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过不了今晚
上天似乎在昭示着什么,连续下了数天的雨。
医术较高明的几个太医都被请到陈谦院里,会诊了好几次,依旧没什么好的方案。
作为先帝托孤的首辅大人,他染了天花,动静不可谓不大,连忙得脚不沾地的林见深都放下手头的政务过来探望。
林见深心里是不想来的,但一想到若以后万朝云以为他不尽力救治,怪他,便长吁短叹的来了。
到了院子,太医和臣子们不肯放他进去,他只能在院外问候,屋里陈谦已经昏睡过去,他问候了也得不到回应,便问太医具体情况,“老师情况如何?”
“回陛下,陈大人身子骨本便不硬朗了,有头疾,这天花一发,头疾跟着也会来,臣等没有照料过,不知他平日里药的用量,臣听说陈大人的身体一直是由鱼渊照料,不如把鱼渊找来?”太医苦着脸道。
“鱼渊呢?”林见深立刻问。
负责保护陈谦的落叶山庄高手闻言回话道:“鱼大夫前去逆王营地了,听说逆王营地是重灾区。”
“来人。”林见深吩咐,“快马加鞭,去把鱼渊请来。”
正说着话,里头负责照料的人出来,“陛下,陈大人要笔墨纸砚。”
“老师醒了?”林见深此刻心情很复杂,若在前世他巴不得陈谦醒不过来,可重生后,他没以前那么重的杀气了,又想让他醒来。
伺候的人点头,“陈大人已知晓自己染了天花,说生死在天,不必惊慌,让小的速速去备笔墨纸砚。”
“快,去给老师准备。”林见深挺佩服陈谦这份镇定,若换做别人,怕是早嚷着叫大夫了。
不多会,笔墨准备好送进去,陈谦命人掌了灯,披了衣衫爬起来,他此刻头痛欲裂,视物也模糊不清,但他必须下床写些什么,不然他怕自己一睡,便再也醒不过来。
他从床的位置走到桌椅的位置,已累得气喘吁吁,待坐下时,不由得自嘲,“病来如山倒,果非虚言。”
“大人,您要写什么,要不小的代笔?”伺候的人问,他蒙着口鼻,只露出双眼睛。
陈谦虚弱的摆摆手,“我自己来,你下去吧,不必伺候,免得把病痛传给了你。”
“能照顾大人,是小人的福气,小人不怕。”那人眼眶湿润,早便听说首辅大人爱民如子,果然是真的,这么好的首辅,偏偏染了病,老天真是不公。
若放在以前,陈谦定然要坚持让他下去,可此刻他没多少力气,便由着他了。
提了笔打算先给万朝云写封诀别信,可提起笔,却不知该如此落下,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来,牙齿都颤了颤。
想了许久,千头万绪,千言万语,是说不尽,写不完的。
“陛下可来了?”
他最终放下笔,缓缓问。
“来了。”
“问问御医,可有法子,我想与陛下说说话。”他起身,慢慢朝床上走,身上虽披了衣裳,也觉得很冷,他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好多话没有说,不能就此下,起码不能太快。
伺候的人扶着他躺下,盖了被子,他便缩卷着,这样暖和些。
院外,御林军搬来把椅子放在廊檐下,林见深坐着,目不转睛盯那落下来的雨,等了许久。
“嘎。”一声脆响,门开了,伺候的人从里头出来,躬身来到林见深面前,揖礼道:“陛下,陈大人想见您。”
“立刻安排。”林见深激动得站起来。
这个时候林见深见他,看来是有事要交代,国事?私事?
也不知不是为何,他觉得自己有点贱,若陈谦交代私事,那必定是与万朝云有关,他希望陈谦把万朝云托付给他,这样他便多了几分借口。
按理来说,是见不得的,但陈谦地位尊崇,太医治好费力安排。
先是把院子都里里外外用药水撒过,又给林见深量身制定了身防护衣裳,穿上后,才由专门人领路,带进去。
带进去了,也不能见到面,只能隔着一扇门说话。
林见深等了半宿,太医才安排好,他听到陈谦的声音时,天已大亮了。
“老师。”他在门外唤了声。
陈谦的床已经被挪到门旁,外边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
“还请陛下屏退左右。”陈谦道。
“都下去。”林见深立刻挥退边上的护卫和御医。
不多会,隔着一扇门,只有他们二人了。
“老师,都走了。”林见深有些迫不得已,声量都拔高了些,“您有什么话,便说吧。”
“逆王已不成气候,但陛下仍需奋进用功,离国虎狼之师,不可不防。”陈谦缓缓道,他的声音沉重,而疲累。
林见深点头,神色恭敬,一副好学生听教模样,“是。”
“陛下打算,如何防?”陈谦问。
这个问题,前世林见深想过无数次,离国与大兴打了几十年,互有输赢,在前世自己的父亲还被离国俘虏过。
“朕打算先义和,再徐徐图之。”前世他便是这么做的,表面义和,暗地里操练兵马,然后伺机出兵。
“这若放在寻常时候,倒也是个办法,但今非昔比,大兴遭此重创,我又给离国献了一策,怕是三年后,大兴无力抵挡离国雄师。”陈谦长叹,满脸愧疚,“若知有此一难,我万死也不会给离国献策。”
“老师都是为了大兴,朕明白的。”林见深忙道,陈谦给离国的定国策,他也看了,确实能解决离国大问题,离国一旦解决了大问题,那么就会成为大兴的大问题。
“只要过了这十年,离国新分封出来的千户、万户会形成新的部落首领,届时离国便不足为惧了,可如何扛过这十年,陛下要好好谋划才是。”
“还请老师赐教。”林见深起身,做了个揖礼的动作。
国事,太耗费心力了,陈谦比之方才,更加疲累,头更痛,他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才有力气继续说,“陛下,臣想让陛下答应臣三件事。”
“老师请说。”林见深微愣,这可不像陈谦,他素来不会如此与皇帝说话,想来是心中有牵挂,觉得对不起万朝云,求的与万朝云有关吧。
陈谦还没接话,他已感慨万千。
陈谦的头太疼了,让他没法集中注意力,需得费力去思考和组织语言,这些原先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现如今做起来,却难如登天。
可纵是天,他也要登。
“陛下,把万朝衍放到地方上去历练历练,就曲田,陛下可能答应?”
林见深神情黯然,若无陈谦交代,他念着万朝云的落叶山庄在曲田,也会安排,可现如今陈谦求他,让他心里有些不舒服。
他还没接话,陈谦又道:“我与小朝云的事,希望陛下出面压一压,我……她跟了我,便不会有人敢再娶她,我希望她往后余生,有人疼有人顾,过得好。”
林见深依旧沉默,他心思复杂的看着那扇门,门里的人想必此刻悲痛不已,辛苦了一辈子,终于找到托付真心的人,却不得老天眷顾,眼看好事将近,却不得不辜负,天人永隔。
沉默许久,他才开口道:“学生答应老师。”
陈谦说得对,万朝云若坐实了陈谦续弦的身份,那此生便不可能改嫁了,纵是她要改嫁,陈家的人允她改嫁,天下读书人也不允许,他们不会允许陈谦的遗孀改嫁,更加不会娶她。
谁,敢娶帝师的遗孀?
“臣,多谢陛下。”陈谦冥冥中,似乎明白了很多事,他以前总觉得林见深与万朝云之间有什么,可一直猜不透,现在似乎明白了,但具体是什么又不明白,只隐约肯定,他走后,林见深会照顾好他的小朝云。
“老师,后面二三件事是什么?”林见深问。
“第三件事……陛下,做个好皇帝吧。”
很明显,这原不是他要求的第三件事,但不知为何突然中途变更了。
话音落下后,他又沉默了很久,头太疼,整个人状态太差,没什么精力,每说完几句话,便要停下来歇歇。
“听老师的,学生尽力而为。”林见深道。
“陛下,臣给你找到了块宝地。”陈谦缓了些后立刻道,他怕不说,一会便没力气了,他能感觉到,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说不定,下一刻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所以,他要和死神赛跑,把该交代都交代了。
林见深立刻竖起耳朵,生怕错过哪怕半个字,“愿闻其详。”
“盛州,是个好地方,那里地广人稀,虽然冬天冷些,雪下得很厚,但地底下却都是沃土,陛下可分派流民去那里给朝廷种粮食,打仗……无非便是钱的事。”
“多谢老师,学生谨记。”林见深又在心里感叹,陈谦在他答应后才说,想必是怕他不肯应,留着做交换用。
说来,他不如陈谦待万朝云好,前世从未如此设身处地为她着想过,只以为给了执掌六宫之权,便是天大的恩德了,殊不知,这样才会让万朝云离他越来越远。
“陛下。”陈谦的声音再次响起,“离国解决了内部问题,会空前强大,这不是阿塔娜愿意见到的,阿塔娜的铁全天下最好,或许陛下该派人去走一趟,带来最好的铁,种最多的粮食,才能练最精锐的兵。”
“是。”林见深再次揖礼,“老师可还有未达成的心愿?”
屋内的陈谦本能一笑,那笑容苦涩极了。
未达成的心愿?
便是与小朝云白头偕老了,可惜,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终究不可能圆满。
好在,没有把她拖到深渊。
屋内,陈谦都没有说话,林见深又叫了几声,“老师,老师?”
没有回应,林见深慌神了,立刻喊道:“来人,御医,御医!”
御医听到喊声,忙冲进来,“陛下,微臣在。”
“快去看看老师怎么了,他突然不说话。”林见深一颗心怦怦跳,之前他还想着若是前世巴不得陈谦死,可现下却慌了。
若陈谦死了,她得多伤心?
前世,让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这一世又怎能再让她伤心?
纵然,她的欢乐开心,都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上,也无妨,只要她开心,便好。
太医冲进屋里,把了脉,发现还有脉搏,纷纷松口气,“陛下,陈大人只是晕过去了。”
“那就好。”林见深松口气。
然,下一刻,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陛下,陈大人的脉搏已经很弱,他头疾发作,又发天花,怕是熬不过今夜了。”御医声音都颤抖了,新帝的灵柩还停在寿皇殿,这托孤的首辅又没了,剩下幼主,如何治理得了这偌大满目疮痍的天下?
林见深吓得想冲进去,好在小李子眼疾手快拦住了他,“陛下,您不能进去!”
“庸医!如果治不好老师,你提头来见!”林见深大吼道。
若说之前他心里很不舒服,那么此刻所有的不舒服都不见了,他只想这个男人活着,他是治世的贤才,他活着,百姓可以少受几年苦。
不管作为皇帝,还是学生,他都希望他活着,好好的活着。
纵是作为万朝云前世的夫君,他也希望他活着,他活着,她便能开心。
哪怕是,他活着,万朝云渐渐发现他并不是那么完美,他也没那么不堪。
“陛下,请您先回宫,这里不安全。”太医硬着头皮道,“臣等会尽力医治陈大人的,您放心。”
“陛下,先回去吧。”小李子道,“您不能在这呆太久,您想想万姑娘。”
小李子搬出万朝云,也不知有没有用,他希望有用。
果然,听到万姑娘三个字,林见深冷静下来了,他转身出了院子,“立刻派人出城去拦她的马车,就说老师染了天花,让她回京,还有,立刻派人去平息一切关于老师和她的传言,就说,他们只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素怀给老爷子把了脉,又叮嘱他放宽心,莫要太操劳,便朝万朝云的马车走去。
此时,万朝云站在马车旁听柳眉和寒影讲话本里的故事,她近来连话本都懒得亲自看了,需得丫头们念给她听。
一个人念,还不够生动,需多人一起声情并茂的念,才行。
362 有了
“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素怀问。柳眉是丫头里最活泼的,闻言立刻便道:“在说这话本,作者是个惯会插科打诨的,写得生动有趣,看着便想笑。”
“可是那本《浮生一梦》?”
“不是,这本叫《风流小生俏佳人》”柳眉道。
万朝云扶额,她万万不敢让外人知道她看这种书的,不过也不是她看,是丫头们念给她听,若外人问她平日里都看什么书,她都说看《算数》《史记》《商经》等,显得高大上些。
素怀一边从药箱里取软垫,一边跟丫头们说话,讨论着最近流行的话本,“前些日子万家几个小姑娘跟你娘去附近集市,买了本《浮生一梦》,据说很好看,几个小姑娘脑袋凑到一起,跟商量机密要事似的,你大房小侄女看得慢些,其他人等不耐烦,还说她,她哭了一鼻子。”
“小姑娘看的书,有什么好看的?”万朝云道。
“姑娘,这本《风流小生俏佳人》就是从大房借来的,正好,这本快结尾了,奴婢明日去给姑娘要书。”柳眉拍着胸脯道,其实是她自己想看,老大不小了,还爱看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素怀知晓万朝云不好意思,也没拆穿她,只如同往常一般般,娴熟的搭脉,当手放在万朝云脉搏上时,她愣住了。
见她神色变了变,万朝云心头惊了一下,立刻给蔷薇和柳眉使眼色,两人意会,忙把离得近的都驱散了。
待不会有人听到几人对话后,万朝云才拼住呼吸道:“怎么了?”
“有了!”素怀也是一喜,她之前老听温氏担忧,担忧陈谦年纪大了,不能生个一男半女,会让万朝云余生晚景凄凉,没想到这就有了。
“真的?”万朝云心中狂喜,笑得合不拢嘴。
素怀点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你自己难道没感觉到?”
“就是觉得有点懒,没别的感觉。”万朝云摇头,她前世便月事不规律,是以这一世也没怎么注意,加之路上颠簸,就更没想这事了,哪想到就真的有了。
“姑娘,虽然你年轻,但也不可大意,我待会亲自去给你抓药,这舟车劳顿的,不抓些药,莫说是夫人了,就是我,也不放心。”素怀医术高超,知晓万朝云体质向来不错,虽然比宋是真要懒着,但也不至于完全不动,身体还是很健康的。
加之年轻,总要比年纪大的人有生命力。
“去吧。”万朝云开心的挥挥手,“这事先别告诉我娘,我自己告诉她。”
“知晓。”素怀不想耽搁,叮嘱已经呆住的蔷薇和柳眉道:“你两还不赶紧扶你家姑娘去休息?这正当风口,吹久了,可会难受的。”
“对对对,姑娘,请您去帐篷里歇息。”柳眉和蔷薇二人反应过来,立刻便硬扶万朝云进了旁边支起来的帐篷。
万朝云刚进去,呆得更久的宋是真一个健步冲进来,“云妹妹,真的?你真的有了?”
“你不是听到了?”万朝云笑道,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宋是真的手也摸了上来,“希望是个小公子,这样我得的那套流云缥缈剑就教给他,那套剑法,最是飘逸,必得有书生气息的贵公子使,才最好看,然后我再去找江湖上最有名的铸剑大师给他铸一把好剑,对了,还有我的残影步,形如鬼魅,如影随形……”
她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个不停,万朝云一脸慈母微笑看着,直到她说得口干舌燥才道:“是真姐,你是想把我的种累死?”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累?怕累怎么继承你和他爹这偌大家业?”宋是真丝还很有理的样子。
万朝云哭笑不得,“谁说一定是儿子,要是是女儿呢?”
“女儿就更好了,直接继承我衣钵,我一定会对她倾囊相授,让她做这江湖第一侠女。”她说着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仿佛自己有了身孕般。
万朝云:“……”
她一定要护好自己的崽,习什么武?有人保护不好吗?习武多累啊,温文尔雅的读书,将来考个功名,按着他爹的名声地位,就算是个愚笨的,朝廷也会给个体面官职,加上她的银子,莫说一生无虞了,就是三代也不愁呀。
“是真姐,国丧过了,平叛后,燕家就该来提请了,到时候你生一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胡说,儿子是生出来玩的吗?”宋是真不赞同的道。
“不是生出来玩的,那是生出来做什么的?养儿防老?不能够啊,你这样的地位,还怕无人照拂?”万朝云笑起来。
宋是真闻言,深以为然,然后正经的点点头,“好像是,生个玩玩也不错。”
万朝云:“……”
她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宋是真也笑起来,两人在帐篷里笑得……如同山呼海啸般让人忍不住侧目。
正当两人笑得忘形时,素怀回来了,她带了药材,撩开帘子进来便道:“你娘和你爹带了书院里的学生去踏青,说要作画留念,你祖父歇下了,我无聊,又不耐烦对付你们万家和温家的那些人,想着过来跟你们做个伴儿,姑娘不介意吧?”
“我介意,你就不来了?”万朝云揶揄,“柳眉,去拿些瓜果干果来。”
柳眉闻言满脸笑容的去翻箱倒柜,翻出一大包干果,有什么葡萄干呀,核桃呀,瓜子呀,之类的零嘴儿,除了干果,便是车队一路走来所采购的时令水果。
摆了满满一桌,素怀则在旁边支了炉子熬药。
蔷薇和柳眉下去给万朝云准备孕期该吃的吃食,便留下三个女人围着炉子吃瓜果闲聊。
三人正聊得起劲,笑声时不时传来,外边保护的余善突然扬声禀报道:“姑娘,荣姑娘求见。”
荣姑娘,说的是万家大房万朝戎的长女,当年那对龙凤胎,只比万朝云小两岁,因着时局动荡,未曾说亲。
按小王氏的意思是想在京城给她寻一门亲事,曾在温氏那里问过了,温氏也不介意,这个时代还是宗族时代,宗族越强大,出了门越没人敢欺负。
是以,温氏也想让万家几个姑娘后生跟家势好的人家联姻,这样也可成为万澈和万朝衍的助力。
温家便是这般想的,大老夫人赖氏入京后,便心思很活络,已给家里的姑娘物色好了人家,只等平叛结束便可过门,如此一来,温家也能快些恢复家族荣耀。
“让她进来吧。”万朝云道。
余善掀了帘子,万荣才走进来,她虽比万朝云小两岁,却出落得跟她一般高大,又长了一副好样貌,加之她幼年时便遭遇家变,过得清苦些,丝毫没有当年万朝桑那股子骄纵,也没随她爹娘歪着心思,看着端庄谦卑。
是以,万朝云对她颇有好感。
“给六姑姑请安,宋家姑姑,素怀大夫安。”她款款行礼。
当年分宗后,大房和二房随了五房,眼看着越发富有,家里也有做官的,温氏担心这两房的儿女随爹妈,给万朝云拖后腿,便可劲的打造小辈们,请了先生,把她们教得知书达理,懂事谦恭,后来到了京城,与温府离得近,时常来往,万荣又暗自揣摩世家贵女的做派,如今也是有模有样。
“荣姐儿找我何事?”万朝云示意边上的凳子,让她坐下说话。
她也没有战战兢兢不敢坐,搬了凳子在下属坐下,才从怀里取出本话本,“姑姑,您看这话本,侄女儿看着看着,总觉得是在写您和首辅大人的故事。”
“写我的故事?”万朝云蹙起眉头,虽然她的一生也挺传奇,但谁会那么了解她?专门写她的故事?温万两家的人断然不会,商行和落叶山庄的也不敢。
万荣把书递给万朝云,“姑姑,您看,先几章还看不出来,后面就基本上这样了,咱们祖籍青州,书上的万云儿祖籍也是青州,万家五房,上面的名字虽都换了个别字,但基本上吻合。”
万朝云接过书翻看起来,翻到万云儿出场时发现果然很像。
又看了几章,发现书里把她的名字写成万云儿,把万澈的名字写成万彻,温氏的名字写成温曦,就连万钧和万和都有涉略。
万朝云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因为她不是这本书的主角,她是女二,恶毒女二。
而男主陈谦写成陈骞,是个负心汉,女主狄舒笑,世家大族出身,下嫁陈家,助陈骞在官场打开局面,陈骞功成名就后,抛妻弃子,爱上了恶毒女配万云儿,一个寒门出身,不懂琴棋书画只知讨巧卖乖的灰姑娘。
万云儿为了嫁进陈家,手段用尽,害人无数,其中包括她的三叔和四叔。
万家五房,大房、二房、五房十恶不赦,三房和四房刚正不阿。
最后,万云儿和陈骞奸夫**不折手段,逼死了狄舒笑。
万朝云看完,夜已深,万荣和素怀都回来了,只剩下宋是真陪在身边。
“看完了?蔷薇,去给你家姑娘准备晚饭,柳眉,去把安胎药热一些。”宋是真吩咐。
万朝云放下书,准备出去透透气,却发现外边下起了漂泊大雨,大雨沙沙,听得人没来由的便心慌。
“这雨,下得蹊跷。”她轻声道。
宋是真没什么感觉,但她看万朝云满面愁容,不免也觉出几分不祥来,“许是你有孕,多虑了,素怀说你不能多思多虑,要放宽心态,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正说着话,一声巨响传来,黑压压的苍穹上,银蛇般的雷电穿插其中,甚是吓人,雷声更是打在头顶耳边般,渗人。
万朝云打了个激灵,心头越发不安起来。
宋是真以为她冷,便给她披了件斗篷,“别怕,打雷是常事。”
万朝云知道打雷是常事,她不是怕打雷,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总是不安,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般。
“是真姐,我心绪不宁,你让山庄的兄弟们谨慎些。”她揪着心道。
“好。”宋是真为安她的心,立刻便出去吩咐了,还亲自巡视了一番。
蔷薇和柳眉各自忙着,宋是真也不在,万朝云起身把那书一页页撕下来烧掉,只留下书名和作者落款。
书名《浮生一梦》,落款马齐睿。
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宋是真回来,她脱下蓑衣,来到万朝云身边,瞄了眼她手里的书页,“云妹妹,兴许,同名同姓,不是你认识那个马齐睿。”
万朝云嘲讽一笑,“是他,他知晓报仇无望,便想出这样的法子。”
“你派人查一下他现在在哪里,把他带来见我,还有,把市面上所有的这种书都收回来,焚掉。”
宋是真点头,“好,你放心,我们绝对不能让人污蔑你和陈大人。”
正说着话,头顶上又响起雷声,“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我心悸得厉害。”
“余善,去请素怀来。”宋是真担心她出什么事。
不多会,素怀过来,把了脉,以为她是看了那话本心情不好,便开了些安神药,恰好饭菜也热好了。
原没什么胃口的,但万朝云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便逼着自己吃了半饱,又喝素怀的药,不多会,药效袭来,她顶不住便睡了过去。
可,却睡得很不安稳。
一个接一个的梦出现,她梦见在螭南县,陈谦给她抚琴。
梦见在天慕山,陈谦为她描眉。
梦见在京城,万钧为难她,陈谦出面为她解围。
梦见,漫山桃树下,陈谦温润一笑,然后为她摘了几个桃子,递过来道:“小朝云,这种桃最甜,你尝尝。”
梦见,茫茫白雪,他提了个暖炉,放在她手里,然后揉揉她的脑袋,说:“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梦见,漫天黄沙,无穷无尽,没有路,没有风,没有雨,只在远处有一定棺椁,棺椁前石碑任立,仿佛已经千年万年。
她疯狂的朝棺椁奔去,她不知为何要奔去,但她想奔去,于是便奔去了。
她跑得很累,喘不过气来,但她不肯放弃,依旧拼尽了全力跑。
363
关于要不要写死,这个问题,容我再想些时间,实在是于心不忍。大家先睡吧,明天再看,到时候刷新一下就可以了,大约中午二点左右吧,最近更新都很不给力,实在是心力交瘁得厉害。
大家晚安,总是以这种情形请假,我觉得很抱歉。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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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呢?这么开心。”素怀问。柳眉是丫头里最活泼的,闻言立刻便道:“在说这话本,作者是个惯会插科打诨的,写得生动有趣,看着便想笑。”
“可是那本《浮生一梦》?”
“不是,这本叫《风流小生俏佳人》”柳眉道。
万朝云扶额,她万万不敢让外人知道她看这种书的,不过也不是她看,是丫头们念给她听,若外人问她平日里都看什么书,她都说看《算数》《史记》《商经》等,显得高大上些。
素怀一边从药箱里取软垫,一边跟丫头们说话,讨论着最近流行的话本,“前些日子万家几个小姑娘跟你娘去附近集市,买了本《浮生一梦》,据说很好看,几个小姑娘脑袋凑到一起,跟商量机密要事似的,你大房小侄女看得慢些,其他人等不耐烦,还说她,她哭了一鼻子。”
“小姑娘看的书,有什么好看的?”万朝云道。
“姑娘,这本《风流小生俏佳人》就是从大房借来的,正好,这本快结尾了,奴婢明日去给姑娘要书。”柳眉拍着胸脯道,其实是她自己想看,老大不小了,还爱看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素怀知晓万朝云不好意思,也没拆穿她,只如同往常一般般,娴熟的搭脉,当手放在万朝云脉搏上时,她愣住了。
见她神色变了变,万朝云心头惊了一下,立刻给蔷薇和柳眉使眼色,两人意会,忙把离得近的都驱散了。
待不会有人听到几人对话后,万朝云才拼住呼吸道:“怎么了?”
“有了!”素怀也是一喜,她之前老听温氏担忧,担忧陈谦年纪大了,不能生个一男半女,会让万朝云余生晚景凄凉,没想到这就有了。
“真的?”万朝云心中狂喜,笑得合不拢嘴。
素怀点点头,“真的!比珍珠还真!你自己难道没感觉到?”
“就是觉得有点懒,没别的感觉。”万朝云摇头,她前世便月事不规律,是以这一世也没怎么注意,加之路上颠簸,就更没想这事了,哪想到就真的有了。
“姑娘,虽然你年轻,但也不可大意,我待会亲自去给你抓药,这舟车劳顿的,不抓些药,莫说是夫人了,就是我,也不放心。”素怀医术高超,知晓万朝云体质向来不错,虽然比宋是真要懒着,但也不至于完全不动,身体还是很健康的。
加之年轻,总要比年纪大的人有生命力。
“去吧。”万朝云开心的挥挥手,“这事先别告诉我娘,我自己告诉她。”
“知晓。”素怀不想耽搁,叮嘱已经呆住的蔷薇和柳眉道:“你两还不赶紧扶你家姑娘去休息?这正当风口,吹久了,可会难受的。”
“对对对,姑娘,请您去帐篷里歇息。”柳眉和蔷薇二人反应过来,立刻便硬扶万朝云进了旁边支起来的帐篷。
万朝云刚进去,呆得更久的宋是真一个健步冲进来,“云妹妹,真的?你真的有了?”
“你不是听到了?”万朝云笑道,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肚子。
宋是真的手也摸了上来,“希望是个小公子,这样我得的那套流云缥缈剑就教给他,那套剑法,最是飘逸,必得有书生气息的贵公子使,才最好看,然后我再去找江湖上最有名的铸剑大师给他铸一把好剑,对了,还有我的残影步,形如鬼魅,如影随形……”
她絮絮叨叨的,开始说个不停,万朝云一脸慈母微笑看着,直到她说得口干舌燥才道:“是真姐,你是想把我的种累死?”
“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累?怕累怎么继承你和他爹这偌大家业?”宋是真丝还很有理的样子。
万朝云哭笑不得,“谁说一定是儿子,要是是女儿呢?”
“女儿就更好了,直接继承我衣钵,我一定会对她倾囊相授,让她做这江湖第一侠女。”她说着已经开始畅想未来,仿佛自己有了身孕般。
万朝云:“……”
她一定要护好自己的崽,习什么武?有人保护不好吗?习武多累啊,温文尔雅的读书,将来考个功名,按着他爹的名声地位,就算是个愚笨的,朝廷也会给个体面官职,加上她的银子,莫说一生无虞了,就是三代也不愁呀。
“是真姐,国丧过了,平叛后,燕家就该来提请了,到时候你生一个,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胡说,儿子是生出来玩的吗?”宋是真不赞同的道。
“不是生出来玩的,那是生出来做什么的?养儿防老?不能够啊,你这样的地位,还怕无人照拂?”万朝云笑起来。
宋是真闻言,深以为然,然后正经的点点头,“好像是,生个玩玩也不错。”
万朝云:“……”
她露出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然后宋是真也笑起来,两人在帐篷里笑得……如同山呼海啸般让人忍不住侧目。
正当两人笑得忘形时,素怀回来了,她带了药材,撩开帘子进来便道:“你娘和你爹带了书院里的学生去踏青,说要作画留念,你祖父歇下了,我无聊,又不耐烦对付你们万家和温家的那些人,想着过来跟你们做个伴儿,姑娘不介意吧?”
“我介意,你就不来了?”万朝云揶揄,“柳眉,去拿些瓜果干果来。”
柳眉闻言满脸笑容的去翻箱倒柜,翻出一大包干果,有什么葡萄干呀,核桃呀,瓜子呀,之类的零嘴儿,除了干果,便是车队一路走来所采购的时令水果。
摆了满满一桌,素怀则在旁边支了炉子熬药。
蔷薇和柳眉下去给万朝云准备孕期该吃的吃食,便留下三个女人围着炉子吃瓜果闲聊。
三人正聊得起劲,笑声时不时传来,外边保护的余善突然扬声禀报道:“姑娘,荣姑娘求见。”
荣姑娘,说的是万家大房万朝戎的长女,当年那对龙凤胎,只比万朝云小两岁,因着时局动荡,未曾说亲。
按小王氏的意思是想在京城给她寻一门亲事,曾在温氏那里问过了,温氏也不介意,这个时代还是宗族时代,宗族越强大,出了门越没人敢欺负。
是以,温氏也想让万家几个姑娘后生跟家势好的人家联姻,这样也可成为万澈和万朝衍的助力。
温家便是这般想的,大老夫人赖氏入京后,便心思很活络,已给家里的姑娘物色好了人家,只等平叛结束便可过门,如此一来,温家也能快些恢复家族荣耀。
“让她进来吧。”万朝云道。
余善掀了帘子,万荣才走进来,她虽比万朝云小两岁,却出落得跟她一般高大,又长了一副好样貌,加之她幼年时便遭遇家变,过得清苦些,丝毫没有当年万朝桑那股子骄纵,也没随她爹娘歪着心思,看着端庄谦卑。
是以,万朝云对她颇有好感。
“给六姑姑请安,宋家姑姑,素怀大夫安。”她款款行礼。
当年分宗后,大房和二房随了五房,眼看着越发富有,家里也有做官的,温氏担心这两房的儿女随爹妈,给万朝云拖后腿,便可劲的打造小辈们,请了先生,把她们教得知书达理,懂事谦恭,后来到了京城,与温府离得近,时常来往,万荣又暗自揣摩世家贵女的做派,如今也是有模有样。
“荣姐儿找我何事?”万朝云示意边上的凳子,让她坐下说话。
她也没有战战兢兢不敢坐,搬了凳子在下属坐下,才从怀里取出本话本,“姑姑,您看这话本,侄女儿看着看着,总觉得是在写您的首辅大人的故事。”
“写我的故事?”万朝云蹙起眉头,虽然她的一生也挺传奇的,但谁会那么了解她?专门写她的故事?温万两家的人断然不会,商行和落叶山庄的也不敢。
万荣把书递给万朝云,“姑姑,您看,先几章还看不出来,后面就基本上这样了,咱们祖籍青州,书上的万云儿祖籍也是青州,万家五房,上门的名字虽都换了个别字,但基本上吻合。”
万朝云接过书翻看起来,翻到万云儿出场时发现果然很像。
又看了几章,发现书里把她的名字写成万云儿,把万澈的名字写成万彻,温氏的名字写成温曦,就连万钧和万和都有涉略。
万朝云越看,每天皱得越紧,因为她不是这本书的主角,她是女二,恶毒女二。
而男主陈谦写成陈骞,是个负心汉,女主狄舒笑,世家大族出身,下嫁陈家,助陈骞在官场打开局面,陈骞功成名就后,抛妻弃子,爱上了恶毒女配万云儿,一个寒门出身,不懂琴棋书画只知讨巧卖乖的灰姑娘。
万云儿为了嫁进陈家,手段用尽,害人无数,其中包括她的三叔和四叔。
万家五房,大房、二房、五房十恶不赦,三房和四房刚正不阿。
最后,万云儿和陈骞奸夫**不折手段,逼死了狄舒笑。
万朝云看完,夜已深,万荣和素怀都回来了,只剩下宋是真陪在身边。
“看完了?蔷薇,去给你家姑娘准备晚饭,柳眉,去把安胎药热一些。”宋是真吩咐。
万朝云放下书,准备出去透透气,却发现外边下起了漂泊大雨,大雨沙沙,听得人没来由的便心慌。
“这雨,下得蹊跷。”她轻声道。
宋是真没什么感觉,但她看万朝云满面愁容,不免也觉出几分不祥来,“许是你有孕,多虑了,素怀说你不能多思多虑,要放宽心态,对肚子里的孩子好。”
正说着话,一声巨响传来,黑压压的苍穹上,银蛇般的雷电穿插其中,甚是吓人,雷声更是打在头顶耳边般,渗人。
万朝云打了个激灵,心头越发不安起来。
宋是真以为她冷,便给她披了件斗篷,“别怕,打雷是常事。”
万朝云知道打雷是常事,她不是怕打雷,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总是不安,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般。
“是真姐,我心绪不宁,你让山庄的兄弟们谨慎些。”她揪着心道。
“好。”宋是真为安她的心,立刻便出去吩咐了,还亲自巡视了一番。
蔷薇和柳眉各自忙着,宋是真也不在,万朝云起身把那书一夜夜撕下来烧掉,只留下书名和作者落款。
书名《浮生一梦》,落款马齐睿。
答应半个时辰左右,宋是真回来,她脱下蓑衣,来到万朝云身边,瞄了眼她手里的书页,“云妹妹,兴许,同名同姓,不是你认识那个马齐睿。”
万朝云嘲讽一笑,“是他,他知晓报仇无望,便想出这样的法子。”
“你派人查一下他现在在哪里,把他带来找我,还有,把市面上所有的这种书都收回来,焚掉。”
宋是真点头,“好,你放心,我们绝对不能让人污蔑你和陈大人。”
正说着话,头顶上又响起雷声,“总觉得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我心悸得厉害。”
“余善,去请素怀来。”宋是真担心她出什么事。
不多会,素怀过来,把了脉,以为她是看了那话本心情不好,便开了些安神药,恰好饭菜也热好了。
原没什么胃口的,但万朝云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便逼着自己吃了半饱,又喝素怀的药,不多会,药效袭来,她顶不住便睡了过去。
可,却睡得很不安稳。
一个接一个的梦出现,她梦见在螭南县,陈谦给她抚琴。
梦见在天慕山,陈谦为她描眉。
梦见在京城,万钧为难她,陈谦出面为她解围。
梦见,漫天桃树下,陈谦温润一笑,然后为她摘了几个桃子,递过来道:“小朝云,这种桃最甜,你尝尝。”
梦见,茫茫白雪,他提了个暖炉,放在她手里,然后揉揉她的脑袋,说:“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梦见,漫天黄沙,无穷无尽,没有路,没有风,没有雨,只在远处有一定棺椁,棺椁前石碑任立,仿佛已经前年万年。
她疯狂的朝棺椁奔去,她不知为何要奔去,但她想奔去,于是便奔去了。
她跑得很累,喘不过气来,但她不肯放弃,依旧拼尽了全力跑。
364 追封
分明已不是雨季,雨却连续下了十几天,万朝云一行车队庞大,便硬生生被耽搁住了。
雨大不能行,万朝云担心京城那边的天花传过来,便吩咐人去找来石灰,因不知生石灰能消毒,还是熟石灰能,她便都找,兑了水每天撒几遍,只求保证这一行人能平平安安。
安排好用石灰消毒,她便日日望着落下的雨发呆,一日日的心绪不宁,辗转难眠,很快便瘦了两圈,直吓得温氏和万澈要去附近的寺庙里给菩萨塑金身。
好在当地也有名医,在素怀师父还没来前,给她开了几副药,吃下去倒也能勉强睡着。
而此时的京城,已陷入一片哀戚。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要努力活着,燕阁老等人纵再难过,也不得不接受陈谦已逝的事实。
林见深在宫里想了两日,召集群臣在奉天殿开大朝会,为陈谦拟谥号,讨论了一天,翌日礼部上了两个字——“忠肃”,林见深与燕阁老等又讨论了半天,才定下来,谥号忠肃。
追封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太傅,棺椁运回原籍铜州,赐在墓建祠堂,题为“旌功“,每年由地方衙门年节拜祭。
原本染天花而死的人均要火化,但陈谦还没等痘发出来便扛不住了,是以他的尸身还完好,并未面目全非,加之地位崇高,在这个时代火化像算死无全尸,便没有进行什么处理,直接封棺运回了铜州。
陈谦逝世的消息,落叶山庄的人不敢慢,紧赶慢赶,跑死了好几匹马,终于追上万朝云的队伍。
送消息的人是累倒在帐篷前的,他如此仗势,吓得万朝云整个人都颤抖了,她本能的不敢去打开那封在竹筒里的情报。
宋是真作为庄主,是除了万朝云外最有资格第一时间打开情报的人,她见万朝云面色惨白,想避着她看。
可万朝云不让,“给我,我先看。”
她受够了一颗心在油锅里煎般的难受,就算死,也不过是碗口大个疤,伸头一刀的事,没道理让自己那么难受。
忍着心中慌张,她抢过宋是真手里的竹筒,三两下打开,倒出里面的情报,屏住了呼吸打开。
当看到里面‘陈谦逝’三个字时,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云妹妹,云妹妹,快,请大夫!”宋是真瞄了眼纸条,脸色也跟着煞白,眼疾手快抱住万朝云便把她放在床上。
听说万朝云晕倒,温氏、万澈、老爷子、陈老夫人、赖氏和祝氏等也都过来了,温氏和万澈以及老爷子便罢了,他们只关心万朝云的身体,没有第一时间看到桌上的情报,祝氏却一眼便看到了,她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万朝云与陈谦的事她也是有耳闻的,当时她还暗自欢喜,想着万家找了个这么好的女婿,将来万家人的前途便有保障了,当朝首辅呀,家里出个首辅女婿,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
可,怎么就死了呢?
她看到后,赖氏和老夫人也都看到了,赖氏还好,陈谦与她没什么关系,也不像祝氏般指望陈谦提携自己儿子。
陈老夫人则受不住了,见了也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她培养了个优秀的儿子,为人处世也聪慧过人,更是比一般妇人坚强坚韧,但死的是自己的亲儿子,再坚强也受不了。
“陈老夫人,快,快把陈老夫人扶起来。”赖氏立刻道。
现在,温氏和万澈并老爷子都担心极了,哪还有精力管别人,好在赖氏也是个能顶事的,迅速几条命令就吩咐下去,“送老夫人回去,立刻请大夫过来,通知下陈夫人。”
赖氏是温继佑的母亲,在温家很有威信,温氏也尊重她,此刻发话,倒也有人听。
宋是真掐了万朝云人中,她缓缓醒来,可刚睁开眼睛又闭上了,眼泪止不住的从眼角流出来。
“这是怎么了?”温氏急问,她还没看见那情报。
宋是真拉了她一下,示意她看。
温氏和万澈回头看去,终于看见上头那三个刺眼的字,顿时便什么都明白了,陈谦死了?
“这是哪个传王八羔子写的?”温氏怒道。
所有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回答,陈谦的生死,谁敢乱写?而且落叶山庄专门传递情报的纸张是特殊制作,一看便知是真。
万朝云醒来后,便没法再晕了,可她现在谁也不想搭理,不想听到任何声音,也不愿承认那是真的。
她伸手拉来被子,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捂着耳朵,“都出去,都出去!”
“假的,女儿乖,那是假的。”温氏伸手抱住裹在被子里的女儿,眼泪也下来了,“假的,别信,虽然娘嫌弃他比你大,但这个年纪还是年轻的,不可能那么早。”
万朝云也想相信,她是信的,怎么可能会死呢?不可能!
一定是情报错了!
可,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感觉心都要死掉了。
她想起那个梦,表面春风得意,内心却荒芜一片满目疮痍,他不在了,她的心如何能不荒芜?
她也没有改变命运,还是和前世一样,没有得到幸福。
他不在了,还谈和幸福?
漫漫余生,终究只剩下她一人,不管是荆棘小路,还是康庄大道,只她一人。
不管是山洼低谷,还是高山之巅,都只她一人。
也不知哭了多久,尽管哭着,尽管内心凄凉悲痛,她却也还是不肯信,哪怕是自欺欺人。
可,事实与虚假的区别在于,总有人提醒你。
落叶山庄的情报到后,林见深派来送信的人也到了,先来是通知她陈谦染天花的,然后才是通知她陈谦去世的。
这还不算,最后一波人,是来告诉她陈谦的棺椁已送往铜州,以及林见深让她回京的话。
来人是苏农,作为皇家暗卫首领,他速度极快,也不似其他人有勇无谋,关于万朝云回京的事他没有找万朝云说,找的是万澈和温氏。
“万大人,万夫人,这是陈大人最后的遗言。”他把信恭敬的递给万澈。
万澈狐疑,陈谦的遗言应该给女儿,为何给他?
见他狐疑,苏农又道:“万大人,陛下说,您一看便知。”
万澈依言打开信,一张由林见深亲笔的信被取出来,字有些眼熟,但他来不及去在意,便被信上的内容吸引了。
“老师离世,朕心痛万分,但逝者已矣,还请万卿节哀。”
“老师临终前,有遗言如下,‘陛下,把万朝衍放到地方上去历练历练,就曲田,陛下可能答应?
我与小朝云的事,希望陛下出面压一压,我……她跟了我,便不会有人敢再娶她,我希望她往后余生,有人疼有人顾,过得好。’”
“老师人生最后的时光,想的均是万姑娘余生之事,还请万卿劝劝万姑娘,莫要让她辜负老师的一片望好之心。”
万澈看完信,感慨万千,没想到陈谦人生最后的安排,不为自己儿子,为的却是她女儿。
把万朝衍安排在曲田,是因为天慕山在曲田。
不让万朝云以自己遗孀的身份示人,是希望她能顺利改嫁,毕竟谁也不敢娶他的遗孀。
可以说是全心全意为自己女儿着想了。
温氏见他如此神情,把信拿过去看起来,看完她沉默许久。
“万大人,万夫人,陛下的意思是,不希望万姑娘去铜州,此去铜州,路途遥远,也见不到陈大人最后一面了,最好也不要回京,去天慕山吧。”苏农说完抱拳一礼,“话已带到,告辞。”
万澈没有留,苏农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他也要想想如何规劝女儿。
连续数人来报信,万朝云再也不能欺骗自己,把自己关在帐篷里,任何人进去都被她轰出来。
不吃不喝,只从箱子里翻出陈谦给她的手串,还有那些在螭南县画师画的画,画上画是他们两携手游玩,斜阳下,晨光里,枫树旁,竹林深处,还有他抚琴,她托腮认真听。
每一幅,都装裱得很精致。
每一幅,都是浓浓的情义。
每一幅,都触动她心扉。
好难过,也好生气,说好要陪她一辈子,说好要三书六礼办个盛大的婚礼,说好带她回铜州,说好她做饭他添柴,说好……
怎么能食言呢?
“怎么能食言呢?!”她指着画里的人问质问,视线很快又被泪水模糊,“你可是首辅,受天下人敬仰,怎么能食言?”
“你是不是吃定了我不敢随你去,吃定了我是独女,不能舍下父母,吃定了我怀有你的孩子不会轻易随你去,你就抛弃我?”
她悲愤的想把那画撕碎了,可手触到画时,所有愤怒都变成了温柔,她那么爱他,怎么舍得毁掉?
温氏与万澈送别苏农,踌躇了半响还是硬着头皮到了万朝云帐篷前,刚好听到最后那句话。
“孩子?”温氏惊得满身冷汗。
宋是真守在门口,闻言心头暗道不好,不等温氏问,她便主动道:“婶婶,云妹妹想亲自告诉你们,但这些日子,她总是心绪不宁,便耽搁了。”
“难怪她最近穿的都是抹胸纱裙,倒也看不出来。”温氏道,说罢又叹了声,“有了孩子,她怎么肯依言照做?”
“婶婶,什么依言照做?”宋是真好奇问。
“陈谦留了遗言,不希望朝云以她遗孀的身份示人,希望她顺利再嫁,我们也是这般希望的,可这孩子都有了,可怎么办?”
宋是真眉梢一挑,想着陈谦还真是处处为云妹妹着想,“慢慢劝,总能劝好的。”
“只能如此了。”温氏再叹,声音落下,撩起帘子便进去了,万澈没有进,他站在门口,打算温氏无功而返后,再进去。
温氏来到女儿床前,心疼的看着她如同疯魔了般盯着那些画。
“他的临终遗言。”温氏把信递给万朝云。
万朝云闻言立刻抓过信,三两下打开,一口气看了数行。
可,越看,本便难看的脸色越难看,她看完愤怒的几下把信撕碎,“骗子,林见深骗我,他骗我!我们已经拜了天地,我就是他的妻子,不让我以他遗孀的身份示人,是想让我去死吗?!”
“说什么胡话?陛下的名讳岂能张口便来?再说了,他能这般安排,全是为你,你该理解他一片苦心,哪个男人会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女人改嫁他人?他心里有你,才会这般安排,不为你自己,为了他,你也该听话才是。”
“改嫁?给我的孩子找个后爹?我做不到。”万朝云斩钉截铁的道。
“你不能一辈子都只顾着这个孩子吧?你还年轻,二十都不到,未来四十年,五十年,六十年,该怎么过?一个人,是很苦的,孤独,远比任何病痛都可怕。”温氏自己说着便哭了,“你是娘的女儿,娘怎么能看着你孤苦伶仃的过完这辈子?”
“就算有了孩子,咱们也可以找个不介意的,世上有的是好男人,好男人都不会在意的,若你不放心,还有娘和你爹,我们两个帮你养,保证养得比别人好。”
“娘!”抱住温氏,哭得撕心裂肺,“肯定是林见深骗我的。”她已经顾不得什么帝王名讳不能提了。
“胡说,陛下怎么会骗人?他骗你有什么好处?”
万朝云没有接话,只默默流泪。
其实,她信信上的那些话,因为陈谦真的能做出这样的安排,他怕自己余生孤苦,他怕自己过得不好,所以他希望自己能找个人陪伴,希望自己有依靠。
他说过,以山河为聘,所以他求林见深让万朝衍去曲田做官,这样布政使是她的人,而天慕山又在曲田,那么整个曲田行省就都是她说了算了。
京中又有二舅舅为官,他是状元,聪明睿智,肯定能做大官,如此一来,万家其他人,比如万朝昇、庄阔和自己爹爹也能得不错的官职,如此万家温家便站起来了。
万家一旦站起来,成了青州最兴旺的家族,那么青州知府也不得不给万家面子。
364 有什么事吗
“哭吧,哭哭就好了,人的一生,总要遇到些难事。”温氏抱着女儿,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娘记得你外祖母去世那会,娘恨不得随她去了,可娘这些年不也过来了?”
“可是,女儿不想肚子里的孩子被人瞧不起,我怕别的小孩说他是没爹的孩子。”
温氏放开女儿,为她拭去眼泪,“傻孩子,娘再给你找一个,以咱们家如今的家势,找个好夫君,容易,若咱们家的家势还不够,那加上你二舅舅,短时间内找不到也没关系,咱们慢慢找,等过几年你二舅舅官位再高些,更容易。”
“娘,这样找来的夫君能好吗?”万朝云哭着哭着便笑了,这种话,也只有亲娘才会说了。
温氏一副你不懂事的样子,“儿啊,咱们做女人的,不能让男人只图我们的美貌和生儿育女,得让他们图咱们的地位和钱财。”
“为何?”万朝云有些糊涂了。
“如果一个男人图你的美貌,还成功了,那基本都是比你有钱财,比你有地位的,那你只是个摆设,没有话语权。”
这般说来,万朝云便懂了,“娘,那样,过着也不舒服吧。”
“怎么不舒服?退一万步讲,你肚子里有一个呢,还怕什么?听娘的话,好好的,把肚子里的生下来,好好养大,也不枉他为你安排一场。”
温氏转头朝旁边放着的画看去,起身拿过来一副,放在万朝云面前,“你心里有他那一刻,难道没想过有这么一天?”
万朝云低头,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想过,也曾谈过,当初说的是他若早去了,她便改嫁,忘了他,可这一天来得太快,她不甘。
“娘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能想明白,但这个时候,非同小可,你若不好,肚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好?你难道想生出个病儿?”
话入耳,万朝云整个人都愣住了,‘轰’的一下,脑袋一片空白,病儿?
她不允许自己和他的孩子是个病儿!
三两下擦掉眼泪,逼迫自己坚强,“娘,女儿明白了,你放心,女儿知道该怎么做。”
“娘就知道,娘的女儿最聪明。”温氏开心怜爱的摸摸万朝云肚子,感慨道:“转眼,你都要当娘了。”
“您要当祖母了。”万朝云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多少有几分安慰,好在,有这个孩子。
门外,听万朝云终于没歇斯底里的哭了,万澈和宋是真都松了口气,可还未等两人欢喜,里边便传来万朝云的声音,“是真姐,你吩咐人套车,送我跟老夫人祖孙去铜州,他走了,没道理我这个未亡人不在。”
她还没亲口告诉他,他们有孩子了,这件事,她一定要亲自告诉他。
就算……就算他不能回应自己了,但她相信,他一定能听得到。
想到这里,刚敛去的眼泪又落下来,便一边擦泪,一边努力的想要微笑,温氏心疼得不得了,阻止的话到嘴边,便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转道前往铜州,是翌日的事,当晚落叶山庄的人带了个人见万朝云。
也不知是怎的,到了夜晚,刚停没多久的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雨水打在帐篷上,发出扰人的声音,说话轻些,便有可能听不到。
万朝云坐在椅子上,懒懒的靠着,偏头,视线落在马齐睿身上。
马齐睿比之上次所见,又清瘦憔悴了不少,分明年纪不大,却整个显得很沧桑。
“好久不见,你憔悴了。”万朝云开口道,声音轻而慢,像是没发生过任何事般。
马齐睿知晓他为何被带到这里来,在来的路上,他猜测着,万朝云应该会暴怒,会厉声的质问他,或者更疯狂,想过很多种见面情形,唯独没有想过这种,她太淡然了,淡然到让他觉得胆寒。
“你也是。”马齐睿压下心中慌乱道。
万朝云闻言轻笑,那双漆黑明亮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一切,只那么轻轻一扫,马齐睿的眼神便闪躲了下。
“我记得初见你时,可真是公子世无双,怎的慌了?”
“我慌什么?”马齐睿笑道。
“你怕我。”万朝云的语气是笃定的。
“你有什么可怕的?”他的笑容更大了,像是嘴裂开得大些,更有自信般。
万朝云也跟着微笑,只是那笑深不到眼底,“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有那么大本事,想把你带来就把你带来,是不是觉得你比我有才华,却不如我混得好?”
“我没有。”马齐睿矢口否认,“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姑娘,我从没来意这么想过。”
“那你为什么要毁我?”万朝云一把将小几上的书扫落在地,拍案而起,“你明知道我才是受害者,你为什么要这么写我?”
“不过是话本,何以见得我是写你?”他冷笑一声,别过头,不敢看万朝云那锐利的眸子。
万朝云慢慢走到他视线之内,“你心里恨陈谦,所以连我也一起恨,你觉得我能有今天,是因为我巴上了他,在你心里,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所以你颠倒黑白,想写本野史,毁他的名声。”
“名字都不一样,什么野史不野史的。”马齐睿依旧没承认,他又别开了眼。
“我近来比较懒,不喜欢自己看话本,喜欢听丫鬟们念给我听,一旦故事传开,一传十,十传百,总会传到他身上,你当我是傻子吗?马齐睿,我没想到你这么下作,你要报仇,大可堂堂正正的报,为何要用这种方式?”
说起报仇,马齐睿瞬间被点燃,他看向万朝云,脸色也不一样了,犹如要吃人般,“是,我知道自己没法报仇,所以我写了这本书,我就是要让后人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道德败坏的人,根本不配得到世人的敬仰!”
“他配不配,你配评说吗?你以为你是谁?一个连功名都没有的人,也配评断他?马齐睿,今日我找你来,有两条路给你选。”
万朝云坐下来,面色如冰,已失去了所有耐心,“一,你以后不要写了,好好过日子,我饶过你。”
“二呢?”马齐睿问,很明显,他不想选一。
“我杀了你!”万朝云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哈哈哈哈。”马齐睿闻言不怕,反而大声笑起来,“万姑娘啊万姑娘,几年没见,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万朝云蹙眉,冷冷的看着她。
马齐睿笑够了,才接着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会找我?这本话本都已经写完了,我早已埋好,为保证数百年后被人挖出来能传开,我埋了上百本,而且都不是假名字。”
“万姑娘,你不会以为恨他的就我一个人吧?”
万朝云闻言想当场废了他,可又不能动手,气得肝儿疼。
见气到万朝云,马齐睿便想再多说几句,“郕王为了借他的民心造反,下令各地给他修建生祠,你不会以为他真的好到全天下都要给他修建生祠吧?是,我承认,他以前做官的地方,是很得民心,可不是全天下呀,物极必反,不信咱们走着瞧,瞧瞧他那些生祠能存多久。”
“他死了。”万朝云冰冷的道。
马齐睿还不知陈谦的师训,闻言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是死了。”万朝云又说了一遍。
“死了?”马齐睿有些不敢相信,怎么就死了呢?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股惆然感,并未大仇得报的欢喜,“怎么死的?”
“天花。”
“哈哈哈,老天有眼。”马齐睿再次大笑,当着万朝云的面便叩拜起来,“菩萨显灵,恶人终于死了!”
“郕王造反,内耗过大,离国虎视眈眈,他身体本便不好,却千里迢迢去盛州,又每日忧思国事,回来后明知京城附近已经天花肆虐,郕王军中死了数万人,令有无数人感染,他为了大兴,还是选择回京,所以他死了。”
“数万人?”马齐睿震惊,他顾不得欢喜,忙站起来问,“天花肆虐?严重到什么程度?”
“你一升斗小民,自然什么都不知道,这一次天花怕是要死上数十万人,你开心吗?且都是青壮年,死光了,离国打进来,我们都去做亡国奴吧,离国可不是当年那位国主了,这位离国国主是实实在在的外族人。”
“以前,他经常到城外田里去选大颗粒的水稻种子,选好了就发到各地,希望百姓们能产量高些,多存些粮食,不至于饿死。”
万朝云说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他以前为我说话,是因为我给很多人提供了工作岗位,解决了很多家庭的吃饭问题。”
“他不因我抛头露面而看不起我,不因我做买卖而觉得我低贱,所有我喜欢他,你们争权夺利,他争的不过是百姓能吃饱穿暖。”
“我的蛋糕刚做出来的时候,价格很高,但也有人买,他说奢靡之风不可涨,让我降价,那时我跟他已经很熟了。”
“他了解南地水稻种几季,了解北方水稻能不能活,了解旱区该种水稻还是其他作物能够活命。”
马齐睿静静的听着,没有再插话,他不是不想反驳,实在是没法反驳,尤其是万朝云一面哭一面说,令他想起初见时的情形,那时的万朝云意气风发,亮眼得如同天上的太阳。
“我知道,他的变法会害了某些人,但对不起个别人,不算什么,他对得起绝大多数人就好,再说了,你爹不过是被人牺牲了罢了,他本便是个棋子。”
“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爹!”马齐睿怒了,大声的咆哮。
万朝云静静的看着她,语气淡淡,“还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吗?”
马齐睿沉默了半晌,最终才缓缓道:“记得。”
“你许我一件事,对吗?”
“是。”马齐睿答道,话说完立刻补充,“但我不能答应你原谅他!”
“他不需要你的原谅,在他面前,你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如同佛主眼里的芸芸众生,你许我一件事,我要你把埋着的那些书全部挖出来。”
“不可能!”马齐睿立刻便拒绝了,丝毫没有犹豫。
万朝云嘲讽冷笑,“瞧,这就是你与他的差距,他是天上的皓月星辰,你是地上的蚂蚁。”
“挖出来,那就是不孝!”马齐睿心中对陈谦又嫉又恨。
“来人,送客。”万朝云没有再多言,吩咐后便闭上了眼睛。
马齐睿急了,他立刻道:“除了这件事,你提别的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君子一诺千金,你非君子,我可不敢信,罢了,帮你的,就当我发善心。”万朝云手微微动了动。
余善和揽茝进来,一左一右架住马齐睿便把他架出去了,马齐睿想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他有些恨自己了,手无缚鸡之力,又无权势,心中升起种无力感。
被扔出帐篷后,他望着那晃动的帘门,想到万朝云方才的话,陈谦维护她,帮助她,心系百姓,他也可以!
只要有权有势,他也可以慷慨,也可以为天下苍生。
对,正因为有权有势,所有他才能道貌岸然,才能做出副圣人模样!
当即,他心中升起对权利地位的无限渴望。
帐篷内,万朝云盯着被扫落在地的书看了许久,久到一本看成两本,才慢慢收回视线,“蔷薇,你去告诉我爹,让我爹和我娘亲自护送老夫人去铜州,我就不去了。”
“姑娘,为何不去了?”蔷薇不希望主子憋着,觉得过去,兴许能释然。
“去了,也见不到最后一面,不如不去,对了,把是真姐叫来。”
“是。”蔷薇躬身退下,她先去找宋是真,然后才去找温氏和万澈。
宋是真来得很快,进来便问:“要不要我杀了马齐睿?”
“不必了,找人看着他,别让他日子过得好,这人呐,就算有再多了雄心壮志,在柴米油盐酱醋茶面前,也是要低头。”
一个吃都吃不饱的人,就什么都不敢想了。
宋是真闻言点头,“好,你让蔷薇叫我,有什么事吗?”
366 拜别
“我打算回京。”
万朝云没什么犹豫,直接便道。
这话吓了宋是真一跳,她立刻伸手探了探万朝云额头,“正常呀,难道是伤心过度魔怔了?”
“我说认真的。”万朝云扒开她的手,无语郑重的看着她,然后一字一句严肃道:“我要回京,守护他的生后名。”
“不就是几本话本吗?我悬赏重金,挖到的赏金百两,我就不信挖不出来,这点小事至于你回京?”宋是真一副你是不是糊涂了的神情,表示很不理解。
万朝云神情未变,依旧严肃而郑重,“是真姐,马齐睿写的话本我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我担心的是那些因为变法丢官罢爵的人,他们饱读诗书,很多人有身份地位,他们说的话比马齐睿更有说服力,我担心他死后那些认再做文章,他已经不能起来为自己辩驳了,我不为他辩驳,谁还能帮他?”
宋是真很聪明,她自然知道万朝云回京不是因为马齐睿,但京城现在非常危险,她不能顺她的意。
“云妹妹,就算回京,也不是这个时候,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拦你。”宋是真也正色道。
“不,在朝廷最艰难的时候我若走了,再回来说话终究立不住脚,我要在朝廷最难的时候力挽狂澜,这样才能牢牢把握住话语权。”
她敛去悲伤,脸上和眸子里,尽是坚持和坚毅,大有一种此事非办成不可的豪情。
宋是真还是担心,她摇摇头,“云妹妹,你的能力我清楚,我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朝廷的事太大了,你还小。”
“是啊,还小,所以干什么事都要趁早,等老了,失去机会了,没有后悔药吃。”她说罢笑着看向宋是真,并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有分寸。”
“那你要怎么做?”宋是真见说不动她,便问她的打算,要力挽狂澜可不是说的那般容易,搞不好,会赔上性命。
宋是真轻笑,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双眼眸泛着自信的光,令人忍不住要去相信她。
“这你别管,你只管帮我管理落叶山庄即可,找你来,还有一事要与你说。”宋是真拉着她坐下,两人相对而坐,茶也顾不上喝,只说着正事,“你还记得我表哥去世前,我召集所有堂主回天慕山议事的事吗?”
宋是真点点头,“记得。”
“当时我和他商量过,打算设几个榜,各行各业的排行榜,这样利于收集情报,也好奠定咱们山庄的江湖地位,要让世人知晓,我们落叶山庄不是单纯贩卖情报的。”
事关落叶山庄,宋是真听得很仔细,万朝云停了一下,她都等得急,催促道:“然后呢?快说?”
万朝云哭了几场,心中悲戚难过,又说了这般多的话,有些口干舌燥,宋是真很有眼力见的给她倒了杯热茶,“慢慢说。”
“这个榜单,分别为荣耀榜,高手榜,天梯榜,美人榜,公子榜等等,名字可以让山庄里的人商议些好听的,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榜的区别。”
说到这里,她不得不喝了口茶,润润喉后又接着说,“荣耀榜,以为天下或者朝廷所做贡献而定,在这个榜单里,需要分为各行各业,比如从武的将士,比如发明了新绣法的绣娘,比如发明新配方并且被广泛使用效果很好的医者,都可以上榜。”
“明白,就像种田的,发现并普及一种水稻产量更高,也可以登榜,云妹妹,这个榜是不是最重要的榜?”
万朝云点头,“很重要,你理解何为荣耀榜了,我再跟你说天梯榜,比如一个将军,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士兵成为将军,再比如,一个寒门子弟,靠着自己的努力,官运亨通,也可以上榜。”
“明白,天梯榜就是看一个人爬得多高,那高门子弟能入榜吗?”宋是真问。
万朝云闻言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不管是谁,只要靠自己的努力,都可以登榜。”
“至于美人榜,字面意思,就是谁长得好看,谁就能入榜。”
宋是真笑了笑,“云妹妹,你看我能入榜吗?”
“能,榜一。”万朝云无比认真的点头,“至于公子榜,则是那些美名在外,还未走上仕途,有前途的公子,均可入榜。”
“高手榜是不是我们武林中人的?”宋是真颇为期待的问。
“嗯。”万朝云点头,“你们也可以想个好听的名字,专门排武力值的,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朝堂,都可以入榜,只拼武力。”
“这么说来,还缺个文士榜。”
“这个可以有,这些你回去召集庄里的堂主们商议,我便不参与了,这件事要尽快,如今天下大乱,乱世出英雄,是我们趁乱牟利的好时候,等太平到来,想要立起来便没那么容易了,一定要抓住机会。”
“明白,不瞒你说,我现在就立刻想办了,给天下英豪排名,想想就激动。”她一副蠢蠢欲试的样子。
之前万朝云也有些激动,如今,他已故去,上不了榜了,便也没什么可激动的了。
“是真姐,你一定要派得力的人保护我爹我娘。”万朝云握着她的手,郑重嘱托,“如今,是我们最难的时候,你管着山庄我放心,祖父年纪大了,还要管商行,我实在担心,若我爹娘再出什么事,怕是谁也承受不住。”
“你放心,我会派明堂主亲自保护。”宋是真保证,“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你是我们的主心骨。”
“我知道,活着那么好,我舍不得。”她说罢不由得摸了摸肚子,露出温柔的笑容。
两人刚说罢,温氏和万澈过来了,两人是随蔷薇一道来的,刚进门不等宋是真见礼,温氏便急问:“女儿,你不去铜州了?”
“不去了,爹和娘代我去吧,去了也只能以他学生的身份示人,不如不去,爹娘帮我跑一趟,照看照看老夫人。”
老夫人年纪大了,临了还失去亲儿子,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你放心,我和你爹会把老夫人照顾好的。”温氏心中欢喜,女儿不去是她所希望的,她怕女儿去了,见不到陈谦,又好伤怀。
“对了,你肚子里的这个,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她是个睿智的,知晓了也不会强要孩子去。”温氏道,这一路相处下来,温氏对陈老夫人已很是尊敬。
万朝云想了半晌,没决出个决断来,其实陈谦都不知道,其他人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还是万澈帮她做了决定,“这孩子再怎么也是姓陈,虽然将来不知会姓什么,或者干脆姓万也好,就当咱们万家的孩子,爹觉得,还是应该告诉老夫人让她知晓,也让她知晓她儿子的遗言。”
“好。”万朝云点头。
得她同意,温氏便道:“这事,不着急,老夫人刚醒来,还难过着,等她情绪好些,娘再告诉她,反正说了她也见不着。”
“听娘的。”万朝云点头。
这事决定下来,蔷薇便进来禀报了,“姑娘,马车已套好。”
“老夫人身子骨不知能不能再启程,你再去请个大夫随行,银子多给些。”温氏道,她很担心老夫人熬不住,若在她这里出什么事,便不美了。
蔷薇闻言又下去办了。
请大夫也不知一时半会能请到的,大夫这种技能的人本便缺少,一般大夫不愿意答应随行,毕竟离了本地求医的人便不知去找谁了。
“素怀的师父不知何时才到。”宋是真嘀咕。
“我听素怀说,她师父年纪快五十了,这般年纪的老医者,自是慢悠悠的走,咱们还是别盼了。”温氏说罢拍拍女儿的手背,温柔叮嘱,“爹和娘去铜州,这一去,也得数月才能回,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虽没去过天慕山,但听说那里风景优美,正合适你养胎。”
万朝云点头,一副乖巧模样,她不并不打算告诉父母自己要回京。
宋是真此刻拼了命的忍,她怕自己忍不住告诉温氏实情,便别过了头。
“爹,娘,天色不早,你们先去休息吧,免得启程的时候没精神,此去铜州可不像咱们去天慕山了,得赶路。”万朝云道,她怕温氏和万澈再呆下去,宋是真要忍不住。
温氏听罢深以为然,她点点头,“也是,娘这些年在京城养尊处优的,感觉整个人都废了,哪像在万家村的时候,上坡都不喘气,哎。”
万澈闻言立刻接话,“夫人日后多锻炼,让是真侄女教你练剑,保证你不光上坡不喘气,飞都不是事。”
“真的?能飞?”温氏想缓解女儿沉闷的心情,便好奇的问。
宋是真尴尬,“婶婶,想要练到这地步,得幼年时便练,练个十几二十年,差不多就能成。”
“那我还能练吗?”
“能强身健体,活到一百三。”
“那我岂不成王八了?”温氏蹙眉,表示不乐意,“还累,划不来,算了算了,不练了。”
宋是真扶额,心想,这两还真是母女……
“姑娘,老夫人想见您。”门外余善的声音传来。
万朝云闻言轻叹一声,起身便嘱咐温氏和万澈,“爹,娘,赶紧去休息吧。”
“好,你去吧。”温氏点头。
万朝云从帐篷里出来,雨已经停了,地上满是水泽,好在有丫鬟砍来杂草铺在地上,踩上去,也不知很难走。
不多会来到老夫人的帐篷,里头丫鬟婆子均已退下,只有狄氏和陈东姝在老夫人病床前。
见她进来,陈老夫人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还挤出几丝真诚的笑容,“乖孩子,过来。”
万朝云走过去,来到病床前恭敬行礼,“母亲。”
老夫人一愣,眼泪便夺眶而出了,“好孩子,乖孩子,我们陈家没福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没福气,辜负了你。”
“母亲别说这些话,能唤您一声母亲,是朝云的福气。”万朝云也哽咽的道,之前她遵温氏的要求,没过三书六礼前不许以陈家儿媳自居,见到陈老夫人要喊老夫人,不准喊母亲。
可,若不喊几声,她会终身遗憾。
“好孩子,只恨我把他生早了。”老夫人死死拉着万朝云的手,美丽而聪慧的女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万朝云闻言,再没忍住,眼泪便下来了,“不怪母亲,能遇到他,已是老天眷顾。”
“这么年轻。”老夫人感叹,他深处苍老的手为万朝云拭去眼泪,“我真舍不得你。”
“可是,我那儿子不争气,孩子,以后,这声母亲便莫要再叫了,你值得更好的未来。”老夫人说罢心中无限悲苦,替儿子可惜,替自己可惜,也替儿子难过。
多好的女孩啊,娶回家,一辈子都将过得舒心。
可偏偏没那福气。
“不是老身我不喜欢你,孩子,我是太喜欢你了,可我不耽误你,你还年轻,以后还要几十年好过,日子长啊。”她说到这里已哽咽得说不下去,“将来,不管你际遇如何,你都是我们陈家最重要的人。”
“母亲。”万朝云又唤了声,“让我给您磕个头。”
“好,好,好。”陈老夫人连说了三个好字,
万朝云退几步,恭恭敬敬的在床前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倒了杯茶递过去,“母亲,请喝茶。”
“好。”老夫人由狄氏扶起来,接过茶,一饮而尽,“孩子,快起来。”
陈东姝亲自扶起万朝云,此刻她已哭成累人,她知道外祖母家与万家闹了些不愉快,但她一点儿也不讨厌万朝云,反而很喜欢。
不但喜欢,还总想以万朝云为榜样,时刻想着做她这样耀眼的女子。
虽然,她有些怕万朝云,觉得她很有威严。
万朝云被扶起来,又跪下,再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将来再见,您便只是恩师的母亲了,儿媳在这里拜别母亲,万望母亲保重身体。“
“好在,还能做你老师的母亲,便也足够了,好孩子,快起来,你这一跪,我受不起,是我陈家对不起你。”
367
故事面临收尾,我卡文了,太难。很不好意思又这样,还是明天中午二点替换,爱你们。差不多这几天就要完结了,你们有什么希望吗?如果可以,我尽量满足,完结后就再也不能改了。
“我打算回京。”
万朝云没什么犹豫,直接便道。
这话吓了宋是真一跳,她立刻伸手探了探万朝云额头,“正常呀,难道是伤心过度魔怔了?”
“我说认真的。”万朝云扒开她手,无语郑重的看着她,然后一字一句严肃道:“我要回京,守护他的生后名。”
“不就是几本话本吗?我悬赏重金,挖到的赏金百两,我就不信挖不出来,这点小事至于你回京?”宋是真一副你是不是糊涂了的神情,表示很不理解。
万朝云神情未变,依旧严肃而郑重,“是真姐,马齐睿写的话本我自然不会太放在心上,我担心的是那些因为变法丢官罢爵的人,他们饱读诗书,有身份地位,他们说的话比马齐睿更有说服力,我担心他死后那些再做文章,他已经不能起来为自己辩解了,我不为他辩解,谁还能帮他?”
宋是真很聪明,他自然知道万朝云回京不是因为马齐睿,但京城现在非常危险,她不能顺她的意。
“云妹妹,就算回京,也不是这个时候,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然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拦你。”宋是真也正色道。
“不,在朝廷最艰难的时候我若走了,再回来说话终究立不住脚,我要在朝廷最难的时候力挽狂澜,这样才能牢牢把握住话语权。”
她敛去悲伤,脸上和眸子里,尽是坚持和坚毅,大有一种此事非办成不可的豪情。
宋是真还是担心,她摇摇头,“云妹妹,你的能力我清楚,我不是不相信,实在是朝廷的事太大了,你还小。”
“是啊,还小,所以干什么事都要趁早,等老了,失去机会了,没有后悔药吃。”她说罢笑着看向宋是真,并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有分寸。”
“那你要怎么做?”宋是真见说不动她,便问她的打算,要力挽狂澜可不是说的那般容易,搞不好,会赔上性命。
宋是真轻笑,胸有成竹的样子,那双眼眸泛着自信的光,令人忍不住要去相信她。
“这你别管,你只管帮我管理落叶山庄即可,找你来,还有一事要与你说。”宋是真拉着她坐下,两人相对而坐,茶也顾不上喝,只说着决定大兴未来的话,“你还记得我表哥去世前,我召集所有堂主回天慕山议事的事吗?”
宋是真点点头,“记得。”
“当时我和他商量过,打算设几个榜单,各行各业的排行榜,这样利于收集情报,也好奠定咱们山庄的江湖地位,要让世人知晓,我们落叶山庄不是单纯贩卖情报的。”
事关落叶山庄,宋是真听得很仔细,万朝云停了一下,她都等得急,催促道:“然后呢?快说?”
万朝云哭了几场,心中悲戚难过,又说了这般多的话,有些口干舌燥,宋是真很有眼力见的给她倒了杯热茶,“慢慢说。”
“这个榜单,分别为荣耀榜,高手榜,天梯榜,美人榜,公子榜等等,名字可以让山庄里的人商议些好听的,我现在跟你说这些榜的区别。”
说到这里,她不得不喝了口茶,润润喉后又接着说,“荣耀榜,以为天下或者朝廷所做贡献而定,在这个榜单里,需要分为各行各业,比如从武的将士,比如发明了新绣法的绣娘,比如发明新配方并且被广泛使用效果很好的医者,都可以上榜。”
“明白,就像种田的,发现并普及一种水稻产量更高,也可以登榜,云妹妹,这个榜是不是最重要的榜?”
万朝云点头,“很重要,你理解何为荣耀榜了,我再跟你说天梯榜,比如一个将军,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士兵成为将军,再比如,一个寒门子弟,靠着自己的努力,官运亨通,也可以上榜。”
“明白,天梯榜就是看一个人爬得多高,那高门子弟能入榜吗?”宋是真问。
万朝云闻言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不管是谁,只要靠自己的努力,都可以登榜。”
“至于美人榜,字面意思,就是谁长得好看,谁就能入榜。”
宋是真笑了笑,“云妹妹,你看我能入榜吗?”
“能,榜一。”万朝云无比认真的点头,“至于公子榜,则是那些美名在外,还未走上仕途,有前途的公子,均可入榜。”
“高手榜是不是我们武林中人的?”宋是真颇为期待的问。
“嗯。”万朝云点头,“你们也可以想个好听的名字,专门排武力值的,不管是江湖,还是朝堂,都可以入榜,只拼武力。”
“这么说来,还缺个文士榜。”
“这个可以有,这些你回去召集庄里的堂主们商议,我便不参与了,这件事要尽快,如今天下大乱,乱世出英雄,是我们趁乱牟利的好时候,等太平到来,想要立起来便没那么容易了,一定要抓住机会。”
“明白,不瞒你说,我现在就立刻想办了,给天下英豪排名,想想就激动。”她一副蠢蠢欲试的样子。
之前万朝云也有些激动,如今,他已故去,上不了榜了,便也没什么可激动的了。
“是真姐,你一定要派得力的人保护我爹我娘。”万朝云握着她的手,郑重嘱托,“如今,是我们最难的时候,你管着山庄我放心,祖父年纪大了,还要管商行,我实在担心,若我爹娘再出什么事,怕是谁也承受不住。”
“你放心,我会派明堂主亲自保护。”宋是真保证,“你也要保护好自己,你是我们的主心骨。”
“我知道,活着那么好,我舍不得。”她说罢不由得摸了摸肚子,露出温柔的笑容。
两人刚说罢,温氏和万澈过来了,两人是随蔷薇一道来了,刚进门不等宋是真见礼,温氏便急问:“女儿,你不去铜州了?”
“不去了,爹和娘代我去吧,去了也只能以他学生的身份示人,不如不去,爹娘帮我跑一趟,照看照看老夫人。”
老夫人年纪大了,临了还失去亲儿子,搁谁身上都受不了。
“你放心,我和你爹会把老夫人照顾好的。”温氏心中欢喜,女儿不去是她所希望的,她怕女儿去了,见不到陈谦,又好伤怀。
“对了,你肚子里的这个,要不要告诉老夫人?她是个睿智的,知晓了也不会强要孩子去。”温氏道,这一路相处下来,温氏对陈老夫人已很是尊敬。
万朝云想了半晌,没决出个决断来,其实陈谦都不知道,其他人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重要了。
还是万澈帮她做了决定,“这孩子再怎么也是姓陈,虽然将来不知会姓什么,或者干脆姓万也好,就当咱们万家的孩子,爹觉得,还是应该告诉老夫人让她知晓,也让她知晓她儿子的遗言。”
“好。”万朝云点头。
得她同意,温氏便道:“这事,不着急,老夫人刚醒来,还难过着,等她情绪好些,娘再告诉她,反正说了她也见不着。”
“听娘的。”万朝云点头。
这事决定下来,蔷薇便进来禀报了,“姑娘,马车已套好。”
“老夫人身子骨不知能不能再启程,你再去请个大夫随行,银子多给些。”温氏道,她很担心老夫人熬不住,若在她这里出什么事,便不美了。
蔷薇闻言又下去办了。
请大夫也不知一时半会能请到的,大夫这种技能的人本便缺少,一般大夫不愿意答应随行,毕竟离了本地求医的人便不知去找谁了。
“素怀的师父不知何时才到。”宋是真嘀咕。
“我听素怀说,她师父年纪快五十了,这般年纪的老医者,自是慢悠悠的走,咱们还是别盼了。”温氏说罢拍拍女儿的手背,温柔叮嘱,“爹和娘去铜州,这一去,也得数月才能回,你自己要好好照顾自己,我虽没去过天慕山,但听说那里风景优美,正合适你养胎。”
万朝云点头,一副乖巧模样,她不并不打算告诉父母自己要回京。
宋是真此刻拼了命的忍,她怕自己忍不住告诉温氏实情,便别过了头。
“爹,娘,天色不早,你们先去休息吧,免得启程的时候没精神,此去铜州可不像咱们去天慕山了,得赶路。”万朝云道,她怕温氏和万澈再呆下去,宋是真要忍不住。
温氏听罢深以为然,她点点头,“也是,娘这些年在京城养尊处优的,感觉整个人都废了,哪像在万家村的时候,上坡都不喘气,哎。”
万澈闻言立刻接话,“夫人日后多锻炼,让是真侄女教你练剑,保证你不光上坡不喘气,飞都不是事。”
“真的?能飞?”温氏想缓解女儿沉闷的心情,便好奇的问。
宋是真尴尬,“婶婶,想要练到这地步,得幼年时便练,练个十几二十年,差不多就能成。”
“那我还能练吗?”
“能强身健体,活到一百三。”
“那我岂不成王八了?”温氏蹙眉,表示不乐意,“还累,划不来,算了算了,不练了。”
宋是真扶额,心想,这两还真是母女……
“姑娘,老夫人想见您。”门外余善的声音传来。
万朝云闻言轻叹一声,起身便嘱咐温氏和万澈,“爹,娘,赶紧去休息吧。”
“好,你去吧。”温氏点头。
万朝云从帐篷里出来,雨已经停了,地上满是水泽,好在有丫鬟砍来杂草铺在地上,踩上去,也不知很难走。
不多会来到老夫人的帐篷,里头丫鬟婆子均已退下,只有狄氏和陈东姝在老夫人病床前。
见她进来,陈老夫人苍白的脸有了些血色,还挤出几丝真诚的笑容,“乖孩子,过来。”
万朝云走过去,来到病床前恭敬行礼,“母亲。”
老夫人一愣,眼泪便夺眶而出了,“好孩子,乖孩子,我们陈家没福气,我那不争气的儿子没福气,辜负了你。”
“母亲别说这些话,能唤您一声母亲,是朝云的福气。”万朝云也哽咽的道,之前她遵温氏的要求,没过三书六礼前不许以陈家儿媳自居,见到陈老夫人要喊老夫人,不准喊母亲。
可,若不喊几声,她会终身遗憾。
“好孩子,只恨我把他生早了。”老夫人死死拉着万朝云的手,美丽而聪慧的女子,怎么看怎么满意。
万朝云闻言,再没忍住,眼泪便下来了,“不怪母亲,能遇到他,已是老天眷顾。”
“这么年轻。”老夫人感叹,他深处苍老的手为万朝云拭去眼泪,“我真舍不得你。”
“可是,我那儿子不争气,孩子,以后,这声母亲便莫要再叫了,你值得更好的未来。”老夫人说罢心中无限悲苦,替儿子可惜,替自己可惜,也替儿子难过。
多好的女孩啊,娶回家,一辈子都将过得舒心。
可偏偏没那福气。
“不是老身我不喜欢你,孩子,我是太喜欢你了,可我不耽误你,你还年轻,以后还要几十年好过,日子长啊。”她说到这里已哽咽得说不下去,“将来,不管你际遇如何,你都是我们陈家最重要的人。”
“母亲。”万朝云又唤了声,“让我给您磕个头。”
“好,好,好。”陈老夫人连说了三个好字,
万朝云退几步,恭恭敬敬的在床前跪下,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倒了杯茶递过去,“母亲,请喝茶。”
“好。”老夫人由狄氏扶起来,接过茶,一饮而尽,“孩子,快起来。”
陈东姝亲自扶起万朝云,此刻她已哭成累人,她知道外祖母家与万家闹了些不愉快,但她一点儿也不讨厌万朝云,反而很喜欢。
不但喜欢,还总想以万朝云为榜样,时刻想着做她这样耀眼的女子。
虽然,她有些怕万朝云,觉得她很有威严。
万朝云被扶起来,又跪下,再磕了三个响头,“母亲,将来再见,您便只是恩师的母亲了,儿媳在这里拜别母亲,万望母亲保重身体。“
“好在,还能做你老师的母亲,便也足够了,好孩子,快起来,你这一跪,我受不起,是我陈家对不起你。”
368 神医
回到长喜院时,万朝衍和温继佑都还在衙门没有回来,留府的下人要过来请安,她也免了,只让蔷薇去安排以后的吃食,揽茝负责安排府里的安全防护。
马车一路疾奔,她已是很疲惫,到府后沐浴歇息,一觉睡到翌日天色大亮。
温继佑和万朝衍、万朝昇三人都吓坏了,虽问过柳眉,大部队没出什么事,却也还是不放心,非得等万朝云醒来,亲自问过才相信真的无事。
今日万朝昇也在,他是二房的人,又孝顺,万朝云怕祝氏一问,他就什么都说了,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的原则,让柳眉摆了屏风隔着,只说话不见面。
这情形,万朝衍和温继佑还是头回见,吓得脸色都白了,“云姐儿,怎么回事?你染天花了?”
万朝云一愣,没有解释,只道:“二舅舅,二哥,四哥,你们放心,我娘和我爹护送陈老夫人去铜州,伯外祖母和我祖父还有二伯二伯母他们都去了天慕山,天花目前只在京城周围有,再远便没有了,他们很安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他们?你这……哎。”温继佑叹气,“我给宫里递帖子,给你找个太医来看看,素怀也真是,怎么能放你自己回来呢?”
“舅舅,你别急,我没事,不用找太医,素怀奉我的命令去治那些天花病人了,相信不用多久,她就能找到好方法医治和预防天花。”
“你的话舅舅是信的。”温继佑摸着下巴沉思,许久后才接着道:“你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方法?只是还没试,不知效果如何。”
“是,素怀已经去试了,还请舅舅代我向朝廷给素怀要个一官半职,她虽是女子,却医术超群,完全可以胜任太医之职。”
“这简单。”温继佑满口答应,“太医院也设有女医署,你当真无事?”
“舅舅放心,我无事。”万朝云无奈。
“二舅舅,六妹妹也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她说没事肯定便没事,你放心。”万朝衍插话道。
“行吧,你要有事立刻派人告诉我,我找皇上要太医。”他补充道。
说着话,门房来报,“二爷,王大人找,到门口了,说是您昨日与他相约过的。”
公事上门,温继佑不得不离开,走前不放心的叮嘱,“记得别随便出门。”
“二舅舅去吧,我无事。”万朝云再次保证,他才离开了长喜院。
温继佑走后,万朝衍转头看向万朝昇,“二哥,我今日衙门里没什么事,六妹妹便由我来照顾,你先去衙门吧,如今多事之秋,万不可懈怠。”
“好,那六妹妹,你照顾好自己,二哥先去衙门,有什么事派人到工部叫我一声便好。”
“二哥放心去吧。”万朝云道,她微愣,没想到二哥去了工部。
父亲在礼部,清贵体面,四哥在户部,管着朝廷钱袋,舅舅在吏部,管理朝廷官员选拔,如今二哥在工部,六部里四部有自己的人,再过几年,他们若不犯事,想必还能升一升品阶,想必那时温万两家就是真站起来了。
万朝昇走后,万朝衍问:“六妹妹,大人走的时候,我就在身边,隔着一道门他入京还是我亲自接待的,你若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再次提起她,万朝云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那般歇斯底里了,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四哥,你跟我说说,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话,我想听。”
万朝衍坐下来,从那天下属来报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离开,“六妹妹,他走的时候,燕阁老,陈阁老都去了,还有很多朝廷重臣,甚至连陛下都在,走的时候也没有痛苦,逗也没有发出来,完完整整的走的。”
“我听伺候的人说,他原本是要给你写些什么的,却不知为何不写了。”
万朝云听到这里,已泣不成声,“他怕我留着他给我写的信,他怕我舍不得,怕我想不开一直守到老。”
“六妹妹,你别难过,大人虽然走了,但他永远在我们心中,你还有五叔五婶,还有四哥,我们永远都在。”
万朝云拭去眼泪,从屏风后走出来,来到万朝衍身边,哽咽道:“四哥,你要帮我。”
“四哥自然是帮你的,不管你让四哥帮什么,四哥都帮,别哭。”万朝衍伸手为她拭去再次流出来的眼泪,“四哥在呢,咱们不哭。”
“四哥,有人要毁他生后名,四哥,你要帮我。”万朝云像个受尽欺负的小孩,在兄长面前,哭得委屈。
“好,四哥帮你。”
万朝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四哥,你想法办法,去找一个好拿捏的人来与我成亲,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万朝衍闻言一惊,再看她的肚子,便发觉不对劲了,虽穿着宽大的纱裙,却也还是看出显怀了,“你……这如何使得,不行,你不能随便嫁。”
“我想过了,我跟她没有过三书六礼,我也还没有进陈家宗祠,这个孩子冠以他姓,怕是会引来许多非议,说我没关系,但我不能让那些人以此非议他,他应该功德传世,应该流芳青史,不应该被我连累,四哥,你方才答应帮我的。”万朝云拉过他的袖子,泪眼婆娑的哀求。
万朝衍头一次见到这样无助难过的六妹妹,以前是她都是自信灿烂的,这样的妹妹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但,他的妹妹怎么能随便嫁?
“六妹妹,如果你当我是你哥,这孩子生下来,就记在我名下,对外就说是我的孩子。”
“你娶谁?”万朝云问。
万朝衍被问住了,他愣了半响,“六妹妹,可以让燕浩和宋姑娘赶紧成亲,然后把孩子记在燕家,燕家高门大户,燕浩又是嫡出,出身不比生在陈府低,你与宋姑娘关系莫逆亲如姐妹,我们便对外声称你喜欢这孩子,视如己出,养在身边,除了名分,其他的都由你说了算。”
虽然这是个好办法,但万朝云不想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娘,名分而已也不愿。
“四哥,我不愿,你还是赶紧给我找个夫婿吧。”万朝云坚持自己的想法。
万朝衍了解她,一旦决定的事,便很难再改变,但他还想争取一下,“六妹妹,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四哥,你去找吧。”万朝云道。
“六妹妹,四哥会帮你找,你若改变主意,派人通知一声就行。”万朝衍心疼得想抱抱自己这可怜的妹妹。
小村落,金乌西沉,橙色的阳光云缝里漏下来,撒在篱笆墙院内素怀的脸上,她躺在楠竹编的藤椅上,闭着眼眸,安静享受即将落入地平面的阳光。
鱼渊自从遇到素怀,便每日都能吃吃饱了,吃饱后的他,身体飞速康复,已经能如正常人般行走做事了。
外头密切关注的村民都纷纷称素怀医术好,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附近村落的人都知道有个神医叫素怀,是落叶山庄的大夫,能治好天花!
而素怀自己,也染了天花,不过她没出门,倒也无人知晓。
鱼渊搬来把椅子坐在素怀旁边,低头观察她的状况,又把了脉,“奇怪,你的程度要轻很多。”
看来,这个法子管用,我家东家说,这痘要熟痘最好,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今天你这么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鱼渊何等聪明,闻言立刻便猜到了,“你是说,我传给你,你病得轻,你传给别人,别的更轻?可是也不对呀,我就是被别人传染的,我怎么那么重?差点死掉。”
“会不会是这样,我遇到你时,你快好了,我取你身上的脓汁让自己感染,而不是与你接触被感染,所以程度轻些?”
“难道区别在于,已经病愈和脓汁?”
“试试就知道了。”素怀笑道。
“有道理,等你好了,我从你身上取脓汁,看看下一个的程度会不会更轻,若更轻,则说明有效,按照这种思路,若成功,天花便不再可怕了。”
“还是可怕的,我们只知道如何防御,却不知如何治疗,你的笔记也看了,并不能治好全部人,没有经过防御的人,一旦犯病,还是会死,痊愈的可能还是很少。”
“但起码,我们知道该怎么防御了,天花这种病,一旦发过,便终身不再发。”
两个医术超群的人,就如何防御、治疗天花讨论开了。
二十天后,素怀痊愈,她程度轻,不像鱼渊彻底成了个麻子,她只轻微的有些麻斑,并不影响形象。
素怀痊愈后,经过同意,山庄一名护卫同意做实验,十七天后,这人痊愈。
这些天后,出了个能治天花的神医的传言已经传到重灾区,钟兰鹤激动得热泪盈眶,老泪纵横的让楚沐阳亲自去请神医。
而此时,温继佑给素怀要的女医认命已发下,只是她人不在,无法认领。
京城,万朝衍在给自己六妹妹物色夫婿的消息,瞧瞧在京城流传,此前林见深才亲自压了关于万朝云与陈谦传言,这才多久便开始物色夫婿,说没点什么猫腻,都没人信。
是以,悄悄流传,成了公开的秘密。
自然,林见深也知道了,他想起万朝云那日在茶楼与他说的话,有了。
“小李子,立刻传令下去,那些闲话,不许再传!”
“是。”小李子躬身下去亲自办,他一直知道,林见深最重视的便是万朝云的事,不敢大意。
消息还没再次压下去之前,吴王府也知道了,林萧激动得跪在父母面前,央求父母去万府提亲。
吴王都是听吴王妃的,自然便也是吴王妃做主,吴王妃虽然喜欢万朝云,但她也知道,这次匆匆选婿肯定是有猫腻,“儿啊,不是母妃不疼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这事透着蹊跷,你又何必呢?”
“母妃,儿子不管有什么蹊跷,儿子都要娶她,还请母妃成全。”林萧砰砰磕头,“还请母妃成全。”
“不是母妃不想成全你,而是……”吴王妃无奈,“而是宫里不同意你娶她,儿子,咱们是斗不过宫里的。”
“母妃,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吗?儿子做不到。”林萧面色痛苦,早已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那娘去探探宫里新皇的意思,先帝不同意,可能新帝跟先帝不太一样。”吴王妃想,还是要为儿子努把力。
然而,她入宫后,还未向已晋升为太后的周贤妃提,周太后便先诉上苦了,“陛下方才过来,说虽然皇上还在寿皇殿,他的婚事不能与寻常人家比,国不可无后,想立后。”
“皇上想立后,是好事,娘娘该高兴才是。”吴王妃道。
“哀家也是如此想的,天地君亲师,立后也是国本之一,可立谁不好,他偏偏要立万探花的女儿,你说说,你说说,外边那些传言,当哀家是聋子吗?”
吴王妃闻言,脸色一变,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一直不是先帝不让他儿子娶万朝云,是新帝自己要娶!
“娘娘,万姑娘可比陛下年长几岁。”
“哀家也是这样说,可皇帝说年长些稳重,他幼年继位,正应该娶个年长的皇后来督促他,而那万朝云正好是陈谦的学生,饱读诗书,最合适母仪天下,你说说,她万朝云跟陈谦只是师生关系吗?”
看周太后气得够呛,吴王妃也是聪明,几个呼吸间已调整好心态,“娘娘,这陛下说是师生关系,谁人敢说不是?”
周太后闻言一窒,便深深看了眼她。
两个女人对视良久,都没有说话,还是宫女来报:“太后娘娘,陛下身边的小李子来了。”
“不见,哀家头疼。”周太后立刻便道。
然而,小李子已来到门外,并扬声道:“太后娘娘,陛下让奴婢告诉娘娘一声,他已着手让礼部拟定吉日了,还请娘娘莫要再说万姑娘的那些闲话,万姑娘冰清玉洁,与陛下又是同门之谊,陛下最清楚他与陈大人是什么关系。”
周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大声道了句:“滚!”
“奴婢告退。”小李子说罢转身便走了。
这一世,林见深很小的时候便在宫里经营,不像上一世了,刚登基时还要受太后和太皇太后辖制一段时间,而今,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已无力与他抗衡,年纪虽小,却独揽朝纲,并不像别的幼主,需要太后垂帘听政。
只是,万朝云并不知宫里发生的事,她正在安静的默写记忆里的东西,然后等待万朝衍的消息。
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万朝衍比谁都着急,正急得如没头的苍蝇般时,林见深把他叫去,二话不说,丢下圣旨,让他亲自带回去给万朝云。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万朝云写到这里,抬头万朝衍便过来了。
669
头疼了,吃了药,一天没好。明天再替换。二点左右吧。下午。我睡了。整个人不行了
回到长喜院时,万朝衍和温继佑都还在衙门没有回来,留府的下人要过来请安,她也免了,只让蔷薇去安排以后的吃食,揽茝负责安排府里的安全防护。
马车一路疾奔,她已是很疲惫,到府后沐浴歇息,一觉睡到翌日天色大亮。
温继佑和万朝衍、万朝昇三人都吓坏了,虽问过柳眉,大部队没出什么事,却也还是不放心,非得等万朝云醒来,亲自问过才相信真的无事。
今日万朝昇也在,他是二房的人,又孝顺,万朝云怕祝氏一问,他就什么都说了,便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的原则,让柳眉摆了屏风隔着,只说话不见面。
这情形,万朝衍和温继佑还是头回见,吓得脸色都白了,“云姐儿,怎么回事?你染天花了?”
万朝云一愣,没有解释,只道:“二舅舅,二哥,四哥,你们放心,我娘和我爹护送陈老夫人去铜州,伯外祖母和我祖父还有二伯二伯母他们都去了天慕山,天花目前只在京城周围有,再远便没有了,他们很安全。”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他们?你这……哎。”温继佑叹气,“我给宫里递帖子,给你找个太医来看看,素怀也真是,怎么能放你自己回来呢?”
“舅舅,你别急,我没事,不用找太医,素怀奉我的命令去治那些天花病人了,相信不用多久,她就能找到好方法医治和预防天花。”
“你的话舅舅是信的。”温继佑摸着下巴沉思,许久后才接着道:“你们是不是找到了什么方法?只是还没试,不知效果如何。”
“是,素怀已经去试了,还请舅舅代我向朝廷给素怀要个一官半职,她虽是女子,却医术超群,完全可以胜任太医之职。”
“这简单。”温继佑满口答应,“太医院也设有女医署,你当真无事?”
“舅舅放心,我无事。”万朝云无奈。
“二舅舅,六妹妹也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她说没事肯定便没事,你放心。”万朝衍插话道。
“行吧,你要有事立刻派人告诉我,我找皇上要太医。”他补充道。
说着话,门房来报,“二爷,王大人找,到门口了,说是您昨日与他相约过的。”
公事上门,温继佑不得不离开,走前不放心的叮嘱,“记得别随便出门。”
“二舅舅去吧,我无事。”万朝云再次保证,他才离开了长喜院。
温继佑走后,万朝衍转头看向万朝昇,“二哥,我今日衙门里没什么事,六妹妹便由我来照顾,你先去衙门吧,如今多事之秋,万不可懈怠。”
“好,那六妹妹,你照顾好自己,二哥先去衙门,有什么事派人到工部叫我一声便好。”
“二哥放心去吧。”万朝云道,她微愣,没想到二哥去了工部。
父亲在礼部,清贵体面,四哥在户部,管着朝廷钱袋,舅舅在吏部,管理朝廷官员选拔,如今二哥在工部,六部里四部有自己的人,再过几年,他们若不犯事,想必还能升一升品阶,想必那时温万两家就是真站起来了。
万朝昇走后,万朝衍问:“六妹妹,大人走的时候,我就在身边,隔着一道门他入京还是我亲自接待的,你若有什么要问的,便问吧。”
再次提起她,万朝云已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那般歇斯底里了,但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落下来,“四哥,你跟我说说,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话,我想听。”
万朝衍坐下来,从那天下属来报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他离开,“六妹妹,他走的时候,燕阁老,陈阁老都去了,还有很多朝廷重臣,甚至连陛下都在,走的时候也没有痛苦,逗也没有发出来,完完整整的走的。”
“我听伺候的人说,他原本是要给你写些什么的,却不知为何不写了。”
万朝云听到这里,已泣不成声,“他怕我留着他给我写的信,他怕我舍不得,怕我想不开一直守到老。”
“六妹妹,你别难过,大人虽然走了,但他永远在我们心中,你还有五叔五婶,还有四哥,我们永远都在。”
万朝云拭去眼泪,从屏风后走出来,来到万朝衍身边,哽咽道:“四哥,你要帮我。”
“四哥自然是帮你的,不管你让四哥帮什么,四哥都帮,别哭。”万朝衍伸手为她拭去再次流出来的眼泪,“四哥在呢,咱们不哭。”
“四哥,有人要毁他生后名,四哥,你要帮我。”万朝云像个受尽欺负的小孩,在兄长面前,哭得委屈。
“好,四哥帮你。”
万朝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四哥,你想法办法,去找一个好拿捏的人来与我成亲,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万朝衍闻言一惊,再看她的肚子,便发觉不对劲了,虽穿着宽大的纱裙,却也还是看出显怀了,“你……这如何使得,不行,你不能随便嫁。”
“我想过了,我跟她没有过三书六礼,我也还没有进陈家宗祠,这个孩子冠以他姓,怕是会引来许多非议,说我没关系,但我不能让那些人以此非议他,他应该功德传世,应该流芳青史,不应该被我连累,四哥,你方才答应帮我的。”万朝云拉过他的袖子,泪眼婆娑的哀求。
万朝衍头一次见到这样无助难过的六妹妹,以前是她都是自信灿烂的,这样的妹妹又怎么忍心拒绝呢?
但,他的妹妹怎么能随便嫁?
“六妹妹,如果你当我是你哥,这孩子生下来,就记在我名下,对外就说是我的孩子。”
“你娶谁?”万朝云问。
万朝衍被问住了,他愣了半响,“六妹妹,可以让燕浩和宋姑娘赶紧成亲,然后把孩子记在燕家,燕家高门大户,燕浩又是嫡出,出身不比生在陈府低,你与宋姑娘关系莫逆亲如姐妹,我们便对外声称你喜欢这孩子,视如己出,养在身边,除了名分,其他的都由你说了算。”
虽然这是个好办法,但万朝云不想自己的孩子叫别人娘,名分而已也不愿。
“四哥,我不愿,你还是赶紧给我找个夫婿吧。”万朝云坚持自己的想法。
万朝衍了解她,一旦决定的事,便很难再改变,但他还想争取一下,“六妹妹,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四哥,你去找吧。”万朝云道。
“六妹妹,四哥会帮你找,你若改变主意,派人通知一声就行。”万朝衍心疼得想抱抱自己这可怜的妹妹。
小村落,金乌西沉,橙色的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撒在篱笆墙院内素怀的脸上,她躺在楠竹编的藤椅上,闭着眼眸,安静享受即将落入地平面的阳光。
鱼渊自从遇到素怀,便每日都能吃饱了,吃饱后的他,身体飞速康复,已经能如正常人般行走做事。
外头密切关注的村民都纷纷称素怀医术好,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附近村落的人都知道有个神医叫素怀,是落叶山庄的大夫,能治好天花!
而素怀自己,也染了天花,不过她没出门,倒也无人知晓。
鱼渊搬来把椅子坐在素怀旁边,低头观察她的状况,又把了脉,“奇怪,你的程度要轻很多。”
“看来,这个法子管用,我家东家说,这痘要熟痘最好,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今天你这么说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鱼渊何等聪明,闻言立刻便猜到了,“你是说,我传给你,你病得轻,你传给别人,别的更轻?可是也不对呀,我就是被别人传染的,我怎么那么重?差点死掉。”
“会不会是这样,我遇到你时,你快好了,我取你身上的脓汁让自己感染,而不是与你接触被感染,所以程度轻些?”
“难道区别在于,已经病愈和脓汁?”
“试试就知道了。”素怀笑道。
“有道理,等你好了,我从你身上取脓汁,看看下一个的程度会不会更轻,若更轻,则说明有效,按照这种思路,若成功,天花便不再可怕了。”
“还是可怕的,我们只知道如何防御,却不知如何治疗,你的笔记也看了,并不能治好全部人,没有经过防御的人,一旦犯病,还是会死,痊愈的可能还是很少。”
“但起码,我们知道该怎么防御了,天花这种病,一旦发过,便终身不再发,且程度轻,治起来容易,不会那么轻易死掉。”
两个医术超群的人,就如何防御、治疗天花讨论开了。
二十天后,素怀痊愈,她程度轻,不像鱼渊彻底成了个麻子,她只轻微的有些麻斑,并不影响形象。
素怀痊愈后,经过同意,山庄一名护卫同意做实验,十七天后,这人痊愈。
这些天后,出了个能治天花的神医的传言已经传到重灾区,钟兰鹤激动得热泪盈眶,老泪纵横的让楚沐阳亲自去请神医。
而此时,温继佑给素怀要的女医认命已发下,只是她人不在,无法认领。
京城,万朝衍在给自己六妹妹物色夫婿的消息,悄悄在京城流传,此前林见深才亲自压了关于万朝云与陈谦传言,这才多久便开始物色夫婿,说没点什么猫腻,都没人信。
是以,悄悄流传,成了公开的秘密。
自然,林见深也知道了,他想起万朝云那日在茶楼与他说的话,有了。
“小李子,立刻传令下去,那些闲话,不许再传!”
“是。”小李子躬身下去亲自办,他一直知道,林见深最重视的便是万朝云的事,不敢大意。
消息还没再次压下去之前,吴王府也知道了,林萧激动得跪在父母面前,央求父母去万府提亲。
吴王都是听吴王妃的,自然便也是吴王妃做主,吴王妃虽然喜欢万朝云,但她也知道,这次匆匆选婿肯定是有猫腻,“儿啊,不是母妃不疼你,实在是太匆忙了,这事透着蹊跷,你又何必呢?”
“母妃,儿子不管有什么蹊跷,儿子都要娶她,还请母妃成全。”林萧砰砰磕头,“还请母妃成全。”
“不是母妃不想成全你,而是……”吴王妃无奈,“而是宫里不同意你娶她,儿子,咱们是斗不过宫里的。”
“母妃,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别人吗?儿子做不到。”林萧面色痛苦,早已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
“那娘去探探宫里新皇的意思,先帝不同意,可能新帝跟先帝不太一样。”吴王妃想,还是要为儿子努把力。
然而,她入宫后,还未向已晋升为太后的周贤妃提,周太后便先诉上苦了,“陛下方才过来,说虽然先皇还在寿皇殿,但他的婚事不能与寻常人家比,国不可无后,想立后。”
“皇上想立后,是好事,娘娘该高兴才是。”吴王妃道。
“哀家也是如此想的,天地君亲师,立后也是国本之一,可立谁不好,他偏偏要立万探花的女儿,你说说,你说说,外边那些传言,当哀家是聋子吗?”
吴王妃闻言,脸色一变,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一直不是先帝不让他儿子娶万朝云,是新帝自己要娶!
“娘娘,万姑娘可比陛下年长几岁。”
“哀家也是这样说,可皇帝说年长些稳重,他幼年继位,正应该娶个年长的皇后来督促他,而那万朝云正好是陈谦的学生,饱读诗书,最合适母仪天下,你说说,她万朝云跟陈谦只是师生关系吗?”
看周太后气得够呛,吴王妃也是聪明,几个呼吸间已调整好心态,“娘娘,这陛下说是师生关系,谁人敢说不是?”
周太后闻言一窒,便深深看了眼她。
两个女人对视良久,都没有说话,还是宫女来报:“太后娘娘,陛下身边的小李子来了。”
“不见,哀家头疼。”周太后立刻便道。
然而,小李子已来到门外,并扬声道:“太后娘娘,陛下让奴婢告诉娘娘一声,他已着手让礼部拟定吉日了,还请娘娘莫要再说万姑娘的那些闲话,万姑娘冰清玉洁,与陛下又是同门之谊,陛下最清楚他与陈大人是什么关系。”
周太后气得脸色铁青,大声道了句:“滚!”
“奴婢告退。”小李子说罢转身便走了。
这一世,林见深很小的时候便在宫里经营,不像上一世了,刚登基时还要受太后和太皇太后辖制一段时间,而今,太皇太后和太后都已无力与他抗衡,年纪虽小,却独揽朝纲,并不像别的幼主,需要太后垂帘听政。
只是,万朝云并不知宫里发生的事,她正在安静的默写记忆里的东西,然后等待万朝衍的消息。
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万朝衍比谁都着急,正急得如没头的苍蝇般时,林见深把他叫去,二话不说,丢下圣旨,让他亲自带回去给万朝云。
“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万朝云写到这里,抬头万朝衍便过来了。
270 终章一
林见深这一世的年号不叫成德,叫顺天。
顺天二年,预防天花已从人痘改成牛痘,在那一场战役中染病的人,活了三分之一,死去的人朝廷也用土地补偿了他们的家人,也算是尽了责任。
天花病魔笼罩的京城,拨云见月,渐渐恢复往日热闹,新朝新政随之颁布,新政在陈谦变法上加以完善,是继承和发扬的关系,经过战乱,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地方上的地头蛇,也都老实了很多,没有像当初那样粗着脖子反对革新。
林见深将大批在叛乱和犯过错的人发配到盛州,让他们给朝廷种地,不过一年而已,就有了很大成效,产量远高江南等地,且除了少量留用外,全部上交朝廷。
又派人远赴阿塔娜,用粮食和预防天花技术换来了世上最先进的冶铁技术,打量制造兵器,操练军队,囤积粮食,以对付离国。
顺天二年,万朝云在万府诞下女儿,同年四月,大兴帝国举行了盛大的封后大典,六月,离国大军来犯,恭王奉命率军迎敌。
在她出京前,太皇太后把万朝云和周太后叫到她宫里,商议恭王婚事。
原本,这件事由太皇太后操办,可这些年以来,她都没找到合适的人,如今她在太皇太后的位置上,远离朝政,也不管后宫,整日里逗猫遛狗,闲得发霉,是以很上心。
万朝云与林见深成亲两月,其实并未圆房,万朝云不着急,她甚至都不打算当个长久的皇后,只要女儿名分定了,她就可以撒手。
当年,她护林见深,帮助他们父子,他护她一回并不过分,他是男子,在这个时代,可以三妻四妾,将来还可以娶很多女人,她不觉得亏欠。
“皇后,你看看,这些都是适龄的男子,你与恭王素来亲厚,你掌掌眼。”太皇太后递过来几张丹青。
万朝云恭敬点头,“是。”
她慢慢翻看这些画像,画的旁侧有画中人的家势信息,十三四张画,大部分都是鳏夫,要么是和离的,要么是妻子早逝,就算不是鳏夫,也是没什么功名,在家蹉跎啃老之辈。
“太皇太后看重哪个了?”万朝云看完问。
“恭王是武将,哀家想着,给她选个读书人,也好中和一些,别两口子整日在家动刀动枪的。”太皇太后道。
万朝云闻言轻笑,她清楚太皇太后为何这般安排,恭王在军中很有威望,若他的夫君是个将军,朝廷未免不稳,是以必得给她找个弱些的。
而,读书人,大多十几岁便已跟门当户对的姑娘成了亲,没成亲的在少数,是以她不需动什么脑子,便能给恭王随便找个拿不出手的,也正合她心意。
“可这些人,怕是配不上王爷,军中年轻将军未成亲的多些,其实娘娘多虑了,王爷忠心耿耿,将来成亲了,也不会有丝毫变化,她终究是姓林,女人看顾娘家是本性。”
太皇太后闻言冷笑一声,“皇后说得在理,可她这般大年纪,哀家去哪里给她找个适龄公子?好些的公子,人家儿子都能议亲了!”
这也是实情,恭王耽搁太久,好的都被挑走了,剩下的歪瓜裂枣,想必她也看不上。
周太后对万朝云很有意见,非常不喜,闻言道:“母后,也不难,皇后家里的四哥,不是没成亲吗?听说万大人前些日子还给皇上献计献策,皇上都采纳了,可见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此人中翘楚,配王爷,配得。”
太皇太后对万朝云跟周太后的态度不同,她还是颇为喜欢万朝云的,尤其是她还想万朝云跟林见深多多看顾她娘家,毕竟她娘家也没什么人才,若无人看顾,怕是要销声匿迹了。
“这……如何使得?万大人是皇上仰仗的贤臣,做了驸马,岂不是不能参政了?”
“母后。”周太后一心想恶心万朝云,便铆足了劲编借口,“王爷又不是公主,她的夫婿该叫王夫,虽然自古也特例,但女人都能带兵打仗,都能做王爷了,也不怕开创这个先河,你说呢,皇后。”
万朝云轻笑,“太后言之有理,但我还是要问过四哥,毕竟是我四哥自己的人生大事。”
“你是皇后,一道旨意便下去了,还用问?”皇后表示不满。
“太皇太后,请让臣妾问过兄长,若兄长同意,臣妾便赐婚,若兄长不愿,臣妾与您再选良才。”万朝云不理周太后,只恭敬的与太皇太后说话。
“好,难为你了。”太皇太后很不好意思的道,“你去吧。”
万朝云点头恭敬退下,而周太后留了下来。
“你做什么跟她这般为难?”太皇太后脸色一冷,便责了周太后几句,“她哥哥和舅舅都是皇上仰仗的贤臣,你为难她时,想想人家哥哥和舅舅知道了还乐不乐意给你儿子卖命。”
“母后,臣妾是皇帝的母亲,难不成还怕她?”周太后不服气。
“你可知晓当年先帝为何不立你为后?因为你眼界不够,心胸狭窄,只要她是个贤后,有些谣言怎么了?你没看见你儿子就娶了她一个?你多次要选妃,皇帝同意了吗?你再看看,你娘家兄弟侄子,哪个有皇后家的人受重用?”
“皇帝他,有了媳妇忘了娘。”周太后闻言哭起来,“臣妾的命,怎么那么苦。”
“行了行了,别哭啦!”太皇太后不悦的道,“你别说皇帝偏心,你自己比较一下,人家舅舅和哥哥是什么才能,你娘家兄弟是什么货色,人家在家苦读钻研国策,你娘家兄弟在家玩女人,怪不得皇帝不委以重任。”
周太后被太皇太后一顿说,眼泪也不敢流了,回去便找来娘家兄弟狠骂了一顿,骂他们不长脑子,争不过皇后娘家人。
万朝云不知周太后要跟她比,她只让柳眉给万朝衍传信,让他得空进宫一趟。
如今万朝衍是大忙人,每天想着怎么给朝廷搞钱,又跟其他部扯皮,得了个铁公鸡的外号。
宫里的桂花开了,香气扑鼻,可万朝云闻着头晕,想叫人砍了,又想着住不久,便没动,只忍着。
也不知林见深从哪里得来消息,派人一股脑全砍了,她愕然很久。
“六妹妹,你找我何事?”万朝衍忙得脚不沾地,好不容易来一趟,还看万朝云在那里发呆,便急了。
万朝云回过神来,笑了笑,“四哥,听说你得了个外号?”
“自从我做了户部侍郎,才知道户部的艰难,各部每天都找我要银子,偏偏尚书大人说了,让我全权处理,可把我愁坏了,六妹妹,好妹妹,你还有什么赚钱的点子,快告诉哥哥,哥哥挣些银子,把名声搬回来。”
万朝云闻言不厚道的哈哈大笑,“四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好妹妹,你就别取笑哥哥了。”万朝衍无奈,却不忍生气,只挠挠头,表示自己的窘迫。
开怀后,万朝云正色问:“四哥,我这里倒真有个法子能让你挣些银子。”
“什么法子。”万朝衍立刻精神了,迫切问。
“还记得你当年出海得来的那个盒子吗?透明的,像琉璃又不是琉璃。”
“记得。”万朝衍点头。
“我在一本游记上看到过,这种东西叫玻璃,是石英砂高温火烧熔化后,制作成的,具体我也不懂,你找人试,总有一种方法对,还可以做成镜子,肯定大卖,到时候不愁没银子。”
“什么是石英砂?”
“一种石头吧,水晶似的,你派人去各地找,总能找到。”万朝云说罢拍拍他肩膀,“四哥,别太累,你也该考虑自己的人生大事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娘已经在我耳边说八百遍了,六妹妹,你找我就是为了玻璃这事?”万朝衍希望只是这事,他现在想立刻派人去找。
“自然不是。”万朝云示意他坐下,又让蔷薇倒茶,“四哥,太皇太后给恭王选夫,周太后说了你的名字,你给我个准话,你若愿意,我便下旨,了了太皇太后一桩心事,你若不愿,太皇太后也不会强点鸳鸯谱。”
万朝衍闻言一愣,他没想到是这事,顿时脸色便红了,支支吾吾的不敢看万朝云。
作为过来人,万朝云一看他脸红便什么都明白了,他们这些读书人,含蓄矜持,情感表达得委婉,若再诸事缠身,一辈子不说也是有的。
“四哥,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让太皇太后赐婚,比我这个新皇后分量重。”万朝云开心道。
“六妹妹,还……还是问问王爷吧,万一她不愿呢。”万朝衍心里欢喜,却也不敢满口答应,他担心恭王不愿意。
“四哥,现在已经不是先帝时候了,再也没人会无条件相信她,太皇太后明显不喜欢她,若你不娶,太皇太后又有先帝遗命,会给她随便找个鳏夫,孝字当头,她不能不从的,你忍心?”
“六妹妹,恭王待我等不薄,你一定要为她争一争。”万朝衍闻言,当即便惊出一声冷汗,“四哥的事,一切由六妹妹做主。”
“四哥,你放心去,此事包在妹妹身上。”
落叶山庄。
今日的落叶山庄迎来了一场挑战,原因在于高手榜排名问题,当初说山庄内的人不参与排行,可宋是真想上榜,就暂时辞去了庄主之位,然后上了高手榜第九,今日是第十找她单挑的日子。
与此同时,今日山庄也迎来了另一拨人——燕家提亲队伍。
燕家派来提亲的媒婆不是一般的媒婆,而是陈夫人段氏,万朝云入宫后,温氏接管股份,两人现在好成了姐妹,燕家便托她来说媒。
她晚到些,见到宋是真时,她正与第十的斗已到白热化,寒影、寒烟两人紧张得满头大汗,就明瞳等人也颇为揪心。
陈夫人段氏心想,这燕公子以后岂不得被欺负死?难怪燕二老夫人不乐意,搁她这,她也不乐意。
正心思活络,陈柏昇从队伍里冒出来,两眼冒光的道:“不愧是江湖第一美女兼高手榜第九,正是风华绝代,可惜,被燕浩抢先了一步。”
段氏吓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不要胡说!”
“你当年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又还没成亲,可以抢过来啊。”第一次到落叶山庄后就再也不肯离开的安槐道。
段氏:“……”
如今商行总司已搬到曲田行省,离落叶山庄很近,而落叶山庄山清水秀,美如仙境,少东家们来了,就不肯走了,宋是真无法,只好把第二峰拨给他们住,而她独居在扶摇殿。
宋提辖自从吃了败仗,便再也没回过青州,安安心心的在天慕山山下的小县城给温继华做捕快工作,虽是捕快工作,却有个宣威将军的称号,是大兴朝最尊贵的捕快了。
顺天三年,宋是真成功把自己的排名打到第六名,然后被全武林抵制,不许她参加排行,让她滚回去当庄主,迫于压力,她恢复庄主名分,并与燕浩举行了婚礼。
红妆十里,落叶山庄庄主出嫁,盛大而惊心动魄,同年,朝廷公布皇后诞下公主,封号隆嘉,青州作为封地,是大兴朝第二个具有实封的公主。
同年,恭王大胜离军,离帝求和,她率部回朝,太皇太后下旨赐婚,林见深以曲田行省作为封地封赏于她,追加圣恭亲王,与夫万朝衍回封地居住。
顺天四年,圣恭亲王有孕,交还兵权,自请辞去亲王爵位,林见深同意,追加封她为护国圣恭公主,封地仍是曲田行省,特许她的夫婿不同于其他驸马,可以参政,同年年底,护国公主喜得龙凤双生胎。
顺天五年,温继佑入内,同年万朝衍与夫人回京,任户部尚书,自此成为大兴朝最年轻的尚书大人。
顺天六年,宋是真诞下儿子,就让儿子习文还是习武,与燕浩吵了一架,她带儿子到宫里跟万朝云住,见了隆嘉,死活要跟万朝云做亲家,万朝云想起燕浩当年的样子,死活不同意。
燕浩听说了,跑到宫里,帮他夫人和儿子挤兑了万朝云一顿,隔天便被贬去了螭南县做县令。
宋是真则留在京城,说要让自己儿子跟隆嘉日久生情,让万朝云这个思想落后的母亲无计可施。
271 终章 二
顺天十年,时光悄然而过。
《忠肃公传》由万澈任编撰总裁,在顺天十年完工,后又接撰《承天实录》,按林见深的意思,《承天实录》后会秉承盛世修书的传统,再修《顺天大典》以传后世。
《忠肃公传》修订成册后,万朝云带着隆嘉前往铜州凭吊,林见深给她想了个很好的名头——代天子祭拜恩师。
临行前,万朝云特意去找他,递上自己才辞呈,他没有接,只笑道:“这本《忠肃公传》没有任何私人情感,不提皇后半字,你的归属在哪里?既不是他处,那么朕这里又怎能不给你个容身之所?十年,你还不原谅朕,没关系,朕才十二多岁,还有二十年,三十年,朕可以等你。”
“又何必呢?”万朝云低头,以前只觉得他对自己是补偿,自己无愧于心,不觉亏欠,可他这般不肯收手,让她沉甸甸的重。
“你喜欢圣人,朕就做圣人,你看,盛州今年又丰收了,朕昨日已经告诉你二舅舅,让他召集内阁商议减免田税的事,现在朝廷已经不需要老百姓从自己的口粮里抠出粮食来交税,皇后,这盛世,朕只想与你一人分享。”
万朝云不知该说什么,她喜欢的从来不是圣人,只是他从来不如别人会哄自己开心罢了。
“朕知晓你讨厌男人三妻四妾,所以朕也没有纳妃,而且,朕不日就会下令限妾令,以后纳妾也有了定数,若娶多了,养外室的,被查出来罚款,罚他个倾家荡产,不过你四哥建议,不管男女到了年纪还未成亲的,也罚,他怕是想钱想疯了,不过,很合朕意。”
“陛下,其实我去了就不打算回来,我想去天慕山住。”万朝云几次开口,几次说不出来,可还是说出口了。
林见深喋喋不休的说着,闻言突然便呆住了,他的神情变了变,然后又想了想,沉默许久,才努力平息心中铺天盖地的失望和失落,最终所有难过化为轻轻一笑,“好,你去天慕山住,朕等你回来。”
“陛下,其实不用。”
“朕是皇帝,朕想怎样就怎样!”他说罢大步离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万朝云心生不忍,可如果自己不走,他就不会立新后,甚至连个妃子都没有,如今盛世才开了个头,未来会更好,他需要个继人。
“母后,咱们为什么要去天慕山住?”隆嘉已经很懂事了,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
万朝云蹲下,与她对视,温柔的笑着,就像当年温氏对自己那样,“天慕山才是咱们的家。”
“凤禧宫不是咱们的家吗?咱们走了,父皇岂不是很孤单?”
万朝云心头一颤,是啊,太可怜了,所以要赶紧走。
“嘉嘉乖,娘带你去见你爹。”
隆嘉眼睛亮亮的,跟她当年一样,轮廓里长得并不像他,但继承了他的聪明睿智,听了这话,也没怎么惊讶,不知何时,她仿佛猜到了些什么。
她乖巧的点点头,“嘉嘉听娘的。”
离开京城那天,林见深没有来送,也没有上朝,他病了,万朝云没有回头,车队浩浩荡荡,走得义无反顾。
十年来,首次出京,如今外头已跟记忆里不一样了,官道宽了两倍多,三辆马车并行都可以。
来来往往的人,也更多了,可以说是,万邦来朝,各色各类的人都有。
离国又与大兴打了一仗,两国都没讨到什么便宜,边界还是那个边界,不过离国当年分封的那些千户们已经发展成新的部落首领,相信不出几年,便再也无力与大兴抗衡。
万朝云的队伍一路走,她一路看,当年饿殍遍野的情绪再也没出现,甚至连乞丐都快绝迹了,当然乞丐还是有,杜之不绝。
走了两月,终于来到铜州,当地布政使和总督以及各级官员接到旨意,早早的准备好迎接,万朝云特意吩咐不用清场,她愿与百姓一同祭奠忠肃公。
隆嘉年纪小,仿佛一只不知疲累的皮猴,到了铜州后立刻便想去旌功祠祭拜,好在地方官准备充分,倒也可以。
旌功祠每日都有人前来祭拜,有百姓,有学子,也有路过的官员,每日香火不断,万朝云到时,百姓们都分列两旁要跪拜,她忙吩咐蔷薇和余善几人,让百姓们起来,怎好在他墓前受跪拜呢?
虽说是未清场,可百姓们也没有跟着进祠,只守在外边,就连余善等人都是确保里边安全后,燃了三炷香递给万朝云便退出去了。
万朝云上了香,牵着隆嘉的手来到他墓前,他的墓修建得很宏伟壮观,巨大高耸的墓碑,密密麻麻的雕刻着许多字,讲述着他生平功绩。
还有几块横着的,记录了他为官以来所主张的所有政令,每一条,都于民有利。
墓前很安静,听不到除了风声以外的任何声音,万朝云轻轻对隆嘉道:“嘉嘉,磕头。”
隆嘉抬头看她,想问,却发现母亲早已泪流满面,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想伸手为母亲拭去眼角泪水,可不够高,便只能乖巧下跪,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
万朝云走过去,想拭去他墓碑上的尘埃,发现墓碑有人擦拭,一尘不染。
想除除草,发现寸草不生,被整理得干干净净。
她突然便生出种,自己真的从他的世界抽离了的感觉,
“先生,还是这样叫你吧。”她笑道,“你看看隆嘉,她跟你一样聪明。”
她说罢走到挂着他画像的前殿,把手里的书放在香案上,“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你喜欢这样的结果,千世万世,我们都没什么干系了。”
隆嘉愣愣的看着画像,然后再看看那自己目前,似乎明白了什么,当即又跪下磕了三个响头,“隆嘉以后会常来看您的。”
不过寻常的一句话,万朝云的眼泪再次落下,不忍再看,转身大步离开。
皇后来祭奠陈谦,陈家起带领全家迎接,东姝已经成亲,生了个儿子,而陈家起也老来得子,比隆嘉还要小。
最值得高兴的是,陈老夫人的身子骨还是那样的硬朗,她见到万朝云,激动得拐杖都不要了,奔过来,握住她的手,含泪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相见,老天待我不薄。”
“老夫人安好?”万朝云又落了一次泪。
“好,我好。”她点头,一个劲的拍着万朝云的手背,欢喜极了。
“娘娘,这里人多,咱们回家说。”陈东姝起上前道。
“好。”万朝云点头。
之前,跟布政使商议的也是住陈家,毕竟是来祭拜陈谦。
陈家,是当地望族,豪门大户,没有比陈家更尊贵的人家了,家族底蕴很厚,一草一木彰显书香世家的气韵,万朝云踏进门,便整个人宁静下来,亦如当年。
晚宴过后,官员贵妇们散去,万朝云拉隆嘉拉到老夫人面前,“您看,都长这么大了。”
“当年,你母亲跟我说,我便高兴得两日没睡着,后来听说你们母女平安,我便想入京去看看,可身子骨不争气,还没出门便先病倒了,你艰难的时候我没在身边照顾,后来也无颜面去看了,好在你大气,还肯让我看一眼。”
“您说什么话,她是您的孙女,您如何看不得?嘉嘉,来给祖母磕头。”万朝云把女儿推向前。
隆嘉没有犹豫,跪下便磕头,“隆嘉恭请祖母安。”
“安,祖母安,好孩子,快起来。”老夫人感动得热泪盈眶,拉起隆嘉,便翻箱倒柜的给她找东西,“祖母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些留着也无用,你都拿去,卖了,或者送人做个人情都好。”
“祖母,我不要,我有很多。”隆嘉摇摇头,还从自己的小包裹里取出手镯扳指之类的东西给老夫人,“嘉嘉给祖母的,还有很多,等嘉嘉派人送来。”
万朝云看着祖孙二人相互送东西,莞尔一笑,这样……真好。
作为皇后,万众数目,她不能在铜州待很久,住了半月左右便启程了,前往天慕山,宋是真又怀孕了,脾气臭得不行,燕浩顶不住,一日三封信请她过去救救狗命。
万朝衍升任户部尚书后,他也一跃从芝麻小官成了曲田行省布政使副使,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等万朝云去救命。
浩浩荡荡来到天慕山,正好赶在宋是真生的当天,见到她宋是真就开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老娘吃不好睡不好,你竟然游山玩水,官道宽了两倍都不够你走的,竟然走七个月才到,我请你善良!”
万朝云表示无奈,谁让她好不容易出了趟门,不好好游玩,岂不是要错过机会?
但话不能这么说,她当即便告罪,“好好好,是我的错,我错的,你好好生,别为我气坏了身子。”
“哼,老娘不想生!”
然而,没多久,一声啼哭,“哇!”
嘹亮清脆,喜得二儿子,对她不满意的燕二老夫人也满意了,抱着孙子便不撒手,也不嚷着让燕浩纳妾了。
就算宋提辖抢先一步把孩子记在宋家家谱,随母姓,她也只嚷嚷着,还是燕家的种。
不过,后来,有事没事让宋是真要第三胎就是了,烦得宋是真有事没事就打一顿燕浩解气。
在天慕山住了两年,这两年听过很多来自京城的事,比如太后绝食让皇帝选妃,他没同意,甚至还御驾亲征以躲避。
比如,有女子买通宫女太监,要与皇帝生米煮成熟饭,被他发现,拉下去打断了手脚。
比如,离国打算派公主和亲,皇帝推出了自己的弟弟。
比如,淑妃一家莫名其妙被贬去了穷山恶水之地,且永世不得回京。
期间林见深也派人来请她回去,可连万朝云的面都没见到,请了两年,没请回去,林见深自己来了。
看得宋是真等人心都软了,纷纷劝万朝云,“你与陛下成亲这些年,他一没纳妾,二没对你有半句不满,差不多得了,这么好的男人你上哪里找去?”
“你不懂。”万朝云摇摇头,“我跟他,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有什么不简单的,不就是你跟别人生了个女儿吗?他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陛下年轻有为,长得也好,最主要的是,对你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宋是真真想敲开她脑门看看,到底是怎么想的。
两人说着体己话,隆嘉牵着万朝衍的女儿万宝儿过来,两人一脸惊慌失措的嚷着道:“不好啦,不好啦,打起来啦。”
“谁和谁打起来了?”万朝云问。
“姑姑,皇上跟二舅公打起来了,二舅公说,陛下要敢迁都曲田,他就撞死在天慕山,然后燕家爷爷说,不能死在天慕山,要死就回去死,他还要来天慕山养老呢。”
万朝云:“天慕山何时成养老院了?”
宋是真尴尬,实在是,几个东家都搬来天慕山养老了,燕阁老在商行没有股,想产一股,成本又太高,他参不进来,就死皮赖脸以给侄子教儿子的理由,赖在天慕山。
“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皇上要迁都曲田,为什么迁都?还不是为了你,你还不赶紧回京?”
万朝云无语,“我回京了,你好把山庄打造成养老院?”万朝云瞪她。
“不就拨了处四季如春的小山谷给几个老头住吗?人少了也不好凑一桌叶子牌呀,是不?别那么小气嘛,老爷子也需要人陪,你说是不是?倒是你,若还不回京,真迁都过来,咱们这天慕山还能安静?”
“呵呵,你只是为了你的耳朵清净。”
“这都能猜到,不愧是母仪天下的女人,佩服佩服。”宋是真拱手一礼,然后把万朝云往外推,“赶紧回京,千万不要迁都到曲田,曲田只是个小地方,没有龙脉,不兴国运,它不配!”
“娘娘,不能迁都啊,您劝劝皇上。”
万朝云刚出院门,便被各路大臣拦住了,乌央乌央的跪了满地,其中温继佑打头阵,就连万朝衍都在其中。
“这皇上,自己来就好了嘛,带那么多人,干得好。”宋是真嘀咕,说罢开始劝万朝云,“娘娘,您看,对面那条路,原本只是条小径,才几日,便被踩踏成大路了,您再不走,天慕山怕是再也藏不住神秘咯。”
“祖父觉得,可以走啦。”老爷子从小径过来,身边跟着林见深,他亲自扶着,丝毫没摆架子,完全把自己当万家女婿,就这做派,便羡煞不知多少人。
林见深朝隆嘉使了个眼神,隆嘉立刻道:“母后,女儿想回京了。”
万朝云:“你昨日不是说要跟你是真姑姑习武吗?怎么又要回京?”
“习武太累,我还是觉得读书好。”
“山庄有书塾。”
“女儿要二舅公教,二舅公是状元之才,别人我不要。”隆嘉嘟嘟嘴,可爱得让人无法不去满足她。
“皇后,朕不逼你,你在哪,朕就在哪,都随你。”林见深走过来,拉着她的手,眼里尽是温柔和恳求,“永远别丢下我。”
天边霞辉万丈,越过高峰,铺洒而来,为他渡上了层金色,笑容显得更加温柔,更加宠溺了,万朝云突然便想起当年他被赶出宫,她牵着他的手,为他拭去眼角泪水,轻声说:“殿下,别怕,会好的。”
他突然便抱着自己,彷徨无助极了,一个劲的重复那句,“永远别丢下我。”
她没有丢下他,是不是这就是因果?
兜兜转转,还是那个人?
“陛下,别怕。”她淡淡道,迎着风,像是在做道别,与过去,与当年,与曾经。
也是与过去,与当年,与曾经,握手言和。
——本书完
完结感言
2019年开的书,2020年第一天完结,也算勉强承上启下。
大家,元旦快乐。
希望,我们都新年新气象,我写出更好看的故事,你们新的一年里也事事顺利,万事吉祥。
本书,今天正式完结,番外或许会有,完结后书不能再更新,只能写在新书里了,新书题材暂定古言,但我可能会写仙侠,写仙侠就再也没人会跟我说年龄差了,我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写我喜欢的故事了。
虽然,这本,我也写得肆无忌惮。
半年多的历程,我成长了很多,如果故事重写,走向肯定会不一样,因为我成长了。
我知道,你们都是阅尽大神精品书,来看我写的,会觉得稚嫩不成熟,但不管我有多少缺点,请祝我下一本更好,爱你们。
在这里,与那些花钱订了我的书,却不如意的朋友说声对不起,可能你早已不会再点开我的书,看不到这篇感言,但我还是要说声对不起。
当然了,最最最想说的是,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我的朋友门,每一个订阅,每一张月票,每一个打赏,每一张推荐票,每一条好评,都弥足珍贵,我很感激,很开心,你们能够给我,是对我最大的鼓励。
再次,祝愿你们,健康,富有,快乐,满足。
我们,下一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