸一瞟,便能看到他写的什么,当托孤二字入眼,他心头一颤,陛下要做什么?

    “陛下!”陆信噗通便跪下了,“您还是让太医把把脉吧。”

    承天帝没有搭理他,继续写着,写到一半突然抬头看向陆信,“淑妃呢?”

    “陛下……”陆信脸色瞬间煞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承天帝也没有细问,又继续写,写着写着,就在陆信以为这茬过了,他又冷不丁冒出一句,“朕知道,你听太子的,朕也不知你何时便成了他的人,朕不怪你,朕只是觉得淑妃毕竟是朕的妃子,合该体面。”

    “陛下……”陆信一颗心砰砰直跳,不敢看承天帝哪怕半眼,“奴婢有罪。”

    “朕说了不怪你,太子有才干,朕也是极喜欢的。”他语气淡淡,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陆信松了口气,可那口气刚出口,承天帝的声音再起,“你还未回答朕,淑妃呢?”

    “陛下,奴婢该死。”陆信这回是真的怕了,承天帝以前是极宠爱淑妃的,知晓她是冒名顶替,却假装不知道,照样宠着。

    “你去把她的尸骨找来,好好安葬,朕的妃子,要葬在妃陵。”承天帝像是在说别家的事,没有半分的哀伤,和愤怒。

    可就是这般的平淡,才让陆信害怕。

    “是。”陆信答了,便躬身退下,他知道,承天帝的意思是,让他立刻去办。

    陆信走后,承天帝把笔一扔,圣旨便写完了,他亲自拿起玉玺,盖上印章,然后端坐在龙椅上。

    燕阁老等几位阁老是从办事衙门过来的,有的远些,有的近,纵是如此,他们也都等人到齐了才进来。

    几人进来时,便见承天帝端坐在龙椅上,前所未有的威严。

    他是个善良的人,从来都平易近人,不管是做皇子时,还是皇帝,都不拿身份地位随意压人,也不摆那些高不可攀的气势。

    可今日,他拿出了生平威严之最,令人胆寒。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几位阁老齐声道。

    “几位爱卿。”承天帝开口,“你们觉得恭王林延平如何?”

    燕阁老等人还以为皇帝要问前边战事,却没想到开口便问王,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由燕阁老回答,“回陛下,恭王殿下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她为朕,为大兴,立下汗马功劳,亲事也耽搁了这许多年,朕心里始终觉得很是对不起她。”承天帝神态和语气都无比严肃,“她是女子,女子本不该封王,可朕封了,朕要几位爱卿在朕的面前保证,不管将来如何,都不许任何人褫夺她的亲王爵位。”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都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恭王是女子的事,他们早已接受,加之之前恭王的种种功绩,他们也做不出蛊惑帝王褫夺她封号的事来。

    尤其是恭王是武将,带兵打仗,不会时刻在朝中,偶有政见不合,也只是偶尔,不会长期与他们作对。

    “陛下,只要王爷不做出悖逆之事,臣等自然不会容许人轻易褫夺他的爵位。”燕阁老抱着玉笏道。

    承天帝扫了一眼另外几位阁老,几位会意,立刻表态,“臣等亦是如此,只要恭王殿下不作出悖逆之事,臣等绝不容许任何人轻易褫夺她的爵位。”

    “几位都是栋梁之才,朕依赖的肱骨,朕相信你们。”他点点头,一副如释重负模样,不过很快便想起别的事,又补充道:“对了,朕请太后给恭王寻一门好亲事,诸位爱卿记得帮忙掌掌眼。”

    “是。”几位阁老心中无限狐疑,陛下今日是怎么了?怎在宣政殿与他们谈这些?

    “太子……”说完恭王的事,承天帝想起太子,“还希望诸位爱卿,好好辅佐太子。”

    “陛下!”几位阁老越听越不对劲,顿时便跪下了,“臣等自当忠心耿耿,还请陛下放心,也请陛下保重龙体!”

    “朕记得父皇立朕为太子之前,曾问朕和几位皇弟一个问题,问剑生锈了,该如何?”

    承天帝仿佛身在无人之境,说着与臣子们无关却又有关的话,“舰弟答,弃之,换新的。”

    “其他皇弟亦是如此说,唯有朕说磨一磨,总还能用。”

    “于是,朕便成了皇帝,过去朕一直不明白,现下似乎明白了,却又不明白,不重要了,朕的一生,其实挺失败的,既不能开疆拓土,也不能守成中兴。”

    “陛下……”燕阁老等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说您其实是个好皇帝,有拍马的嫌疑,他们是出身世家大族,位高权重,断断不能做如此掉价的事。

    可说您是个好人,却又有他做皇帝不成功之意。

    难难难。

    “朕明白,朕累了,如今太子出息,也能瞑目了。”他说罢慢慢闭上眼睛,身体靠着龙椅,仿若睡着了般。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不明白承天帝这是闹的哪一出,“陛下?”等了许久后燕阁老喊了声。

    承天帝没有回答,他又喊了声,“陛下?”

    依旧没有回答,这很反常,承天帝从来不会故意为难臣子,也不会故意下他们脸面。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自己猜不透承天帝的意思。

    燕阁老看向太医,拱拱手道:“钟太医,该给陛下把脉了。”

    “这……”钟兰鹤颇为为难。“陛下没……”

    “钟太医。”燕阁老打断了他,“还不去!陛下刚醒,便到宣政殿处理政务,许是累了,睡着了,你去把了脉,我等也好心里有个数,陛下宽厚,不会怪罪你的。”

    钟兰鹤作为太医院院使,主要负责皇帝龙体,他也很担心,踌蹴了半晌,一咬牙道:“好。”

    他走到龙椅前,先行礼,“陛下,臣得罪了。”

    礼数周全后,手便搭在承天帝的脉搏上,然而刚碰到,他整个人便弹了回来,老脸吓得煞白,“陛……陛……陛下……他……”

    “钟太医,怎么了?”燕阁老亲自扶起他,“陛下的病,严重了?”

    钟兰鹤摇摇头,挣开他,又冲过去把脉,这回他没有弹回来,而是反复把脉,两只手都把过了,才面如死灰的伸手去探鼻息。

    他的手是颤抖的,身体都颤抖的,整个人如坠冰窟,通体冰凉。

    “钟兰鹤,你干什么!”燕阁老气得呵斥他,“不可对陛下不敬!”

    “陛下!”钟兰鹤跪下,砰砰磕头,“陛下……驾崩了。”

350 请个假

    嗯……又卡文了……请个假,明天会更新,还是这个标题,刷新一下就好了,大约明天下午六点,不会重复收费。

    大家晚安,我实在是把新写的内容删了,太难了……

    军大营,灯火通明,帝托着满身的疲惫,来到伊建的营帐,侍刚掀起帘子,里边便传来副将崩溃大哭的声音,“将军!”帝忙健步冲过去,入了营帐,脚步抬不动了,只见伊建床前围着好些家将,那些家将堂堂男儿,铁骨铮铮,竟泣不成声,流泪不止。

    “将军!”

    哭声从营帐内传开,外边的伊家军剩余嫡系,也跟着哇哇哭起来,整个军营,都充斥着哀戚。

    伊家家将让开一条路,帝慢慢走到床边,坐下来,手轻轻拍了拍伊建的手,“你放心,仇,朕记得!定给你报!”

    伊家家将均跪在床前,闻言其中一人道:“陛下,还请陛下允准末将带将军回府,老爷和夫人……还盼着将军归家。”

    钢铁般的男儿,此时哽咽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连带帝也落了泪,他点点头,很是宽仁的样子,“应该的,应该的。”

    “多谢陛下!”伊家家将叩拜。

    看过伊建后,承天帝吩咐跟着来的李享道:“李爱卿,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务必要体体面面的,送伊将军回家。”

    李享心中哀戚,他感觉到了军中气势大不如前,四征将军,如今只有一个人,“陛下放心,臣明白,定不会委屈了将军。”

    “多谢陛下。”伊家家将齐声道谢。

    帝点点头,起身出了营帐,帘子掀开放下的空挡,他便立刻吩咐道:“先撤回丹水。”

    “是!”闻承明此刻压力前所未有的大,以前有四征将军,他不懂的可以问另外三位,也不用一力承担所有,而今却不一样了,所有重担都压在他身上。

    帝没有立刻选拔新的将军,一时之间,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京城,帝退守丹水的军报传来,太后立刻便亲自拿去给承天帝看,满脸的欢喜,“皇帝,逆王退守丹水,他麾下的四征将军,也只剩一个人了,相信很快便能平叛。”

    “想必太子也快回来了。”太后说着低头去看承天帝,发现他睁了眼睛,“哎呀,皇帝醒了,小陆子,快,快去传太医。”

    “母后。”承天帝气色突然好了很多,撩开身上盖的被子,坐起来,笑了笑,“母后,可有平儿的消息?”

    “平儿?”太后有些反应不过来,“谁?”

    “母亲,恭王。”承天帝无奈,先帝还在时,便对恭王生母诸多不满,若不是恭王有从龙之功,太后又并非承天帝生母,怕是绝容不下恭王,哪里还记得她的小名。

    太后闻言神情淡了许多,“此事皇帝应该问内阁。”

    “母后,朕担心平儿,她老大不小了,却还未成婚。”承天帝说罢咳了几声。

    太后无子,对承天帝倒也慈爱,很是关切,听他咳,立刻便取来衣衫亲自给他披上,“她主意大,之前哀家给她挑过,她看不上,如今都这个年纪了,哀家去哪里给她找驸马?”

    “母后,平儿是王,找的不是驸马,是王夫。”承天帝纠正,他始终记得,这个皇妹为他鞠躬尽瘁,硬生生耽搁了婚嫁,他不能到头来还要褫夺她的王爵。

    太后颇为不以为意,只淡淡道:“她终究是女子,而且自古也没有王夫一称,王夫王夫听着不吉利。”

    “母后,这几日,此事,还得您费心。”承天帝觉得自己没力气跟太后争辩了,只能直接了当的说,“儿臣没求过母后什么,儿臣现在求母后,莫要再迁怒平儿了,她此生不容易,再多的仇,再多的怨,也都跟太妃一起入了土,这些年,平儿外祖一家,朕也没提携,全是顾全母后您的颜面,还请母后也为儿臣释然了吧。”

    太后心里气极,但承天帝堂堂帝皇,开口求她,她自然不能做得太难看,“罢了,既皇帝求情,哀家便不跟她计较了,你也是,自己的儿子都不关心。”

    “小陆子。”承天帝喊了声。

    陆信刚吩咐下头的人去请太医,闻言立刻便躬身进来,“奴婢在,皇上请吩咐。”

    “陈卿,何时归来?”承天帝问。

    陆信知晓他要问,之前便每日都留意了,立刻便回答道:“回陛下,陈大人差不多五六日便能抵京,送信的来报,大人的身子骨好了许多。”

    “好好好,那便好,扶朕起来,朕要去宣政殿,还有内阁,召见。”他说罢自己便要下场,陆信见了忙去扶。

    旁侧的太后,惊呆了,皇帝好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心病果真是与药石无关?

    “皇帝,你既有得忙,哀家便不打搅了,你要记得保重龙体,不可太过劳累。”太后叮嘱,这个皇帝,对她素来恭敬,也照顾她娘家,这些年来,所做的,她都满意。

    承天帝微微点头,“儿臣恭送母后。”

    太后满心狐疑,但还是离开了,只是临出门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承天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只见他面色红润,状态极佳,仿若从未病过。

    这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事,他周身上下,都充满了阴冷感。

    陆信也很疑惑,便小心翼翼问:“陛下,太医马上便到了,何不让太医把过脉再去?”

    “让太医去宣政殿。”承天帝急得亲手穿衣,却因多年未自己穿过,闹得更乱了。

    好不容易,穿好龙袍,太医也到了,他却非让太医跟着去宣政殿。

    到宣政殿时,宣召几位阁老的太监才刚出宫,他且得等些时候,“小陆子,取空白圣旨来。”

    “哎。”陆信忙给他取,又磨墨,还不忘提醒,“陛下,要不先让太医把脉?”

    “不忙。”承天帝提笔便开始写。

    陆信磨着墨,离得近,眼眸一瞟,便能看到他写的什么,当托孤二字入眼,他心头一颤,陛下要做什么?

    “陛下!”陆信噗通便跪下了,“您还是让太医把把脉吧。”

    承天帝没有搭理他,继续写着,写到一半突然抬头看向陆信,“淑妃呢?”

    “陛下……”陆信脸色瞬间煞白,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承天帝也没有细问,又继续写,写着写着,就在陆信以为这茬过了,他又冷不丁冒出一句,“朕知道,你听太子的,朕也不知你何时便成了他的人,朕不怪你,朕只是觉得淑妃毕竟是朕的妃子,合该体面。”

    “陛下……”陆信一颗心砰砰直跳,不敢看承天帝哪怕半眼,“奴婢有罪。”

    “朕说了不怪你,太子有才干,朕也是极喜欢的。”他语气淡淡,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

    陆信松了口气,可那口气刚出口,承天帝的声音再起,“你还未回答朕,淑妃呢?”

    “陛下,奴婢该死。”陆信这回是真的怕了,承天帝以前是极宠爱淑妃的,知晓她是冒名顶替,却假装不知道,照样宠着。

    “你去把她的尸骨找来,好好安葬,朕的妃子,要葬在妃陵。”承天帝像是在说别家的事,没有半分的哀伤,和愤怒。

    可就是这般的平淡,才让陆信害怕。

    “是。”陆信答了,便躬身退下,他知道,承天帝的意思是,让他立刻去办。

    陆信走后,承天帝把笔一扔,圣旨便写完了,他亲自拿起玉玺,盖上印章,然后端坐在龙椅上。

    燕阁老等几位阁老是从办事衙门过来的,有的远些,有的近,纵是如此,他们也都等人到齐了才进来。

    几人进来时,便见承天帝端坐在龙椅上,前所未有的威严。

    他是个善良的人,从来都平易近人,不管是做皇子时,还是皇帝,都不拿身份地位随意压人,也不摆那些高不可攀的气势。

    可今日,他拿出了生平威严之最,令人胆寒。

    “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几位阁老齐声道。

    “几位爱卿。”承天帝开口,“你们觉得恭王林延平如何?”

    燕阁老等人还以为皇帝要问前边战事,却没想到开口便问王,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由燕阁老回答,“回陛下,恭王殿下乃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

    “她为朕,为大兴,立下汗马功劳,亲事也耽搁了这许多年,朕心里始终觉得很是对不起她。”承天帝神态和语气都无比严肃,“她是女子,女子本不该封王,可朕封了,朕要几位爱卿在朕的面前保证,不管将来如何,都不许任何人褫夺她的亲王爵位。”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都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但恭王是女子的事,他们早已接受,加之之前恭王的种种功绩,他们也做不出蛊惑帝王褫夺她封号的事来。

    尤其是恭王是武将,带兵打仗,不会时刻在朝中,偶有政见不合,也只是偶尔,不会长期与他们作对。

    “陛下,只要王爷不做出悖逆之事,臣等自然不会容许人轻易褫夺他的爵位。”燕阁老抱着玉笏道。

    承天帝扫了一眼另外几位阁老,几位会意,立刻表态,“臣等亦是如此,只要恭王殿下不作出悖逆之事,臣等绝不容许任何人轻易褫夺她的爵位。”

    “几位都是栋梁之才,朕依赖的肱骨,朕相信你们。”他点点头,一副如释重负模样,不过很快便想起别的事,又补充道:“对了,朕请太后给恭王寻一门好亲事,诸位爱卿记得帮忙掌掌眼。”

    “是。”几位阁老心中无限狐疑,陛下今日是怎么了?怎在宣政殿与他们谈这些?

    “太子……”说完恭王的事,承天帝想起太子,“还希望诸位爱卿,好好辅佐太子。”

    “陛下!”几位阁老越听越不对劲,顿时便跪下了,“臣等自当忠心耿耿,还请陛下放心,也请陛下保重龙体!”

    “朕记得父皇立朕为太子之前,曾问朕和几位皇弟一个问题,问剑生锈了,该如何?”

    承天帝仿佛身在无人之境,说着与臣子们无关却又有关的话,“舰弟答,弃之,换新的。”

    “其他皇弟亦是如此说,唯有朕说磨一磨,总还能用。”

    “于是,朕便成了皇帝,过去朕一直不明白,现下似乎明白了,却又不明白,不重要了,朕的一生,其实挺失败的,既不能开疆拓土,也不能守成中兴。”

    “陛下……”燕阁老等人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说您其实是个好皇帝,有拍马的嫌疑,他们是出身世家大族,位高权重,断断不能做如此掉价的事。

    可说您是个好人,却又有他做皇帝不成功之意。

    难难难。

    “朕明白,朕累了,如今太子出息,也能瞑目了。”他说罢慢慢闭上眼睛,身体靠着龙椅,仿若睡着了般。

    几位阁老面面相觑,不明白承天帝这是闹的哪一出,“陛下?”等了许久后燕阁老喊了声。

    承天帝没有回答,他又喊了声,“陛下?”

    依旧没有回答,这很反常,承天帝从来不会故意为难臣子,也不会故意下他们脸面。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表示自己猜不透承天帝的意思。

    燕阁老看向太医,拱拱手道:“钟太医,该给陛下把脉了。”

    “这……”钟兰鹤颇为为难。“陛下没……”

    “钟太医。”燕阁老打断了他,“还不去!陛下刚醒,便到宣政殿处理政务,许是累了,睡着了,你去把了脉,我等也好心里有个数,陛下宽厚,不会怪罪你的。”

    钟兰鹤作为太医院院使,主要负责皇帝龙体,他也很担心,踌蹴了半晌,一咬牙道:“好。”

    他走到龙椅前,先行礼,“陛下,臣得罪了。”

    礼数周全后,手便搭在承天帝的脉搏上,然而刚碰到,他整个人便弹了回来,老脸吓得煞白,“陛……陛……陛下……他……”

    “钟太医,怎么了?”燕阁老亲自扶起他,“陛下的病,严重了?”

    钟兰鹤摇摇头,挣开他,又冲过去把脉,这回他没有弹回来,而是反复把脉,两只手都把过了,才面如死灰的伸手去探鼻息。

    他的手是颤抖的,身体都颤抖的,整个人如坠冰窟,通体冰凉。

    “钟兰鹤,你干什么!”燕阁老气得呵斥他,“不可对陛下不敬!”

    “陛下!”钟兰鹤跪下,砰砰磕头,“陛下……驾崩了。”

351 要求已经不低了

    恭王远在西凉城,消息去得远,得到消息时,她正在巡视边防,只听了陛下驾崩几字,便翻身上马要回京,打马跑了半个时辰,理智稍稍恢复才想起来还没安排军务。

    好在卫一直跟着她,她便从腰间摘下自己的令牌递过去,“本王不在期间,你负责西北军务,见令如见本王。”

    卫担心她的安危,想跟着一同回京,可恭王不容他表明想法,便把令牌扔给他,绝尘而去了。

    楚沐阳营地,林见深把自己关在营帐里半天后,终于走出来。

    所有将士和官员此刻都等在营帐前,这些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且还因为胜了一仗对林见深改观,颇为佩服这个年纪轻轻的太子。

    “皇上,请节哀。”之前护送假禅位圣旨的礼部官员率先道。

    这一句皇上,提醒着在场的所有将士和文臣,太子已不在是太子,他是皇上了。

    顿时,所有将士和文臣纷纷跪下,嘴里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喊万岁的日子,真的很多,他希望多做几年太子,最好做到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他不介意别人说他是老太子。

    抬头,天空湛蓝,并不知地上诸多不幸正在发生,依旧灿烂无边。

    “平身吧。”他淡淡道。

    “谢皇上。”众人谢了才起身。

    “楚将军,父皇驾崩,对面想来还不知消息,但不会闭塞太久,在对面得消息之前,还请将军速战速决。”林见深吩咐。

    楚沐阳立刻抱拳遵命,“皇上放心,臣明白。”

    “除了众将士,其余爱卿随……朕回京。”

    万朝衍等文臣立刻行礼遵命,答了后礼部官员上前询问,“皇上,按理说您现下便要穿孝服,可消息又要瞒着,您看……”

    “朕明白,即刻给朕准备孝服,备快马,朕秘密回京。”

    按礼数来说新帝登基,要有宗室和臣工亲自来迎,一应仪仗必不可少,但也只是礼数,历朝历代能这般安安稳稳继位的太子,少之又少,许多太子若在宫外,必得经过拼杀,顺利回宫才可继位。

    也有的,根本回不到皇宫,便死在了外面。

    “是!”礼部官员立刻便下去准备孝服。

    其实林见深手里握有皇家暗卫,并不怕张扬回京,他只是鉴于之前温庭钧被误杀,担心若出现万一,不敢冒险,若再因为他死一个万家人,那万朝云怕是要恨死他了。

    是以,为求妥当,便独自带皇家暗卫秘密回京。

    万朝云要先他两日到京。

    下着雨,路上基本上见不到行人,尤其是贵人们居住的区域,望着越发威严的万府两字,万朝云立在门前,迟迟不进去,揽和余善低着头,没有劝,她们也挺害怕进去的。

    站了两刻钟,守门的门房都看不下去了,过来催道:“姑娘,您进屋吧。”

    “好吧。”万朝云抬脚便往里走。

    宋是真俏皮的凑到她耳边,揶揄道:“云妹妹,你还指望婶婶出来接你?”

    万朝云撇撇嘴,“哪敢让母亲出来接我?”

    “是是是,你不敢,你只是想确定她们是不是想你,是不是想到原谅了你,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呢。”宋是真一副看戏的模样。

    万朝云转头看她,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说得好像你心里坦荡荡似的。”

    “云妹妹,我也把你送到了,山庄有事,告辞!”宋是真一缩脖子便想逃。

    “上哪儿去?!”

    温氏的声音响起,她原来也忍不住了,在屋里愤怒的念叨两刻钟,终究抵不过对女儿的想念,还是选择出来看看。

    万朝云脸上一喜,立刻便蹬鼻子上脸,几步冲过来,抱住温氏便说肉麻的话,“娘~~~女儿好想您,还有爹,和祖父。”

    走在后头的老爷子冷哼一声,傲娇的白了她一眼,“老夫要是不出来,你是不是提都懒得提老夫一下?”

    “没有!您看,爹不在,孙女不也提了爹?”万朝云放开温氏,跑到老爷子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卖萌,“祖父,您辛苦了。”

    “哼,你还知道我辛苦?”老爷子伸手,弹了下她脑门,“留书出走,这种招也能想得出!”

    “这不是回来了吗?祖父和娘可有想我?”她一手挽着老爷子,一手挽着温氏,不像宋是真,规规矩矩行礼请安。

    温氏见到女儿,自然是高兴的,饶是女儿留书出走,做尽了大家闺秀不该做的事,也责怪不起来,谁让她就这么个女儿呢?

    但……

    她方才没注意,此时激动过后了才发现女儿梳着妇人头,她的脸瞬间便变了,“你怎么回事?!”她指着万朝云的头厉声问。

    老爷子闻声看去,脸色瞬变,看了左右一眼,好在周围都是忠心可信的忠仆,“你怎梳了妇人头?”

    万朝云正撒娇卖萌,骤然问这事,她面色一僵,“女儿私自……与……他拜了天地。”

    “我的老天爷!”温氏闻言不能接受,生生后退了好几步,面色由震惊变成愤怒,“他没经三书六礼,就跟你拜天地?他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堂堂首辅大人,怎么能做出此等事!他呢?看我不撕了他!”

    “娘~~~”万朝云忙拉住温氏,哀求道:“娘,他接到先帝的托孤诏书,去盛州了,他说待回来,国孝便也过了,届时便过三书六礼,而且我们拜天地又不只自己,还有燕浩、鱼渊和是真姐做见证,不算私相授受。”

    “这还不是私相授受?去,你给我去跪祠堂!”温氏气得指着祠堂的方向厉声道。

    老爷子比较理智,他拦住了,“现在万府跟以前不一样,还住着大房和二房的人呢,先回长喜院,别让人看了笑话。”

    “祖父,不是笑话……”万朝云无语。

    这回老爷子也不袒护她了,狠狠瞪了一眼,便自顾朝长喜院去。

    温氏怕她的头被看见,立刻扯了环钗,披头散发过去,边走边吩咐,“快去看看,都有谁看见了,立刻让他们把嘴给我闭上!”

    翠罗得令,不敢耽搁,带人便急匆匆下去了。

    万朝云无奈,一路飞快回到长喜院,温氏又吩咐被严令不准出去迎的蔷薇和柳眉,“给她梳头!”

    “是。”两人狐疑姑娘怎么披头散发的,这可不是她们家姑娘的做派,难道是余善和揽不善伺候?

    也不对呀,她们二人虽梳不出精致的头饰,却也不至于披头散发呀。

    难道遇刺了?

    顿时,两人吓得面色惨白。

    “姑娘,可有受伤?”

    “没有。”万朝云叹了口气,人多,真的麻烦。

    老爷子和温氏等在外头,老爷子沉稳,温氏却是怎么也坐不住,来来回回的走动。

    “你别急,这事等她爹和老二回来,再做打算,再怎么样,咱们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他纵是大首辅,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爹。”温氏停下来,“女儿不是担心他会不负责,女儿是担心云姐儿被吃得死死的,三书六礼都不过,便拜了天地,怕是……”

    老爷子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正常男女,有了感情,又拜过天地,那肯定是会睡在一起的。

    “以前娘便常教导女儿,做女人难,尤其是嫁了人以后,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就算心里再喜欢那个人,也不要表现得太过,云姐儿这……”

    老爷子面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原来你娘是这么对我的,欲情故纵,欲拒还迎!让你爹我,觉得对付她一个都难,更何况两个?便妾也不敢纳一个,怕应付不来。”

    温氏:“……”

    万朝云梳好头出来,便听母亲与祖父的对话,瞬间失笑,“原来外祖母是个明白人。”

    “难怪圣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是,有道理。”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小插曲打了岔,温氏的情绪稳定了许多,看女儿重新梳了少女头,顿时顺眼无比,“还是这样打扮好看,你年轻,那些头饰太严肃了,不适合你。”

    “娘,您同意了的。”万朝云语气诚恳,还带着撒娇。

    温氏长长一叹,“娘是答应不插手你的事,但女儿啊,女人这一辈子,心要守住,就算心里喜欢得要命,非他不可了,也要藏着,让他知道,你也不是非他不可。”

    “娘,女儿不怕。”万朝云自信道,“就算他将来负我,我也不会一蹶不振,保证转眼便忘了他。”

    温氏心想,你说得容易,女人的一生,容不得半点错,你现在已是他的人了,若将来他待你不好,你有苦说不出。

    可木已成舟,她又怎么能在女儿满心欢喜时,泼她冷水,只狠狠道:“婚礼若办得不够隆重,娘便养你一辈子!”

    “知道了娘,娘~~~女儿饿。”万朝云靠在温氏肩头,撒着娇。

    老爷子见女儿不发脾气,放心了些,他还真怕女儿真罚孙女去跪祠堂,万家祠堂是刚修起来的,油漆味重,在里边呆上小半会,便觉头晕,他可舍不得宝贝孙女去跪。

    “去吩咐厨房,做姑娘爱吃的来。”温氏吩咐。

    蔷薇刚下去,翠罗便来了,“夫人,除了门房,姑娘有打着伞,没什么人看见,得亏您说不许去迎,大房和二房的人不敢违逆,不然怕是不好遮掩。”

    “街上呢?你在街上可露出头来?”温氏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问。

    宋是真见事情终于要过去,暗暗松口气,温氏话音落下,她便立刻道:“云妹妹睡了一路,到门口才醒,婶婶放心,无人瞧见。”

    “你也是,她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爹败了之后,带着剩余的士兵去天慕山投奔你,没见着人,给我来信,问你在何处呢。”温氏一副你两正不省心的样子。

    宋是真一愣,“我爹去天慕山了?”

    “你爹连吃败仗,不肯降,便逃了出来,现在在天慕山,你放心,我哥哥也在天慕山,天慕山那边叛军还不敢造次,而且,他没见到你,不会到处乱跑。”温氏说罢叹了口气,“现在商行亏损得厉害,差不多两个月发不出月钱了。”

    这事万朝云也知道,但没办法,兵荒马乱的,到处亏损,而商行的薪资又高,每个月都要发很大一笔的银子。

    “月钱的事,差不多筹齐了一个月的,先发一个月吧。”老爷子开口道,“先在家安心备嫁,等国丧一过,便赶紧办,商行的事,我顶着。”

    “一下两场喜事,有得忙了。”温氏嘀咕。

    “两场?”万朝云看向宋是真,“娘,您不会是要把是真姐也一并嫁了吧?燕家来提亲了?”

    “还没有。”温氏摇头,她也知晓燕浩对宋是真的意思,并未惊讶,“是你二舅舅,你伯外祖母前些日子,狠狠绝食了一回,你二舅舅终于答应尽快完婚,三书六礼基本都过了,只等吉日迎新娘子过门。”

    “娶的谁啊?”万朝云好奇,立刻便八卦的问。

    不光她好奇,宋是真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一双漂亮眸子,闪着兴奋的光。

    “还能是谁?那年你二舅舅骑马出门,撞到的那位,也是个痴情人,等你二舅舅,等了这些年。”

    “我记得二舅舅好像挺喜欢那姑娘吧,为什么不肯娶?”万朝云疑惑。

    温氏伸手戳了下她额头,“什么那姑娘?人家高你一辈。”

    万朝云摸摸额头,嘟起嘴,表示抗议。

    “你二舅舅啊,是一心扑在事业上,想着早日振兴温家,没想过娶妻的事。”温氏说罢哀叹起来,“也不知上哪里去给你大舅舅找一个,你大舅舅没有进士功名,将来成就没法跟你二舅舅比,好些有家世的姑娘,怕是都看不上。”

    “随便娶个得了,他一个鳏夫,还要如何挑?”老爷子冷不丁冒出句话。

    “那怎么行?娶妻娶贤,咱们这样的人家,断不能娶那眼皮子浅的,也不能娶太丑的,得好好寻一个,不求门当户对,但求心思通透,知书达理,贤惠大方,长得端正。”

    万朝云:“娘,您这要求不低了。”

    “很高吗?你找了个当朝首辅,本代圣人,生祠都盖满天下了,如此声势,若你舅母上不得台面,人家可不会说你舅母怎样,人家只会说你怎样。”

    “那也不能太苛刻呀。”万朝云无语。

    正说着话,外头婆子来报,“夫人,大房二房的人听说姑娘来了,要过来看姑娘呢,还有温家那边的。”

352 猝不及防

    又卡文了,我太难了,想了一天,不晓得咋个安排,才最合适,再容我想想,今天先这样,大家先睡吧,还是明天下午六点更。

    恭王远在西凉城,消息去得远,得到消息时,她正在巡视边防,只听了陛下驾崩几字,便翻身上马要回京,打马跑了半个时辰,理智稍稍恢复才想起来还没安排军务。

    好在卫一直跟着她,她便从腰间摘下自己的令牌递过去,“本王不在期间,你负责西北军务,见令如见本王。”

    卫担心她的安危,想跟着一同回京,可恭王不容他表明想法,便把令牌扔给他,绝尘而去了。

    楚沐阳营地,林见深把自己关在营帐里半天后,终于走出来。

    所有将士和官员此刻都等在营帐前,这些人都是忠心耿耿的,且还因为胜了一仗对林见深改观,颇为佩服这个年纪轻轻的太子。

    “皇上,请节哀。”之前护送假禅位圣旨的礼部官员率先道。

    这一句皇上,提醒着在场的所有将士和文臣,太子已不在是太子,他是皇上了。

    顿时,所有将士和文臣纷纷跪下,嘴里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被喊万岁的日子,真的很多,他希望多做几年太子,最好做到三十岁,四十岁,甚至五十岁,他不介意别人说他是老太子。

    抬头,天空湛蓝,并不知地上诸多不幸正在发生,依旧灿烂无边。

    “平身吧。”他淡淡道。

    “谢皇上。”众人谢了才起身。

    “楚将军,父皇驾崩,对面想来还不知消息,但不会闭塞太久,在对面得消息之前,还请将军速战速决。”林见深吩咐。

    楚沐阳立刻抱拳遵命,“皇上放心,臣明白。”

    “除了众将士,其余爱卿随……朕回京。”

    万朝衍等文臣立刻行礼遵命,答了后礼部官员上前询问,“皇上,按理说您现下便要穿孝服,可消息又要瞒着,您看……”

    “朕明白,即刻给朕准备孝服,备快马,朕秘密回京。”

    按礼数来说新帝登基,要有宗室和臣工亲自来迎,一应仪仗必不可少,但也只是礼数,历朝历代能这般安安稳稳继位的太子,少之又少,许多太子若在宫外,必得经过拼杀,顺利回宫才可继位。

    也有的,根本回不到皇宫,便死在了外面。

    “是!”礼部官员立刻便下去准备孝服。

    其实林见深手里握有皇家暗卫,并不怕张扬回京,他只是鉴于之前温庭钧被误杀,担心若出现万一,不敢冒险,若再因为他死一个万家人,那万朝云怕是要恨死他了。

    是以,为求妥当,便独自带皇家暗卫秘密回京。

    万朝云要先他两日到京。

    下着雨,路上基本上见不到行人,尤其是贵人们居住的区域,望着越发威严的万府两字,万朝云立在门前,迟迟不进去,揽和余善低着头,没有劝,她们也挺害怕进去的。

    站了两刻钟,守门的门房都看不下去了,过来催道:“姑娘,您进屋吧。”

    “好吧。”万朝云抬脚便往里走。

    宋是真俏皮的凑到她耳边,揶揄道:“云妹妹,你还指望婶婶出来接你?”

    万朝云撇撇嘴,“哪敢让母亲出来接我?”

    “是是是,你不敢,你只是想确定她们是不是想你,是不是想到原谅了你,现在看来,好像不是呢。”宋是真一副看戏的模样。

    万朝云转头看她,皮笑肉不笑的干笑两声,“说得好像你心里坦荡荡似的。”

    “云妹妹,我也把你送到了,山庄有事,告辞!”宋是真一缩脖子便想逃。

    “上哪儿去?!”

    温氏的声音响起,她原来也忍不住了,在屋里愤怒的念叨两刻钟,终究抵不过对女儿的想念,还是选择出来看看。

    万朝云脸上一喜,立刻便蹬鼻子上脸,几步冲过来,抱住温氏便说肉麻的话,“娘~~~女儿好想您,还有爹,和祖父。”

    走在后头的老爷子冷哼一声,傲娇的白了她一眼,“老夫要是不出来,你是不是提都懒得提老夫一下?”

    “没有!您看,爹不在,孙女不也提了爹?”万朝云放开温氏,跑到老爷子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开始撒娇卖萌,“祖父,您辛苦了。”

    “哼,你还知道我辛苦?”老爷子伸手,弹了下她脑门,“留书出走,这种招也能想得出!”

    “这不是回来了吗?祖父和娘可有想我?”她一手挽着老爷子,一手挽着温氏,不像宋是真,规规矩矩行礼请安。

    温氏见到女儿,自然是高兴的,饶是女儿留书出走,做尽了大家闺秀不该做的事,也责怪不起来,谁让她就这么个女儿呢?

    但……

    她方才没注意,此时激动过后了才发现女儿梳着妇人头,她的脸瞬间便变了,“你怎么回事?!”她指着万朝云的头厉声问。

    老爷子闻声看去,脸色瞬变,看了左右一眼,好在周围都是忠心可信的忠仆,“你怎梳了妇人头?”

    万朝云正撒娇卖萌,骤然问这事,她面色一僵,“女儿私自……与……他拜了天地。”

    “我的老天爷!”温氏闻言不能接受,生生后退了好几步,面色由震惊变成愤怒,“他没经三书六礼,就跟你拜天地?他好歹也是读圣贤书的,堂堂首辅大人,怎么能做出此等事!他呢?看我不撕了他!”

    “娘~~~”万朝云忙拉住温氏,哀求道:“娘,他接到先帝的托孤诏书,去盛州了,他说待回来,国孝便也过了,届时便过三书六礼,而且我们拜天地又不只自己,还有燕浩、鱼渊和是真姐做见证,不算私相授受。”

    “这还不是私相授受?去,你给我去跪祠堂!”温氏气得指着祠堂的方向厉声道。

    老爷子比较理智,他拦住了,“现在万府跟以前不一样,还住着大房和二房的人呢,先回长喜院,别让人看了笑话。”

    “祖父,不是笑话……”万朝云无语。

    这回老爷子也不袒护她了,狠狠瞪了一眼,便自顾朝长喜院去。

    温氏怕她的头被看见,立刻扯了环钗,披头散发过去,边走边吩咐,“快去看看,都有谁看见了,立刻让他们把嘴给我闭上!”

    翠罗得令,不敢耽搁,带人便急匆匆下去了。

    万朝云无奈,一路飞快回到长喜院,温氏又吩咐被严令不准出去迎的蔷薇和柳眉,“给她梳头!”

    “是。”两人狐疑姑娘怎么披头散发的,这可不是她们家姑娘的做派,难道是余善和揽不善伺候?

    也不对呀,她们二人虽梳不出精致的头饰,却也不至于披头散发呀。

    难道遇刺了?

    顿时,两人吓得面色惨白。

    “姑娘,可有受伤?”

    “没有。”万朝云叹了口气,人多,真的麻烦。

    老爷子和温氏等在外头,老爷子沉稳,温氏却是怎么也坐不住,来来回回的走动。

    “你别急,这事等她爹和老二回来,再做打算,再怎么样,咱们家也不是小门小户,他纵是大首辅,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爹。”温氏停下来,“女儿不是担心他会不负责,女儿是担心云姐儿被吃得死死的,三书六礼都不过,便拜了天地,怕是……”

    老爷子明白她未说出口的话,正常男女,有了感情,又拜过天地,那肯定是会睡在一起的。

    “以前娘便常教导女儿,做女人难,尤其是嫁了人以后,一定要守住自己的心,就算心里再喜欢那个人,也不要表现得太过,云姐儿这……”

    老爷子面色阴沉下来,冷哼一声,“原来你娘是这么对我的,欲情故纵,欲拒还迎!让你爹我,觉得对付她一个都难,更何况两个?便妾也不敢纳一个,怕应付不来。”

    温氏:“……”

    万朝云梳好头出来,便听母亲与祖父的对话,瞬间失笑,“原来外祖母是个明白人。”

    “难怪圣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真是,有道理。”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

    小插曲打了岔,温氏的情绪稳定了许多,看女儿重新梳了少女头,顿时顺眼无比,“还是这样打扮好看,你年轻,那些头饰太严肃了,不适合你。”

    “娘,您同意了的。”万朝云语气诚恳,还带着撒娇。

    温氏长长一叹,“娘是答应不插手你的事,但女儿啊,女人这一辈子,心要守住,就算心里喜欢得要命,非他不可了,也要藏着,让他知道,你也不是非他不可。”

    “娘,女儿不怕。”万朝云自信道,“就算他将来负我,我也不会一蹶不振,保证转眼便忘了他。”

    温氏心想,你说得容易,女人的一生,容不得半点错,你现在已是他的人了,若将来他待你不好,你有苦说不出。

    可木已成舟,她又怎么能在女儿满心欢喜时,泼她冷水,只狠狠道:“婚礼若办得不够隆重,娘便养你一辈子!”

    “知道了娘,娘~~~女儿饿。”万朝云靠在温氏肩头,撒着娇。

    老爷子见女儿不发脾气,放心了些,他还真怕女儿真罚孙女去跪祠堂,万家祠堂是刚修起来的,油漆味重,在里边呆上小半会,便觉头晕,他可舍不得宝贝孙女去跪。

    “去吩咐厨房,做姑娘爱吃的来。”温氏吩咐。

    蔷薇刚下去,翠罗便来了,“夫人,除了门房,姑娘有打着伞,没什么人看见,得亏您说不许去迎,大房和二房的人不敢违逆,不然怕是不好遮掩。”

    “街上呢?你在街上可露出头来?”温氏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又紧张问。

    宋是真见事情终于要过去,暗暗松口气,温氏话音落下,她便立刻道:“云妹妹睡了一路,到门口才醒,婶婶放心,无人瞧见。”

    “你也是,她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你爹败了之后,带着剩余的士兵去天慕山投奔你,没见着人,给我来信,问你在何处呢。”温氏一副你两正不省心的样子。

    宋是真一愣,“我爹去天慕山了?”

    “你爹连吃败仗,不肯降,便逃了出来,现在在天慕山,你放心,我哥哥也在天慕山,天慕山那边叛军还不敢造次,而且,他没见到你,不会到处乱跑。”温氏说罢叹了口气,“现在商行亏损得厉害,差不多两个月发不出月钱了。”

    这事万朝云也知道,但没办法,兵荒马乱的,到处亏损,而商行的薪资又高,每个月都要发很大一笔的银子。

    “月钱的事,差不多筹齐了一个月的,先发一个月吧。”老爷子开口道,“先在家安心备嫁,等国丧一过,便赶紧办,商行的事,我顶着。”

    “一下两场喜事,有得忙了。”温氏嘀咕。

    “两场?”万朝云看向宋是真,“娘,您不会是要把是真姐也一并嫁了吧?燕家来提亲了?”

    “还没有。”温氏摇头,她也知晓燕浩对宋是真的意思,并未惊讶,“是你二舅舅,你伯外祖母前些日子,狠狠绝食了一回,你二舅舅终于答应尽快完婚,三书六礼基本都过了,只等吉日迎新娘子过门。”

    “娶的谁啊?”万朝云好奇,立刻便八卦的问。

    不光她好奇,宋是真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一双漂亮眸子,闪着兴奋的光。

    “还能是谁?那年你二舅舅骑马出门,撞到的那位,也是个痴情人,等你二舅舅,等了这些年。”

    “我记得二舅舅好像挺喜欢那姑娘吧,为什么不肯娶?”万朝云疑惑。

    温氏伸手戳了下她额头,“什么那姑娘?人家高你一辈。”

    万朝云摸摸额头,嘟起嘴,表示抗议。

    “你二舅舅啊,是一心扑在事业上,想着早日振兴温家,没想过娶妻的事。”温氏说罢哀叹起来,“也不知上哪里去给你大舅舅找一个,你大舅舅没有进士功名,将来成就没法跟你二舅舅比,好些有家世的姑娘,怕是都看不上。”

    “随便娶个得了,他一个鳏夫,还要如何挑?”老爷子冷不丁冒出句话。

    “那怎么行?娶妻娶贤,咱们这样的人家,断不能娶那眼皮子浅的,也不能娶太丑的,得好好寻一个,不求门当户对,但求心思通透,知书达理,贤惠大方,长得端正。”

    万朝云:“娘,您这要求不低了。”

    “很高吗?你找了个当朝首辅,本代圣人,生祠都盖满天下了,如此声势,若你舅母上不得台面,人家可不会说你舅母怎样,人家只会说你怎样。”

    “那也不能太苛刻呀。”万朝云无语。

    正说着话,外头婆子来报,“夫人,大房二房的人听说姑娘来了,要过来看姑娘呢,还有温家那边的。”

353 再告个假

    京城

    万朝云与老爷子一大早便去了总司,总司所有东家掌事和伙计管事的都到了,还有好些地方上的掌柜,因战乱买卖做不下去了,便上京求庇护。

    这些人盼了许久,才盼来万朝云,是以她一露面,好些人便哭了,“东家,您可算是来。”

    “没出息。”老爷子心里开心,面上却要做出呵斥的样子,“天还没塌下来呢。”

    “是是是,小的没出息,可盼了这许久,终于见到东家了。”

    早一步到的其他东家,听到对话,也都纷纷出来,陈夫人装作吃味道:“这戊戌商行,想来应该只有一位东家。”

    “就是,既如此,我们还来做什么?回了回了。”孙晋打着配合。

    孙晋说罢,安健翔也忍不住了,揶揄道:“伤心了,哎,没地位,没地位啊!”

    “瞧你们这点出息。”郑乐生一副看不惯他们的样子,说罢还冷哼一声,“跟个女娃争风吃醋。”

    “见过陈夫人……”万朝云见几位作势要行礼,话才开头,陈夫人便一把拉住她的手,笑道:“自己人,不必多礼。”

    “那怎么行?我是晚辈。”万朝云摇头,坚持要行礼,只是免去了一一见礼。

    她见礼时,几位也给老爷子见礼,一套繁文缛节下来,气氛瞬间便融洽了许多。

    “各位东家,请。”贾南作为副执行长,早已备好股东大会的茶点等。

    在万朝云的引导下,戊戌商行的股东大会会议室跟原先大不一样,一张长桌放在中间,上头摆有绿植鲜花,严肃中平添了些温馨。

    几位东家中,个个都是有身份的人,但进入会议室后,无人去坐主位,老爷子很自然的坐在主位上,之前开会他也都坐的主位,开了几年后,便习惯了。

    万朝云坐在他旁边,挨着陈夫人。

    除了东家外,便还有贾南,范樵,刁磊,云运,苏隐等,这些人都是商行各产业的老总,其中贾南、云运和苏隐,一个是副执行长,一个是财务总,一个审计总。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秘书处的人也在,他们都是各东家的人,负责记录会议内容。

    “云姐儿很少来开会,往年都是老爷子来,原本我以为你今年又不来呢,还想着你不来,我们便上门去找你。”陈夫人长袖善舞,最擅言辞,这些年管理糕点铺,历练后,更加精明能干了。

    万朝云闻言笑道:“不过是扶我祖父来一趟,你们只管说你们的,不用在意我。”

    “你可不许跑。”陈夫人瞪了她一眼,“眼看着,仗就要打赢了,那些被迫关门的铺子,和作坊,日后是怎么个经营法,都得找你商议的,难不成你忍心老爷子劳累?”

    “说来,这几年我到有个想法。”郑乐生突然开口道,他比较严肃,刚被陈夫人带活跃起来的气氛,他一张嘴,又回去了。

    “什么想法?”老爷子问。

    这些年都是他当家做主,郑乐生有想法,有了几年没提出来,话听着像是对他的管理有什么意见似的。

    “咱们商行不是在逢年过节和陛下生辰放假吗,这些年我观察了一下,发现节假日出门消遣的人最多,而咱们放假……不放假的话三倍月钱,成本实在是太大,正好趁此机会,把这一条改了,大不了平日里多休息些。”

    万朝云闻言神色有些尴尬,她当时事太多,根本没想到这一层,此刻郑乐生提出来,不等其他人提出异议,她便第一个举手赞同,“可以,没问题。”

    “假期的事好办,难办的是资金问题,如今咱们资金短缺,拖欠月钱,周转已是不灵。”安健翔忧心忡忡道,“没有银子,那些被迫关掉的铺子和作坊,想要重新开业,谈何容易?”

    万朝云看向云运,“账上可用资金还有多少?”

    “回东家,一直处于负债状态,不光拖欠月钱,连供应商的货款也欠着三百万两之多。”云运说罢递过来叠财务报告,“请各位东家过目。”

    万朝云翻看了几眼,长长吐口气,她做买卖做了两辈子,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还真是棘手。

    “范总,钱庄有多少银子?”她问。

    范樵将准备好的资料汇总递过来,神色不乐观的道:“东家,兵祸四起,账款收不回来,资不抵债,已产生大批呆账。”

    “我就说,放贷这事做不得。”孙晋嘀咕。

    作为钱庄老总,范樵已不是当年那个管事,如今的他独当一面,言谈举止,有模有样,闻言立刻便反驳道:“之前放贷为钱庄挣了不少银子,那时东家您怎不说?”

    “好了,别吵。”老爷子无比威严的声音响起,“我们做买卖的,首先要讲个诚信,放出去的银子收不回来,影响确实很大,但别人拿着银票到咱们钱庄取银子,不可拿不出,这个窟窿得填上。”

    “就按股拿吧。”万朝云道,“商行这些年都过来了,如今也该有一劫,度过了,我们还是天下第一商行,若度不过,想要东山再起就难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若商行破产了,她肯定不会再辛辛苦苦去跟他们东山再起,反正她怎么都饿不死,开家小店糊口也好,靠着陈谦养活也罢了,反正是不想劳累了。

    就想,坐吃等死。

    就想,安安逸逸的做条咸鱼。

    偌大的局面,其他人也都不想放弃。

    没考虑多久,几位东家都点头了,“只是,王爷那边……”陈夫人道。

    “先帝驾崩,王爷想必也快回来了,她不会有意见。”万朝云无比确定道,“只是,我担心咱们的银子不够补窟窿,各位别忘了,不只钱庄,还有铺子和作坊。”

    “不知各位,可有良策?”老爷子看向各位总们,他们都是领导一行的人物,不比那日日上朝的大人们笨。

    贾南闻言第一个站起来,道:“老爷子,各位东家,咱们商行素日里对伙计们不薄,给最高的月钱,最好的福利待遇,放眼整个大兴,都找不出第二家。”

    “就我而言,商行罹难,只要能度过难关,给口饭吃,数月不发月钱也可。”

    “对。”苏隐几人也表态,“东家,副执行长说出了我的心声,只要有饭吃,月钱有的时候再发。”

    “商行有自己的药堂,食堂,学堂,不发月钱也没什么影响。”

    “这如何使得?”老爷子心里乐开了花,但面上却是一副不忍模样。

    万朝云瞧着,心想,坏了,祖父学坏了!

    “老爷子,我们若去别地,断不可能有如此好的生活,我以前也是在别地做掌柜的,顶天了在铺子后面有个单独的房间,哪里能跟现在比,现在我都在京城置了院子,妻儿老小都能住进来,吃食也不差,这一切都是商行给的,如今商行有难,我等岂能旁观?”

    贾南开了个头,其他人也都纷纷表态,表示不发月钱也愿意留在商行继续干活。

    这让觉得雇人成本太高的孙晋等人不禁都有些感动了。

    万朝云很是欣慰,看来这几年的高新没白放,“几位觉得如何?”她问。

    孙晋、安健翔等人交换了个眼神,点头道:“也可,但地方上的铺子和作坊,离得远,不知情况,怕是不好办。”

    “地方上的铺子和作坊也有当地参股的东家,这样,贾南,你迅速组织一批人,做好方案,等仗一打赢,立刻下到地方上去,切记,不可强迫伙计,且要量力而行。”

    “是,东家。”贾南立刻点头应下。

    “就算三个月不发月钱,伙计们答应了,也不是长久之计,百废待兴,需得想个法子,以最快的速度恢复过来。”

    “还请大家,各抒己见,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集思广益,才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正说着话,蔷薇进来,在万朝云耳边悄声道:“姑娘,外面有人找,宫里的人。”

    宫里?

    万朝云瞬间便想到林见深,算算时间,他确实已经该到京城了,只是他不守在承天帝灵前,来这儿做什么?

    “各位,你们先聊。”她起身,还是打算去看看,承天帝驾崩后,戊戌商行的股份应该是由林见深继承,既然继承了股份,出来担些责任也是应当。

    商行的会议,怕是还要开两天,倒也不急,此刻在与不在,并不是很重要。

    从总司出来,一小李子便过来道:“万姑娘,我家主子在对面茶楼等您。”

    万朝云点头,朝对面街道的茶楼走去,国内出现战事,连带着京城都冷清许多,此时茶楼里,没什么人,街上行人也是稀疏,倒也无人注意她。

    随小李子来到茶楼,原本要出来接待的掌柜见他忙缩了回去,一副老相识模样。

    上了楼,楼上更安静了,似乎所有雅间都是空的。

    这可不是京城该有的景象,可见生意惨淡成什么样子了。

    小李子打开最里边雅间的门,恭敬道:“万姑娘请。”

    万朝云抬脚进去,蔷薇和柳眉想跟着,却被拦住了,“两位姐姐,还请楼下就坐喝茶。”

    “去吧。”万朝云淡淡道,她自信林见深不会伤害她。

    “姑娘,我们在外边等您。”蔷薇道,她可不放心去喝茶。

    万朝云随她了,没有再多说,抬脚进了雅间的门。

    她走进去后,小李子立刻关门,顿时屋内便只有一面屏风,隔着两个人。

    “我听说你家在准备办喜事。”林见深的声音传来。

    隔着屏风,没有要相见的意思。

    万朝云也懒得走过去,只就最近的椅子坐下,茶几上有茶,茶水还是热的,她倒了一杯喝起来,“好茶。”

    “两场喜事,你舅舅娶妻,你出嫁?”

    万朝云“嗯。”了声,“到时候,陛下来喝喜酒吗?”

    “你当真要另嫁他人?”林见深还是无法接受,曾经自己的枕边人,最信赖宠爱的贵妃,要嫁给别人了!

    万朝云无比认真的点头,也不管他看得见还是看不见,“陛下,怎么叫另嫁他人?我本也没和谁有过婚约。”

    “你!”林见深很想从屏风后冲出来,可又不敢,他实在无法面对那张对他不再有半点情爱的脸。

    “陛下,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我还以为你找我是为了说商行的事呢,商行现在周转不灵,缺银子,你占股比较多……”

    “万朝云!”林见深气得咆哮起来,“你是不是为了报复我?是不是为了让我难过?才这样?”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万朝云脸色冷下来,“你不想谈,那我走了。”

    “我理解了,我懂了。”他悲痛道,“以前我娶的妃子确实很多,那时我不理解,不明白你的痛,现如今你要另嫁他人,我明白了,懂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嫁给他?”

    他的声音,近乎哀求,那么卑微,那么渴望。

    万朝云突然便无限感慨,若他以前能明白该多好,谁也不想做个历尽千帆,然后心冷如刀的人。

    好在,她现在心里一片柔软,而这一切,与他无关了。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小心翼翼的问,满心的期待。

    声音有些颤抖,颤抖是因为害怕听到拒绝。

    可,万朝云终究是要拒绝的呀,他明知结果,却满怀希冀,何苦来哉。

    “不好。”冷漠的声音,如同刀,一道一道的凌迟着他的心,狠狠刺在他胸口,“我已经是他的人了,陛下,你我此生无缘。”

    林见深沉默了,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心头痛得要窒息,已经是他的人了,已经是他的人了……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再也忍不住从屏风后冲出来,双手紧紧抓着万朝云的双臂,“我以为我可以坦然面对,可我现在发现做不到,你怎么可以是别人的女人?你分明是我的,是我的呀。”

    “你放手!”万朝云想要挣脱,却发现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大得跟头牛似的,她竟挣不脱,“你这人,一会一个样,你弄疼我了!”

354 嫉妒

    (请先看352和353)

    一句,你痛疼我了,他立刻放手,并关切问:“很疼吗?你以前便格外怕疼,是我不好,我太着急了,你……你别怪我。”

    他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脸,观察她的神情变化,却见她一脸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以前,她从未这般对他,纵是生气,眉宇间也满是情谊,那时他能感觉到,她心里,眼里全是他。

    “我先走了。”万朝云揉揉被捏疼的手臂,转身要走。

    “别走。”林见深本能的伸手拉住,死死的拉住,不让她走,“别嫁给他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别离开我。”

    “你之前不是说随我选择吗?难道我是健忘,你没说过?”万朝云无语,甚至有些不理解,这么执拗的感情是哪来的,不至于呀。

    林见深摇头,“我那是故作姿态,听到你家要办喜事,我便忍不了了,我无法接受你嫁给别人,你怎么能嫁给别人?你是我的爱妃呀。”

    “陛下,还请你慎言。”万朝云冷漠转身,不去看他满是哀伤的眼,“我这一世,是你师母!我是他的人了,怀了他的孩子!”

    “不可能!”林见深觉得自己要疯了,嫉妒得发狂,心仿佛被一瓣一瓣的撕碎般痛,“你信不信,我杀了他!”

    “你杀了他,就是杀我。”万朝云咬牙道。

    “万朝云!”他眼泪落下来,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你无非就是仗着我还爱你,所以你才肆无忌惮的威胁我,你既那般爱他,那你们一起去死!”

    他说罢愤怒的欺身上来,伸手便掐住万朝云脖子,把她扑倒在桌上,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她脸上,热热的,烫得她整个人无比难受。

    “我恨不得掐死你。”他崩溃大哭,掐着脖子的手,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用力,“你就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你让我爱上你,却不教我如何爱你,你让我对你舍不下放不掉,却转头爱上别人,我几十年加起来,只爱你一人。”

    他捉住万朝云的手,抵在自己胸口,“这里,全是你,从始至终,全是你!我知道以前我大错特错,我让你难过了几十年,很对不起,能不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陛下。”

    万朝云没想到他会如此激烈,前世,每次发生不愉快,他便走了,从未这般歇斯底里过。

    是以,一时之间,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我已经是他的人了,我们……不可能了。”万朝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是一处深不见底哀愁和悲痛,生生将她席卷,“你……我们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不在乎!”他俯下身来,便要亲万朝云,“我也有过别的女人,所以我不在意,我要封你做我的皇后,宫里栽了满宫桂树,都是你喜欢的,我亲自给你酿桂花酒,做桂花糖……”

    “我不喜欢桂花了!”万朝云愤怒的推开他,“啪!”一巴掌便拍了过去,“我不爱你了,也不喜欢桂花了!你是聋了吗?我满心盼着你能多看我一眼时,你在哪儿?你在别人床上叫别人爱妃!”

    “我捡了一筐桂花,酿了酒,等你一起品的时候,你在哪?你在别人床上跟别人生皇子,一个又一个!你怎么还有脸说这些话?是,你给我权势,让我权倾后宫,难道不是我管理能力还行?你不过是找了个管后宫的老妈子,你是爱我吗?!”

    “说什么不在乎?我用得着你不在乎吗?我有人爱,有人疼,用得着仗着你还爱我吗?林见深,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如果你还记着我当年辅佐你的恩情,就请放过我,我这一世,只想好好过日子,生儿育女,相夫教子,仅此而已!”

    万朝云说罢抖了抖衣裳,擦掉眼角泪痕,“桂花香味太浓,闻着头晕,我真的不喜欢了,陛下,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商行你占的股更多,我纵是再会挣银子,你拿的也比我多,你不用担心我太富有威胁你的地位,我志不在此,我们万家也人丁稀薄,没几个出息的,不可能跟你抢什么,你放心,”

    “至于他,他答应你父皇辅佐你,你若不喜,大可把他贬了,无妨的,我都可以,你好好治理你的江山,我好好过我的小日子,我们谁也不要给对方添堵了。”

    万朝云说罢便朝门奔去,在开门时,又停住了,回头看着满脸泪痕的少年,“你……若喜欢王淑妃,仇我也可以不报,随你,纳她为妃也好,立为后也罢,都随你。”

    “她在我心里,从来都不曾有过一席之地,她害死了咱儿子,我怎么可能再纳她?你竟连儿子的仇也不顾了?”

    什么是剜心之痛?

    他今日算是明白了,最爱的人,为了别人,全然什么都不要了。

    “陛下,我是真心希望你好,国泰民安,后宫安顺和谐。”万朝云平复了心情,无比诚恳的道。

    林见深没有看她,他见不得她不爱自己的样子。

    “嘎”一声清响,门开了,脚步声越走越远,直到听不见。

    他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发呆,想着过往她还爱自己时的样子,那一桩桩一件件,都在他心里,从未忘记过。

    可如今想来,那些事,八九成都是在宫外的事,入了宫后,好些事都模糊了。

    “殿下,万姑娘走远了。”小李子进来提醒。

    “小李子。”林见深喃喃道,“你知晓嫉妒是何滋味吗?”

    “陛下……”小林子心疼,他已经不去纠结殿下为何喜欢万朝云了,只可怜他家殿下痴心一片,却被辜负。

    “我之前便觉得自己在嫉妒,可我不信,我怎么会嫉妒?现在我再也忍不住了,心里嫉妒得发狂,它就像一团火,烧着我。”

    “陛下,该回宫了,灵前太久不见您的踪影,总归不好。”

    林见深慢慢起身,行尸走肉般走着,“原来,她入宫后那些胡闹,是因为嫉妒,可是,我怎么明白得这样晚?”

355 待遇不一样

    也不知怎的,方才还艳阳高照,这会便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蔷薇跺着脚道:“方才要是带把伞就好了,这下怎么办啊姑娘,过不去。”

    万朝云神情恹恹的,没什么兴致,站在屋檐下,伸手百无聊赖的接着从天上落下来的雨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可有心上人?”

    “姑娘说什么呢!”蔷薇面皮比柳眉的薄,瞬间便羞红了脸。

    “我没有开玩笑,人的一生,成亲,生子,三灾六痛,都是必然的,你们也不必害羞,若没有心仪之人,我也会让母亲给你们找门亲事。”

    她说罢把手里接到的水递给蔷薇和柳眉看,“这雨水有多种叫法,久旱下雨,便是甘露,雨季多雨便是涝灾,同样是雨,出现的时间不一样,待遇便不一样,人亦是如此。”

    蔷薇和柳眉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是很明白。

    林见深站在楼上,窗没有开,哗啦啦的雨声把好些声音都掩了,可他却准确无误的听到来自楼下的感慨,可他不能接受,越来越不能接受。

    她不在眼前时,他觉得可以各生欢喜,可她到了眼前,一切心理建设都破功了。

    “陛下,回宫吧。”小李子道。

    他依旧没有动,只喃喃回应,“水分多种,雨水,泪水,泉水,海水,有些人是雨水,有些人是泪水,有些人是甘泉,有些人的海水,你是甘泉。”

    小李子跟蔷薇和柳眉一样,都是满头雾水,“陛下……该回宫了。”

    楼下,万朝云说完话,便冲进了雨里,“时间宝贵,大不了换件衣裳,还是先回总司吧。”

    “姑娘,小心着凉。”两个丫头吓得赶紧追上去,“姑娘,您慢点,路滑。”

    “无妨,摔倒了再起来便是,再说了,纵是路滑,也不可不走,也不一定会摔了。”

    林见深听了轻笑,“是啊,路再艰难,都是要走下去的,纵是今日心情不好不想吃饭,但明日还是要吃的。”

    小李子:“……”他在哪?他是谁?他要去往何处?

    回到总司,万朝云吐了口浊气,没有去会议室,只吩咐两个丫头,“去跟祖父说一声,就说我淋了雨,要先回去了,商行的事他替我做主了即可。”

    也不知是怎的,她近来特别懒,不想动脑子,没有任何上进心,只想窝在院子里,吃好吃的。

    柳眉下去吩咐车夫把马车赶过来,蔷薇找过老爷子后让总司的丫鬟找了件斗篷给她披上。

    不多会,主仆三人便上了马车回万府,马车上万朝云摸摸肚子,“最近饿得好快,特别想吃东西,还偏爱酸的。”

    “姑娘……”蔷薇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绝密般道:“您不会是有了吧。”

    “怎么可能。”万朝云立刻摇头,虽然她跟林见深说有了,但那只是瞎掰,怎么可能想有就有?

    怀孩子若那般容易,她也不至于是个独生女。

    “会不会是缺二两吃回扣,买了劣质油?或者是我长大了,口味换了?”

    “姑娘,口味还能换?”蔷薇表示不信。

    万朝云立刻便反驳她,“柳眉,以前可爱吃酸的了,现在还特别爱吃吗?”

    “这我有发言权,以前在万家村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吃酸的,但姑娘不爱吃,我现在长大了,也不怎么爱吃酸了,兴许姑娘您是跟奴婢反着来。”

    “柳眉,待会你找缺二两,让他买些新鲜鱼,今晚做份酸菜鱼尝尝,对了,梅菜扣肉也给我安排上,肉归你两,我吃梅菜。”万朝云说罢不顾形象的噎了噎口水。

    “姑娘,我前儿听得一菜名,叫豆腐泥鳅汤,听说啊,是用活泥鳅和豆腐同放在锅里,然后煮,泥鳅感觉到水热,就钻进豆腐里。”柳眉说着说着露出嫌弃的表情,“听着怎么那么恶心……这菜肯定不好吃。”

    “豆腐泥鳅汤我会做,但不会这么做,太残忍了,虽然泥鳅只是一种食物,但食物也是有尊严的,岂能如此羞辱人家?就算吃,也得体体面面的,告诉缺二两,今日我想吃你泥鳅豆腐汤,还有酸味炒鸡胗,对了,还有手撕鸭腿,他腌制的鸭腿不错。”

    万朝云这边说着吃食,其乐无穷,林见深那边却气氛沉沉,此刻的林见深心情极其复杂,他有些恨自己,万朝云能潇潇洒洒的放下,他为何却不能?

    其实在不跟在她一起的很多时间,他觉得自己是可以放下的,可一见到她,却完全不一样了。

    “小李子,朝中臣子,哪个与夫人最是情深?”他突然问。

    “陛下,朝中大人们,都与夫人伉俪情深。”小李子回答,他也不是故意要官方,可京中若有雅集,或是宫中赐宴,大人们都带着夫人赴宴,不曾见带妾室的,他又不懂何为爱情,便理所当然的觉得大人们都伉俪情深。

    林见深不再搭话,很显然,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下着雨,街上没什么行人,他撩开车帘,想透透气,却见燕浩撑伞进了家胭脂铺,“停车。”

    马车停下,林见深吩咐小李子道:“伞给我。”

    “陛下,您去哪儿?”小李子说罢把伞递过来,“奴婢给您撑?”

    “不必了,在这里等我。”林见深下车撑了伞便朝胭脂铺去,他今日出门穿的是便服,倒也无人认出他是新帝。

    刚踏进胭脂铺的门,便听燕浩与里头卖胭脂的老板娘说话,“她皮肤很白,也无斑点,光洁如玉。”

    “公子心上人的肌肤如此好,正合我们这款芙蓉润玉膏,这芙蓉润玉膏呀,最擅留住女人的年轻容颜,女人年轻时是貌美如花,但若不保养,很容易流逝的。”

    “行,这个来一瓶,对了,可有罗黛?”

    “有,好几种呢,不过看公子您气度不凡,谈吐优雅,您看上的姑娘想必也不是俗物,等闲罗黛自是配不上的,要配得配我们这里最好的,公子,这边是最好的罗黛了,就是贵些,这一盒,要三百两呢。”

    “无妨,就它了。”燕浩爽快的给银子,丝毫不知林见深在他身上,露出嫌弃的表情,这燕浩,怎跟冤大头似的?

356 请教

    胭脂铺老板娘见燕浩好骗,又不讲价,便打算再推销其他产品,林见深看不下去了,折扇伸过去敲了敲他的肩膀,“燕大人不在衙门,竟私跑到这里来买胭脂?”

    燕浩闻言吓一跳,林见深的声音他不敢忘,闻声立刻回身行礼,“见……见过大人。”

    林见深很满意他的临场反应,想着不愧是燕家这一代比较有出息的子弟,难怪被燕阁老当成接班人。

    “你这是?”他折扇搭在胭脂盒上,这家胭脂铺是京城最好的胭脂铺了,但也没那般贵。

    燕浩有些尴尬,“这……”

    他原想着大大方方的讲实话,可一想到对方是新皇,而且燕家又还没去宋家提亲,说出来会影响宋是真名声。

    “燕大人可有成亲?”林见深问,他今日是特地来问问燕浩,是什么趋势他亲自到胭脂铺来买胭脂,他出身世家大族,家中奴仆成群,大可让下人来买,还可让胭脂铺的人带货上门。

    根本无需他堂堂燕家嫡出公子亲自过来。

    “回大人,不曾。”燕浩如实回答。

    “那你这是?”

    “给……国丧期间,臣不敢做违制的事,这些也是要等到国丧后才会给,只是今日微……下官得空,便跑一趟,还望大人恕罪。”燕浩额头上起了层密密麻麻的汗,后背也快湿透了,这位新皇虽年轻,却颇有气势。

    纵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也给他一种威严之感,比先皇不知强多少。

    “无妨,朝廷没那般苛刻,本官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亲自过来,这种事让下人做便是了。”林见深见他紧张,便直奔主题。

    燕浩还未接话,卖胭脂的老板娘却笑了,“这位大人好生无趣,这男女之间呀,便是要从小事体现,若事事都让下人代劳,会少了几分情趣。”

    “是是是。”燕浩立刻点头附和,“不一样。”

    三人正说着话,隔壁正好有对夫妻也在买胭脂,从穿着打扮看,也是生在富贵之家,身边还跟了几个仆从。

    只听那妇人问:“好看吗?”

    仆从立刻恭敬回答:“好看,夫人您肤白,用这款正合适。”

    被人夸,是件开心的事,但妇人并未露出笑颜,也没有决定买下,而是转身问身边的夫君,“夫君觉得呢?”

    “好看,夫人用什么都好看。”

    明显敷衍了很多,但妇人却很开心,笑着对伙计道:“包起来。”

    “大人,您看,这就是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别人做的再好,再用心,也不如身边那个人敷衍一句,若不敷衍,则更好了。”

    “在理在理。”燕浩点头。

    “这男女之间,都是一件一件的小事堆积起来的。”妇人说罢拿出铺子里最贵的胭脂趁机推销,“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带两盒回去?”

    “太贵。”林见深道。

    老板娘脸色一变,很是不赞同的道:“瞧大人说的,您也不缺那几两银子,花些银子,便能讨心上人欢喜,何乐而不为?”

    “也有道理,下不为例。”林见深想着,罢了,被宰便被宰吧,左右两辈子加起来,也不过这一次。

    “燕大人,有空喝一杯?”林见深还有很多问题问燕浩。

    燕浩曾是纨绔,纨绔最擅讨女孩子欢心,也知道他的心上人是宋是真,那个冷冷的庄主,能降服这种女人,可见是颇有手段的。

    “有!”燕浩心中欢喜,若能得新帝信赖,将来仕途定是不愁的,如此伯祖也能少操些心,他也能早日配得上宋是真。

    君臣二人拿了胭脂,便撑伞去了对面茶楼,如今的京城,冷清得不像样子,说书的都不说了,因为说了也没人听。

    要了雅间,两人上楼,茶水上来,燕浩立刻恭敬的倒茶,“大人请用茶。”

    “你不必紧张。”林见深示意他坐下,“在宫外,那些虚礼便免了。”

    “是,多谢大人。”燕浩嘴里答了,却不敢当真,依旧小心翼翼。

    林见深也不强求,直等他不安的落坐后,才把自己的疑问缓缓道来,“燕大人,如果你心上人生气了,该如何哄?”

    “啊?”燕浩震惊,新帝特意请他喝茶,问的竟然不是国事,而是风月之事?

    说出去,有人信?

    “嗯?”林见深知道他听清了,不想再说第二遍。

    燕浩也是机灵,飞速调整心态,“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对丈夫不恭,便是罪过,定然罚之。”

    “燕大人,请你说出实情。”林见深面色立刻沉下来。

    燕浩心里苦,哪个女人敢生皇帝的气?这不是找死吗?

    他作为臣子,难道要跟陛下说,赶紧道歉,赶紧买礼物哄,赶紧承认错误?

    不能啊,谁敢让皇帝道歉?不是找死吗?

    “晾着她,时间久了,她自然便不气了。”燕浩想擦擦额头上的汗,但不敢。

    林见色听到这里,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燕浩的答案跟马齐睿一致,马齐睿的法子,可把他害惨了。

    “燕大人,还不说实情?”

    燕浩吓得立刻起身跪下,“大人,下官句句属实啊,您怎么会犯错?您永远不会犯错的呀。”

    “没说我,说你!你只管说你若惹心上人生气了,会怎么做!”林见深无语。

    燕浩是个聪明人,迅速分析林见深的心理,屈尊询问这种问题,说明他是真心喜欢那女子,在他心中,两人地位是平等的,不然不可能去迁就。

    既在感情上,地位平等,那便不只皇帝与妃子的等级关系,而是寻常男女关系。

    分析过后,眼眸又微不可查的扫了眼林见深的神情,发现他此刻眉头紧锁,有薄怒,但疑惑更多。

    说明,他不满意自己的回答,恭敬的回答他不喜,那只能铤而走险,说些不恭敬的真话了。

    思及此,他已有说辞,“大人,若是下官,下官会立刻道歉,然后改正,哄到她开心大笑为止。”

    “如何才能让她笑?”林见深又追问,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些。

    燕浩心中大定,看来陛下没有生气,他胆子更大些了,“这法子有很多,比如以搞笑的方式贬低自己,抬高对方。”

    “若此法不管用,还可以买她喜欢的物件……”

    万家,万朝云进来都很闲,缩在望安楼,左边放时令水果,右边放干果,嘴边没断过,经常缺二两的饭菜还没做好,便半饱了。

    吃着吃着,她便无聊起来,“是真姐呢?”

    “回姑娘,几位堂主寻她,在处理山庄的事。”

    万朝云闻言,立刻蹙眉,嘟起嘴,“现如今,是真姐是大忙人了。”

    “姑娘,宋姑娘,忙完便来陪您说话。”蔷薇道,也只能如此说了,宋是真确实太忙。

    “我娘呢?”万朝云又问。

    “今日查账,夫人在查咱们府里的账呢,咱们府现在人多,夫人比往日忙些。”蔷薇如实回答。

    “是真姐忙,娘也忙,祖父忙,爹和舅舅在衙门,这个家,怎我最闲?”她有种自己是个废人之感,真的是在坐吃等死。

    蔷薇闻言颇不赞同,“姑娘,您哪是最闲的,大房和二房还有温家一些人才是最闲的,您若无聊,奴婢让她们过来陪您说话?”

    “算了,她们能跟我聊什么?除了讨好和奉承,什么都不会。“她说罢吃块柳眉剥好的核桃,自语道:“也不知他何时归来。”

    正说着话,宋是真连楼梯都不走,直接飞檐走壁从窗翻进来,“云妹妹,出大事了!”

    “逆王兵临城下了?”万朝云打了个哈欠,不在意的努努嘴,示意她坐在,“你喜欢的核桃,还不错。”

    “逆王打不过来了。”宋是真坐下,叹了口气。

    “怎地?他打不过来了,你还不开心?”万朝云好奇的投去个探究目光,“发生什么事了?”

    “逆王军中出现了天花。”

    万朝云闻言蹙眉,立刻坐起来,“你确定?”

    “千真万确,已经病倒大片,云妹妹,如此集中的爆发天花疫病,绝非偶然,我觉得是有人故意为之。”她语气森然,脸色极其难看,“为了赢,竟出此下策,他就不怕疫病传到京城?”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时候,你立刻去找素怀,看看该买什么药,赶紧买,买多些,商行的人都是咱们这些人花大成本培养的人才,不可有失,还有,立刻派人送我祖父和我娘去天慕山,总司的人若想去也可以,我们不能所有人都在京城,那地方离京城太近了,若天花传到京城,那肯定是要封城焚城的。”

    从听到消息,到说这番话,不过短短几分钟,她后背已起了一身冷汗,这个时代对天花还束手无策,纵是药方有些效果,也只是有些,根本没办法阻止大规模病发而死的情况。

    每每发现天花患者,大部分地方的做法都是把那个人隔离开来,让他自己死去,若规模大些,就会封村,烧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必须得以最小的代价,保住更多人。

    “你也准备准备,我们一起回天慕山。”

    “好。”万朝云点头,“你派个可靠,腿快的人去盛州通知下他,让他别回京城了,直接去天慕山,对了,陈家起离得也近,派人把老夫人和陈家起一家也接去。”

    “好。”宋是真不敢耽搁,说罢翻窗便离去了。

    “蔷薇,派人去把我爹和二舅舅叫回来,就说发生了大事,让他们尽快回府商议,天花的事尽量不要说,会引起恐慌,一旦引起恐慌,朝廷会提前关城门。”

    “是。”蔷薇面色也白了,她见过因天花而死的人,太痛苦了,大夫根本没有办法。

    万朝云说罢起身下楼,朝正院走去。

    此时,正院里,温氏正在对账,翠罗和周嬷嬷都在,几人见她进来忙行礼,“奴婢给姑娘请安。”

    周嬷嬷这些年在元嬷嬷的影响下,越发有大家族婆子的气势,有模有样的,很是体面,万朝云也开心,从微末时跟着他们的人,现如今都过得不错,也不枉他们跟随一场。

    “周嬷嬷,翠罗姑姑,你们去守下们,我有事与娘商量。”万朝云面色凝重道。

    两人见她如此神情,一颗心立刻便提起来,她们了解万朝云,很多时候都是淡淡的,一旦神情凝重,便是出了大事。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躬身下去亲自守门了。

    “怎么了?”温氏也被女儿凝重的表情吓到了。

    万朝云在温氏对面坐下来,“娘,逆王军中爆发大规模天花疫病,已经到了很大一批人,京城是待不下去了,咱们得赶紧离开京城,万一到时候天花传到京城,怕是会走不了。”

    “大批是多少?”温氏对军中没什么概念,无法想象。

    “几十万人,大批人染病的情况下,传播的速度是很快的,今天病倒两千人,明天可能就是五千,后天是两万。”

    “这些多……”温氏吓得脸色惨白,坐都坐不住了,站起来便往外奔,走几步才想起万澈和温继佑都不在,才转身问万朝云,“那怎么办?”

    “娘,您别急,现在疫情还没传到京城,我们还有机会,方才已跟是真姐说了,您和祖父都去天慕山避一避。”

    “能避得过吗?”

    万朝云也不知能不能避过,但她看过史书,每当天花高爆发的季节,朝廷便不会兴兵,主要是避免大规模爆发天花,也有达官显贵逃离京城,去往他处避病。

    “天慕山,风景优美,赶紧舒适,也有自己的大夫,最主要的是,比京城这边的条件好多了,应该好很多,而且,女儿担心天花大规模传到京城,京城会封城,一般封城后便是焚城,到时候就都跑不了了。”

    “对对对,得赶紧走。”温氏立刻点头,“娘这便去让人收拾东西,咱们都走,去天慕山。”

    “娘,女儿担心爹和舅舅不肯走,您得劝劝。”万朝云又道。

    “你爹敢!”温氏立刻凶悍起来。

    万朝云失笑,立刻放心多了,“爹肯不肯走,全看娘了。”

357 离开

    温氏已让翠罗带人收拾起来了,万澈和温继佑才回来。突然让收拾东西离开京城,大房和二房的人都懵了,私心猜着,是不是平叛要成功万朝云不让他们住京城万府了?

    不过在京城被管着,不准出门,不准结交,他们也呆得也不舒服,竟还暗暗高兴,终于可以回青州了!

    在青州,他们自由自在,没有人管,还可适当的作威作福,比在京城爽快多了。

    于是,收拾得很起劲。

    “夫人,你这是?”万澈看着满院子收拾出来的行李,不解问。

    温氏的脸色不太好,见夫君和哥哥回来,心下顿时便安定了,“云姐儿说叛军中出了大量天花病人,恐疫病会传到京城,让我们出去避避,相公,二哥哥,你两也快些收拾,咱们一起离开。”

    “我染过天花了,没事。”温继佑立刻道,“三妹妹,三妹夫,我娘和温家,就托你们照顾了,是去天慕山?还是回青州?青州怕是不太安全。”

    “二哥,你何时得过天花?我怎不知?”温氏明显不信。

    “挖矿那几年,你放心我知晓轻重。”温继佑神情坚定坦荡,不像是撒谎,他说罢又补充道:“要走今晚就走,最晚明日朝廷便会关城门,想必要关上几个月。”

    “这么说来,朝廷是早有准备?”万朝云听了忙问。

    温继佑点点头,“没错,陛下回宫的第二日,便收到楚将军的请罪诏书,说是没约束好部将,但木已成舟,请新皇做好准备。”

    “二舅哥,我怎不知此事?”万澈满脸震惊,这件事他完全不知道。

    温继佑两手一摊,便对着他翻了个白眼,“你们礼部,惯会在鸡蛋里挑骨头,跟检察院那帮吃干饭的一样,让你们知道了,陛下耳朵还能清净?”

    “你你你你……”万澈语塞,气得都结巴了,“你也曾是御史!”

    “今时不同往日。”温继佑笑了笑,“我觉得在吏部,比做个言官更自在,甚至还觉得言官有点讨厌。”

    “你!”万澈素来不是温继佑的对手,又一次被气得脸色铁青。

    “好啦!”温氏跺脚,“你两别吵啦!疫病都要传到京城了,你两还有心情在这里吵?二哥哥,我不知你到底是真得过天花,还是诓我,但我知晓,你定不想跟我去天慕山避病,大伯母那里你自己去说,我可不帮你。”

    温继佑闻言脸色僵了僵,他那个娘,年纪越大,越难缠,以前还只会哭诉,现在学会了绝食,这就让他很难办了。

    目光瞄向万朝云,咧嘴一笑,“外甥女……”

    “没空。”万朝云无情拒绝,说完转身便出了院子。

    温继佑:“……”

    刚踏出院门,迎面得温氏通知的温、万两家长辈过来了,温家大老夫人赖氏走在前头,后边跟着祝氏和几个小辈当家人,见了她立刻笑道:“云姐儿,可是你舅舅又惹你生气了?”

    “本官没有。”温继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万朝云忍不住便笑了,这些年温继佑说话虽还一贯嘴毒,但总体上比前几年可爱多了,。

    “给伯外祖母请安,二伯母,二伯父。”万朝云简单行了礼,便回了自己的长喜院,剩下的事,交给温氏跟他们商量。

    说是商量,其实万朝云不在时,基本都是温氏说了算,这一点祝氏和小王氏等几人很是羡慕。

    因为万朝云的关系,温氏在温家和万家,已不是当年那个地位,尊贵如执掌温家中馈的赖氏,也不得不低头,纵是在温府那边有什么事,也得来问问温氏的意见。

    当年万朝云花银子修葺温府,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温家又是书香门第,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家,至少大部分人都脸皮薄,如今住着,很是不安逸,总觉得欠着万家的,在温氏面前,时常有低人一筹的感觉。

    “我和你二哥,没什么意见,都听弟妹和五弟安排。”祝氏第一个发表自己的意见。

    她话毕,大房的小王氏也赶紧接话,“我们大房也是,都听五婶的。”

    之前小王氏对五房还是有微词的,可这些年,她当家做主,知晓生活不易,便没再有意见了,他们一家子还望着五房吃肉时赏赐些汤,让他们也不至于挨饿。

    “兮姐儿,大伯母我呢,肯定是跟你一起走的,但你也知道,你二哥好不容易要娶房媳妇,这还没过门呢,若去了天慕山,要何时才能回来?”

    这确实是个麻烦,一般逃难离开短时间内回不来,莫说在他乡安定下来,就是来回路程,也是以月为单位,加之谁知道何年何月疫病才退去?

    温继佑一听,脸上喜问:“娘,您不劝儿子跟着一起去?”

    “劝你有用?”赖氏反问。

    “娘深明大义,儿子深感欣慰。”温继佑立刻起身揖礼,“还请娘保重身体,等这边灾事过了,儿子亲自去接您回来。”

    “行啦,现在说你媳妇的事。”赖氏也不是没办法劝说儿子,大不了再绝食或者上吊一次,可她也了解自己儿子,朝廷大难关头,他断然不会离开,温家历代,也没有哪个这般不负责任过。

    “要不,我差人去问问,看看她家肯不肯放她跟我们去天慕山,若肯去,待灾难过去,再宴请亲友?”温氏出主意道。

    “这样会不会影响人家姑娘的声誉?”

    “天灾人祸面前,谁还在意那些?三妹妹,你去问,若愿意便捎带上她,若不愿,也无法,你们自去便是。”温继佑说的也在理,在灾年,是顾不得那些虚礼的,纵不在灾年,穷困潦倒的人家,也是无礼可讲的,纵是那女子最看重的贞操,也可当做买卖。

    “我亲自跑一趟。”赖氏道。

    “好,大嫂,侄媳妇,你们也快些收拾,收拾好咱们立刻便出出城,晚了可就走不了了。”温氏道,她说罢站起来便往外走,“爹怎还不回来?”

    万澈一直沉默着,待赖氏和祝氏等人走后,他才打商量般道:“夫人,要不我留下来?”

    “你留下来做什么?”温氏瞪了他一眼。

    万澈扶着她坐下,讨好道:“朝廷如今正值用人之际,我留下来,也好给新帝留个好印象,利于咱们万家今后的发展,对我的官途也有好处。”

    “不行。”温氏立刻拒绝,“你现在马上去告假,然后跟我一起去天慕山。”她语气坚定,不容反驳。

    “夫人!”万澈急了,“你二哥都说了,朝廷早有准备,不会出事的。”

    “不行!”温氏拒绝得斩钉截铁,“你去不去告假?”

    “不大好,人家都没走,就我走了,传出去多难听……”万澈满脸的苦恼,“夫人,你就我跟二舅哥一起留下,可好?”

    “好。”温氏没好气道。

    万澈一喜,然而不等他欢喜多久,温氏便道:“我跟你一起留下。”

    “夫人!”万澈无奈,他败北了,什么声誉,什么官途,什么家族兴衰,都不及妻子重要,“我这便去告假。”

    “赶紧去。”温氏心里感动,但还是白了他一眼,一副‘还还治不了?’的表情。

    万朝云不知家中几位长辈是怎么协商的,走的时候,该上马车的都上了,温家一个车队,万家一个车队,总司一个车队。

    一下子,万府和温府又空了。

    而温继佑未过门的妻子,同赖氏一辆马车,钢铁直男温继佑破天荒的暖了一回,亲自给未婚妻搬行李,还暖心提醒,“到了那边有什么需要的,便找我外甥女,她若不搭理你,回头我说她。”

    “万姑娘是个知礼懂事的人,怎会做出不搭理我的事来?你莫要胡说。”

    马车挨得近,这话万朝云听到了,得意的冲温继佑一笑,“二舅舅,听到没有?我是个知礼懂事的人,你别没事败坏我名声。”

    “得得得,你们这些女人,只会合起伙来欺负我跟三妹夫,三妹夫怕你们,我可不怕,走了。”他把最后一箱子东西搬上马车后,傲娇的走了。

    温继佑走后,万朝云扫了圈发现没见到万朝衍的人,她立刻急了,问温氏:“娘,您没通知四哥?”

    “通知了呀。”温氏道,“他没来?嘶,好像真没见到他。”

    两人正说着话,祝氏抱着小孙儿过来,“弟妹,弟妹。”

    “二嫂有事?”温氏心中急,不太想搭理她。

    “方才衍哥儿身边的万进过来说,衍哥儿和我家哥儿便不同去了,要留下京城,你说这两孩子,真是不省心。”祝氏好不容易养出个进士儿子,可盼着他飞黄腾达,自己好做个诰命老夫人,此时急得恨不得冲到衙门揪住万朝的耳朵,让他跟着走。

    万澈在马车里听了对话,心中无比欣慰,好在万家还有两个好儿郎!方才他去告假,虽被批准了,可他的脸也丢尽了。

    “年轻人,有干劲,随他们去,我们万家,终究还是要靠衍哥儿和哥儿的,若此时走了,将来我们万家何以立足?走不得。”万澈开口道,“夫人,二嫂,启程吧,别管他们了。”

    “这……万一……”祝氏还是很担心。

    “富贵险中求,若此次朝廷能逃过一劫,咱们万家也就出头了,若逃不过,万家还有后辈。”他说完想起万朝衍还未娶妻,便无限惆怅起来,“应该早给衍哥儿说房媳妇的,若早些成亲,也不至于这些年了还无后。”

    “你是说我没尽心?”温氏立刻便不乐意了,瞪着他问。

    “没有!”万澈心里苦,“夫人做得极好,是衍哥儿不懂事,挑三拣四的,能有个媳妇便不错了,他竟敢挑!不懂事!”

    祝氏:“……”

    她心中羡慕,温氏只有一个女儿,生不出儿子,可在夫君面前,却永远被宠着,纵是执掌中馈这些年,精干了不少,很多时候也还跟个孩子似的任性。

    并不是所有人在这个年纪都有资格任性的,若无人宠着,如何任性得起来?

    轻叹了声,她转身去了自己的马车,马车里万钧正从下人手里接过水果,见她过来,也不想着给她分一个。

    若放在以前,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今日,却有种寒心之感。

    换做五弟,他肯定会递过来,问一句‘夫人可要吃?’。

    万朝云不知自己二伯母暗自寒心了一把,她得知万朝衍不肯去天慕山,连当面跟温氏说自己的决定都不敢,便想笑,四哥也有怕的时候。

    “余善,通知是真姐,让她派人保护我四哥和二哥,别让他们出事。”她吩咐道。

    万朝资质虽一般,但在万家已是有上进心的子弟,为人也没随他爹娘,只要他不吃里扒外,她还是很愿意扶持一下,将来也好在官场跟万朝衍做个助力。

    而万朝衍,是断不能有事的,将来万家是真的要靠他支撑起来。

    大房几个孩子,大多被王氏教坏了,只有他早年便外出求学,没有学坏,自己又上进,聪明,将来成就定然会比他父亲高。

    金乌高悬,斜阳将车队的影子拉得极长,金色的阳光为大地镀了层金色,丝毫不知人间正在上演一幕幕不幸和悲苦。

    林见深站在城墙墙头,星辰般的眸子望向远方,已看不清车队,只能看到黑点在渐渐变小。

    “陛下。”万朝衍行礼,他心中有万千疑惑,陛下似乎打小便对他六妹妹有特意的情感,那种情感从何而来?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一场梦吗?

    林见深听到声音回头,笑了笑,“万爱卿,你为何不走?”

    “陛下在,臣怎能走?如今万家人都走了,臣也没了后顾之忧,但凭陛下吩咐,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什么死不死的?朕的江山,还需要爱卿来辅佐治理,爱卿可不能死。”林见深走过去,拍拍他手臂,“先回朝吧。”

    “是。”万朝衍跟在身后,下了城楼。

    林见深上马车后,马车里传来轻轻的声音,“关城门。”

    帝营地。

    “将军,我们买不到草药,附近能用的也被采摘走了,怎么办?”副将急得满头大汗,“定是楚沐阳那小人干的!打不过便出此龌蹉手段!将军,我们的人已病倒八万人了!还有的没发现,不知明天还会增添多少人,再这么下去,几十万人,恐无多少人能活下去。”

    闻承明闻言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士可杀不可辱,楚沐阳这个狗贼,亏他还出身护国将军府!如此不顾百姓安危,不配护国二字!”

    “将军,怎么办?”副将急得又问。

358 我儿子

    去往天慕山的路,刚好路过陈家起就任的地方,老夫人得消息,欢喜得不得了,收拾了东西,带上陈家起妻子狄氏和东姝便到官道上跟万朝云汇合。

    见面时,老夫人拉着万朝云一个劲的说想她,其实也才分开些日子,只不过那时身份不一样罢了。

    陈东姝好奇的打量万朝云,想着这么年轻的祖母?

    万朝云知晓她看自己年轻,无法将自己看成长辈,她也不勉强。

    狄氏因着自家姑姑的事,在万朝云面前自矮一截,不过万朝云看在陈谦的面上,并未迁怒于她,东姝懂事,知晓自家娘没脸说话,便凑在万朝云面前,讨巧卖萌。

    京城。

    关了城门后,城里引起了一阵恐慌,但很快被朝廷平息,一应所需的草药也都发下来了,并且贴了文书,说是先帝托梦要有疫病,让百姓们提前准备。

    明白人看门道,不明白的人,自是感恩戴德,说朝廷的好。

    消息传到陈谦耳朵时,他正在从盛州回京的路上,当即便骂楚沐阳糊涂,“他若等些日子,让我亲自见了郕王,再做打算,他怎出此下策?”

    他身边只跟了几个死士和落叶山庄的高手,这些人都不善言辞,只会回答‘是’‘遵命’等,鱼渊擦了汗,心想着这话还得他来回,便绞尽脑汁想该回些什么。

    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回,跟陈谦久了,他发现自己真的跟不上他的思路,他说些什么,他也云里雾里的。

    陈谦也不指望他有人回答,他说罢吩咐道:“加快脚程,务必早些回到京城。”

    “大人,还回京城?万姑娘不是让您去天慕山吗?”鱼渊急了,天花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真染上了,以陈谦这体质,怕是无力回天。

    陈谦长叹一声,“不可不回。”

    离国,离帝得了消息先摆出副悲悯之色,“哎,病魔肆虐,是一场灾难啊。”

    叹完,脸上立刻露出喜色,并大声吩咐,“来人,立刻点兵,给大兴皇帝陛下送草药去。”

    殿前武将进来,一愣,“陛下,咱们不是把西凉城还回去了吗?”

    “又不止西凉城一座城,天下有的是路,不从西凉城过,恭王也不能说朕什么,立刻去办。”

    他吩咐完仰天大笑,“哈哈哈,天助我也!”

    被他提到的恭王,策马抵达京城时,城门已关,不过林见深早已派人在城头等待,见她人来,立刻便吩咐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打开,恭王打马前行,发现城内没有乱,街上依旧还有行人,只不过很少。

    “王爷。”万朝衍从城头下来,扬声唤道。

    恭王一路风尘仆仆,面色憔悴,眼下青了一片,原本朱红的唇也干裂发白,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疲累。

    她闻声回头,发现是万朝衍,紧绷的神经松了些,“怎么回事?”

    “回去说。”万朝衍道。

    “我先去见皇兄。”她说罢马鞭扬起,马蹄飞扬,不多会便消失在街头。

    万朝衍忙骑上自己的马追过去,可恭王的是千里良驹,他的普通马如何能跟上?

    他跟到宫里时,恭王已屏退所有人跪在承天帝灵前。

    因着还在打仗,承天帝又死得早,帝陵还未修缮完工,是以他的遗体被放在寿皇殿,要等到帝陵修缮完毕,才能下葬。

    但时间过去太久,尸身已不能再看,恭王只能扶棺痛哭了,最后一面是见不到了。

    林见深得知恭王回朝,立刻赶过来,恭王没有放声大哭,只默默流泪,然后不停的烧纸钱,说着一些没头没脑的话,“皇兄啊,你走了,清闲了,留下个烂摊子,你儿子和我怕是要累死。”

    “我不怕累,就怕累了还不值。”她说罢擦掉眼泪,“当年父皇说要传位于我,吓得我母妃三天三夜没合眼,就怕父皇知道我是女儿身,然后降罪母妃和我外祖家,那时我便想,我既不能当皇帝,你能当呀。”

    “父皇说,你不是帝王之才,你耳朵软,心软,只能做个好人,大兴需要好皇帝,不需要好人,可我看重你的好人,便执意要扶持你,你确实很好,这些年虽未提携我外祖家,却也并未降罪,让他们得以保全。”

    “可是,皇兄啊,你怎就走了呢?烂摊子怕什么?皇妹就算拼了命,也要帮你收拾,你怕什么?”

    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哽咽了很久,才又道:“是我对不起你,如果当初我不选你,你也不会陷入这般境地。”

    万朝衍在身后听着,见林见深过来,吓了一跳,忙出声提醒恭王道:“参见陛下。”

    恭王知晓这些话最好别让新皇听到,会妨碍她的前程,也感激万朝衍的提醒,便闭嘴了。

    她擦掉脸上泪痕,起身给林见深行礼,“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是她第一次觐见新皇,虽风尘仆仆,却也计较不了那么多。

    林见深立刻亲自扶她,“姑姑平身。”

    “以前父皇便常说若非姑姑扶持,便没有他今日的江山,姑姑是父皇的恩人,也是侄儿的恩人,以后,还请姑姑多多扶持。”林见深说罢深深揖礼。

    恭王对先帝的几个皇子,都没什么印象,唯独对林见深多看过几眼,知晓他聪慧,当年稚龄便扳倒了大太监王振,是个厉害角色。

    如今他做皇帝,她这个做姑姑的没有什么不满意的,闻言便道:“陛下严重了,辅佐陛下,是臣的分内事。”

    几句话,算是相互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林见深不会褫夺她的王爵,并如同先父般倚重她。

    而恭王,则表达了臣服。

    “陛下,王爷一路颠簸,舟车劳顿,想必已极疲惫,不如先回去歇息?如今内忧外患,王爷不可有半分疏忽大意。”万朝衍适时道。

    “对。”林见深立刻点头,“姑姑,您先去歇息,养养精神,朕昨夜想了一宿,楚将军如今兵不足粮不够,该派个人去支援一二,却不知派谁去,如今姑姑来了,怕是要请姑姑走一趟。”

    “愿为陛下分忧。”恭王立刻道,“臣去见过太皇太后,再去歇息。”

    “好。”林见深点头。

    其实,太皇太后权柄下移,恭王又不是她亲生的,加之手里有兵权,是亲王中混得最好的,可以不去请安的。

    但恭王素来谨慎,不敢大意。

    从寿皇殿出来后,她立刻便去请安了。

    太皇太后对恭王颇为不满,一来是因先太妃的缘故,二来是看不惯她女人抛头露面。

    这天下,哪个女人不是在男人手底下讨生活?偏偏恭王不是,甚至如同男人般建功立业,当家做主。

    这天下,哪个女人敢干涉朝政?偏偏恭王敢,不但涉政,还能手握重兵,镇守边关。

    太后对恭王,与其说是迁怒,还不如说是嫉妒,她嫉妒恭王的潇洒和权势,嫉妒她的命好。

    “臣,参见太后太后。”恭王来到孙氏跟前跪下,叩头请安。

    太皇太后故意吃了盏茶,才不咸不淡的道:“起身吧,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到你这样,杀气烈烈的,下去吧。”

    “是,臣告退。”恭王起身,毫不犹豫转身。

    刚走几步,太皇太后又慢条斯理喊住了她,“你皇兄之前跟哀家说过。”

    恭王转身,做出揖礼的姿势,等待她下话。

    太皇太后瞧她行礼,便停了许久,想着等她手酸了再说,可恭王常年行军在外,日日练武,跟她的体质不一样,并不会轻易手酸。

    停了许久,太皇太后见她没额头冒汗,脸色也如此,气得脸色铁青,便语气冰冷的道:“皇帝让哀家给你找门亲事,你若懂事,便自辞去王爵,做个公主,哀家也好给你招驸马,若不然,叫王夫?不吉利,自古也没这个道理。”

    “臣明白了,臣告退。”恭王说罢转身便大步离去。

    太皇太后不待见她,她明白,但王爵她不能辞,辞了王爵,便成了砧板上的肉,随太后怎么捏。

    但作为亲王,就不一样了,她不能够随意拿捏一个亲王。

    万朝衍与林见深在寿皇殿分开,林见深留在寿皇殿,万朝衍则在宫门口等。

    抱着头盔,恭王落寞的出现在宫门口时,万朝衍立刻上前去见礼,“王爷。”

    恭王兴致不高,她在想太后的问题,成亲?

    她适合成亲吗?

    这世上,会有人心甘情愿娶她?

    “哼。”

    想起这些,她便不由自主的轻笑起来。

    “王爷笑什么?”万朝衍问。

    恭王撩眼看他,却见当年那个少年已青涩褪去,长得成熟稳重,是一个男子汉了。

    但,在她心里,他还是那个少年,无助,但聪明,不管做什么事,都会想方设法做好。

    有胆识,敢漂洋过海。

    有谋略,能领导落叶山庄。

    会抓商机,宠爱妹妹。

    “太皇太后让我辞去王爵,不然不好给我招驸马,说王夫听起来不吉利。”她说完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起来,“哈哈哈,你说是不是很好笑?”

    “那王爷是怎么想的?”万朝衍一颗心突然跳起来,她要成亲了?

    “哼。”恭王冷笑一声,“辞去王位?她好拿捏我?做梦!”

    “臣……臣问的是,王夫这两个字,您听着,是不是也觉得不吉利?”万朝衍心一横,便飞快的问。

    话说完,他整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仿佛要跳出来了般。

    恭王一愣,再看他,却见他满脸通红,双眸满含情愫的看着自己,没来由的,她呼吸一窒,便当真想起这个问题来。

    王夫,亡夫?

    听起来确实不太吉利。

    不对,她想这个问题做什么?又没打算嫁人。

    “我来的路上,听说出了天花,你怎还在京城?”她忙转移话题。

    万朝衍颇有些失望,但也知晓急不得,便道:“朝廷有难,我岂能一走了之?不过万家的人都走了,我也已无后顾之忧。”

    “你衙门里没事了?”恭王又问。

    万朝衍一愣,“有。”

    “那你跟着我做什么?”

    万朝衍:“……”

    他脸色顿时更红了,都红到了脖子根,“我……我这就去衙门。”

    “还不走?”恭王道。

    “这就走。”万朝衍发现自己思考都没办法做到了,像是内心被看透了般窘迫。

    丢下话,他立刻便朝户部去,不敢有所停留,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般,方才明明已鼓起了勇气,这会却没了。

    目送他离开,恭王脸色不自然的翻身上马,一路奔向王府。

    郕帝与李享逃到海边,隐姓埋名,安全,又不劳师动众。

    从天极州来的船,在这一天,终于到了,鱼泽也被带到郕帝面前。

    郕帝褪去龙袍,换上便服,又叮嘱了侍卫和臣子,鱼泽根本猜不到他就是把天下搅得翻天覆地的郕王,只以为是个有势力的贵人。

    “鱼大夫,若治好了我家家主,有你的好前程。”李享道。

    郕帝原本在看书,听了声音放下书,抬眸看去,只一眼,立刻便镇住了鱼泽。

    鱼泽心里打鼓,他见过无数病人,还没有任何一个有他那般气势。

    放下药箱,微微施礼,“见过先生。”

    “大夫客气了,坐。”郕帝心里急,一个坐字出口,手已放下。

    鱼泽自然而然便开始把脉,又观看他的气色,片刻间便已诊出他的症状,“先生这病,有些严重,怕是要老夫儿子来才能痊愈。”

    “哦?如何说?”郕帝立刻问。

    鱼泽颇有些得意的道,“不瞒先生,犬子的医术远比在下高明,就算是没有医书可看,也能根据病人的情况,开创新药方,先生这病,没有医书可看。”

    “不知您的儿子在何处?”李享问。

    “之前来信,说是在京城,现在不知还在不在,他这些年,行医在外,飘忽不定的,老夫也不知他如今具体在何处。”

    李享立刻抓住关键字,行医在外,京城。

    一个行医在外的游医,遇到天花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无动于衷,尤其是在京城附近。

    郕帝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微微抬眸,李享立刻意会,躬身便下去了。

359 不屠

    闻承明的人买不到草药,被传染的人飞速递增,很快,军营大半的人都被传染了,军中大乱,根本控制不住。乘夜,大批士兵逃跑,而闻承明杀了几个后,无力再管,只好放任。

    这些逃跑的士兵离开营地后,很快便落入楚沐阳设下的陷阱,楚沐阳抓住这些人,先脱去他们的衣裳,焚烧,又让他们每人都在汤药里过一遍,大夫和御医检查没有染病,检查过后还要隔离观察。

    起初这些逃兵很恐慌,也有反抗的,但楚沐阳的安抚工作做得好,让那些逃兵顺利接受检查和隔离。

    这样抓了几天,逃兵越来越少,以至于没有。

    没有逃兵,只有两个解释,一是闻承明身边的人全部染了天花,无力出逃,二是只剩下闻承明忠心耿耿的嫡系了。

    也确实如此。

    如今,闻承明身边只剩下嫡系和一干病弱。

    “将军,咱们投吧!”个别家将不得不提议,“咱们不能让这么多将士跟咱们一起死啊,将军,兄弟们都是跟着将军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战死咱没话说,可这么窝囊,不甘心!”

    闻承明何尝不知?

    可,若投了,就对得起军人气节了吗?

    “将军,咱们打不过了,士气士气也没有,力气力气也快都没有了,将军!投吧!”

    闻承明面色阴沉,眼中满是痛苦,他慢慢转身,看向低头看着自己说让投的家将,不自觉的,他握剑的手紧了紧,“咱们还有多少人没染病?”

    “不算那些逃兵,咱们的嫡系还有两万。”

    “陛下三千人破敌数万!咱们还有两万人,你却要投?!”他话音落下,宝剑出鞘,一剑斩了那家将,“鼓动投降,动摇军心者,他就是下场!我看谁还要投!”

    部将立刻整齐跪下,“誓死不降!誓死不降!”

    “狗急了还跳墙呢,儿郎们,立刻传本将军的命令,就算死,也要杀出条路去!”

    “是!杀!杀!杀!”闻承明嫡系立刻高喊起来,给原本哀声遍地的军营带来了几分气势和希望。

    很快点兵结束,闻承明目光坚定,视死如归,高坐马上,抬手,剑指前方,“给我冲!”

    二万精锐,随着一声令下,冲杀了过去。

    然而,冲到探子来报有敌军的地方却并无敌军,有的是附近百姓,百姓们老老少少,个个手里都拿着武器,锄头,镰刀,菜刀等。

    只听不知是谁高喊道:“父老乡亲们,他们身上带有天花,不能放他们过来。”

    “你们不能过来!”有七十老汉立刻跟着喊,紧接着所有男女老少七嘴八舌的跟着喊,“你们不许过来!”

    闻承明见拦路的竟是附近居民,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他打马转了一圈,“楚沐阳!你个王八蛋,有种你出来跟老子堂堂正正打一架,利用老百姓你算什么护国将军!”

    “楚沐阳!”

    没有回应,只有老百姓惶恐不安的声音,他们此刻一个个目露凶光,兽性显露无疑。

    “我们身上没有天花!”有家将跟老百姓解释。

    然而,涉及自己的生命,没人信,“你们是从天花窝里出来的,没有谁信?”

    “这位大爷,你家住在这附近?”

    “是又怎样?别以为我怕你,我们身后有朝廷,你这乱臣贼子,还不快回去?!”老汉心里怕得要死,但一想到天花更可怕,立刻便雄了。

    “我们来时,可从未抢过你们的一针一线,哪怕是你家门前种的野草都不轻易踏足,被毁的庄家,是楚沐阳非要跟我们打,才踩坏了,我们对你们仁至义尽,你怎不知感恩呢?”

    “好一个不知感恩,陛下对逆王恩重如山,逆王怎不知感恩?尔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对,人人人人得而诛之!”

    有的家将忍不住了,拔刀便要杀,他们二万人,对面几千,还都是没经过训练的男女老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然而,闻承明有着良好的家教,打小家里便教导他,打仗可以输,百姓不能屠。

    “住手!”他立刻阻止了。

    “将军!他们是要逼死我们啊!”家将急得都哭了,一面觉得这些百姓愚钝,一面又替他家将军不值。

    闻承明态度坚决,“不可对百姓对手,撤,从另一个方向走。”

    “将军!”家将大喊,他不甘呐,这些人,心思歹毒,要他们死在这里,为何就杀不得?

    “走!”闻承明的声音变冷了,脸庞也有了怒色。

    家将不甘心,但还是不得不听命。

    闻承明带着两万人走另外一个方向,没想到挡着的还是老百姓,男女老少,人数不少,几千人。

    于是,他又换了个方向,情况依旧。

    连续换了四条路后,家将再也忍不住,好几个一起跪下,“将军,这些人就是想让我们死在里面,他们心思如此歹毒,为何就杀不得?”

    “如果我们连百姓都杀,跟禽兽有何区别?军人,为保家护国而生,若无百姓,哪来的国?不管别人如何,我们,要守住底线!就算死,也不能丢!”闻承明厉声道,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

    “将军!”家将跪下,不再相劝,但有人提议道:“将军,既然将军要守住作为军人的底线,那还请将军万万保全自己,先走一步!”

    有人提议他独自一人走,以他的本事,定然是能走脱的。

    但也有人提不同意见,“将军,咱们身后可是数十万人,杀几千人,以救数十万,末将以为值得!将军,咱们打仗,不也死人吗?以少量人的生死,以保全更多人,这才是战争的意义啊将军!”

    闻承明闻言,坚毅的神情似有所松动,那家将见了心中欢喜,立刻再接再厉,“将军,咱们身后的儿郎们,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长大的,他们有的上有老,下有下,您替他们的家人想想,他们追随将军,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将军了,难道将军真的要为区区几个愚民舍弃他们吗?”

    “将军!”众部将再次跪下。

    闻承明想了很久,天花难治,能不能好其实全看天意,但就因为全看天意就不救了吗?

    他做不到。

    “将军,您还在犹豫什么?您多犹豫一刻,就会有一对父母失去孩子,就会有一个妻子失去丈夫,就会有一个孩子失去父亲啊,将军!身后的儿郎们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们若死了,那么家就走不下去了呀,将军!”

    闻承明此刻心中很痛苦,甚至眼泪落下来,他从军的目的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守护天下,天下就是百姓,可现在他要对曾经所守护的挥起屠刀。

    “将军!”众将跪着,齐声恳求。

    他的内心挣扎着,牺牲小部分人,救更多的人,是没办法的办法。

    手中长剑深深插进泥里,他痛苦发出军令,“杀!”

    这个字,几乎是吼着喊出来的,喊出这个字,他感觉到心中有什么碎掉的声音,像是壁垒,又像是什么其他东西。

    将士们得令,扬起屠刀,挥向那些拦路,但没有能力抵抗的普通百姓。

    闻承明闭上了眼睛,他不敢看,他怕自己承受不了,不敢看已成恶魔的自己。

    突然,‘咻咻咻’几声,有弓箭射来,“闻承明,你竟对普通百姓扬屠刀!”

    闻承明睁开眼睛,他先看首当其冲的那些百姓,发现并无一人倒下,他瞬间松了口气,然后才看向说话的楚沐阳。

    他冷笑,嘲讽道:“楚沐阳,你也配称将军?”

    “将军,保家卫国,我怎不配?闻承明,现在有两条路给你选。”

    楚沐阳伸出一根手指头,“一,投降,我给你草药。”

    闻承明没有回答,他从军一生,从未低过头,这一次他本能的便想要拒绝,可他不能置身后将士于不顾。

    “二。”楚沐阳伸出第二根手指头,“我把你打回去,然后一把火,把你们都烧死在里面,你别怀疑,你也看到了,附近的百姓们都很怕天花。”

    “你无耻!”闻承明咬牙,眼眶都气红了。

    楚沐阳面上没什么表情,出此下策,他也觉得自己很下作,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尔等乱臣贼子,有什么资格评判我?闻承明,你选吧。”

    “儿郎们!我们会投吗?!”闻承明大声问。

    “誓死不降!”掷地有声慷锵有力的声音,响彻天地间,昭示着,军人的铁骨铮铮。

    “闻将军,就算你打出去,你也找不到草药,只要我败了,草药立刻会被烧掉,你不信可以试试。”楚沐阳立刻道。

    闻承明气得全身颤抖,到嘴边的杀字硬生生吞了回去,“你简直,不配为人!”

    “闻将军,能保护自己的国家,才配为人。”楚沐阳有恃无恐。

    他说完,立刻又扬声道:“闻将军,逆王气数已尽,只要你此刻投了,新皇不会降罪于你,更不会迁怒你的家族。”

    “其他将士也会被赦免,不光被赦免,还会得到救命的草药,闻将军,难道你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你的部将们因染病而死吗?”

    “将军,别听他的,我们杀出去,我就不信没有药!”有家将道。

    闻承明沉默着,他相信楚沐阳的话,说来他与楚沐阳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他断不是那杀人如麻的恶魔,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保护他的主子。

    但,他虽不是那嗜杀如命的恶魔,却也做得出烧掉草药的事。

    “闻将军,你军中出了这么大的事,离国肯定得了消息,你说那虎狼之国,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咱们都是大兴的臣子,你难道就忍心消耗掉咱们自己的人,然后无力抵抗离国大军?闻将军,想必你和贵部将都不想用余生去做亡国之臣吧。”

    “说那么多,你怎么不让一步!”闻承明的部将高声质问。

    “本将军奉旨平叛,尔等乱臣贼子,若还念着朝廷,应立刻放下武器,归顺朝廷。”

    “道理都让你说了,哼,也就会耍嘴皮子,难怪被爷爷我打得屁滚尿流。”

    “好啦!”闻承明呵斥一声,“我降!”

    “将军!不能啊!”闻承明家将瞬间便接受不了了,他们行军一辈子,从未投过!

    “辱我一次,便可活数十万人,值!”闻承明说罢伸手摘下头盔,恭敬的放在地上,“楚将军,本将降,还请你说话算数,把草药给我身后的将士们。”

    “闻将军放心,我向来说话算数。”楚沐阳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闻承明得了承诺,立刻吩咐部将,“所有人放下武器,不许反抗!”

    “将军!”有人还是不愿意。

    “放下武器!”闻承明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些都是他的嫡系,忠心耿耿,跟了他许多年,自然是听话的,虽有不服,却还是选择放下武器。

    楚沐阳从马上下来,以一颗敬仰的心,亲自接闻承明去见御医,御医检查过了,又更换干净的衣裳和洗药浴。

    待他被御医放出来,便见楚沐阳等在远处,他走过去,“我的人时刻盯着你们,怎没发现你们做了这些?”

    “这些不是我们准备的,是朝廷安排人办的,所以你们查不到也不奇怪。”

    “这么多人染天花,能治好?”闻承明问了关键性问题。

    楚沐阳沉默了,他长叹一声,“若无人造反该多好。”

    这是个死循环的问题,闻承明无意跟他扯。

    边境。

    离帝带人刚跨国界碑,便遇上了卫玦,他如今统领西北边境军务,时刻注意离帝的动向。

    “卫玦?”离帝挑眉,冷笑一声,“恭王不在,区区一个卫玦,还想拦朕?”

    “离国陛下。”卫玦高喊,“还请离国陛下信守承诺,兴离两国十年不动武,若离国陛下撕毁盟约,今日大兴是什么样子,来日离国便是什么样子,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离帝闻言眯眼,“这个小兔崽子,跟在恭王身边这么多年,竟跟恭王不是一个路数。”

    “陛下,怎么办?还去吗?”部下问。

    离帝冷笑,“撤吧,大不了再等几年,还有,立刻去召集能人异士,务必要找到方法克制天花那种病!”

    京城。

    闻承明投后没多久,陈谦也到了,刚到,便听说御医的办法好像不怎么灵,已经大批在死人。

    鱼渊作为大夫,他毅然决然奔向最危险的地方。

    但,还没到,便被李享的人抓走了。

360 不是头疾

    万朝云算着时间,今年她都是在路上过的,捏一把自己的手腕,发现生生瘦了一圈。蔷薇大惊小怪的心疼不已,“姑娘,您都瘦了,奴婢让缺二两给您做些好吃的补补。”

    此时的缺二两,正在后头的马车里包饺子,闻言差点打喷嚏,好在他忍住了,不然坐在他对面的周嬷嬷得一脚把他踹出去。

    赶路,便没时间做准备,好些食材都是在马车上处理完的,比如这饺子,在马车里包好,等时间到了,车队停下来,生了火,便能煮了吃。

    宋是真听了蔷薇的话,笑道:“她这个年纪,不易胖,容易瘦,许多幼时肥胖的人,基本都在十几岁后便能轻易减下来,但年纪到了三十以上,想减肥就难了。”

    “嘘。”万朝云做了嘘的手势,她发现自家娘亲最近吃的少了,有时候还特意下马车多走几步,“别让我娘听见。”

    “婶婶又不胖。”宋是真表示不理解。

    万朝云撩开车帘瞄了眼,发现前头马车温氏没有跟车走,应该在马车里睡午觉,便压低了声音道:“这有的女人啊,一百斤都说自己胖得要死,这些年我娘被我爹宠坏了,矫情得不得了,她才一百零几斤,就觉得自己胖。”

    “完了,姑娘,奴婢一百二十斤……是不是特别难看?”心血来潮,骑马跟在马车旁的柳眉苦着脸道。

    “啊?一百二?”蔷薇忙撩开车帘去看那马,“马儿好辛苦。”

    “你!”柳眉气得想上车打人。

    “哈哈哈哈。”万朝云和宋是真闻言大笑,笑够了万朝云道:“不胖不胖。”

    “真的?”柳眉立刻惊喜追问。

    “就是看起来有些壮。”

    “壮!”柳眉哀嚎,摸着肚子便发誓,“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肉了!”

    这句话刚好被后边包饺子的缺二两听到,他听了心中惴惴不安,“柳眉姑娘,可是我做的肉不够好吃?”

    柳眉:“……”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不远处传来翠罗的声音,“姑娘,夫人说,这片风景不错,想在这里过夜。”

    “都听我娘的。”万朝云想也没想便道。

    现下刚申时,便停下来埋锅造饭,确实有些早,不过队伍里的人都习惯了,温氏和万澈一遇到风景优美的地方,立刻便要停下来,住上个几日再走。

    马车停下,万朝云下车,明瞳立刻过来禀报事情,“东家,庄主,朝廷已经重新派官,地方上也逐渐恢复了秩序,之前逆王留的人,基本上都成了流寇,咱们得小心些。”

    “加派人手,一定要保证大家安全,没事别乱走动。”宋是真道。

    “是。”明瞳点头,很快退下,去安排人手防卫了。

    被说壮的柳眉下马后跑过来,莫名其妙打量了万朝云几眼,“姑娘,奴婢看您好像胖了。”

    “我胖了?”万朝云反问。

    “嗯。”柳眉一本正经点头,“感觉,就腰胖了,别的地方没胖。”

    这话,说得万朝云一惊,忙问:“素怀呢?”

    “素怀大夫在给老爷子把脉,路上颠簸,老爷子受了些寒气。”蔷薇道。

    “让她忙完来找我。”

    京城。

    陈谦先去见了自己儿子,发现母亲和狄氏母女都被万朝云接走了,他稍稍放心,才赶往京城。

    将进城时,恰好遇见恭王带兵出城,恭王也见到了在路边的他,于是下马寒暄。

    “陈大人。”

    “见过王爷。”

    两人相互见礼后,在路边的茶棚相对坐下。

    “王爷是去支援楚将军?还是去抓流寇?”陈谦问。

    许多逃兵无处可去,成了流寇,为混口饭吃,到处为非作歹,骚扰百姓。

    “闻承明已降,逆王不成气候了,主要是各地流寇,需要好生清理一下,但本王此去不是去抓流寇,而是前方天花太过严重,需要一个身份高,地位高的皇族中人去镇一镇。”

    恭王说罢拱手一礼,“至于那些流民,还得亏先生给温大人的信,如今朝廷按照先生的指示,已就新帝登基,大赦天下为契机,重新给所有流民分配土地,登记户籍,相信很快天下便安定了。”

    “军令一出,战火四起,打起来容易,治理却难了,我不过出出主意而已,真正出力的是那些地方官,此事先不提,还请王爷如实告知那边的情况。”陈谦面色悲悯的道。

    那边,指的是郕帝军营,如今是天花的重灾区。

    恭王叹了口气,很是不乐观,“太医翻遍了医书,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没染病的还好,一旦染上,基本靠自己扛过去,药也只不过是辅助效果,就算扛过去了,也是一脸的麻子,哎。”

    “现在,已经全国发通告,让所有染过天花痊愈的人上京,照顾那些士兵,来了不少人,御医询问了那些得过天花痊愈的人,想找更好的办法,可这哪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

    “之前治好我的鱼渊,也过去了,他医术高明,天赋异禀,但身无官职。”陈谦道。

    “大人放心,本王到了,特许他查阅资料和典籍便是。”恭王说完起身,并递给陈谦一块令牌,“大人,这是进城令牌,有了此令牌,守门的人会放您进去。”

    “多谢。”陈谦接过令牌,抱拳道谢,恭王点点头后转身上马,军队驰骋而去,在尘烟滚滚中消失不见。

    恭王马不停蹄的赶路,中途没有歇息,到楚沐阳军营时,已节省了一半时间,她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刚下马便吩咐出来迎接的楚沐阳道:“特准许鱼大夫查阅典籍和资料,同御医待遇。”

    “赶紧去办。”楚沐阳吩咐属下,他心中虽有疑惑,却不过是个大夫,影响不了什么大局,便没多问,接恭王入主帐途中便开始禀报情况,“王爷,若半个月后还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纵火了。”

    “有逆王的消息了吗?”恭王问。

    “没有,闻承明说逆王逃了,具体逃往何处,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身边跟了李享等叛臣。”

    “嗯。”恭王点点头,没有再接话。

    郕帝和李享等人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找起来也不难,林见深已派皇家暗卫去寻,与楚沐阳没什么太大干系了。

    如今,楚沐阳最主要的任务是控制天花不传到外边去。

    “一定要守好出入路口,别让人逃了出去。”她叮嘱道。

    “是。”楚沐阳知道自己要出名了,不知今后的史书会如何写他,想必是没什么好话了,不过他尽到了作为将军的责任,保护了朝廷,也算值得。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家将来报,“王爷,将军,没找到姓鱼的大夫。”

    “不可能啊,陈大人明明说他来了,怎么可能没有?”恭王不信,“你问仔细了?”

    “回王爷的话,末将问仔细了,军中有四十七位民间大夫,没有姓鱼的,御医里也没有。”那家将求助般看向楚沐阳,希望楚沐阳帮他说话。

    楚沐阳自然是护着自己人的,他立刻道:“王爷,会不会是那鱼大夫见病情严重,不敢来?有些大夫也是不敢来的。”

    “不可能,他治好了陈大人。”恭王相信陈谦的眼光,他既然出言举荐,就证明鱼渊的医德高尚,不可能是那种见危险便躲起来的人。

    楚沐阳闻言一惊,“竟是治好陈大人的鱼渊鱼神医?”

    “是。”恭王点头。

    楚沐阳一拍脑门,“末将还以为是个普通大夫,没想到是鱼神医,那肯定是不会怕的,来人,速速去问问,最近可有见过一位姓鱼的大夫。”

    “将军,末将真的仔细问过了,没有。”那家将无奈,再次强调。

    “想必是还在路上,等等也无妨,派人去路卡接一下。”恭王没多想,只以为他没习过武,脚程慢。

    “好嘞。”家将忙下去吩咐人到各路卡传达恭王命令。

    被强行带走的鱼渊,被扛着,夜以继日的赶路,吃不好睡不好,一路颠簸,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终于被放下来,揭去套头的麻布时,他发现自己手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

    顿时,扛着他的死士们吓得后退好几步,“天花!”

    鱼渊心头也怦怦跳,他脑海里立刻回想最近发生的事,他跟随陈谦去盛州,盛州地广人稀,没接触什么人,接触到的人也都健康。

    那么,他是怎么染上天花的?

    扫了眼避开的死士,那些死士脸上并无病态,说明不是他们传染给他的。

    既不是这些死士,便是其他人了。

    他还没到病情最终的叛军营地,便被抓了。

    “难道是在……”

    他想起与陈谦回京途中,他们发现大批逃兵,有的成了流寇,有的回了家。

    陈谦是个好官,善人,路上遇到逃难的人,见他们可怜,会散些吃食和钱财接济,其中接触过一家人,那家老人说家中从军的儿子回来了,也不知朝廷会不会降罪,陈谦还特意说不会。

    难道?

    “不可能,若有病,他们怎会不知?当时看他们的情形,不像是有病的样子。”鱼渊摇摇头,“难道其他人?”

    他又开始回忆,想着一路走来,接触过的每一个人,他们都是很健康的样子,没有任何染病的迹象,“难道……”

    他不敢深想,越想,心头的震撼越大,吓得后背凉飕飕的。

    陈谦目送恭王离去后,拿着令牌进了城。

    他手里虽执有令牌,却也要经过太医的检查,和经过三天的观察期,负责此事的官员恰好是万朝衍,底下人报了名字上去后,他立刻下来亲自接陈谦。

    “陈大人,朝廷规定,凡是进城之人,必须接受三天的观察期,好在万府和温府现如今都无人居住,大人若不嫌弃,随在下过去住?”万朝衍拱手问。

    “按流程来即可,不必特意为我破例。”陈谦摇头拒绝,“进城的人多?”

    “许多人拖了关系进城避难,也不能不给进,只能出此下策了,若无令牌,入城过了观察期后,也只能在规定的区域活动,靠近不了皇城。”万朝衍一面说一面领陈谦去他未来三日要住的地方。

    两人没走几步,便听前方传来惊恐的声音,“天花!他染了天花!”

    “怎么回事?”万朝衍立刻奔过去问。

    负责看守的御林军见礼后立刻道:“万大人,这人过了三天观察期,可以放出去了,可最后一次检查时发现染了天花,三天前他进城的时候,人好好的,丝毫看不出染病的样子。”

    “这病诡异,可能潜伏期更长,来人,立刻延长观察时间,五……十天,观察十天方可放出去。”

    “最近可有放出去的?”陈谦问。

    “放出去过几批。”万朝衍答道,话出口他秒懂陈谦的意思,“大人您的意思是?”

    “立刻把人召回来,他们接触过的人,也都叮嘱注意,最好划出个区域来隔离。”陈谦感觉到,大兴的劫难,要开始了。

    不,不只是大兴的劫难,是人的劫难。

    万朝衍吩咐属下去办事后,依旧亲自领陈谦去他住的地方,因着身份的缘故,他有单独的院子,院子不大,刚好够安排随行保护的人。

    “大人,您先歇息。”万朝衍还要去安排那染病的人,没时间叙旧。

    “去吧。”陈谦觉得有些疲累,微微耸肩,后背还传来疼痛,他觉得是最近赶路太过于劳累的缘故。

    万朝衍走后,他便躺下睡了,可睡不安稳,到了半夜,更是头痛欲裂,坐立难安。

    他爬起来要喝水,却走不稳,绊倒了,外边守夜的护卫闻声进来,一扶,发现他肌肤烫得吓人,“来人,叫大夫来。”

    半夜,万朝衍半夜被请到陈谦居住的院子时,几个太医和大夫刚会诊结束,陈谦已吃药,昏睡过去了。

    “太医,陈大人是老毛病犯了?”他希望是老毛病犯了,陈谦有头疾,这是他知道的。

    太医叹了口气,“万大人,根据脉象,陈大人发的不是头疾,是天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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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妃介绍:
被迫奋斗终生的皇贵妃,终于死了,但一睁眼,回到六岁稚年。
她拢拢袖子,打定主意今生只做胸无大志四体不勤的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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