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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妃全文阅读

作者:司命伽罗     不二妃txt下载     不二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01 打断你爹的腿

    “姑姑放心,我知道我娘是为了我好。”万朝云说罢主动靠过去挽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疼~~~”

    温氏心头颤了一下,眼眶又蓄满了泪水,顿时再大的气,也在这一刻消散了,她心疼的摸了摸还有红印的脸,本想说些狠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一言不发的掏出药膏给她抹。

    “夫人,您别生气,姑娘最是懂事,这些年也没让您操心过,有什么事,好好商量便是了。”翠罗继续当和事老。

    万朝云拥有几世为人的经验,而温氏第一次做人,经验严重不足,许多事看不开也是常有的。

    “姑姑放心,我娘生气了,我们一起哄哄就好,她只是生气,又不是不疼爱我了。”

    温氏听罢,心里更气了,气自己以前太放纵女儿了,才让她如此肆意妄为,刚及笄的姑娘,竟然主动说出要嫁给谁谁谁的话!

    多聪明的女儿呀,若能好好教导,她会更好!

    “姑娘说的是,以前在天极州,姑娘不在身边,夫人便天天念叨,后来去了京城,你又要去天慕山,夫人还是天天念叨,这回姑娘便跟夫人回京吧,夫人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你在到处跑,夫人怎么办?”翠罗见万朝云没生温氏的气,便开始帮着温氏劝万朝云。

    这一点,万朝云特别理解,她想现在到处走走,便是考虑到自己是独女,将来父母双亲老了,她就不能再远游,需得趁着年轻,到处走走,才不至于遗憾。

    “娘,女儿想到处看看,二十岁以后,便天天在您跟前尽孝,可好?”万朝云想争取一下。

    然而温氏想也没想的便拒绝了,“去哪儿?你哪儿也不许去,就留在我身边,跟我学规矩!”

    “娘!”万朝云无奈。

    “姑娘,别家的大家闺秀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这些年,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夫人从来没管过,可你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考虑终身大事了,规矩得学起来,不然以后会被人笑话的,夫人也是为你好。”

    万朝云:“……”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越来越愚昧无知,眼界越来越低,然后困在后宅那一亩三分地斗来斗去,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艾自怜,钻牛角尖,抑郁……

    想想这种生活,她就觉得要疯。

    外面风景秀丽,不去看,甘愿被困在那四方的小院子里,等男人回来临幸……

    这种生活,她前世过了几十年!

    再也不想过。

    她就是喜欢,没规没矩的,肆意妄为的,随心所欲的,哪怕为天下人所不容,也无所谓。

    但这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跟温氏说。

    她是传统的大家闺秀,能纵容她到现在,已经相当开明,在别人的眼里,她是溺爱的。

    “夫人,老太爷不肯回京。”

    突然,万贵的声音传来,“老爷让您去劝劝。”

    温氏闻言忙下车,万朝云和翠罗也忙跟着,三人急匆匆进府,直奔老爷子的院子。

    此时,温家的所有人都在收拾,准备跟着一起回京,但也只是全部人在收拾,而不是全部人走,年轻的,都选择跟着去京城,而年长的,则选择留下来。

    老爷子也是这般的思想,他年纪大了,回京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回来,或者,再也没机会活着回来。

    “爹,过几年,朝廷平叛后,咱们再回来,也一样。”万澈耐心的劝着。

    “是啊,妹夫说的对,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来。”温继佑也帮道。

    然而,老爷子还是摇摇头,“不用多说,我意已决,你们去吧,带着温家的年轻人,温家的香火不能断,但祖宗也不能抛弃,我跟几个老家伙守着宗祠,你们去。”

    万朝云跟着母亲走进去,首先看到的便是温家的几个老人,她一一见礼后站在温氏身边。

    她与陈谦的事,只有几个人知晓,是以,此刻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老爷子身上。

    “爹,您不回京,让我女儿如何安心?”温氏道。

    “放心,我老了,就算叛军打进来,也不会拿我怎么样。”这一点老爷子很有信心,自古打仗,优先杀青壮年,老人一般都能逃过一劫,除非遇到特别丧心病狂的。

    若遇到爱惜自己羽毛的,不但不会动老百姓,还要想方设法颁布一些利于老百姓的政策,以求民心。

    王打着打倒昏君的旗号造反,他不会屠城,屠城了,就立不住人设了。

    “祖父,您可是商行的首席执行长,别人安全,您可不安全,到时候把您一抓,问商行要个四五百万银子,您不心疼?”

    “有道理,赶紧去收拾,我这便回京。”老爷子立刻便起身,“对了。叛军那边的酒楼和铺子,还能收回来银子吗?若叛军霸占了,起码损失一半利润。”

    众人:“……”

    “还不知道,待会孙女给苏隐去信,让他到南边去探探,若南边不服从管束,还得祖父您来想办法。”万朝云走过去,乖顺的扶着他,“哎,这一打仗,经济肯定不景气,各地的山匪怕是又要猖獗了,于我们很不利,可怎么办呀。”

    “赶紧先派人去通知,把几个管理都叫来,我们得开个会,想一下对策,利润缩水,怕是发月钱都困难,走走走,回京。”

    众人:“……”

    说好的,守着宗祠呢?

    说好的,意已决呢?

    变脸的速度,要不要这么快?

    不过万澈、温氏和温继华都松了口气,人老了,还能有牵挂是好事。

    河县距离青州,太近了,没人敢停留,生怕下一刻叛军就冲进城,所以,只带了些细软,温家所有的年轻人,包括孩子,全部上了远行的马车。

    温品盛也想跟着入京,但被温品直拦住了,他怕这祸害入京后给温家丢人,不得不说,作为老大哥,他是合格的。

    不过温继佑这回终究是带了母亲一同入京,父亲要留在温家住持大局,他劝过几次,无果,便成全了他老人家。

    老爷子还在病着,年纪又大了,实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好在有素怀一直在着照顾,倒也能放心一二。

    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出温家,朝城外而去时,他们发现,许多家族的人也都收拾了行装,要逃离这座城池。

    “姑娘,张掌柜的求见。”在等待出城的时候,柳眉来报。

    这次回青州是为了温庭钧,而非公事,是以,也一直没见过张山计,这回要走,他终是忍不住了。

    “祖父,青州五味居的掌柜求见。”万朝云对旁边马车里的老爷子扬声道了句。

    年纪大的人,最忌讳的便是完全停下来,莫说年纪大的人了,就算是年轻人,当手脚停下来,脑子停下来,不出几年,便要面临迟钝、多病等磨难。

    是以,万朝云总想着在不过分劳累的情况下,让老爷子时刻保持着清明。

    “带来见我。”老爷子吩咐。

    不多会,一直等着召见的张山计被人带了过来,他以为要见万朝云,却没想是老爷子,不过也一样。

    他知晓时间紧迫,便不敢耽搁,见面行礼后直接道:“老爷子,眼看着便要打仗了,酒楼该怎么办?”

    “先按原样,莫要慌张,也莫要跟风抬高物价,很快总司的决定就会下来。”老夫人安抚道。

    虽然不是什么实用性的策略,但张山计听了,心头不自觉的便安定下来,仿佛吃了定心丸,“是。”

    “若坚持不下去了,而总司的决定还未下来,你便入京吧。”老爷子说出最坏的结果。

    张山计闻言不禁感动,在战乱的年代,有条后路,就等于多了条命,“是。”他无比恭敬的深深揖礼。

    前方的大部队已出城,轮到温家了,马车缓缓开拔,张山计保持着弯腰行礼的姿势,直到温家的马车全部离开青州城。

    住在万家村的大房和二房得了消息,立刻便收拾细软,拖家带口的便赶着来会和,不过毕竟有着距离,在温家车队离开青州一天后,在安营扎寨时,他们才赶上。

    夜,如期来临,所有人都歇下了,万朝云坐在火堆旁,盯着柳眉给她烤的那只山鸡,这只山鸡有些小,一斤左右,按照她的饭量,也就够吃,分给别人肯定是不够了。

    但身边偏偏坐了好几个温家的小孩,这些小孩,闻着香气,伸长了脖子。

    温家所有人里,官儿最大的是温继佑,最富有的是老爷子,所以万朝云在温家,属于众星捧月般的地位。

    自然而然的,她身边便围绕着各种小孩,可爱的,调皮的,规矩的,长得好看的,他们围着她,或许没什么目的,但他们的父母都希望他们能得到这位亲戚的青睐。

    “表姐,熟了。”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奶声奶气的道。

    万朝云在温家,既是表姐,也是表姑,还是表姑奶奶,当然了,也是表侄女,身份多得她都分不清这些小孩,哪个是哪个。

    “表姑姑,饿~~~”同样五岁的小女该儿撒着娇,瞪着双清澈的眸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万朝云。

    万朝云轻叹一声,捏了捏小女孩儿的脸,然后吩咐柳眉:“分了吧。”

    “姑娘,不够分……”柳眉为难。

    “那就少分点。”万朝云起身,准备去休息。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突然一支利箭袭来,劈空而出的声音,像极了火堆里发出的爆炸声。

    揽眼疾手快,拔出武器,直接把那利箭斩落在火堆里,顿时火星四溅,吓得几个小孩哇哇哭起来。

    “快带他们走。”万朝云蹲下,一把抱住那个叫自己表姐的小男孩,直奔人群,也不知他的母亲是谁,放下来,便大声道:“保护大家的安全。”

    随着话音落下,人群骚动起来,所有人都慌了。

    老爷子正在思考商行的未来,万澈跟温继佑以及温继华则在讨论大兴将来的走向。

    忙碌着的人,同时接收到敌袭的信号,纷纷吩咐身边的人保护好女人和孩子,他们则走出帐篷。

    很快,孩子们找到了母亲,温家的男人们则把女眷护在身后,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

    幽幽夜色,看不清前方到底是什么,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忐忑着,有人甚至流下了泪水。

    “万东家,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找你借点银子花花。”

    突然,黑暗中走来一名男子,男子五大三粗,魁梧高大,彪悍的气息,仿佛要溢出来般,让胆小之人看了,忍不住颤抖。

    万朝云轻轻一笑,从人群中走出去,“不知阁下是哪条道上的,如此惊扰我身后这几十号妇孺,不觉得有失英雄气概吗?”

    “得罪了。”男子嘴里这般说,气势却依旧傲慢,“我们兄弟也不是什么明面上的人,只要点银子,不过分吧?”

    “你要多少?”万朝云扬声问。

    “不多,几十万两而已,只要万东家把银子送来,我们立刻就走,再也不打扰贵人们休息,怎么样?万东家是生意人,这笔账,比我们算得清楚。”

    万朝云闻言冷笑,“是吗?就你也想拿我几十万白银?”

    “万东家这是什么意思?”男子脸立刻便拉起来了,那双阴冷的眸子,轻飘飘的往温家妇孺那边一瞟,顿时吓得妇孺们惊叫连连,“万东家,这些可都是你的亲戚。”

    “若别人来找我要银子,我或许就给了,但你……不配!”万朝云语气轻蔑,丝毫不惧怕。

    “你!”男子气急败坏的指着她,“你给我等着,兄弟们,给我杀!男人杀光,女人,随便玩!”

    他话音刚落,一把弯刀便朝他飞了过去,揽和余善带着落叶山庄的人从夜色中跳出来,犹如天神下凡般,瞬间便以碾压的气势,使得敌手溃不成军。

    万朝云摇摇头,真是天真,以为有几个人就能打劫她?

    方才那个叫她表姐的小男孩崇拜的冲过来,扑到她怀里,开心的道:“表姐,你好威风!”

    “你想不想也这么威风呀?”万朝云问。

    小男孩立刻点头,“想!”

    “那就要努力学本事,将来做个有用的人,就也能威风了。”万朝云开心的捏捏他的脸,“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瞬间便瘪了嘴巴,委屈道:“方才就跟表姐说了……”

    “对不起嘛,表姐记性不好,你再说一遍。”万朝云被他可爱的委屈神情逗笑了。

    “没关系,我叫温庭正,五岁半,表姐可以叫我阿正,是东大院的。”小正太一副我很大气的模样,并且脸上有丝丝对表姐脑子的担心,年纪轻轻记性就不好,可咋整?

    “小阿正真可爱。”万朝云说罢又捏了下他软软的脸,小正太什么的,太可爱了。

    这边旁若无人的互动,那边却打得不可开交,不过以揽等人的完胜而告终。

    一场惊心动魄,虽然胜利了,但满地的鲜血,却给所有人提了个醒,动乱,真的来了。

    “姑娘,是一小股山匪。”揽收拾完山匪尸体过来禀报道。

    万朝云闻言点点头,抱着温庭正走到老爷子面前,忧心忡忡道:“祖父,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怕是还会遇到山匪。”

    “看来不能在野地过夜了。”老爷子还未开口,温继华便先说了。

    他这次是只是送一送老父亲,天亮便要回螭南县,等待新的旨意下来才能离开。

    “我觉得我该跟你们分开走。”万朝云却给出不同意见,“其实在不在城里过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里,就会吸引各路谋财的匪徒,你们想想,抓了我,就可以随便要银子,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沉默,她说得没有错,温家已经没落,这次入京,也只带了细软,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儿,但万朝云就不一样了,身价是温家和万家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及不上的。

    “这样,祖父,你们走一路,我走一路,只要我不在,你们就会安全很多。”

    “我不同意。”温氏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你别打主意离开我的视线。”

    “娘!”万朝云无奈,“我会进京的,您放心,只是不走一路,您也不想祖父隔三差五被人如此打扰一回,对不?”

    温氏沉默了,她自然不希望父亲受到惊吓。

    “咱们人太多,目标太大,万一保护不及,伤到是谁都不好,娘~~~”万朝云把温庭正拉到面前,“您看,阿正才五岁半,却要跟着我犯险,您忍心?”

    “表姐,阿正不怕!”温庭正拍着小胸脯保证道。

    “可是你娘会担心啊,答应表姐,在做英雄时,要先让家人安心,好不好?”万朝云抱起他,用上了两辈子都没用得上的母爱。

    温庭正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表姐多厉害呀,表姐说的肯定都对!

    “娘,您也看到了,女儿有山庄的人保护,但山庄到底人手不够,真的保护不了这么多人,分开走,更安全。”万朝云趁温氏沉默,便不遗余力的做思想工作。

    万澈和温继佑等男子思考问题的角度跟温氏不一样,比较赞同万朝云的思路,分开走,更安全。

    “三妹妹,我觉得云姐儿说得对,她一个人,更安全,跟着我们,我们还会连累她。”温继佑思量片刻后道。

    “就这样,分开走。”老爷子并不知陈谦的事,当即便答应了,“丫头,你吩咐山庄的人去各山头传达一下咱们的善意,莫要再搅扰咱们,想必那些当家的会给些面子。”

    “祖父放心,我即刻便传书明瞳,让她亲自沿路去做打点。”万朝云立刻保证,“只是你们也要保重,慢慢走,别急,就算打仗,也不会马上便打过来。”

    温氏怀疑万朝云是趁机逃脱她的掌控,但又找不到证据,加上老父亲也发话了,她只得冷着脸把万朝云拉到一旁低声叮嘱,“我告诉你,别想着跟他私奔!你要是敢,我打断你爹的腿!”

    万朝云:“……”

    万澈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腿,然后用恳求的目光看向女儿,爹的腿就靠你保住了。

    “娘放心,女儿听您的。”万朝云立刻指天发誓,“绝对不会让爹成为瘸子。”

    万澈差点泪流满面,女儿孝顺啊!没白疼。

    “娘,您和爹也要保重自己。”她抱了抱温氏,“四哥一个人在京城盼着呢,您若无聊,便想着给他说门亲事。”

    “你扯他做什么?就算我要忙他的婚事,也不会同意!”温氏咬牙,“你跟娘说,费尽心思分开走,是不是要去找他?”

    “没有!”万朝云立刻摇头,“您不是把他赶走了吗?他怕是都生气了,女儿不找他,都听娘的。”

    保证得很好,但温氏还是不敢相信。

    万朝云生怕她又反对,立刻跑开,“娘,女儿先去收拾收拾,连夜分开走,免得再遇到土匪。”

    “你……”温氏无奈,心里怀疑,但没证据,正好叮嘱道:“一定要回京!若不回,或者晚回,小心你爹的腿!”

    “好!”万朝云向万澈投去了个歉意的目光,吓得万澈脸色惨白,也跟着叮嘱:“要回京!”

    “知道了爹……”

    离开父母的视线,又去老爷子身边把温庭正抱过来,送到他爹娘怀里,万朝云才吩咐柳眉等收拾行李。

    “柳眉,蔷薇,你们不会武功,就跟着大部队回京,揽和余善保护我就够了。”

    “姑娘,您还是要回京?”柳眉反口便问,她跟温氏一样,怀疑万朝云是借口分开走,好去找陈谦。

    虽然万朝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回京肯定要回,首先父母都在京城,总司也在京城,再留恋山庄的美景,也是要回去的。

    “自然,蔷薇,你去把素怀叫来。”万朝云道。

    蔷薇闻言放下手里衣物便过去了,半刻钟的样子,素怀过来,“东家,找我何事?”

    “我祖父的身体怎么样了?”要走,便要走得安心,老爷子的身体,她一直很担心。

    “东家放心,老爷子只是年纪大了,又伤心过度,养养便好,有我在,不会有什么大碍。”她无比肯定道。

    万朝云点点头,松了口气,“这样我就放心了,我待会就回离开,我祖父和父亲母亲就拜托给你了。”

    “东家放心。”她也很愿意照顾商行的首席执行长。

    “对了,问你个问题。”她瞄了眼四周,发现都是她的人,无人偷听,才压低了声音问:“我娘的身体有什么毛病?”

    素怀摇摇头,“夫人身体康健,没有任何毛病。”

    “那我爹有毛病?”

    没毛病怎么只有一个孩子?

    这不科学。

    素怀还是摇摇头,“也没任何毛病,同样康健。”

    “那为什么只有我一个孩子?”

    素怀同样也很疑惑,“这种情况,我也见过,夫妻二人身体康健,但却就只有一个孩子,其中原因,目前还无人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只能说子嗣缘薄。”

    “算了,现在年纪大了,再生也是遭罪,你还有没有先生吃的止痛药?”

    素怀知晓她的目的,闻言立刻从广袖里取出一瓶药和一张药方递过去,“若药吃完了,便照此方抓药。”

    “好。”万朝云把药瓶和方子收起,那边揽和余善也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裹,便可启程上路。

    “照顾好我爹我娘。”万朝云叮嘱两个丫头。

    “姑娘放心。”两人也不是没离开过万朝云,这些年以来,万朝云一旦要做什么较为危险的事,几乎都是余善和揽保护,她们都习惯了。

    闻言点点头保证道:“姑娘放心。”

302 美景

    夜色茫茫,听着林中虫鸣,万朝云很快便离开了大部队,只走了半个时辰,便看到了等在断桥旁的人。

    她奔过去,他伸开双手迎接。

    “先生,那伙土匪是你引去的吗?”万朝云仰头,一副你休想骗我的模样。

    陈谦轻轻捧起她的脸,脸上的红印虽然不见了,但还是能看出被打过,顿时便又自责起来,“还疼吗?”

    “不疼了。”万朝云摇摇头,把药瓶子从袖子里取出来递给他,“怕你没药吃,特地给你送来。”

    “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收紧双手,抱着,再也不想撒手。

    “你还没告诉我,土匪是不是你引去的呢。”万朝云追问。

    “不是,不过我以前是兵部尚书的时候,提拔过一个将才,奈何这些年天下太平,他没机会施展,我便略施小计,让他有机会带兵去端土匪窝,作为报答,他会派人亲自护送你母亲他们回京,你放心,你爹娘不会有事。”

    万朝云哑然,“没了兵符,也能调兵?”

    “不过是打了场遭遇战,没事。”他轻飘飘道,土匪不是他引去的,再怎么想要得到她,也不会做出故意让她身处险地而自己站出来充当英雄的事,只不过他刚好知道土匪要行动,给他传信的同时,顺势给昔日部下出了个主意,让他无兵符也能调动军队。

    万朝云:“……”

    “遭遇战?你方才不是说他们去端土匪窝?”万朝云忍不住笑起来。

    “本来是日常练兵,不小心与土匪遇到了,土匪先动的手。”陈谦牵着她的手,越过断桥,朝更远的方向去。

    万朝云闻言咯咯笑起来,“先生,你好坏,但我觉得你可以再坏点,那股土匪是你引过去的也没关系,我的人正好要练练手。”

    “我担心你打不过。”方才他便是担心了数个时辰,直到见到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声音,在夜色中渐渐远去。

    翌日,天亮,准备开拔的温家众人突然便发现,自己附近多了股官兵,他们也不主动攀谈,各自赶各自的路,然而当他们停下来时,官兵们也停下,在不远处安营扎寨。

    有官兵同行,趁乱上山落草为寇,抢劫钱财的山匪见了也不敢轻易招惹,一行人,走得无比安全。

    而万朝云,已与陈谦出现在螭南县。

    多年过去,螭南县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当年砍伐过的大片林子,现如今被种满了油菜花,只不过花期已过,那满山金灿灿的景色,是看不到了。

    不过漫山遍野的向阳花却正是花期,大朵大朵的开满了山坡,晨光之下,那一朵朵向阳花,犹如一张张微笑的脸,莫名的给人一种向上,积极的感觉。

    除了向阳花,还有各种果树,只不过花期都已过,再过不了两月,便能看到一个个果实挂在枝头。

    甚至有些果树已挂满了果子,比如金秋梨。

    “先生,有梨。”万朝云开心的指着前方成片的梨树道。

    这里有守园人,他们已经习惯,自从戊戌商行旅游项目启动,虽还未大规模宣传,但已陆陆续续有文人雅士到此处游玩。

    “姑娘,先生,是来游玩的?”年轻的守园人问。

    “嗯,这梨可以摘吗?”

    陈谦不常说话,许多时候都只是站在万朝云身后,纵容着她,不管她做什么,都宠溺的随她。

    “可以摘,不过进园子得一人给一百文钱,离去时可以带果子回去,但我们需要按市价收取银子。”守园人极其礼貌的道。

    陈谦闻言,立刻亲自取出银子递给守园人,“我们进去看看。”

    “好嘞,姑娘,先生请跟我来。”守园人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他们从小路进入。

    进得果园,万朝云立刻伸手去摘金秋梨,这些金秋梨熟得不多,大部分都还不能吃,但每一株都能找到一两个成熟的。

    五六年年龄的梨树,正是好产量的时候,果子一颗颗的,把树枝压得低低的,有些枝条甚至需要人用架子托起来,才不至于断裂。

    摘了个果子,用手绢擦了擦,便咬上一口,“甜!”

    余善有心提醒,您好歹也洗一下,然而来不及了,万朝云吃了第二口。

    吃罢还递给陈谦,“先生,你尝尝。”

    陈谦接过,也不嫌弃被万朝云吃过,咬了口,点点头道:“确实甜。”

    “我们螭南县的梨,是温大人亲自选的品种,比别地的都甜,姑娘,我瞧您喜欢吃甜水果,不如去前边看看?前边是葡萄园,果期快过了,您来得巧,恰好赶上最后一批。”

    万朝云伸手又摘了两个梨递给陈谦拿着,便提裙跟在守园人的身后,“你们这里都有什么葡萄?”

    “青葡萄,红葡萄,黑葡萄,都有,端看您喜欢什么口味,有的有些酸,有的肉多,有的汁浓。”

    说话间,万朝云又看到几颗成熟的梨,摘下来,递给陈谦。

    继续走,再次遇到,摘下来,还是递给陈谦。

    走着走着,他手里便拿了七八个梨,双手拿不住了,便抱着,余善和揽有意帮忙,却不好意思张嘴,甚至觉得自己很多余……

    “姑娘,先生,请看,葡萄园。”守园人指着不远处的院子道。

    万朝云与陈谦同时放眼望去,果然见到不远处一排排葡萄架子,在葡萄园里,还有许多人正在摘已成熟,但无人购买的葡萄。

    “我们这里还卖各种葡萄干,姑娘请看,这便是,您尝尝,特别甜。”守园人很热情,一进去便开始推销葡萄干,“这些葡萄干放得久,不会担心坏掉,又甜,若能配上五味居的饼干,就更好吃了。”

    万朝云尝了颗葡萄干,立刻便点点头,“好吃,待会给我打包些,路上吃着玩儿。”

    “看来姑娘识货,我们这里的葡萄干都是阴干,而不是采用太阳暴晒,太阳暴晒的葡萄干会有些酸。”

    “你们生意很好啊。”万朝云看了眼葡萄园,做事的人不少,若生意不好,请不起这么些人。

    守园人闻言立刻骄傲的道:“那是,我们螭南县的葡萄干可是贡品级的,每年都要给朝廷进贡,还有戊戌商行,都是到我们这里买葡萄干。”

    “除了葡萄干,还有别的可以带路上吃吗?”万朝云问。

    “有,还有各种蜜饯,果干,姑娘若要,我带姑娘去挑。”

    “先生。”万朝云回头看向陈谦。

    陈谦立刻点头,“听你的。”

    “姑娘,除了果干,还有豆干小零嘴。”螭南县跟河县是邻居,两个县近年来都有合作,相互扶持。

    万朝云抓了把葡萄干道:“走,去挑果干。”

    “姑娘这边请。”守园前头领路,“看先生仪表堂堂,儒雅飘逸,想必是文采极好的,待会咱们要经过一片竹海,竹海里有客栈,二位可定下客栈了?”

    “未曾。”万朝云摇头,“竹海里的客栈?”

    “是啊,我们螭南县的竹海客栈是由十六座绵延山峰组成的,每个院子,只入住一位客人,或者一波客人。”

    客栈这件事不是她的注意,想必是底下的人想出来的,这些年商行都是由老爷子管理,是他批建的无疑了。

    “除了竹海客栈,还有花海客栈,只不过当下已不是花期,只有少许花树开花,并不是前几个月时的满山姹紫嫣红,若竹海客栈和花海客栈姑娘都不喜欢,我们还有梅林,只是梅花还未开,得冬日过来,满山红梅,最是好看。”

    “贵吗?”万朝云没想到美,只想到肯定很贵。

    守园人摇摇头,“一看先生和姑娘都是大家出身,区区几十两银子,难不倒您二位,而且,我们也有便宜的客栈,只不过与他处的客栈没什么差别罢了。”

    万朝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针对消费,精。

    “姑娘,先生,请看,竹海。”守园人突然指着远处大声道。

    放眼望去,万朝云与陈谦都震惊了,只见远山竹海涛涛,翠绿的竹迎风起舞,一浪一浪的,明明不是海,却给人一种置身于海岸之畔的感觉。

    金灿灿的阳光下,碧海金波,恍若仙境。

    “住在这里会不会有蛇?”万朝云震惊过后,问出了句极破坏美感的话,她最怕蛇了。

    守园人闻言摇摇头,“姑娘放心,我们这里都种防蛇的药草,不会有蛇,而且客栈里有蛇药,出门游玩的时候带上,保证无事。”

    “是我多虑了。”

    “应该的,人之常情,许多人也有此顾虑,对了,姑娘和先生可要去体验市井生活?”他接待过无数人,一眼便看出这二位出身不低,市井生活肯定没体验过。

    万朝云无语,这又什么体验的?

    “如何体验?”

    “做些手工,比如给姑娘编了花帽子,绢花,簪子,有专门的师傅教。”

    万朝云:“……”开发得不错嘛,这都成生意了。

    “对了,姑娘会抚琴吗?我们这里还有各种琴、竹笛、萧等出租和售卖,若想留画做念,我提前给您二位找好画师。”

    “不用……”

    万朝云话音落下,陈谦便道:“租一把琴。”

    他说罢对万朝云笑道:“难得来一次,我给你弹奏一曲。”

    万朝云张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算意外之喜吗?

    说着话,不知不觉见便进了竹海,竹海里有大路和小径之分,大路与管道差不多,能走马车,小径都是鹅卵石小路,蜿蜒而过,不算平坦,但也不算陡峭,走在里头,浮躁的心会渐渐被抚平,变得心平气和。

    走了一段后发现在一处半山腰有个小院子,院子不大,但很精致。

    路过时,隐隐约约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迎风赋诗。

    这种地方,最是吸引文人墨客,而文人墨客基本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不缺钱,有人伺候,没事便到处游山玩水,写诗词歌赋。

    “先生,咱们竹海客栈,一共有三十个小院子,相隔极远,再过去些,便有个院子还无人居住,那处院子在溪边,能垂钓,不知先生可有想法?”

    “其他的呢?”万朝云问。

    “均已住满。”守园人接话,“剩下的便是花海客栈了,大半都空着,不过花海客栈一般住的都是各方贵女,适合姑娘您居住。”

    “我跟先生一起住,你且带我们去花海客栈看看,若风景如画,便去住。”万朝云都不问陈谦,便决定了。

    守园人吓一跳,瞄了眼万朝云的发髻,也不是妇人头啊,是个姑娘,而且不像那种青楼里的,像清白人家的姑娘……

    “我们人多,你给我们找个大一些的院子,我妻子喜欢安静,最好周围不要住其他人。”陈谦看出守园人的惊讶,便出言道。

    守园人顿时便明白了,也不怀疑,像陈谦这种儒雅的文人,他见多了,也有带青楼女子和小妾过来长住的,但从来都不称她们为妻子,陈谦既然以妻子相称,便是正牌夫人了,只不过人家年轻,不梳妇人头而已。

    思及此,他立刻便改口,“是,不知夫人喜欢吃什么,牛肉,羊肉,或者是鱼,我好叫人给您二位送食材过去。”

    “都送些来,我妻子不挑食,再送些新鲜水果来,不要酸的,她不吃酸水果。”陈谦又道。

    “好嘞。”

    正说着,前方有个马厩,马厩旁有马车和车夫,“路途有些远,夫人和先生不如坐马车?或者骑马也可,不贵,二十文而已。”

    “坐马车吧。”万朝云发现自己腿有些酸了。

    万朝云和陈谦坐马车,揽等几个随从便都骑马,一人二十文,人数一多,便不是二十文那么简单了,不过万朝云和陈谦都不差那点银子。

    坐在马车上,途中美景一览无余,还不累,陈谦便感叹道:“戊戌商行,人才济济啊。”

    万朝云也很震惊,这模式,似曾相识!

    “你们这里是不是什么都收银子?”万朝云忍不住问。

    “也不全是,不过是收些本钱罢了。”

    说得也有道理,不然这满山的青竹,谁来种?更何况,收费也不是很贵。

    万朝云有些后悔让温继华走了,而且商行在这里的业务也不想撤,如此美景,走了多可惜!

    正想得入神,马车突然便停了,同时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没想到能在此处得见陈公,真是三生有幸。”

    公,是敬词,与年纪无关,在陈谦这个年纪拥有多处生祠的人,在大兴是头一个,莫说大兴,往前三朝,也没有,称他一句陈公,不为过。

303 天壤之别

    竹海之下,竹香之中,青衣男子由远而近,刹那便来到马车前。

    他面容普通,绝说不上俊俏,但有着一双深潭般的眸子,以及上位者独有的威严气势,让人看不透,也不敢直视。

    声音,幽幽荡开,随着清风,渐渐飘远。

    马车没有车壁,没有帷幔,无需做任何动作,只微微抬眸看去,便能看清来人的全部面貌。

    这是一个年轻,但却绝不白纸一张的年轻人,他身姿挺拔、伟岸,神情诚恳却又高傲。

    万朝云无比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个人,但他绝不是一个无名小卒,当今天下,没有任何小人物能在得知陈谦身份后还如此淡定和傲慢。

    当然,他的在这一刻的诚恳也是真的,只是傲慢太过于刺眼,以至于被人所忽略。

    “摄政王好闲情,不在离国监国,跑到此处来看风景。”陈谦吩咐车夫停车,轻声道:“你们去前方等我。”

    车夫和守园人早已吓得脸都白了,得令后立刻打马而去,片刻间,消失在视野里。

    离国摄政王饶有兴致的看了眼万朝云,眼里满是好奇和惊讶,好奇的是万朝云竟不怕他,惊讶的是,这般久了,她竟还在陈谦身边。

    “本王特地来见陈公,只是几次送出消息,都石沉大海,本王没法,只能冒昧前来了,还请陈公恕罪。”他说罢拱手行礼。

    陈谦轻笑,也回了一礼,“早已不在庙堂,不过是草民一介,不值得王爷千里迢迢来相见。”

    “陈公过谦了,当今天下,唯陈公一人值本王亲自求见。”虽然他努力让自己态度诚恳,但许是他年少手握重权,习惯了孤傲做派,看起来仍有些无礼。

    不过,离国人素来彪悍,不似大兴礼仪之邦,为人处世粗狂些,也没什么。

    前方有椅子供人休息,陈谦做了个请的手势,离国摄政王意会,抬步便走了过去。

    陈谦落后一步,他回头对万朝云道,“路太远,先休息一下。”

    “嗯。”万朝云点头,跟着他走过去。

    离国摄政王原本想坐,却发现陈谦并不打算落座,而是把位置让给万朝云,他顿时便微微蹙眉,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深深看了眼万朝云。

    “陈公。”他开口,“不知当年的壮志凌云可还在?”

    “王爷是指什么?”陈谦随意道。

    “本王看过你的诗集,也清楚你的抱负,还有你那些主张,本王很欣赏,大兴不给你机会,我给。”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激动的走过来,“你跟我回离国,相国的位置是你的,我们离国所有百姓,都会如同大兴百姓那样爱戴你,拥护你,陈公,这个时代是你的,也是我们离国的!”

    万朝云听半响,突然间便明白了当年张仪为何是秦国的相国,政治家,从来不是狭隘的。

    不由得,她看这位离国摄政王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敬佩,不远万里而来,只为给本国求位贤才。

    值得佩服。

    但,她不想背井离乡远去离国。

    “多谢王爷的厚爱,但我不打算再出山为官,此生只想游历天下名川,安享晚年。”陈谦说这番话时,是看着万朝云的,她在大兴,他怎么舍得离开?

    离国摄政王早已想过他会被拒绝,但他做好了三请,或者四请的准备,“陈公,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万姑娘的商行也开到了离国,我们离国人,也很喜欢戊戌商行的毛衣、蛋糕和酒楼,只要陈公答应去离国为相,本王可以让戊戌商行优先购买我国的牛乳、牛肉和羊毛,价格方面好商量。”

    这确实是个诱人的邀请,离国的牛肉、牛乳和羊毛都远近闻名,产量远比大兴的高,价格更便宜,质量更好。

    但……她还是不想背井离乡,偶尔去巡视一下可以,常住万万做不到。

    “多谢王爷厚爱,还请王爷莫要再说,我意已决,不会跟你去离国。”陈谦无比坚决的拒绝,“在离国,王爷只是摄政王,而并非国主,我去了,是帮你弑君?还是帮国主削去摄政王你的权柄?”

    被提及自己的尴尬身份,和心中的狼子野心,他并未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陈公,大兴早已不是原先的大兴,一分为二的大兴,再也不是离国的对手,但离国的相国之位,永远等待陈公,至于本王,只要愿意,随时都能从摄政王,变成国主。”

    他倒是诚实,想必这话就算是当着离国国主的面说,离国国主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很难想象,一个如此年轻不过三十出头的男子,能把离国国主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过,从他千里迢迢来请陈谦的求贤态度可看出,他是个擅于用人,敢于用人的王。

    “大兴如何,我不再过问,同时离国如何,我也不再关注,王爷请回吧,告辞。”他说罢伸手牵着万朝云慢慢朝前走去,

    离国摄政王闻言也不气馁,想追上去,却被从竹上轻飘飘落下的陈家死士拦住了,“王爷请回!”

    “陈公,本王的话,永远有效!”他扬声道。

    然而,万朝云与陈谦已走远,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他诚恳的面庞了。

    “先生,这摄政王的话是真的吗?”万朝云闲聊般道。

    陈谦轻轻一笑,“别听他说大话。”

    “大话?”万朝云有些不明白。

    “离国国主是前朝衰帝的后人,当年太祖起义,衰太子被迫北逃,凭着多年对北疆、西疆诸部的控制,建立离国,但也只是充当一个吉祥物性质的国君,从来没有掌过实权,世代都由摄政王掌管实权,若他推翻国君,自立为君,离国就会面临解散。”

    万朝云闻言深以为然,离国是由几十个部落组成,而维系这些部落忠于离国的,便是国君,但国君没有实权。

    而离国摄政王不敢轻易自立为君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离国内部的各部落相互不服。

    也是个神奇的国度,最难得的是,离国在这种环境下,依然保持着兵强马壮,南征北战,扰得周边国家不得安宁。

    “先生,大兴一分为二,离国打过来能打赢吗?”万朝云问,平心而论,她并不希望有战事,一旦有战事,她的损失就是数以万计,每天!

    陈谦没做考虑便点点头,“赢不了,离国的铁骑虽然厉害,但那是在草原上,入了大兴,就不一样了,大兴山高路陡,山水相连,天然屏障一道接着一道,离国想吞并大兴,需要一个千年不出的天才,否则不可能,纵观离国境内,那个人才并未出现。”

    “所以,他们需要你。”万朝云开心道,抱着他的胳膊无比的骄傲,“总有人想跟我抢先生。”

    “抢不走。”他立刻伸手点了点她鼻尖。

    万朝云更开心了,眼眸笑成了弯月牙。

    走了一段,还未看见马车,万朝云的腿便酸得有些难以忍受了,脚也似乎磨出了血泡,陈谦见她走路的姿势不对,便道:“我背你。”

    “背得动吗?”万朝云只是随口一说,话音方落下便拉陈谦蹲下来,动作麻利的爬了上去,“先生,以后只许背我一个人,可好?”

    陈谦起得很快,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仿佛在无声回应那句‘背得动吗?’

    “好。”他认真的走着,不敢有半分颠簸,怕摔了背上的人儿。

    万朝云把头挨着他的头,淡淡墨香袭来,让她觉得安心无比,仿佛只要有他在,任何事都不能称为阻碍。

    “商行,你可想好该如何处理了?”陈谦轻声问,身上的人儿软软的,双手环着他,很难不让他气燥心乱,得转移下注意力,方能平心静气。

    这是个难题,万朝云长叹一声,“王也是够厉害的,不声不响就称帝了。”

    “陛下太心软,否则哪能容他猖狂,他的母族和妻族都是南方的望族,影响力颇深,他得益于两族的多年经营,否则在南方立不住脚,不过也无妨,想要收服他,还是容易的。”

    “先生想回朝吗?”万朝云轻声问,她很担心因为自己而让他留有遗憾。

    陈谦清楚她的顾虑,无比坚定的摇头道:“不想。”

    “那先生,朝廷多久能平叛?”

    “短则三年,长则十年,南方虽富庶,却终究不如北方骁勇善战。”

    “时间也太长了。”万朝云苦着脸哀嚎,“这么长时间的战乱,我得损失多少银子!”

    “心疼?”陈谦笑起来,“小财迷。”

    “我又不是圣人!当然心疼。”那可是数百万,上千万的利润!利润缩水,搞不好还会周转不灵,面临倒闭。

    商行的待遇好,是所有人都知道的,而待遇好都是用银子堆起来的,利润缩水,就等于好待遇保不住,不光保不住,可能还要裁员。

    “我记得你们商行在陛下过生辰的那天,会放七日的假,王的生辰跟陛下的不一样,这你要如何处理?”

    “王与我有仇。”她语气冰冷道。

    “然后呢?”陈谦追问,“撤回在南方的铺子和作坊?”

    万朝云沉默了,南方富庶,每年挣的银子都是北方的两倍以上,撤回来的损失她承担不起,而且商行又不止她一个股东。

    “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这几日我也想过,撤回来肯定不会撤回,但我表哥的仇也不能不报。”

    “自古发生战事,朝廷都会颁布一些禁令,比如限盐,限茶,限米等等,你的商行大部分东家都在京城,跟南方没有什么太大关系,手伸不到南方去,我觉得过不了几日,你就会受到南方铺子被朝廷查封等消息。”

    经济制裁?

    万朝云第一时间想到这四个字,她没被制裁过,不知道古代也有这种手段,便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此时闻言先是愣了愣,然后急切起来,“余善。”

    远远跟着伺候的余善闻言立刻小跑过来,恭敬道:“姑娘。”

    “去,立刻传令下去,南方的铺子和作坊全部变卖,把银子运回来,还有,那些大师傅们,也都接回京城,快去!”

    铺子门脸之类的都不重要,银子和人才才是商行的财富!绝对不容有失。

    余善不懂,但主子急,她也不敢耽搁,得令便转身跑着下去了。

    “希望来得及。”她忧心忡忡的祈祷,“商行在南方可是下了血本的。”

    “这么着急就下令,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办法?”陈谦颇有些不高兴的道,语气酸酸的。

    万朝云:“……”

    “你也不说你有办法呀。”

    陈谦:“……”

    “你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那你有什么办法?”

    陈谦无奈,心中百感交集,人家离国堂堂摄政王,为了让他去做相国,千里迢迢亲自来请,而背上的人,问都不多问一句。

    这待遇,真是天壤之别。

    偏偏,他还要上杆子去出谋划策。

    “我曾做过几年的兵部尚书,大兴的国防屯兵都是我亲手安排的。”他打算卖卖关子,让背上的人知道知道,他也是有脾气的!

    万朝云感受到他生气了,就因为没找他帮忙,他就生气,哼哼,真是个小气的人。

    于是……她偏头,亲了他脸颊一口,“然后呢?”

    陈谦脸颊瞬间飞上两团绯红,心头的不悦也顷刻间烟消云散,甜蜜感扶摇直上,整个人飘飘欲仙起来。

    “你先把人叫回来。”

    万朝云立刻唤身后的揽,“揽,去把余善换回来,方才的命令撤回。”

    揽闻言默默地退下,朝余善离去的方向追,她刚走,陈谦的人便过来了,蒙着面,看不清脸,不过在他身上没感觉到恶意。

    “主子,今晚就可以看好戏了。”

    “什么好戏?”万朝云一头雾水。

    前方,马车远远的停在道旁,守园人和车夫已等候多时,死士离开后,陈谦把万朝云放下,两人上了马车,直奔花海而去。

    马车上,陈谦先细心的为万朝云理顺方才背她时,被压褶的裙子,然后才淡淡道:“待会带你去。”

304

    说是花海,其实并不平坦。

    离开竹林,便进入一片枫树林,正是绿叶变红叶的时候,远远看去有些斑驳。

    “来得不是时候。”陈谦道。

    “那我们便住到它红了再走。”

    “可以。”他点头。

    守园人和车夫自动忘了方才的小插曲,在他这里,离国摄政王没来过,此时闻言守园人便接话道:“夫人,先生,再过半月左右,这一片便全红了,远远看去,甚美。”

    并不平坦的花海,在人口处,道路两旁,种了两座山的枫树,因着年头尚短,枫树还未长成,美感打了些折扣,若再过五六年两边枫叶盖过来,怕是会更美。

    在枫叶林子里走了差不多两刻钟,终于来到一片山谷,山谷不算大,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有的已过了花期,而有些还在盛开。

    山谷里还有一条小溪,小溪旁盖了两排院子,每座院子都隔着大片花圃。

    这是山谷里的院子,环着山谷的山上也有院子,而山上也种满了花,大部分都是能开花的树,比如大茶树,大杜鹃等。

    “先生,夫人,山谷里的院子和山上的院子都有空着的,不知您二位打算住哪里。”守园人问。

    陈谦看向万朝云,“你想住哪里?”

    “住山上吧,现在也不是很冷。”她道,住在山谷里,一举一动岂不是让山顶的人看了去?

    其实她多虑了,就算是住在山顶,也不可能把山谷里的人看在眼里。

    “好嘞,二位请跟我来,先去看院子。”守园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万朝云与陈谦下了马车,抬步随他上山。

    这里的山不高,一个一个小山包,小山包上的树木全部都是人工移植过来的,经过设计,看起来充满了艺术感。

    每一个小山包都不一样,有的种满了茶树,有的种满杜鹃,有的种满蔷薇,也有各种花掺杂着种的。

    “冒昧的问一句,嗯……”守园人顿了顿,“不知先生和夫人可有闻不得杜鹃或者月季的?咱们这花儿虽好看,有的人身子却受不住,闻多了容易晕厥。”

    万朝云对花不过敏,不过有些花闻多了确实会不舒服,她看向陈谦,陈谦摇头。

    “没事,我们都可以,这里地势开阔,有风,应该没事。”她道。

    “那便好,若觉得不舒服,便说,我们有大夫住在附近。”守园人笑道。

    说话间,来到最近的山头,小山包不大,院子自然也小,不过很精致。

    “山上的院子要比谷里的小,但价格一样。”守园人又说。

    爬到山头,站得高望得远。

    顿时,万朝云被眼前美景震撼住了,只见放眼望去的绵延山峰都种满了各色各样的花,虽年头短,却丝毫不影响美感。

    “那是什么?”她指着前方山包问,那是被紫色覆盖,阳光之下,整座小山包都显得格外妖艳。

    “那是紫色酢浆草,花已经谢了。”守园人介绍,“不过此美景还能看一个多月,天冷下来,便不能再看了。”

    “住那儿吧。”万朝云开心道,她说罢提裙跑过去,仿佛不知劳累般,方才明明脚都磨出血泡了。

    不多会,她第一个来到那片山头,这座小山包更小了,山顶只有一座干栏式屋子,周围用木头支撑着,否则山头放不下。

    在半山腰还有两间茅屋,上山的路是用小石子铺成的台阶,道路两旁有木头围成的护栏,护栏之上爬了几条喇叭花,已到了花期的末尾,不过还是有几朵花坚挺的傲立枝头。

    万朝云蹲下来,仔细的看那紫叶酢浆草,紫色,三角,三片,正是紫色三叶草,“带些回天慕山,种一大片,应该很好看。”

    “可有种子?”陈谦立刻问守园人。

    “有,一两银子一包。”守园人回得也快。

    “来十两的。”陈谦道。

    “好嘞。”守园人记下,“夫人,先生,就住此处?”

    他看了眼两人的随从,人数不少,此山包过小,根本住不下。

    万朝云起身,看了眼只离自己几步远的茅屋,两间茅屋,一间厨房,一间柴房。

    “隔壁山头不是有院子吗?揽她们住隔壁,咱们住这里。”

    揽与余善闻言对视一眼,两人都觉得姑娘胆子太大了!还没成亲呢……

    正想劝说,守园人便道了句:“好嘞,先生,夫人,这是钥匙,我便送到这儿了,待会会有人送食材过来,我们的账房也会过来,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好。”万朝云接过钥匙便打算去看看。

    山包实在是小,没走几步便到了,由十来根木头支撑着的干栏式屋子,犹如盖子,把山包盖在里头。

    屋子新建没多久,被打扫得很干净,在房子的一面,还有一处搭建起来的阳台,上头有琴台、书桌和躺椅。

    门打开,万朝云走进去,看了一眼,果然只有卧室和开阔的阳台,便没别的了。

    “姑娘……奴婢跟您一起住吧。”揽最终还是开口了。

    万朝云正想说话,方才拦住离国摄政王的陈家死士又来了,他压低了声音道:“主子,人要过来了。”

    “好。”陈谦点头,转而看向万朝云,“走,带你去看戏。”

    “看什么戏?”万朝云好奇问。

    “去了就知道。”他伸手牵着她,并把钥匙递给揽,“把这里收拾一下。”

    “姑娘……”揽和余善还从未离开过万朝云,并且不太放心陈谦,他都辞官了,万一没能力保护她们家姑娘怎么办?

    万朝云却是相信他的,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道:“房前屋后检查一遍,对了,我要新鲜的肉和蔬菜,别给我拿隔夜肉。”

    话音落下,两人已出了门,刚踏出房门,她便吓到了。

    只见门口放了两肩辇,肩辇旁站了八名黑衣人,“这……”

    “坐。”陈谦把她牵到肩辇前,自己也坐在肩辇上。

    “咱们去哪儿?”万朝云第一次坐这玩意儿,心头怕怕的,万一不稳怎么办?

    心里忐忑,但还是坐下了。

    两人坐下后,死士抬起肩辇,便飞速下了小山包,他们很稳,速度也很快,仿佛是用飞的般。

    万朝云紧紧抓住扶手,低头看了眼,发现抬着自己的人并不是飞,而是用双脚走,不过他们的速度太快,比她快上无数倍。

    “你可听说过简从闻?”肩辇上的陈谦问。

    万朝云担心自己掉下来,一直全神贯注的抓着扶手,此时陈谦问话,她想也没想便道:“没。”

    “四品明威将军。”他转头,发现万朝云紧张得脸都白了,便吩咐属下:“慢些。”

    死士的速度慢下来,万朝云尴尬笑了笑,“第一次坐……我没关系的,快一点没事。”

    “真没事?”陈谦失笑,明明吓得脸都白了,还嘴硬,真是越发可爱了。

    万朝云底气不是很足,心虚道:“他们万一脚下打滑怎么办?”

    “放。”陈谦闻言严肃的吩咐,“去找马车来,我们坐马车去。”

    “其实没事……”万朝云觉得太麻烦了,而且他叫来死士,就证明赶时间,她不想耽搁他的时间。

    陈谦却坚持,肩辇落下,他起身便过去牵她的手,“简从闻,四平明威将军,王的心腹,这次河县失陷便是他亲自带兵。”

    “他现在在河县?”

    注意力转移,万朝云也没那么怕了,忙问。

    “王也是要脸面的,但也想要银子,是以亲自出马到河县抢银子的是一名六品校尉,校尉洪永和简从闻的驻地离青州都不远,宋提辖也知晓此二人。”

    “好戏是看宋叔打这二人?”万朝云立刻便联想到宋提辖。

    陈谦轻笑,伸手刮了下她鼻子,“聪明。”

    “宋叔是个粗人……”万朝云有些担心。

    “你放心,那两位也是自诩聪明的草包,是王的妻族亲戚。”王依赖妻族和母族,任人唯亲,这便是他自信王会输的理由。

    河县,界碑之外。

    周立行和宋提辖藏在林子里,周围没什么人,只有少数几人警戒。

    宋提辖望了眼不远处的官道,从怀里掏出个鸡蛋饼吃了起来,边吃边嫌弃道:“今日没卷肉!”

    周立行:“……”

    他无语,“咱们都在这里守一夜了,什么时候行动?”

    “你吃吗?”宋提辖不答,反而从怀里取出两个薄饼递给他,“五味居的薄饼,听说是陈栋去年到京城学习,新学来的,我觉得不错,就让火头军去学了两日,要不说人家陈栋是专门吃厨子这碗饭的呢,火头军做的愣是没人家做的好吃,你将就一下。”

    “吃吃吃,你除了吃还会干什么?在这里守一夜了,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兵?”

    “你急什么?”宋提辖把薄饼递给附近的士兵,“吃。”

    “谢谢头儿。”士兵开心的接过,吃起来,一副没有任何烦恼的天真烂漫模样。

    周立行看了更气,想起身走出去,然而刚起身便被宋提辖拉住了,“你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啊,难不成跟你在这里一直等下去?”周立行气得脸色铁青,“你是不是故意坑我?不就抢你几颗军粮吗?还是你先抢我的,至于生气那么多年?”

    “嘘。”

    就在周围士兵以为一场幼稚的吵架即将到来时,宋提辖突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周立行立马便安静了下来。

    “蹲下。”

    发牢骚归发牢骚,宋提辖话音落下,周立行立刻便蹲下了,一颗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

    还未等宋提辖回答,便见官道处走来一队人马,这队人马人数不多,看起来二三百人的样子,他们好像在赶路,无比警惕。

    人,越来越近了,随着队伍靠近,周立行终于看见队伍中拉着的箱子,箱子很沉,车轱辘深深的陷阱泥里。

    “传令下去,听我信号!”宋提辖一把将最后一口卷饼吃完,取下腰间羊皮水袋喝了口水,冷笑道:“老子在这里等了半宿,终于给等着了!”

    话音落下,他将水袋重新挂在腰间,站起来,扬起手中长枪,大喊一声:“杀!”

    随着他一身令下,藏在林子里的所有士兵立刻爬起来,冲向官道,这些官兵手里除了拿有武器,还有石子,边走边用石子砸官道上那两三百敌方士兵。

    与此同时,弓箭手也拉满共,利箭‘咻咻咻’的射出来,那两三百敌军立刻拔出武器抵抗,然而人数实在太少,片刻功夫,便倒了大半,有些甚至武器一扔,跑了。

    “一帮软骨头。”宋提辖从林子里出来,吐了口唾沫表示自己的唾弃,“兄弟们,把银子运回提辖司。”

    “是!”士兵们激动的回应,这可是新装备的银子!

    周立行看了暗暗咋舌,奔过来不解道:“你怎么知道这里边是银子?”

    “占领河县的蠢货我认识,此人多疑,又蠢,还自以为是,我根本没派人去其他路守,他一看那几条路太安静,以为不正常,就大胆走官路,这帮蠢猪,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岂不知老子就等在这里,哼,傻了吧,老子早看透他了。”

    说话间,那小股敌军被消灭,士兵们敲开箱子,十几箱白花花银子露出来,看得士兵们挪不动腿,“拉回去。”

    “这么多银子,王是把百姓家也搜了一遍呀!”周立行扶着马车,气得‘砰砰砰’捶车辕。

    宋提辖不信,“这才十几箱,你们河县这么穷?不对吧。”

    “之前我拿出大部分银子出去投了螭南县的旅游项目,还有参与了南方一家毛线作坊,百姓们也投了大部分,而且,好些货款没收回来,其实没多少银子。”他说罢数了一下,“二,四,六,八,十,十二,十四,十六,十六箱,肯定是把老百姓家也搜了!这帮丧心病狂的土匪!”

    宋提辖暗暗咋舌,他今日算是开眼了,“你们真有钱。”

    “不好,螭南县还有个练油坊,我们也投了几十万两!快,派人去看一下。”周立行记得满头是汗,“练油坊若也被抢……快去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你不早说,我把人都派出去了,现在我哪里去给你找人?”宋提辖没好气道,“再说了,你以为打仗随便打?不需要布局?”

    周立行若不做官,绝对是个优秀的商人,但打仗确实不如宋提辖,“那怎么办?”

    “别急。”宋提辖笑了笑,他的视线看向远处,那里一个斥候骑马过来。

    “大人!”斥候下马跪下禀报道:“来了来了。”

305 跑

    “哈哈哈哈。”宋提辖爽朗的笑着,直把边上满头雾水的周立行笑得更加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是,什么来了?”他忍不住问。

    宋提辖有意卖个关子,不打算此时解答,哪想斥候却是来得急,并未说全,此时喘了口气接着道:“大人,简从闻带人追过来了。”

    “什么?”宋提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日他安排的战术不是这样的,“你说谁?”

    “大人,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简从闻带人追来了,距咱们不足二里地了。”斥候一口气焦急的禀报。

    宋提辖闻言大怒,提起斥候的衣襟便大声问:“怎么是简从闻追来?就算走漏消息,追来的也是洪永!”

    “大人,属下也不知。”斥候苦着脸,他刚得消息便赶紧来禀报,具体情况也没打听到。

    “怎么会是他?”宋提辖还是没想明白,“我明明打听清楚了,此次进河县的是洪永,简从闻离得老远,怎么来得这么快?”

    “哎呀,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简从闻可不是洪永,咱们还是先把银子运回去,再做打算!”周立行急道,他虽不懂战事,却知晓一个六品校尉和一个四品将军的区别,明威将军手下人数可不少!

    他一语提醒,宋提辖立刻便有了主意,“快,先把银子运过青州。”

    “大人,马车太重!走不快!”这时属下过来禀报。

    “怎么办?他们骑马过来,肯定要比我们快,完了完了,这么多银子!”周立行顿时方寸大乱,没了主意,急得满头大汗。

    提辖司的兵跟明威将军手下的兵是两种兵种,一种维持治安,抓捕盗贼,剿小规模土匪;一种为打仗而生。

    性质完全不一样,硬碰硬,提辖司的人肯定是打不过的。

    情急之下,宋提辖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掏出了怀里陈谦给他的锦囊妙计。

    周立行见他打开锦囊,好奇探头看去,却见上头只有一个字。

    跑。

    “什么意思?”宋提辖挠头,他是个粗人,这个跑字用在跑步、快跑等词里他懂是什么意思,但当这个字单独写在锦囊妙计里,他却不懂了。

    他说罢看向周立行,却发现周立行也与他一般,满脸的疑惑,“你也不懂?”

    周立行点头,很诚实道:“不懂,大人知道你打不过?所以叫你赶紧跑?”

    “我是打不过简从闻,他兵强马壮,人数还比我多,我能跟他比?但用逃字岂不是更好?为什么要写个跑?”

    “可能是想给你留些面子?”周立行实在想不出这个字的用意,便瞎猜一通。

    宋提辖嫌弃的瞅了他几眼,“还是读书人呢,连大人的意思都看不懂,我看你是书白读了。”

    平白被嫌弃一通,周立行无语,但确实猜不透,被嫌弃也只能弱弱的嘀咕了句:“你不是也不知道?好意思说我。”

    “我没读过几年书,跟你不一样。”宋提辖随意反击,话音落下,不敢再耽搁,随即吩咐道:“银子分开带,所有人,跑!”

306 楚沐阳

    峰高路远,死士在花海里也不知去何处找好马车,只能就近拉来供顾客代步的观光马车。

    马,很温顺,谁骑都可以。

    马车,没有车壁,没有帷幔,很简陋。

    实在不适合驾得太快,但又赶时间,是以便顾不得那么多,万朝云坐在马车里,被颠得东倒西歪,陈谦一面护着她不被颠下去,一面又要注意不过分亲密。

    到此处来游玩的大部分都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没闲情也没那银子,若被人瞧了去,怕是要影响万朝云的声誉。

    突然,前方官道有马车悠悠然驶来,车上坐了两名女子,观光马车之后,浩浩荡荡跟了好些仆从,一看便知晓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或者闺秀来此游玩。

    万朝云坐的马车速度太快,仿佛不顾一切般的冲过去,吓得前方丫鬟仆从以为是有人故意针对他们家主子,手忙脚乱的便护在马车旁边。

    道路其实很宽敞,两辆马车并排着走绰绰有余,但那辆马车旁边挤了许多仆从,道路便显得不够宽敞了。

    陈家死士不得不拉了缰绳,让马车缓下来,但也只是缓下来,并未停留,那些仆从看到赶车的人蒙着脸,都不敢拦车,纷纷避开。

    “陈大人?”马车里的姑娘眼睛死死盯着陈谦,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陈大人。”她又喊了一句。

    然而,马车已过,没有停留,陈谦也没有回应。

    “陈大人。”她又喊了声,回应她的却是马车飞奔而去,片刻功夫,便走了极远。

    “亲家公?”

    原来马车上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陈家起妻子的母亲,而马车上的闺秀是狄家远近闻名二十多岁还未成亲的狄书笑。

    狄书笑五官精致,气质温柔,跟温氏是同一种女人,温柔,大气,端庄,不同的是她的命没有温氏好,温氏有万澈体贴恩爱,而她什么都没有。

    “嫂子,我真的看到陈大人了。”狄书笑痴痴道。

    狄夫人狐疑,她刚被那群蒙面人的气势吓到了,没注意看,当缓过神来时,马车已经飞奔而去,根本没看清车上坐着什么人。

    “真的是他?你是不是看错了?咱们家跟陈家是亲戚,遇到咱们亲家公应该下车寒暄两句,怎么半会儿也没停?”狄夫人不太相信。

    然而狄书笑却无比肯定,“真的是他,我看见了,他……”说到此处她神情幽怨起来,再也说不下去,眼泪一颗颗落下来,很快便打湿了衣襟。

    “他怎么了?”狄夫人见小姑子又掉眼泪,瞬间便无语起来,“你哭什么?”

    “他身边坐了个姑娘,我看得清楚,他抱着她,嫂子,我是不是没希望了?”狄书笑抓着嫂子的手哀戚的问。

    狄夫人最怕小姑子哭,见她又泪眼汪汪的,心头生起几分不耐,“你肯定是看错了,亲家公如此有礼,见到我能不下来打个招呼?我说书笑啊,你别总是看到什么人都说是亲家公,再说了,亲家公外出游历,谁知道到了什么地方?我看啊,咱们也别等了好不?”

    “不。”狄书笑摇摇头,“大人还未续弦,只要我等,他一定会看到。”

    狄夫人无奈摇头,递过去一张手绢,“别哭,把眼泪擦一擦,前面就到花海了,听说啊再过半月,那枫山的枫叶就要红了,咱们住上个十天半月的,看了满山红叶再回京过年。”

    说起前方美景,狄夫人迫不及待起来,然而狄书笑却提不起什么兴致,还在想方才那一幕,她明明看见车上的陈谦搂着个女子,那女子年纪很小,长了张甜甜的脸。

    她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是自己长得不够好吗?

    以前大人不纳妾,她差点放弃。

    但,天无绝人之路,陈夫人过世了。

    她便想,等家起孝期过了,她便能嫁过去续弦,然而大人却说不打算娶。

    多少人劝她放弃,让她趁年轻早早嫁了,然那些公子哥儿怎比得上大人?

    他那么有才华,有风度,什么事落在他手里都能办得漂漂亮亮的,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儿怎么比得上?

    她告诉自己,等,等大人看到自己的心意,就可以嫁过去做陈夫人了。

    可,等了许多年,却等来他外出游历,她便吵着要出门走走,到各处名川去看看,希望能遇到恰好在那处游玩的大人。

    “书笑。”

    “书笑,我跟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狄夫人叫了好几声,不耐烦了,狄书笑才回过神来,“嫂子,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在这里住上十天半月的,等枫叶红了,咱们再回京。”狄夫人摇摇头,“你别总一副魂不守舍的。”

    “好,都听嫂子的。”她点头,心头想着,希望能遇到大人。

    早已绝尘而去的马车,万朝云靠在陈谦怀里,闲聊般道:“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叫你了。”

    “方才过去的马车里,坐着的妇人是家起妻子的母亲。”陈谦也不避讳,但说起来,难免遗憾,若晚生几年,该多好。

    万朝云起身,看着他的眼不解问:“你为何不停下来打个招呼?这样好没礼貌。”

    “狄夫人出身名门,我不能命令她怎样,我怕她看见你,回去乱说,影响你声誉,没事,我们咬死没见过,她也不能说见过。”陈谦说罢颇为苦恼的叹了口气,“可如何才能让你母亲同意?我断过无数案子,下过无数命令,多少国家大事,都不如这件事令我头疼。”

    “你可以不娶我,就不会头疼了。”万朝云装作生气的转头,满脸的傲娇。

    陈谦轻轻掰过她的身体,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的道:“到时候就不光是头疼,还会心疼。”

    “切。”

    某人不屑的切了声,嘴角却忍不住上扬,笑容怎么藏都藏不住,最后两人相视一下,腻歪得死士又加快了速度。

    马车差不多奔袭了一个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一处高峰前,这里四面环山,地势险峻,山下指路碑是新立的,红色的大字格外显眼。

    “新鼓风峡。”万朝云念出了指路碑上的字,“新?什么意思?”

    “这是鼓风峡最险峻的地方,你看。”陈谦指着来路道,“前面这一片以前也是鼓风峡,后来剿匪后,你舅舅把这一片都开了荒,但咱们身后这座山却不知种什么,便定义为新鼓风峡。”

    万朝云放眼看去,果然见到有新开垦出来的稻田,山坡上也种了豆子和玉米等,与当年满山野树的样子大不一样了。

    “走,上山。”他牵着万朝云的手,抬步便开始爬山,山坡陡峭,只有一条小路蜿蜒而上。

    万朝云不是个较弱的姑娘,但也不是大力士,没爬多久便累得气喘吁吁,走一段便嚷着要停下来休息,好在陈谦也不是宋是真,没她那变态的武力值,跟万朝云一样,也满头是汗。

    “哈哈哈。”万朝云开心的笑起来,有人陪她一起累,真好!

    “主子,您看!”死士的声音掩盖了万朝云的笑声,他激动的指着远处道。

    万朝云与陈谦闻声看去,便见远处山峰狼烟升起,“主子,要开始了。”

    “走,赶紧上去。”陈谦顾不得满身汗,拉着万朝云便继续爬。

    狼烟升起,林子之中,宋提辖带人在山里绕来绕去,把自己都绕晕了。

    “我说,咱们要跑到什么时候?”周立行不行了,紧紧捂着腹部,“再跑下去,我要跑死了。”

    宋提辖没事人般,对他满是嫌弃,“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啧啧啧。”

    “你讲点良心好吗?你天天练武,我根本没练过,你街上随便找个,他就算不是读书人,没练过也跑不过你啊!”周立行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他一个文官,容易吗?

    宋提辖冷笑,“菜就是菜,找什么借口?”

    他说罢坐下来,冲身边的护卫喊了声:“这是哪儿?”

    “大人,好像进了螭南县。”侍卫答道。

    “怎么到螭南县了?”宋提辖从怀里把叠得整整齐齐的地图掏出来,铺在护卫背上研究起来,“我们刚在这里,现在……应该是这个地方,不太好办啊。”

    “怎么不好办?”周立行探头问。

    “从河县出来,一共有七八条路可以把银子运去丰州,但洪永那匹夫选择了走官道,我们是绕过河县去拦截银子的,往回撤时,走的却是西边,对,此处就是螭南县地界。”

    “我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往北撤不就能回青州了?你做什么要带我们往西边跑?”周立行顿时气得脸色铁青,一副你是不是在耍我的样子。

    宋提辖白了他一眼,“你看你,又不懂了吧,不懂就给我闭嘴。”

    “我不懂?你说说看,为何要往西边撤?”周立行气得伸手戳那地图,恨不得戳出个窟窿来。

    宋提辖见他举动粗鲁,忙收了地图藏进怀里,“我的大人,你刚才不是担心练油坊吗?我带人过来,正好去练油坊看看,你又不满意了,你要我怎样啊?”

    “对对对,去练油坊看看。”周立行一拍脑袋,赔笑道:“是我糊涂了,对不住对不住。”

    “你也就是碰上了老子,若碰上别人,谁受得了你?”宋提辖说完又把地图拿出来,铺在侍卫背上,慢慢研究起来,“这个地方离鼓风峡不远,跑步一个时辰就到,但鼓风峡早已不是以前的鼓风峡,他们不会选择去那里驻扎,练油坊离那片花海也很远,现在的螭南县跟以前不一样了,不适合驻军。”

    “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去练油坊看啊。”周立行焦急道。

    “大人,有人!”突然,斥候跑过来禀报。

    顿时,所有人提高警惕,宋提辖三两下把地图一收,便塞进了怀里,“这么快?咱们抄的是近道呀,不应该这么快追上才对。”

    “大人,好像不是简从闻的人。”斥候又道。

    “不是简从闻的人?洪永那草包的?”宋提辖冷笑,“要是他的,老子就不用跑了。”

    “也不是。”斥候摇头,“属下无能,探不到来人的身份。”

    “走走走,传令下去,别休息了,赶紧抬上银子走。”宋提辖也不敢大意,当下银子最重要,弄不清出身份,要么是敌军,要么是土匪。

    至于己方的将士,都没有兵符了,调不动。

    累得精疲力尽的士兵又开始跑,轮换着抬那十几箱银子,而周立行,更是跑不动了,得有人扶着,才勉强能跑。

    说是跑,还不如说是如同一只小鸡般被抬着在林子里穿梭,时不时有树木拍过来,直打得他嗷嗷叫。

    远处,楚沐阳听着斥候的禀报,“将军,简从闻的人马上就到。”

    楚沐阳听罢吐掉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嘴角一扬,笑道:“将士们,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都给我拿出精神头来,简匹夫的人一过来,我们就冲下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他话音方落,追宋提辖的简家军便露头了,只见他们跑得很快,半刻不停流,片刻功夫便到了山下。

    “杀!”楚沐阳扬声高喊。

    藏在山上的士兵闻言纷纷起身,拔刀冲了下去,走在他们前头的还有滚滚而落的石头,直接便把简家军砸懵了。

    带队的人不是简从闻本人,而是他的副将,也是族亲,名叫简淄,长得五大三粗,孔武有力的样子,听到山上喊杀震天,伴随着山石滚滚而下,他顿时抡起那双单只一百多斤重的铁锤,迎下山的士兵便冲了上去,“给我杀啊!”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士兵们饶是跑得精疲力尽了,也没有后退的,纷纷拔出武器迎战,那些被砸得头破血流的也不例外,再艰难,也没有不战而退。

    楚沐阳站在山上,看着那些满头血的士兵,拔出武器,喊着冲过去拼命,他轻叹一声,“大兴的士兵,原是训练来对付离国的,现在却对自己人扬起了屠刀,可叹可悲啊。”

    他周围的副将、军师等都沉默了,大兴正规军队,就算将领不行,也不失风骨,只可惜了,内战爆发,一身本领,终究都要用在自己人身上。

    楚沐阳很快收拾好心情,长枪一掷,狠准稳的扎中爬上来的一名士兵胸口,当场死亡,随着长枪掷出,他的人也冲了出去,拔出长枪,便与简淄战到了一处。

    简淄是简从闻的亲信,简家是王的亲戚,门第不低,自然认识这位护国将军府的传人,他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又怎么在这里?”

    两个不应该相遇的人,相遇了,足以见得,青州,已是交火点,将来,会有无数战事发生在这里。

307 她的首辅

    万朝云好不容易爬上山顶,还未站稳便被突然从山坡背面冲上来的士兵吓到了,她连连后退好几步。

    “老师。”灰头土脸的士兵见到陈谦立刻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

    陈谦扶了下万朝云,认真看几眼才认出眼前这个穿着普通士兵铠甲的男人是自己曾提拔过的武将刘生,“人都到了?”

    “老师放心,都到了。”刘生其实并未在陈谦跟前学习过,他只是被陈谦提拔,便以学生自居。

    陈谦负手而立,点点头,对万朝云介绍道:“这是隶属于河见行省总督衙门的武略将军刘生。”

    “见过刘将军。”万朝云微笑福身见礼。

    刘生明显不认识万朝云,但颇有眼力见,不是那种纯粗人,猜测万朝云身份不一般,闻言便回礼,“不敢当不敢当,姑娘多礼了。”

    武略将军是一种称呼,跟简从闻的明威将军称号一样,是统一的,大兴所有从五品的将领都叫武略将军,几乎每个行省都有那么几个,不同的是有的将领是家传,而这种武将所统领的士兵通常叫做某某家军。

    刘生出身寒门,祖上没有军衔传下来,是以,能得陈谦提拔,他很感恩,连带着对万朝云也很有礼。

    “楚将军可来了?”陈谦问。

    “来了,他去拦简淄去了,老师放心,宋提辖带着简淄跑了好几个时辰,现在早已疲累,而楚将军久候多时,定能凯旋来见先生。”刘生说罢忍不住拍起了马屁,“老师这一招以逸待劳,够让简淄全军覆没了。”

    万朝云不懂兵法,但听说过以逸待劳,大意就是以饱满的精神对疲累的敌军。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句‘宋提辖带着简淄跑了好几个时辰’,“先生,你别说你给宋叔的锦囊妙计就是跑……”

    陈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并赞赏道:“聪明。”

    万朝云:“……”

    可怜的宋叔,他在收到锦囊妙计的时候,肯定是满怀感恩和骄傲的,若回过神来,不知道会不会脱粉……

    “为了让简淄上当,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先是把洪永派去传信的人拦了下来,又派人假冒洪永的人去送信,好几趟,简从闻才派简淄去追银子。”刘生说得无比得意,丝毫没想过,至关重要一环的宋提辖,带着银子生生跑了好几个时辰。

    其实,宋提辖不是最可怜的,最可怜的是周立行,他一文官,差点把命跑没了。

    “老师,快看,楚将军胜利了。”刘生激动的指着远处,那里飘起了狼烟。

    万朝云看不懂那些狼烟代表什么,便问:“有狼烟就是打赢了?”

    “若一般时候,有狼烟则代表有敌情,但今日不是,今日的狼烟代表所有情况都如老师所料,简从闻从驻地出来了。”刘生兴奋道,“还是老师的计谋凑效,若简从闻不出来,咱们还真拿他没办法。”

    “什么计谋?”万朝云问。

    “河县的豆制品挣银子,众所周知,但螭南县的练油坊也不差,只不过螭南县没有河县名头大,但简从闻可眼红得很,简淄被派出来后,老师又让我冒充洪永的人去禀报,说有土匪准备抢螭南县的练油坊,简从闻坐不住了,就打算来做好人,哈哈哈。”

    无中生有?

    随便冒充都能行?不过,想来也不是随便冒充,应该是有一套计谋的,不然也不可能得到提拔。

    万朝云看向陈谦,“土匪不都被端了?”

    “简从闻并不知道。”陈谦轻笑,“螭南县是你舅舅的心血,我必得为你保下,把简从闻赶得远远的,才不会在此处频繁发生战事。”

    一场运筹帷幄的战事,被他无比温柔的说出来,万朝云顿时便感动了,真好,她都没要求过,他便安排上了。

    只是,边上刘生有种幻灭的感觉,原来老师突然插手河见行省军务,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眼前这个小女子!

    他那个为国为民的大人去哪儿了?

    目光落在万朝云身上,这个女子,一副软甜模样……确实能引起男人的保护欲。

    但,再软甜也不对,他敬仰的那个大人,为国为民,忠心义烈,与日月争光!

    怎么能为了一个小女子,而插手军务呢?

    肯定是自己想错了。

    对,是自己想错了。

    不对,不是想错,是听错了!

    刚才什么都没听到!

    只有风声,对,只有风声!

    “刘生,简从闻出驻地了,人都派过去了吗?”陈谦问。

    刘生闻言忙收住心神,拱手禀道:“派去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简从闻大本营。”

    “先生,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万朝云几乎是瞬间便想到这个词。

    陈谦点头,“没错,抄了简从闻大本营,他就会如同丧家之犬,弃城而逃,如此我们便能推进百里,远离青州,这片好山好水方能保住。”

    “简从闻怎么这么傻?区区一个练油坊就把他调动了。”万朝云摇摇头,一个四品将军,就算是靠着家里才得到的,也不该如此蠢顿。

    听了她的话,刘生心中的幻灭稍稍好些了,好在这软甜的姑娘不是那种没脑子的,勉强够格让他敬仰的老师为她出力!

    “不是他傻,是他思维太固化了,以为总督衙门的兵符丢了就没人能制得住他。”陈谦解释道。

    “那先生你是怎么调动部队的?”无兵符调兵,是谋逆大罪,就算和皇帝是亲兄弟,也是要追究的。

    陈谦轻笑,神秘道:“我没有调兵。”

    “那他们……”

    “哈哈哈。”她话音还未落,刘生便大笑起来,“姑娘有所不知,大人并未调兵,是我们觉得该换个地方练兵了,是他们先动手的。”

    万朝云:“……”

    换地方换到别人的底盘去?

    还有,这说辞怎么那么耳熟?

    历史仿佛惊人的相似呢。

    “打了场遭遇战。”陈谦补充。

    万朝云听罢撇撇嘴,不过心里却无比的佩服,能让如此多的将军愿意换个地方练兵,一般人真做不到。

    正说着话,狼烟又起,万朝云忙问:“这又是什么情况?”

    “简从闻逃了,不过他逃不掉,我们在好几个路口都设了关卡。”刘生接话,并拱手道:“一切,都是老师的事先安排。”

    “在我们离开青州之前吗?”万朝云看向他,以前他是大兴的首辅,现在他只是自己的首辅。

    陈谦点头,“我不能让你的家乡,陷入无穷尽的战火。”

    “先生,你该早告诉我的,这样我娘肯定不会说你了。”万朝云感动,主动伸手去挽住他胳膊,他顺势揽住,两个人便没羞没臊的看着远方那狼烟滚滚。

    刘生:“……”

    他嫉妒!

    他的老师啊,他敬仰的大人啊!

    已经不是他的了!

    “咕噜噜。”万朝云的肚子叫起来,她今天累了差不多一天,滴米未进。

    陈谦听了立刻转头问刘生,“可有带干粮?”

    “有。”心中嫉妒归嫉妒,干粮还是要拿出来的,他向护卫招了招手,“拿两包饼干来。”

    片刻间,护卫奉上两盒饼干和干净水。

    “老师,这是五味居糕点铺的饼干,比一般干粮好吃很多,还放得久。”刘生颇为得意,仿佛在显摆自己的军队伙食好,岂不是做饼干的东家就在眼前。

    盒子是木头做的,请了能工巧匠特地设计,造得严丝合缝,方便携带,又能很好的保存饼干,所有人第一次买饼干的时候都会买一个,后来再买,就带着盒子一起过去。

    陈谦接过盒子,轻轻叩动按钮,特殊的扣一松,盒子便能打开了。

    四四方方的盒子,可以当做小餐桌,不过刘生一般都用它来垫地图。

    饼干拿出来,陈谦递给万朝云两块,自己也吃一块,“先垫垫,待会咱们就回去,或者刘生你去猎些野味来,咱们在这里烤着吃,山下怕是一时半会打不完。”

    刘生扶心,自己在老师面前,是半分地位也无!

    心痛,但还是很乐意效劳,“老师请稍等,学生去去就回。”

    谁也没想到,指挥这场战事的陈谦,站在最高峰,看着狼烟四起,而心平气静,并让将军去猎野味。

    远山,杀红了眼的楚沐阳与简淄大战了几十个回合,简淄力大无穷,他灵活多变,简淄顾不得自己这边兵败如山倒,他的眼里只有楚沐阳,誓要手刃敌人。

    而楚沐阳也不让属下帮忙,长枪舞得出神入化。

    两位主将打着打着,便只剩他两了,简家军已败,死伤大半,余下的也成了俘虏。

    又是几个回合,楚沐阳的长枪抵住简淄脖子,而简淄手中的武器早已被打落,他败了。

    “打得不错,可惜,脑子不行。”楚沐阳冷笑道,“一个将军,首先要想的是如何让属下少流血,而不是只顾自己打得爽,抓起来。”

    最终,楚沐阳没有一枪下去结束他的性命,大将之风尽显。

    “简从闻到哪里了?”他收了长枪问。

    “练油坊方向。”属下回答,他们刚打了场胜仗,士气高涨,说的每一个字都慷锵有力。

    楚沐阳大笑,“传令下去,立刻跑步前进,拦住简从闻。”

    “是!”打了胜仗的将士们大声回答,这可是王造反以来的首胜。

    宋提辖跑了半响,发现身后没了追兵,又看周立行确实不行了,便停下来,“去看看怎么回事。”

    斥候很快便回去打探消息,大概两刻钟左右,斥候气喘吁吁跑回来,大声禀报道:“大人,简淄的部队被拦截了,简淄兵败被抓。”

    “何人所为?”宋提辖一惊,忙问。

    “楚家军。”斥候道。

    楚沐阳出身护国将军府,祖上便是这个称号,后人虽不及第一代护国将军,但楚家军依旧一直是大兴的精锐,帅旗一扬,很好认。

    宋提辖蹙眉,满脸的疑惑,“楚将军怎么来了?”

    “怎么不能来?青州都成南北分界线了,逆王派心腹镇守,朝廷就不能派个大将过来住持?”周立行喘着气道。

    “不对。”宋提辖眉头锁得更紧了,“我怎么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怎么不简单?我要累死了,银子呢?给我看一眼,我缓缓。”周立行爬向不远处的十几箱银子,费力的打开一箱,白花花的银子露出来,他顿时觉得没白跑。

    宋提辖嫌弃的看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贪官。”

    周立行抱着银子,眼泪哗哗的落,“我打算今年办个百寿宴,请所有六十岁以上的人到河县来吃宴席,没银子怎么办得成?”

    在做官造福百姓这方面,周立行确实没得挑,这一点,宋提辖无从黑起,只能乖乖吩咐属下,“来人,把银子运回青州。”

    话音刚落,属下便来禀报:“大人,有人求见。”

    “谁?”宋提辖问。

    “他说是楚将军属下的。”

    “快请过来。”宋提辖满肚子疑问,瞬间便显得急切起来。

    不多会,楚沐阳的人过来,先是掏出块令牌以正身份,然后才拱手行礼,“见过周大人,宋大人。”

    “你认识我么?”周立行指着自己,满脸不可置信。

    “周大人深受百官敬重,下官也有幸远远见过,自然认识。”那人恭敬道,“至于宋大人,看穿着便知晓了。”

    “你来是为了何事?”心情大好的周立行又问。

    “是这样的,我家将军去拦截简从闻了,若不出意外,简从闻今日便要兵败被俘,最不济也是弃城而逃,是以,我家将军想请宋大人前去河县捉拿逆贼洪永,还河县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我就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原来是大将军出手,好说,本官这便带人去河县。”宋提辖大手一挥,表示同意。

    那人又笑道:“宋大人,总督衙门的兵符丢了,而我家将军又无权调遣提辖司,还请二位大人莫要说下官来过。”

    “放心,我们就说本来是去剿匪的,没想到遇到了叛军,不算无兵符出兵。”宋提辖很顺溜的便有了主意。

    “有大人这句话,下官便放心了,二位大人,下官告辞。”那人姓名也不留,拱手便退下了。

    楚沐阳的人走后,宋提辖当即吩咐属下,“所有人,休息两刻钟,吃些干粮,补充体力,然后向河县出发!”

308 抚琴

    刘生打猎很卖力气,半个时辰而已,便带来了四五只野味,有山鸡,野猪、野羊和一些果子,好几个士兵抬着,才抬到山顶。

    万朝云围着野羊研究了半响,没说话,陈谦见她不打算开口,便道:“前方将士浴血奋战,我们却大快朵颐,不合适,把山鸡烤了垫垫肚子,野猪和羊分给将士们,不够的找周立行,让他出银子,买些,加加餐。”

    “是,多谢老师。”刘生立刻抱拳说谢,眼里,心里,都满是对陈谦的崇拜,不愧是他敬仰的老师!

    若换做别人,万朝云一定会不屑的冷笑,然后说句装逼,或者收买人心手段高明等,但话出自陈谦之口,不管他什么目的,在她这里,就是真的值得敬佩。

    “早知道该带些调料,不过也没事,原汁原味也不错。”她说罢准备动手,刘生出身寒门,在很小的时候便学会了做饭,且先不管好不好吃,这杀鸡去内脏的活儿是做得不错的。

    包括山羊和野猪,也都杀好了,洗干净才抬上来。

    听了万朝云的话,刘生从怀里掏出些盐巴,“行军在外,别的可以不带,这盐巴必须带,姑娘,给。”

    其实,在野外烤肉吃,有盐巴即可,原汁原味的烤肉,比放各种调料的更好吃。

    士兵很有眼力见的生火,片刻功夫而已,山顶便升起了炊烟。

    山鸡一共有两只,用木棍串好后,陈谦和万朝云,一人烤一只,刘生想帮忙,被拒绝了,他耐不住寂寞,割下一块羊肉跟着烤起来。

    “老师,学生是个粗人,您知道的。”刘生犹犹豫豫的道。

    陈谦专注烤肉,听罢点点头,没有回话。

    刘生瞄他表情,见他没有生气的迹象,便大着胆子继续道:“学生心里有疑问,不问出来,总觉得不对劲。”

    “你有话便说。”陈谦微笑,说话间,给山鸡抹了把盐,接着烤。

    刘生闻言,犹如得了圣旨,胆子更大了,便豁出去般问:“老师,您是不是要续弦?”

    “嗯。”陈谦点头,极为宽容,甚至脸上不自觉的扬起笑容,眼眸也不由自主看向旁边烤得专心的万朝云。

    刘生松口气,老师没生气!以前说起续弦,他都会严厉的回避这个问题,今日竟然毫不避讳,看来这位软甜的姑娘本事了得!

    “老师,日子定了吗?”他得打算一下,就算战事再忙,也要去参加老师的婚礼。

    陈谦轻轻一叹,颇为苦恼道:“还未得到她母亲的同意。”

    “啊?”刘生差点惊掉大牙,羊肉烤糊了都顾不得,“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肉糊了。”陈谦提醒。

    “能嫁给老师您,是多大的福分!竟然不同意?”刘生顿时便觉得温氏无理取闹,能嫁给陈谦,那是前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能不同意呢?

    陈谦岂能看不出他的想法,立刻便无比严肃的纠正,“万夫人也是为女儿好,能娶她,才是我的福分,你不懂便莫要多嘴,肉快烤成炭了。”

    刘生把肉从架子上取下来,放在一边,忧心忡忡的,哪里还吃得下,“老师,我这里有个办法,不如试试?我觉得夫人会同意的。”

    陈谦一愣,好奇起来,“你有什么办法?”

    万朝云看他病急乱投医,不禁轻笑,一个粗人,能想出什么办法?

    真是,一个敢出,一个敢听。

    刘生靠近了些,远处听不到的士兵,还以为他在商议军政大事呢。

    郑重其事的样子,连带着万朝云也好奇起来,竖起耳朵努力听。

    “老师,我们写了万民请命书,给夫人看,夫人看到诚意,自然便同意把姑娘许配给您了。”他说罢,觉得自己的方法极好,说完还点点头,“肯定会同意!”

    敢听的人闻言,想了想,然后点点头,“好主意,就这么办,等打完这一仗,就着手准备。”

    “老师放心,学……”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陈谦打断了,他突然蹙起眉头,“可是这样一来,势必会影响她的声誉,而且,万夫人会觉得是我逼迫,嫁女是喜事,若让她不情愿,我不忍。”

    “怎么会不愿呢?”刘生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很多人都不理解,尤其是男人,陈谦德高望重,能嫁给他,是多大的福分,无数人抢破头,都抢不到。

    可在温氏那里,女儿的幸福最重要,人的一生,不止眼前这几年,而是余生几十年。

    “这个法子不好,再想一个。”陈谦最终还是不愿逼迫,任何方式都不愿,那是她的母亲呀,怎么能逼迫?

    “让陛下赐婚,老师您虽然辞官了,但随时都能回去,陛下肯定愿意。”刘生又出谋划策道。

    陈谦摇摇头,“算了,你还是别乱出主意了。”

    说话间,肉已烤熟,陈谦细心的给万朝云扯下一只鸡腿,用干净的手帕包住递给她,“小心些,烫。”

    “嗯。”万朝云吹了吹才开始吃。

    刘生打量了她好几眼,姑娘软甜可爱,姓万……怎么那么像一个传说中的人?

    “老师。”他凑到陈谦跟前,“这位姑娘姓万?”

    “嗯,姓万。”陈谦可怜他羊肉烤糊了,撕下半边鸡肉递给他,“垫垫肚子。”

    他的心思不在吃上,又问:“是戊戌商行的那个?”

    “嗯。”陈谦点头,“赶紧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得到答案,刘生先是一惊,然后便是一喜,看万朝云的眼神便不一样了,他出身寒门,没有那些书香门第高人一等的思想,最是佩服有能力之人,偏巧,万朝云便是他佩服的其中之一。

    “原来是万姑娘,失敬失敬。”他站起来,深深揖礼。

    突然而来的大礼,把万朝云吃鸡肉的心情都破坏了,“刘将军,肉真的要凉了。”

    “老师,求亲一事,学生放在心上了,一定给您想出个万全之策!”他当即无比郑重的拍胸脯保证,吓得陈谦和万朝云吃着山珍却食不下咽,真怕他想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子来。

    好在有士兵前来禀报战事,才转移了注意力。

    “将军,生擒简从闻!”

    陈谦最初的打算是让简从闻弃城而逃,没想到,简从闻比他想象的还弱,竟被生擒,算是意外之喜,“谁擒住的?”

    “简从闻回逃,楚将军正好堵在他的必经之路上,不费吹灰之力便擒住了。”士兵回答。

    “好,去告诉楚将军,让他到花海来找我。”陈谦心情大好,当即便吩咐道。

    说完他看向身边的万朝云,四目相对,少女眼中的崇拜和开心,让他心头一荡,便想吻下去,不过生生忍住了。

    刘生心大,没发现陈谦细微的变化,他小心问:“老师,学生还需要在这里守吗?”

    “简从闻被擒,你需要去接管他的底盘,此地不需要驻军了。”陈谦不想螭南县和河县被战事扰了清净,更不希望那份好不容易得来的繁华,毁于一旦。

    刘生对陈谦,是言听计从,当即便领命吩咐属下,“所有人,立刻收拾,向前推进。”

    三两下吃掉烤肉,陈谦牵着万朝云的手,慢慢往山下走,来时赶时间,去时不急不缓,多了许多时间看沿途风景,只是万朝云不想被人看见让陈谦操心,便主动要求坐肩辇。

    “真的不怕?”陈谦忧心问。

    万朝云重重点头,“我哪有那么娇贵?万事第一次都比较忐忑,这是人之常情,但总是忐忑害怕,也太不像话了。”

    “若你害怕,咱们还是坐马车回去。”陈谦知晓她不是胆小之人,只是不忍心她逞强。

    不过他是关心则乱,万朝云自小便是个胆大的人,所有事,第一次做时,都会忐忑,状况百出,但她会去克服,迎难而上。

    “不用,你对我有些信心好不?”她拉着他的衣袖摇着撒娇。

    她一撒娇,陈谦便没辙了,就算她要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只能舍命陪着,“拿你没办法,不过要抓紧扶手。”

    “嗯。”万朝云开心点头,也不知为何,每次陈谦对她没办法而妥协时,便觉得特别开心,那种被在乎的感觉,充满了心田。

    肩辇抬来,万朝云很快坐上去,死死抓着扶手,片刻间,肩辇被抬起来,死士在林子里,如履平地,最神奇的是,没有丝毫枝条碰到她。

    陈谦一直死死的盯着她,发现她没有很紧张,甚至渐渐的自若起来,才稍稍放心。

    坐在肩辇上,不用绕路,走的差不多是直线,回程比来时所花的时间整整缩短了一半多。

    回到花海时,食材和一应用具都全部送到了,鉴于万朝云离开的时间有些长,余善便做主叫了位厨子过来做饭。

    一进屋,食香扑鼻,万朝云的肚子立刻又咕咕叫起来,也是运气好,刚进屋,最后一个菜便上了。

    “姑娘,大厨带来了好长一张菜单,您不在,属下便做主给您点了几个菜,像红烧肉等,都是您吃得惯的,还有几道菜,是当地特色,比如这酸雨和双馅儿糯米团。”余善道。

    揽打来水,万朝云一面洗脸净手,一面盯着那糯米团子看,很没形象的噎了噎口水,好在无外人,再没形象,也只是在自己人面前。

    陈谦原本打算洗漱后便过来陪万朝云吃饭,哪想楚沐阳速度快,竟也到了,他只得先去见这位护国将军府的大公子。

    待他见完楚沐阳回来时,万朝云已吃饱喝足,并且睡了一觉。

    不过她心里藏着事,等不到陈谦总是睡不安稳,稍微听到些动静立刻便醒来了。

    余善和揽终究不如柳眉、蔷薇细心,竟没关窗,陈谦打算关好窗便回去,哪想只发出轻微的声响,她便睁开了眼睛。

    “先生,饿了吗?”她醒来后,揉着眼睛问。

    陈谦去见楚沐阳,自然不是只谈话,饭是肯定要吃,“不饿,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有,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她下床,穿好鞋走过去,伸手抱着他,把头深深埋进他怀里,“我等你回来,然后替青州所有人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青州不知要被战火毁成什么样子,也谢谢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可我见不到他们,就只能一并谢你了。”

    “傻瓜,不用谢,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随时可以重披战甲平定天下,也可以随时解甲归田。”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的道,“以后莫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

    “嗯。”她点头,双手紧了紧,“那,接下来怎么办?”

    “先把简从闻和洪永带回京,我已修书一封给大殿下,让他出面保下两人的性命,叫南边的叛将瞧瞧,朝廷只针对王一人,好让他们回头是岸,如此,也能体现朝廷的大度,免去叛将的后顾之忧。”

    这便叫心理战术,王可能要恨死他了吧。

    窗外,难得月华如水,银色的月光安静的淌在山上,犹如一件神秘的纱衣,朦胧,宁静。

    “困吗?”万朝云问。

    陈谦其实很困了,但怀里的人神采奕奕,连带着他,也精神不少,摇摇头道:“不困。”

    “那咱们看看月亮?”万朝云从他怀里出来,打开阳台的门,正好看见月色下,琴台上,瑶琴无声的邀请。

    陈谦走出去,很自然的坐在琴台前,修长好看的双手轻轻拨动琴弦,顿时,动听的声音传开,瞬间让宁静的月色活跃起来,仿佛有了灵魂般,远山,和孤云都活了。

    月笼轻纱,山风徐徐,万朝云站在宽大的阳台中央,回眸,痴迷的望着那个抚琴的男人,只见他专注的拨动琴弦,一声声悠扬,一声声婉转,仿佛都在告诉她,是多么的心悦你。

    身旁有椅子,但她忘了坐,双眸看得呆了,她此刻在心里想,世上怎有如此完美的男人,有勇有谋,能诗能画,还抚得一手好琴。

    老天,肯定是嫉妒他,所以才让他比自己早生那么多年,若跟他生在同一个时代该多好。

    琴音袅袅,从指尖流淌而出,随着山风,渐渐飘远,如同月华,将整个山丘笼罩在内。

    山下,望月自怜的狄书笑仿佛听到了琴声,她猛的起身,快步朝这边而来,下人吓得忙拦住她,“姑娘,您要去哪里?守园人说了,夜间莫要跑远,咱们已经离院子极远了,还是回去吧!”

    “你们听,是琴声,谁在山上抚琴?”狄书笑激动道,“听琴风,好像陈大人。”

    “姑娘,哪有琴声?奴婢没听到,咱们还是回去吧,这里刚来了武将,不安全。”丫鬟苦口婆心的劝。

    狄书笑却魔怔了般,“是大人的琴声,我记得,他抚出的琴声,永远那么大气蓬勃,却又透着细腻,对,没错,是他!”

    “姑娘,咱们回去吧,奴婢真的没有听到琴声。”丫鬟苦苦拦着,“姑娘,夫人若知晓您跑那么远,会打死奴婢的,姑娘!”

    “我要去看看,就去看一眼,看看是不是大人。”狄书笑奋力推开丫鬟,把人推倒在地,然后努力奔向琴声的地方。

    下人爬起来跑到她面前,拼命拦着,哀求着,“姑娘,还是回去吧,咱们明日天亮了再过来,奴婢求您了。”

    “不,你们放心,这里是戊戌商行的产业,他们不会让人在这里乱来,我就去看一眼,不管是不是大人,我都乖乖回去。”

    丫鬟见劝不住了,交换了个眼神,其中一个丫头取出药瓶放在她鼻尖,只轻轻嗅了一下,前一刻还在奋力挣扎的人,瞬间便软倒下来。

    “姑娘,对不住了,夫人有令,您不能出任何事,奴婢也是没办法。”丫头说罢收回药瓶,抬着狄书笑便回了院子。

    而山上,琴音在月色中戛然而止,抚琴的人起身,脱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他心爱姑娘的身上,并不知在山下,有人等了他数年,等得魔怔了。

309 立太子

    宫苑深深,缕缕月华自苍穹倾泄而下,洒落在红墙绿瓦之间,祁云宫的桂树迎风沙沙作响。

    月圆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望了眼大殿的方向,天黑已经三个时辰了,那里,还灯火通明。

    若倾耳听去,还能听到纷杂的声音隐约传来,小李子站在门口,抱着拂尘,犹如一尊石人,月圆最是明白,一般小李子在门外守着的时候,祁云宫的正殿,是谁也不敢随便靠近的。

    突然,正殿的门开了,小李子回头忙行礼,“殿下。”

    “去宣政殿。”林见深沉声道。

    小李子不敢耽搁,把早已准备好的灯笼提上,叫来陛下赏赐的御辇,不多会,便抬着林见深去了宣政殿。

    若说祁云宫灯火通明,那么宣政殿便是灯火通明加人声鼎沸,朝中说得上话的臣子都来了,有的甚至一整天都没离开过宣政殿。

    “离国狼子野心!”

    林见深抬脚进殿,便听到老臣激愤的道。

    “大皇子到。”小李子高喊,殿内臣工闻言纷纷息了声,下跪行礼,嘴里高呼参见。

    龙椅上,头痛欲裂,手撑着头,满脸虚弱的承天帝闻言也不由得坐直,目光投过去。

    数年书院生涯,林见深整个人平和、低调了许多,但身上那股子上位者的威严却丝毫未减,反而多了几分让人胆寒的看不透。

    原本,他便喜怒不形于色,让人难以捉摸,而今,更是连琢磨都不敢了。

    承天帝眯了眯眼,他也不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但今日,他从书院归来,第一次来宣政殿,却跟以往不一样,他就像一个真正的帝王,阔步而来,踏着江山万里。

    “儿臣参见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来到台阶下,跪下,磕头,高呼万岁。

    这一声声的万岁,让他回过神来,然后无比确定,这便是自己给予厚望的长子。

    “快起来。”他虚弱的抬抬手,没什么力气,声音也沙哑,做完简单的两个动作,便立刻靠在龙椅上,手撑着头,努力睁眼不让自己晕过去。

    “父皇,还请父皇保重龙体。”林见深仿佛看到了前世那个被俘归来的父亲,也是万念俱灰,头痛欲裂的样子。

    这一世的局面,比上一世更加复杂,他不禁感叹,这一世父亲免于被俘,却因为心软,令得国家分列,叛军四起,死对头离国大兵压境。

    可能,所有事,兜兜转转,都要回到原点。

    甚至,得到什么,都要加倍还回来。

    “请皇上保重龙体。”臣工们也齐声高喊。

    承天帝没有多少力气去回应,他只虚弱的看着自己的长子,心中希望着,希望他如同自己期盼的那样,是值得托付的帝王之才,这几日接连而来的打击,让他倍感无力,迫切需要一个人为他分担些什么。

    “可见到陈爱卿了?”他最关心的,王叛出京城后,他无时无刻不再想,若陈谦还在,该多好!

    林见深点点头,他立刻迫切的问:“他在何处?可愿意回朝?”

    使尽了所有力气,在说这两句话时,犹如一个正常人般,没有病痛和心力交瘁。

    然而,他注定要失望,林见深摇摇头,“老师不愿回朝。”

    他情绪也低落起来,那个人不但不愿意回朝,还拐走了他的贵妃。

    以前,他觉得自己给她空间,给她时间,让她想明白,原来又错了,她是想明白了,不过不是想明白了他最爱她,而是想明白了,要换一个人爱。

    “怎么不愿意回?你亲自去请,他怎么也不愿回?”承天帝有些恼怒,却又无可奈何,说到最后气势弱下来。

    林见深收拾好心里的低落,从怀里取出陈谦给他的国策恭敬呈上,“父皇,这是老师写的定国之策,还请父皇过目。”

    绝望的承天帝立刻又生起了新的希望,他顾不得自己龙体欠安,猛的站起来,起得急,差点厥过去,好在陆信扶住了,他缓了许久,才缓过来,“呈上来!”

    林见深亲自带着国策走上去,放在他伸出来的手上。

    看到熟悉的字,承天帝仿佛头也不疼了,激动得看起来,一面看,一面点头,“好,好,好。”

    臣工们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跟皇帝在宣政殿商议了几个通宵,也没见他如此激动!

    “陛下,不知陈公定了何策?”有老臣忍不住问。

    承天帝在这一刻,脸上焕上笑颜,憔悴虚弱的样子也褪去,整个人精神了许多,“陈谦在离国大兵压境一事上主张与王合力,一致对外,王虽大逆不道,却到底是林家后人,他不能背弃祖宗,不能联合外人跟朕过不去,诸位爱卿以为呢?”

    “陛下,王叛逆,绝不可姑息啊!”有大臣立刻便扬声反对,“陈公这是姑息王!承认逆王正统地位!陛下,臣反对。”

    随着老臣出言反对,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也站出来扬声道:“臣附和。”

    承天帝虽然也觉得陈谦此举有给逆王脸的意思,但离国大兵压境,他兵力不足,根本对抗不了,王在南方,而他在北方,首当其冲。

    若能跟王的人联手,先把离国打服气,然后再转手对付王,更保险。

    “朕觉得没什么不妥。”他不高兴的道,“逆王手里的军队,是朕的,朕让自己的军队出征有什么不妥?”

    “陛下,恐怕逆王不同意啊。”

    这倒是个问题,承天帝又看了眼陈谦的定国策,放心道:“陈爱卿以为,逆王与朕同宗,他没有理由不同意,若不同意,便是背弃祖宗,是不孝,置黎民百姓于水深火热。”

    “这……”臣工们还是有些不相信。

    “父皇,儿臣以为,只要檄文写得好,逆王不敢不从。”林见深扬声道。

    檄文这种东西,写得好,可当千军万马。

    顿时,众臣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经过科考选拔而来,做文章是不在话下的,但若想要写出足以当做千军万马的檄文,不光是要文章做得好,还要找到那个支点,点找对了,立得住,才能有奇效。

    不过现在支点很明确,那就是逆王也姓林,若吃里扒外,帮着外人,亦或是眼睁睁的看着离国入侵而无动于衷,他肯定会丢失许多民心。

    “就这么半,诸位爱卿,先把檄文写出来,我们再共商后事。”承天帝当即便定了。

    “是。”众臣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只得听命下去先写檄文。

    “退下吧。”承天帝摆摆手。

    众臣高声喊告退,片刻间,陆陆续续都走了,只有林见深还站在旁边。

    承天帝靠在龙椅上,长叹一声,“深儿,燕爱卿和西陈轻甲还是不肯官复原职,你老师可有给你出谋划策?”他现在很欣慰,陈谦虽然没有回朝,却愿意给出定国策,便抱了许多希望。

    林见深上前扶着父亲,“父皇,先回后宫吧,燕大人和陈大人,儿臣会想办法,好在二位老大人还在京城,没有外出游历。”

    “是啊,儿啊,你的几个弟弟都还小,父皇也只能靠你了,你要争气啊。”他拍拍林见深手臂,“这个江山,将来父皇是要给你的。”

    林见深闻言心情更加复杂了,前世他接手时,江山由中兴急转直下,差点民不聊生,这一世接手时,江山直接千仓百孔。

    或许,他这个父亲,确实不适合做皇帝。

    可,若让王做了皇帝,他可能就要死,就算不死,也会被囚禁,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罢了,王就算再有谋略,他也只能与他斗到底了。

    “父皇,说什么傻话?等您龙体康泰了,还要主持大局。”电光火石之间,他想到很多,不过多年以来的敏锐,让他不至于发呆。

    承天帝笑了笑,“如今朝局动荡,需稳定人心,早定国本,朕已经写好了旨意,明日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立你为太子,你以太子的身份去请燕爱卿和西陈卿家回朝,你老师的定国策,也由你出面颁布,儿啊,做皇帝,切记优柔寡断。”

    他是个善良的人,看着一份份奏报,民不聊生,经济退步,百姓流离失所,于心不忍,并很自责,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好,时常因此夜不能寐,做梦都是天下纷乱的情形。

    林见深看着自责的父亲,似乎明白了当初先帝为何要立他为新帝,许是那份善良,打动了先帝,只可惜,先帝想错了,当皇帝,太过于善良只会坏事。

    值得可惜的是,前世他与陈谦没能成为默契的君臣,这一世,仍旧让忠心耿耿的臣子冷心离场。

    命啊,有时,真捉摸不透。

    少年老成的儿子回来了,承天帝整个人放松许多,头也没那么痛了,回到后宫,便睡下了。

    但林见深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亮,小李子进来禀告:“殿下,该上朝了。”

    今天是个大日子,虽然没有准备得很隆重,但也是喜事一件,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了,皇上要立太子了。

    林见深翻身下床,任凭太监宫女为他梳洗,任凭他们说着恭喜的话,连贤妃也开心得一大早便过来,亲自为他挑选玉佩,头冠,和玉带,“虽然没有大办,但深儿啊,你就要成为太子了,母妃高兴,若逆王没有造反,你父皇必定给你大办。”

    对于这个母亲,林见深其实没多少感情,但情谊到底要比前世浓些,听她絮絮叨叨说了半个时辰,他一直很耐心,回以微笑,态度寻寻常常,当个太子有什么,就算立刻登基,也不是惊喜。

    只是,他这般平静,看在贤妃和其他朝臣的眼里,不由得便肃然起敬起来,在这天下大乱的背景下,他们觉得他们的太子,宠辱不惊,大气沉稳,会成为一个人物。

    不由得,死气沉沉的朝廷,多了许多活力,他们再也不会把所有目光都放在病恹恹的承天帝身上了,他们会多看一眼,少年老成,做事有条不絮的太子。

    林见深从祁云宫出发,来到奉天殿,他在这里接受册封,和文武百官的朝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长子林见深,为宗室首嗣,日表英奇,天资粹美,天命所归,兹恪遵天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万朝云离得远,不知林见深已不费吹灰之力成了太子,宫里的皇子虽心有不服,却都无可奈何,毕竟小奶娃跟他比智慧,真的不是差一点儿半点。

    “我还记得当初你给我做甏肉干饭的样子,也是在这干栏式房子里。”陈谦见完楚沐阳回来时,万朝云正在做饭,便笑着道。

    正在做酸鱼的万朝云闻言抬起头,“先生想吃甏肉干饭了?”

    “倒不是想吃,只是想起往事有些感慨,我记得那时你才这么高。”他说罢比划了下高度,“现在,你都到我胸口了。”

    “先生,甏肉干饭很容易做的,你有空说我的身高,还不如帮我添柴做饭。”万朝云对自己的身高也颇为满意,看样子还能长两年,差不多长到一米七,就完美了。

    不过,应该不可能那么高,毕竟温氏也才一米六多些。

    宋是真长得倒是挺高,许是随了她娘,每每想起宋夫人,万朝云便好奇得要命,也不知是什么样的奇女子,竟能生出如此好看的女儿。

    遥远的官道上,逐日驮着主人,飞奔而过,扬起尘烟滚滚,马上的宋是真突然打了个喷嚏,差点没躲过迎面射来的利箭。

    不过,她这些年跟明瞳等人学习,早已不是当初的她,怕是十个宋提辖都打不过,迎面而来的利箭还是被她躲过了。

    “庄主,离国的追兵。”落叶山庄的护卫压低了声音道,他身上挂了彩,鲜血正泊泊的往外流。

    宋是真美目流转,寒如冬雪的目光扫了眼拦在自己面前的两排死士,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仿佛不知痛,不怕死。

    “庄主,我们不该帮恭王送信。”护卫秉承落叶山庄的原则,不插手任何朝廷之事,可今日宋是真为恭王送信,这违背了落叶山庄做买卖的原则。

    宋是真没有接话,她的手落在腰间长剑上。

    “宋庄主,你们落叶山庄不想在离国立足了吗?”死士身后走出名男子,若万朝云在,一定惊讶于他的速度,前不久还在螭南县,此刻却拦在了宋是真进京的路上。

    宋是真嘴角微微上扬,轻笑起来,“摄政王胆子还真是大,竟然一直在大兴境内,你就不怕你的离国,脱离掌控吗?”

    “宋庄主,我劝你遵守你们山庄的规矩,莫要坏了规矩!把信拿来!”摄政王伸手,一副不容置于模样。

    宋是真敛去笑容,手中长剑突然出鞘,寒光阵阵里,她一纵身,踩着马鞍,犹如一只火红的凤凰,直冲对面。

    护卫无法,只得立刻跟上,“庄主小心!”

    宋是真无视那些不要命的死士,她的眼里只有离国摄政王,“摄政王,我要是你,就立刻回国住持大局,你留在大兴没有丝毫好处。”

    摄政王避开,也拔剑与她打起来,你来我往之间,数个回合过去,“你违背门规,插手我离国事务,宋庄主,你就不怕你们商行的东家们,一脚把你踢开?”

    “摄政王,我已经提醒你了,不算违背门规。”宋是真丝毫没有退走的意思,反而越战越勇。

    “哦?”摄政王蹙眉,“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

    “不但要谢我,还要给我银子,落叶山庄,不赠送情报。”宋是真说罢踩着一名死士的头,长剑刺去,直取摄政王眉心。

    “你放肆!你可知我是谁,敢对我不敬,就此一点,我就能让你们商行和山庄在离国开不下去!”摄政王从未被人用剑指着眉心,顿时大怒。

    宋是真冷笑,不屑的招招致命,“你是离国的摄政王,但不是落叶山庄的东家。”

    她话音落下,长剑已横在摄政王的脖子前,其他死士瞬间不敢再动,生怕多动一下,惹了这位姑奶奶结果他们家摄政王的性命。

    摄政王也是一惊,这位庄主虽说是庄主,却从未跟高手过过招,除了她的师父们,没人知道她的实力,他以为,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应该只会些花拳绣腿,能做落叶山庄的庄主,完全是因为她是万朝云的闺中密友。

    还有,万家退婚,有愧与她,才给了个庄主的名头。

    没想到,她有真本事。

    “摄政王,恭王的信,我看过了,我把信送去京城,等于我把情报卖给京城,属于送货上门,宫里是会付银子的,这并不是违背门规,我希望你搞清楚,同样,你若付得起银子,我也可以亲自带着情报去你们的王宫找你。”

    她说罢收起长剑,纵身一跃,回到逐日身上,山庄的护卫也都纷纷回到她身边,时刻保护。

    摄政王知道自己死不了,落叶山庄不会冒着得罪离国的危险杀死他,但此行目的怕是难以达到了,他小看落叶山庄了,没想到,区区一个姑娘家,却能有如此超凡的身手。

    “宋庄主,既然如此,我想买个情报。”他扬声道。

    “你说。”宋是真一副对顾客完全没有芥蒂的样子,落落大方回应。

    摄政王又是一愣,这个小女子,还真是有意思。

    “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把陈谦请去离国为相。”他依旧没忘此行目的。

    宋是真闻言蹙眉,一时半会回答不上来,“王爷,你现在付得起费用吗?”

    “多少银子?”

    “黄金千两。”她没做犹豫便道。

    摄政王只是随口说说,他又没想到了,没想到宋是真竟敢开口要银子。

    “我现在拿不出黄金千两,但可以先付定金。”他说罢看了眼随从,随从立刻从腰间撤下钱袋递给他。

    摄政王接过钱袋,一抛,宋是真接住,打开看了眼,里面有几定金子,“对不起,定金不够。”

    话音落下,金子被抛回,“摄政王,我还有事,你若筹够了金子,可随时上落叶山庄,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话音落下,逐日已迈开四肢,奔袭而去,只留给摄政王一个飒爽的背影,和那一身红衣胜血。

310 游玩

    螭南县的花海,刚做起来没多久,不过在附近,已极负盛名,门路广的远方豪门公子、闺秀们也知晓。

    是以,眼看着要打仗了,也少不了游玩的人。

    万朝云想起一句诗,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可见,不止商女不知亡国恨,许多豪门公子也无上战场保家卫国之心。

    “小心些。”陈谦走在前头,细心的叮嘱身后的万朝云,下了台阶后回身扶她,“这里倒是热闹。”

    万朝云扶着他的手下了高高的台阶,来到人流不少的河岸旁,此处是景区店铺和商贩的集中区,河岸两旁排了长长两排的店铺,此时正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果然有画师作画呀。”万朝云颇为惊讶,她还以为是吹嘘呢。

    听到她的声音,负责拉客的妇人上前行礼,满脸堆着笑道:“姑娘,想必是刚来,可要带位画师随行作画?咱们螭南县呀,好山好水,来了必得作两幅画留做纪念,才不负此行,尤其是咱们女人,平日里出门游玩的机会少。”

    话倒是说得不错,愿意带上画师随行的大部分都是贵妇人和有钱人家的闺秀,这个时代,女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不容易被允许出门游玩,确实该作画留念。

    她仰头看向陈谦,陈谦自己便能给她作画,请了别人,他怕是会不高兴。

    不等拒绝,陈谦却先接话了,“请画技最好的。”

    “先生放心,我们这儿的画师,都很专业的,价位也都合理,先生,姑娘,请,咱们先去选画师。”妇人得了单生意,眼里的笑意真诚了许多。

    万朝云还真好奇哪来那么多画师,立刻便跟了过去,随着妇人来到一家卖画的铺子,上了二楼,“先生,姑娘,先喝茶。”

    妇人很麻溜,奉茶后片刻间便招呼来两位画师,画师没有说话,只拱手揖礼,不卑不亢,丝毫不见谄媚,这一点让陈谦很满意。

    “先生,姑娘,这位是画师姜宇,这位是画师彭毅,两位画师都师从戊戌商行聋哑人书院,不过二位可以放心,只要不背对着他们二人说话,他们是知晓你们说什么的,并且能交流。”

    妇人担心万朝云两人嫌弃画师,对画师道:“给两位贵人问好。”

    两人学过唇语,她说完立刻便再次揖礼,“先生,姑娘,请二位尽管吩咐。”

    陈谦轻笑,脸上与有荣焉的样子,骄傲极了,不过几年而已,聋哑人书院的人便能自力更生了,这一切都是她的功劳。

    万朝云闻言倒没骄傲,只是有些惊讶,她多年未管商行的事,都是祖父在管,没想到他能安排得如此合理,看来,祖父很适合执掌商行。

    “好说。”她点点头道。

    “姑娘,先生,不知您二位看上了哪个?”妇人问。

    “都带上吧,随意画,我们要在此处逗留些时日,不知请他们二人需要多少银子?”陈谦怜他们身体有残,不忍做选择,左右也花不了多少银子。

    这本是好事,可妇人闻言却皱起眉头,支支吾吾道:“先生,小妇人知晓您不差银子,但我们这里差画师……一行人,只能选一位画师。”

    陈谦一愣,随即哈哈笑起来,“罢了,你选吧。”张口便把选择权抛给了万朝云。

    万朝云撇撇嘴,她有时候会有选择恐惧症。

    妇人见她难以抉择,便继续介绍,“姜宇画孩子最传神,彭毅画女子最动人,姑娘,不如选彭毅?”

    “好。”万朝云点头,这在行,确实很重要。

    彭毅很年轻,看起来十七八岁模样,见万朝云选他,立刻便揖礼道:“愿为姑娘、先生效劳。”

    “先生,姑娘,不知要请几天?”妇人开始算银子了,“我们这里是,一天十两,每天标准两幅画。”

    十两真的很贵,以前螭南县的捕快,一年才十几两银子的俸禄罢了,而这里请个画师,一天就十两!

    “十天。”陈谦从怀里取出百两银票递过去。

    妇人在此处当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见多了富贵人家挥金如土,面色都没变一下,熟练的取出纸笔写字据,“收您一百两易通钱庄的银票,请画师彭毅十日。”

    写完字据递给陈谦,又叮嘱道:“先生,彭毅患有耳疾,与他说话,莫要背对着。”

    “好。”陈谦收好字据,牵着万朝云的手下楼,妇人看了眼当做没看见,这种事她也见多了,许多豪门公子都会带上红颜知己,或者爱妾前来游玩,带正派夫人的反而少。

    她把万朝云当陈谦的红颜知己了,而文人墨客、富家公子们的红颜知己一般都是红尘女子,那种卖身不卖艺的,在当下,有个词概括此行径附庸风雅。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位姑娘,便是他们商行的东家。

    画师彭毅跟在后头,带了两个小童一起,帮他磨墨铺纸等。

    来到街上,万朝云很快看到不远处有家做蛋糕的体验店,很多闺秀正在里头做蛋糕,万朝云是怕了做蛋糕,这些年再没亲手做过,很快掠过。

    又走了一段,看到前面有人在耍杂技,叫好声一片,万朝云挤进人群,却发现表演已经结束,敲锣的姑娘正收银子,看戏的都是来游玩的有钱人,出手很阔绰,也有人不满意,嚷着:“雕虫小技,也好意思收银子?”

    “雕虫小技,让公子见笑了,您乐了,给些赏钱,若没乐,我们再接再厉,您下回再给也一样。”收银子的姑娘微笑,一番话,说得自己不尴尬,那公子也不好再嚷嚷,只是银子到底没给。

    来到万朝云面前时,姑娘礼貌道:“这位贵人刚来,没看我们的表演,不收您赏钱,姑娘,我们每日正午都会到此处表演,您若不急着走,记得来看。”

    万朝云:“……”不得了啊,知道她刚来,细心!

    似乎没点本事,连行走江湖都不够格了。

    表演结束,人群散去,万朝云和陈谦继续往前走,走不了多久,便见前方有家泥人铺,好些孩子正在捏泥人玩,“先生,泥人。”

    “想玩吗?”陈谦宠溺问。

    说实话,万朝云想玩,但不好意思,放不下身段,毕竟不是真少女。

    然,童心这东西,是时常有的。

    见她抿嘴不语,陈谦便明白了,掏出银子走进铺子,“先生,是要捏泥人吗?请师傅教二百文,不请五十文。”

    “请个师傅。”陈谦丢下一两银子。

    “好嘞。”小二麻利的给他找零,并带了位老妪过来,老妪看起来六十多了,满脸褶皱,但双眼很精神,看来日子过得不错,虽不大富大贵,起码也温饱开心。

    “小朝云。”陈谦招手,并礼貌对老妪揖礼,“有劳老人家了。”

    老妪打量万朝云几眼,先是一惊,随后心中感叹,好甜的姑娘,她来此处当差已经半年了,见过许多美人儿,那些美人儿每一个都貌美如花,倾国倾城,好看得不得了,但没有哪一个如同眼前这位般甜,真真像掺了蜜。

    “姑娘,请。”她做了个请的动作,把万朝云请到竹条围成的小院,小院不大,跟酒楼雅间差不多的面积,里面摆了各种工具,和一些泥巴陶土。

    万朝云跟陈谦坐下,余善等人则在旁边保护,而彭毅则叫上小童摆案,开始作画。

    老妪的技术一般,只能教些简单的,与其说教,还不如说是带着玩儿,不过毕竟便宜嘛,要求不能太高。

    “先生,我捏一个你。”万朝云搓着手道。

    陈谦失笑,“捏得像吗?”

    “小瞧我,你等着。”万朝云颇有底气,以前她做蛋糕的时候,更复杂的都做过,捏个泥人不在话下。

    陈谦也取了些陶土,虚心请教,老妪技艺虽一般,基础却扎实,教起来也很是认真。

    刚和好泥团,楚沐阳便到了,他进了院子后拱手请罪,“来晚了,还请陈公恕罪。”

    “坐。”陈谦宽容道。

    原本约好了今日陪万朝云到集市游玩,人多些,好掩人耳目,免得万朝云被嚼舌根,没想到临出门了,却有事耽搁,这才迟到。

    与楚沐阳一起来的,还有当地几个闺秀、夫人,都是楚沐阳亲自去县衙找温继华,温继华得知外甥女在螭南县游玩,先是吓一跳,随后才安排人陪玩。

    楚沐阳落座后,万朝云探头看了几眼院外,没看到温继华的人影,忙好奇问:“我舅舅呢?”

    “河县的周大人和提辖司的宋大人过来了,三位大人有事相商,温大人无暇分身,让本将转告万姑娘,务必玩得尽兴。”楚沐阳答得极为礼貌,虽出身护国将军府,却不敢拿乔,生怕惹陈谦不高兴,刘生带着部队开拔前可是告诉过他了,这位软甜的姑娘,是未来陈夫人。

    舅舅没来,万朝云提起的一颗心放下,松了口气,没来好,没来好。

    楚沐阳见她松口气的样子,实在可爱,忍不住微笑,原来陈公喜欢这样的女子,可爱,不死板。

    “进来。”楚沐阳对站在院外,不敢进来的闺秀、妇人道,她们都来自螭南县,是当地比较有名望人家的家眷,可再有名望,也不敢真把万朝云当朋友,毕竟她不止是县太爷家的外甥女,还是将军也要礼待的贵客。

    “院子小,我们在外面就好,将军无需客气。”其中一位妇人摆手道。

    楚沐阳也不勉强,她们今日只为掩人耳目,并不强求跟着万朝云一起玩儿,再说了,真跟万朝云一起玩儿,陈谦该不高兴了。

    “捏一个吗?”陈谦递给楚沐阳一个泥团,“挺有意思的。”

    楚沐阳受过很好的教育,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是文韬武略,文武双全,大兴的儒将之一,接过泥团便开始捏。

    老妪有心想教,却发现根本没插话的地方,万朝云和楚沐阳都无师自通般,捏人像,上色,有条不絮,还捏得颇有几分相似。

    忙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三人都捏出了满意的泥人,“先生,像你吗?”万朝云献宝般把泥人递到陈谦面前。

    陈谦和楚沐阳同时看向泥人,陈谦点点头,宠溺道:“一个模子出来的般像。”

    楚沐阳:“……”陈公没原则到这地步了吗?也就两分像!

    “先生,你做了什么?”万朝云探头看去,发现陈谦捏了个桃,颜色配得跟真桃子似的,离得远些,绝分辨不出真假。

    “送你。”陈谦把桃送到她面前,“没捏过泥人,捏得不好,想着不如捏个桃送你,简单些。”

    “谢谢先生,我很喜欢,就是不知道能保存多久。”她说罢询问的看向老妪,老妪忙道:“姑娘,这泥人需要放在我们铺子里风干,三天后,还要仔细打磨,才能存放得久。”

    老妪说罢取来托盘,“姑娘,先生,请把泥人给老妇,四日后,再派人来取。”

    原来做泥人还要这般讲究,好在他们也不急,便把泥人放进托盘,老妪叫来会写字的小二写上字,以证明那泥人是他们三人的。

    从院子里出来,彭毅已画好一幅画,拿到万朝云面前道:“姑娘,请过目。”

    万朝云与陈谦对视一眼,两人才仔细观那画儿,画中有小院,有捏泥人的工具,有陶土,以及相对而坐的两人,便再没别人了,包括那老妪也不再画内。

    画中的人儿,只能看到两张侧颜,但就算是侧颜,也极为相似,尤其是万朝云,那股子软甜更加深刻,仿佛要溢出来般。

    果然,擅于刻画女子,生动!

    “如此画技,岂止十两?”万朝云称赞。

    “多谢姑娘夸奖,姑娘满意便好。”彭毅也颇为开心,他身患耳疾,若没有聋哑人书院,恐怕温饱都不能够,画技虽高超,却并没有那些酸文人的清高,不会觉得以画卖钱是耻辱。

    事实上,只要不是偷,不是抢,靠真本事得来的银子,不管是卖画,还是卖字,都不该被歧视,也不是什么羞耻的事。

    “前面好像是吃的,咱们去看看。”一股香喷喷的烤肉味随风扑鼻而来,万朝云瞬间便饿了。

    “来时温大人与我说,这条街有家烤全羊极为地道,不若去尝尝?”楚沐阳道。

    万朝云刚点头,还未说话,便听:“陈大人?真的是陈大人,书笑见过陈大人。”

311 如何排兵布阵

    阳光正好,天也湛蓝湛蓝的,金色的光线从苍穹上打落下来,连带着河岸边的树叶都有了几分金色。

    狄书笑今日着了件白底暗纹缠枝束腰长裙,头上也配的白玉簪子,整个人看起来素雅而低调,她款款行礼,温雅的气质展露无遗。

    她不光气质温雅,就连声音,也温柔极了,就像春日的风,吹在人脸上,暖暖的。

    万朝云寻声看去,眉头微微蹙起,狄书笑的眼神太冒犯了,眼中的崇拜和敬仰被爱慕掩盖,给人一种,很……有欲望的感觉。

    “狄姑娘。”陈谦回礼。

    狄书笑见陈谦理她,立刻便站直靠近,仿佛与陈谦极为熟稔般道:“大人,方才书笑听,你们可是要去前方吃烤羊肉?赶巧,书笑也饿了,正好一起去。”

    陈谦后退两步,“狄姑娘,我已辞官,还请莫要再以大人相称。”他的笑容礼貌而疏离,说罢不等狄书笑接话,便转头问楚沐阳,“能把烤好的羊肉送到客栈吗?”

    “能。”楚沐阳看出陈谦的窘迫,作为他的仰慕者,自然要帮忙,“我这边派人去买一只,烤好送去客栈。”

    “好。”陈谦点头,又与狄书笑告辞,“狄姑娘,男女有别,我们还是分开游玩为好,告辞。”

    他说罢便逃似的转身,顺手还拉了把万朝云,生怕她生气,立刻低声解释,“我与她不熟,就见过两次,一次是家起娶亲,一次是东姝满月。”

    万朝云失笑,她其实并不在意,若自己看上的人没有任何人倾慕,那得多失败?

    但陈谦立刻便解释,还是让她心里暖暖的,甜蜜得要飞起。

    狄书笑呆住了,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只被牵着的手,少女年纪比她小,背对着她,方才没注意看脸,但看身姿婀娜,绝不是无言丑女。

    顿时,眼泪便要落下来,她的仆从见了吓一跳,立刻拉她,“姑娘,还是先回去吧,这里人多,回去让夫人想办法,陈大人一时半会也不会走,姑娘!”

    狄书笑呆呆的,什么也听不下去了,只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其他人都看不见了,眼里,只有那双牵着的手。

    万朝云没有回头去看,她做不来那种奚落,只觉得狄书笑可怜,陈谦明明不喜欢她,她却非要等,让陈谦尴尬,也害了自己。

    事实上,她一直不懂那些明知不可能,却还要固执的人,看不到任何希望,还要一条道走到黑,丝毫不懂得变通,何必呢?

    “哎。”叹了声。

    “怎么了?不开心?”陈谦忧心问。

    万朝云摇摇头,“只是觉得狄姑娘太傻,怎么就一根筋呢?”

    “想开就好。”陈谦也没办法,他若想娶狄书笑,早便娶了,还等到现在?

    “以前狄家来提亲,我拒绝过了。”他也跟着叹了声,“听天由命吧。”

    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终于回到客栈,楚沐阳把人送到后,也没走,在阳台上与陈谦对弈,万朝云则充当丫鬟的角色,给两人沏茶。

    她的茶艺不及蔷薇,不过能喝,陈谦都没嫌弃,楚沐阳自然不敢说半句。

    “明日启程?”陈谦落了一字问。

    楚沐阳目光一只在棋盘上,没有抬头,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黑子要落在何处,就在万朝云以为他不能一心二用时,他回道:“是,明日启程,不能拖了,得乘胜追击。”

    “祝你旗开得胜。”陈谦耐心的等他落字,黑子落下,他的白子立刻便跟着落下,“你输了,好好打仗,莫要分心,我感觉到你心乱了。”

    “离国虎视眈眈,我担心啊,却又想不出什么头绪来。”楚沐阳坦言,“还请陈公赐教。”

    “可带有堪舆图?”陈谦问。

    “带了。”楚沐阳立刻把棋子都收起来,然后从怀里取出图铺在棋盘上,棋盘放不下,他又挪到桌上,“陈公请。”

    “屯兵布防都是我做的,王虽然占据了南方,但他短时间内没办法让所有将士忠心于他,他肯定是缴了部分武将的械,才暂时控制住军队,但王此人既然能缴武将的械,就有本事让他们真正的降于他,所以,你得快。”

    “如何快?”楚沐阳也知这个道理,曾派人去救那些被囚禁起来的武将,但王实在不是个草包,他的人有去无回。

    陈谦微笑,他看向身边的万朝云,“落叶山庄贩卖情报。”

    “这……”楚沐阳无语,他知道落叶山庄卖情报,但朝廷平叛,怎么能找一个草台班子买情报?

    “你别看不起落叶山庄,落叶山庄连邻国的情报都有,何况一个王?王现在肯定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对付朝廷了,落叶山庄正好可以乘虚而入。”

    “然后呢?”楚沐阳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让落叶山庄帮忙救人?”

    “将军,我们山庄没有救人这一项业务,只卖情报,同样,也卖给王。”万朝云插话道。

    “你们!”楚沐阳有瞬间的愤怒,但很快敛去了怒意,只不满道:“你们怎么能帮着叛贼?”

    “将军,我们只是生意人,请不要把这些大道理安在我们头上。”万朝云在对方不满的目光下,落落大方,丝毫不怯场,“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并没有错。”

    “如此没有是非观,帮着叛贼,是不忠!还有理?”楚沐阳气得脸色铁青,陈谦在也顾不得了。

    “将军,您是说我们不忠于谁?承天陛下?还是王?亦或是离国国主?”万朝云语气淡淡,态度慢条斯理。

    此话出口,楚沐阳勃然大怒,拍案指着万朝云便道:“大胆!你可知此乃叛国之言!”

    “将军,离国国主的祖先也曾是这片大地的主人,您的祖先也曾对他的祖先高呼万岁,至于王,他也是太祖的血脉,若论不忠,还不知谁不忠呢。”

    “你!”楚沐阳已经找不到词来骂了,气得心口不断起伏,“陈公,您要娶这么个不忠不义之女?!”

    “她说得也有道理。”陈谦起身,站在万朝云旁边,护着他,“离国国主的祖先,确实是这片大地的主人,我们的祖先确实对他的祖先高呼过万岁,王也确实是林家血脉。”

    “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首辅大人吗?你竟也说出如此不忠不敬的话,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心态崩了,无法接受陈谦说出那番话,“作为臣子,忠心是我们的分内事,你对得起百官对你的评价吗?他们说你忠心义烈!”

    “我,只忠于制度,只忠于百姓,我所忠的法度,早已崩散。”他嘲讽轻笑。

    世上有许多人,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有的人选择忠于某个人,某个势力,但有的人格局更大,更广,他们终于制度,或者天下。

    话出口,楚沐阳心头一震,复杂的看向陈谦,他笑着,笑容却不达眼底,“陈公恕罪。”他忙揖礼道歉,“是我狭隘了。”

    “无妨,她父亲和舅舅们还在大兴为官,我不会帮别人。”陈谦轻轻理顺万朝云额前被山风吹乱的细发,“这几地的武将都是我选拔出来的,多少会给些面子,我待会修书一封,你派人带去,若他们已被囚禁,或者身死,我也没办法了。”

    “是,多谢陈公。”楚沐阳无比庆幸,若没有万朝云,以王对陈谦新法的支持,他恐怕便要去王麾下效力了,若王得到陈谦……

    他不敢想!

    他不敢想,万朝云却是知道,前世承天帝被俘,离国要求大兴拿银子去赎,其他朝臣都束手无策,不敢说半句拒绝的话,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就算给银子,离国也不会放人,而且会一直用承天帝向朝廷要银子。

    不光要银子,还会要求他们割地。

    只有陈谦,坚持令立新君,才有了后来林见深几十年帝王生涯,否则,大兴早亡了。

    王为帝期间,对他的主张都大力支持,大兴走向中兴,后来承天帝复辟成功,立刻便杀了他,大兴随之陷入低谷,若林见深再昏庸些,亡国之君是当定了。

    由此可见,国有陈谦,则兴。

    无他,则衰。

    如今想来,当年林见深也不容易,接手一个烂摊子,有许多逼不得已呀。

    “将军,情报还买吗?”万朝云问,她与王有仇,断不希望他赢,而且,父亲和舅舅跟她的想法不一样,他们忠于大兴朝廷,绝不会因为她三言两语便选择效忠他人,那些都是她的亲人啊,自然要跟他们站在统一战线了。

    “买!”楚沐阳点头,对她的成见也压下了。

    “所有情报,都要将军派亲信,带银子去落叶山庄,当然,我们也有送货上门的服务,但很贵。”万朝云一副顾客就是上帝的模样。

    楚沐阳无语,但终究没敢再发脾气。

    陈谦的信斟酌了许久才下笔,待写好,递给楚沐阳时,烤全羊送来了,“饿!”万朝云嘟嘴道,闻着肉香,馋虫立刻便上来了。

    “我给你切。”陈谦拿了把匕首,开始一刀刀切肉,“路远,有些凉了。”

    “没事,厨房有炭。”万朝云对外高喊,“余善,去厨房拿个炭盆来,把炭也烧一下。”

    “姑娘。”余善从屋里过来,人没在屋子外,“外头狄夫人带着狄姑娘求见。”

    “哎。”陈谦叹口气,无奈极了,“就说我正与楚将军谈论军事,让她们先回去吧。”

    “是。”余善也不想放人进来,那狄姑娘的眼睛,都要粘在她家姑娘心上人身上了。

    正好,楚沐阳也有好些问题请教,实在不想浪费时间在两位妇人身上,余善退下后,他便一面切肉,一面与陈谦交谈,“以陈公之见,我此去该如何排兵布阵?”

    “可依托地形,随机应变,南方擅水战,切记,勿要让叛军扬水战之长,万万小心敌军巧用火攻,”

    楚沐阳闻言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坏了,逆王几个心腹大将都统领的水师,这可如何是好?”

    “正因为他的几个心腹大将统领水师,他才能迅速占领南方。”陈谦对王还是挺佩服的,不声不响的,便培植了大批亲信,逃出京城后,迅速自立为帝,若换做承天帝,他肯定做不到。

    陈谦神情也颇为凝重,但依旧胸有成竹,“你远道劳师,短于水战,而且士兵还会出现水土不服的情况,若在大江相遇,你怕是会不敌叛军。”

    “那该如何是好?”楚沐阳紧张追问,他是军职是继承来的,靠着祖宗余荫,若让他自己去挣功名,怕是到不了护国将军四个字,是以,很谦虚。

    “我记得陆镇南这几年都在北崇州练水军,你可以上书请调陆镇南部过来,他过来期间,你需要勘察好地形,提高士兵的水战能力。”

    “是。”楚沐阳闻言一喜,若走水路,陆镇南一个月便能与他回合,此时上书朝廷,路途可能会耽搁些,但绝超不过四个月,等得及。

    “有陆镇南带人渡江,你在后面推进,只要没有重大决策错误,应该不会输。”陈谦补充道。

    京城,宣政殿。

    承天帝龙体欠安,没有来上朝,林见深主持朝事,因他年纪小,好些老臣都不甚尊重,在底下吵得跟菜市场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就是不问他意见。

    他也由着,于是,臣工们吵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嗓子都吵哑了,他才幽幽问:“诸位大人,本宫至今还未看到一篇像样的檄文,这是为何?”

    他的声音虽慢条斯理的,却并不轻,且有丝丝不悦的意思,臣工们闻言,顿时沉默了,檄文嘛,大家都会写,但皇帝又没有指明让谁写,于是他们回去提笔思考了许久,也写了好几篇,自己看都觉得不行,哪敢拿出来?

    再则,不是他们没有文采,实在是这些年为官,政务缠身,早已没了当年在书院时的那份赤子之心,失了初心,写出来的文章,带着匠气,刻意得很。

    写不出出彩的檄文,努力过,还是写不出,就放弃了,想着那么多同僚,总有人能写出来。

    所有人都这般想,于是,造成了,没有一个人真下功夫,林见深收到的,自然便算不上最好。

    “太子殿下,老臣近日处理户部事务,千头万绪,实在无暇书写檄文,还请殿下恕罪。”

    “殿下,臣提议,让翰林院写,他们是专门做学问的,编书立传都做得,檄文该不在话下。”

    林见深打眼一扫,翰林院的官员,没一个在眼前,“传翰林学士。”

312 一笑散

    在大兴,翰林学士只有一人,是翰林院的主官,下面还有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讲经学士、修撰、编修等。

    林见深话音刚落,小李子便为难道:“殿下,温大人告假了,此刻想必正在返京的路上。”

    温大人,指的自然是温继佑。

    无人提起时,臣工们每日忙于政务,倒也想不起这位刺头,但一提起,众人立刻便觉得此檄文由温继佑写最为合适。

    为何?

    一来,这些年他靠不怕死积累了名气,是名臣,在京城有句很有意思的话,说没被温大人骂过的官儿就是好官。

    二来,王曾出面保过他,他若写檄文逼迫王就犯,比别人容易。

    “太子殿下,老臣以为,此檄文非温大学士不能写。”有人立刻高呼道。

    林见深是知晓温继佑文采的,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状元郎,嘴巴又不饶人,名声还不错,由他来写,自然比别人合适。

    当即他便点头同意,“派人立刻去通知温大学士,赶路时想想,这檄文该如何写。”

    许多诗人作诗的时候,都需要逐字逐句的斟酌,反复润色修改才成绝唱,这檄文也不是即兴便能写好的。

    当然,像李白那种变态,不是人,人家是仙,比不得。

    “是。”小李子不太懂,只觉得殿下指名让温继佑写,是因为万朝云,不由得感叹,万姑娘的心是铁做的吗?怎就看不到他们家殿下的好呢?

    被小李子在心里念叨的万朝云吃了一盘羊肉,余善怕她腻,又洗了螭南县特供的金秋梨拿过来,她吃半个,便撑住了。

    恰好楚沐阳的副将来找,刘生遇到了王的人,继续增援,部队竟等不到明日,当即便要开拔驰援。

    楚沐阳离去,陈谦便陪她在花海的小道慢走消食,因着楚沐阳突然住进来的缘故,附近几个山头都被士兵保护着,虽然现下已撤走,天色渐晚,倒也无人靠近。

    从紫色三叶草的小山包下来,又上了另外一座山包,山包比较大,种的各种菊花,正开得繁茂,黄灿灿的,天色渐晚,金乌斜挂,橘红色的光芒铺洒下来,令得满山菊花更加绚烂了。

    万朝云不禁想起李清照的一句诗,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不过,放眼望去,好些花都谢了,唯独它开得好,又印证了黄巢的那句‘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霸气得很呐。

    彭毅让小童将作画的案子放在路旁,他远远看着,并肩而走的两人,残阳如画,还未落笔,画面便已定格,他突然心头一阵慌乱,感觉到了自己的浅薄,竟不知该如何下笔。

    从他的角度看去,斜阳刺目,红透了半边天,小道上的人,披着霞光,渐行渐远,山风徐徐,撩起衣摆和长发,人似要乘风而去。

    “我知道了。”他激动的提起笔,没有丝毫停顿,几个动作,大概的轮廓便出来了。

    他画得很认真,就像在精心雕琢一件美玉般。

    “真美。”凄凉的声音传来,他却听不见,继续着创作,旁边伺候的小童忙行礼,并解释道:“贵人,我家公子有耳疾,听不见。”

    “无碍。”狄书笑摇摇头,目光望着远方,残阳下的人越走越远,背影早已模糊,但她知道,她等了多年的人,真的已经是别人的了。

    眼泪,伴着斜阳,从眼眶滑落,山风袭来,还未把泪珠吹散,便被仆从用手绢拭去了,“姑娘,回去吧,夫人知晓您跑出来,又该生气了。”

    这回她很听话,闻言转身便往回走,只是眼泪怎么也藏不住,不停的落,视线也模糊了,一个脚下不稳,踉跄到底。

    “姑娘!”仆从去扶她,却被她甩开了,她趴在那簇菊花上,无声哭泣,她想放声大哭,但不敢,多年等待,已给家族蒙羞,又怎么能在这里放声大哭?

    不但不能放声大哭,落泪都不该,可她忍不住,执拗的想要放肆一回。

    “姑娘,来人了。”仆从提醒。

    闻声,狄书笑擦去眼泪,站起来,听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她不敢抬头看去,只把脸深深的埋起来,身体避到道旁,把路让出来。

    李享瞄了眼明显哭过的姑娘,神情有些狐疑,不过他没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狄书笑不愿打招呼,他便也不多生事端。

    他来到万朝云住的客栈,扬声道:“陈公可在?”

    余善和揽正在厨房吃饭,闻言对视一眼,双双放下碗筷出来,定睛一眼,不由得一愣,揽不善的问:“你找大人何事?”

    李享极为礼貌,拱手和气回道:“在下求见陈公,还请二位姑娘禀报。”

    揽和余善一直跟着保护,知晓万朝云的态度,王害死了温庭钧,跟万家有大仇,跟他的人,自然不能和平共处,当即便拒绝,“大人不见外人,请回吧!”

    “姑娘,你还是莫要做陈公的主为好。”李享笑道。

    “你!”余善气得想伸手大人。

    手刚扬起,万朝云和陈谦便回来了,“不得无礼。”

    听到万朝云的声音,余善才气呼呼的收手,“姑娘。”

    “见过陈公,万姑娘,别来无恙。”李享拱手揖礼道,态度诚恳,丝毫不介意余善的无礼。

    陈谦眼眸复杂的看着李享,当初王叛出京城,带走了几位大臣,其中李享便是其中之一。

    “李大人找我何事?”陈谦负手进屋,没有相请的意思,但李享脸皮厚,跟着便进去了。

    来到阳台,万朝云吩咐余善给他搬椅子,又奉茶,这才坐下来,听他的来意。

    虽然李享跟了王,但他今日敢只身前来,说明颇有胆识,值得钦佩。

    “陈公,吾主已定都丰州,其中首辅之位,吾主属意陈公您,以前您的所有主张,丰州朝廷都大力支持,吾主诚意相请,请陈公南行,共同效忠皇帝陛下,荡平世间奸邪,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陈公,大争之世,正是您一展抱负,扭转乾坤之时啊。”

    他语气激昂,神情激动,说得热血沸腾。

    然,陈谦不为所动,淡淡的抿了口茶,“若我没记错,当初,废除新法时,你们都很开心,恨不得用我的血当酒以庆贺。”

    提起往事,李享有瞬间的尴尬,不过毕竟脸皮厚,瞬间稳住了心神,赔笑道:“陈公严重了,当初立场不同,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本人,对陈公您的主张,是赞同的,不光我,还有陛下,和丰州朝廷的其他同僚。”

    “王有你们跟随,自是不需要我的,你也不用一口一个皇帝陛下,听着糊涂,不知你说的是哪位。”陈谦颇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我早已辞官,此生不打算再入庙堂,你不必多说了,就算王亲来,我也不可能跟你们去丰州。”

    “陈公,难道您真的甘心您的法度,就此湮灭?”李享有些意外。

    “合理的法度,不会因为我的退出而湮灭,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提出来,然后颁布推行,这是必然的趋势,你走吧,虽然你用计谋调走了楚沐阳,但此处仍不是你的地盘,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陈谦提醒,倒不是有意放走李享,只是不想让如画美景染上鲜血。

    “可是,别人提出来,流芳百世的是别人,而不是您。”李享不想放弃,王再三叮嘱,一定要把陈谦请去做首辅,他不能因为一次拒绝就放弃。

    话音落下,陈谦失笑,“我要的,从来不是流芳百世,你不懂我,王亦不懂我,何必浪费时间?”

    “余善,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立刻送他去县衙,给舅舅做政绩,如此大功,不要白不要。”万朝云气李享自己格局不大,偏要揣测陈谦,更气他们当初反对新法,现在又假惺惺要支持,若不是他们,大兴也不会乱。

    大兴不乱,陈谦就不会自责患病。

    “万姑娘!”李享避到远处,语速极快的道:“你以为我没做好万全准备就过来?你派人去县衙看看,还能不能找得到你舅舅。”

    他说得笃定,似乎不想是诈,万朝云不敢冒险,想起舅舅身边确实没什么人保护,若李享蓄意抓人,肯定会成功,思及此,她立刻吩咐余善,“去看看。”

    “万姑娘,只要我安全,你舅舅就安全。”李享有恃无恐的道。

    “你休想用我舅舅来威胁先生,若我舅舅有什么不测,我让你们李家,所有人,死无葬身之地!”她寒声道。

    同样,李享也没怀疑她的话,有商行和落叶山庄作为后盾,她真的可以为所欲为,相比较而言,李家就不够看了。

    “万姑娘放心,温大人不会有事,我今日来,只想请陈公南下,前去丰州任首辅,陈公给句准话,可愿意?”他看向陈谦。

    陈谦轻轻安抚万朝云,让她别担心,见他如此举动,李享明白了,陈谦不可能南下,除非万朝云全家投靠王。

    然而,可能吗?

    明显不可能。

    王跟万家、温家有不共戴天之仇。

    “告辞。”他颇为不甘道,“万姑娘放心,我离开后,你舅舅自会有人送回,我不是陛下,树不起你这样的敌人。”

    他言语里的陛下,指的是王,王能与万朝云为敌,他却不能,李家根本斗不过眼线遍布天下的落叶山庄。

    “你知道就好。”万朝云示意余善让路,温继华在他手里,她不得不投鼠忌器。

    李享没再耽搁,拱手揖礼后,转身便下了山。

    狄书笑走得很慢,她没想到刚才遇到的人还会遇到。

    “狄姑娘。”李享唤了声,在京城这些年,对这位京城有名的老姑娘,他自然不陌生。

    狄书笑吓得面色惨白,眼神闪躲不敢看李享,只用蚊子才能听到的声音道:“见过李伯伯。”

    “狄姑娘,你可是追随陈公到此?”

    若换做以往,李享是不会说这些的,但今时不同往日。

    被问及,狄书笑更是羞得面红耳赤,她把头埋得低低的,“没,不是,陪嫂子来游玩。”

    “狄姑娘,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陈公现在有了万姑娘,你的痴等,怕是无用了,听伯伯一句劝,回去吧,找个好人家,嫁了吧。”他苦口婆心道。

    狄书笑很少跟外人谈及这个问题,尤其是外男,长辈,闻言瞬间便更加不知所措起来。

    “狄姑娘,其实,我有个办法,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李享和气道,就像一个德高望重的长辈。

    狄书笑惊讶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真的有办法吗?”

    她等了很多年,心都快等死了。

    “只要你愿意,办法我有。”李享点头,他怕被人看见,回头看了眼,发现此处正好被两株桂树挡住,万朝云的人看不见。

    “求伯伯告诉我,什么办法!”狄书笑豁出去了,她不想等了,好在陈谦还未娶万朝云,她还有机会。

    李享满脸的怜悯,看了她左右仆从一眼,欲言又止。

    “你们先下去,我跟李伯伯谈话,不许偷听!”狄书笑厉声道,她原本是个温柔的人,此刻顾不得了,变得疾言厉色起来。

    仆从吓一跳,不敢不听,便站远了些,看得到人,但听不到对话。

    李享从怀里掏出个白瓷瓶,“这是一笑散,想办法给她吃下,她死了,你才有机会,以万家的门第,她不可能为妾的。”

    狄书笑闻言,整个人都颤抖起来,理智告诉她,这白瓷瓶不能接,但手控制不住,死死的把白瓷瓶握在了手里。

    她此刻是矛盾的,一面觉得杀人不对,一面又恨万朝云抢了自己的位置。

    李享无声冷笑,“狄姑娘,把握住机会,伯伯要走了,不能再帮你了,你好自为之。”

    “是。”她呢喃道。

    李享的速度很快,不多会便消失在小径尽头。

    最后一缕斜阳落下,天地间即将陷入黑暗,狄书笑在心中挣扎了许久,最后眼眸突然变冷,双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313 没定亲就好

    “素怀。”温氏从马车里出来,递给素怀一块牛肉,“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素怀擦了擦手才接下牛肉,笑道:“夫人客气了,本就是职责所在。”

    “如果没有你,我们如此赶路,怕是要病倒一大片。”温氏摇摇头,“对了,最近可有朝云的消息?”

    素怀一愣,也摇摇头,“我只是个大夫,不管这些,要有消息,也是明堂主他们。”

    温氏深深蹙眉,心情很复杂,“明堂主好几天没来见我了,说是有要事要处理。”

    “夫人放心,就算明堂主不在,咱们也很安全,有官兵随行,又有山庄的人在,暗处也有人,不会出事的。”

    温氏长叹,“我不是担心这个,好几天没有朝云的消息了,不知道她到哪里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素怀也不知说什么了,以她的猜测,万朝云早不知飞哪儿逍遥去了。

    温氏见在素怀这儿了解不到什么情况,心里无奈,却也不好发脾气,便道:“你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多谢夫人。”素怀礼貌道。

    温氏拍拍素怀手臂,转身便回了今日休息的帐篷。

    万澈刚吃完干粮,打算走走消食,正好,傍晚时分,夕阳如画,最适合在青山绿水之间漫步。

    “素怀那里可有消息?”他问。

    温氏忧心忡忡的,满脸心事,“没有,你说,朝云不会私奔了吧?”

    “不能。”万澈立刻摆手,“朝云虽然不羁些,但断做不出私奔那种丑事来,你放心,等回京城,给她找门亲事,成亲后,她知道收心了。”

    “可我想了一路,也不知要选谁好。”温氏拒绝陈谦成为自己女婿后,突然发现,不知该给女儿找什么样的夫家。

    高门大户吧,她担心人家嫌弃她出身不够高,而且没有兄弟,无人撑腰,尤其是高门大户斗来斗去,她不忍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寒门弟子吧,她又担心人家是图她女儿的钱财。

    “钧哥儿还在就好了。”她喃喃自语,自己的侄子,也不担心他会亏待女儿,更不担心他图银子,可偏偏没了。

    想起温庭钧,她开始抹泪,“年纪轻轻,也没给温家留个后,你说咱们家怎就如此凋零?”

    万澈见妻子抹泪,步也不去散了,忙安慰,“夫人别哭,爹看见了又得伤心,过些日子,给大舅哥找门继室,再生两个。”

    “再生两个?说的容易!再生两个能给朝云做夫婿吗?!”她不讲理的怒道。

    万澈忙点头,“是是是,是为夫没考虑周全,咱们别哭了,被爹看到,爹该伤心了,你也不想他老人家伤心难过,是不是?”

    “要不在温家其他几房给朝云找一个?”温氏觉得,女儿的婚事必须提上日程了,不然年纪再大起来,就真的要捡别人挑剩下的了。

    万澈点头,万事都依着她,“好,听你的。”

    正说话,万贵的声音传来,“老爷,李公公来了。”

    “李公公?”万澈一时半会想不起这个人。

    “大殿下身边的李公公。”万贵补充。

    他这么一说,万澈就懂了,他给温氏拭去眼角泪水,才走出帐篷问:“人在哪儿?”

    “在二舅老爷处。”万贵道。

    万澈微微蹙眉,“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罢抬脚就朝温继佑的帐篷走去。

    万家的帐篷和温家的帐篷是分开的,万家以万澈为首,温家以温继佑为首,不过相隔不远就是了。

    不多会,便看见温继佑的帐篷旁围了好些人。

    温家人见他过去,纷纷让路,以前万澈虽出身不高,但女儿争气,自己也争气,毕竟探花郎的分量也是很重的。

    人群分开,万澈走过去,小李子第一眼就看见了,立刻行礼,“小的见过万大人。”

    “李公公多礼了。”万澈回礼,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官,按理来说小李子不必如此多礼的,但他一直礼数周全。

    小李子站直,双手朝京城的方向遥遥揖礼道:“万大人,太子殿下让小的向您跟夫人问好。”

    “太子殿下?”万澈还不知林见深当了太子。

    “对,陛下已正式下旨册立大殿下为太子。”小李子颇为得意,以后他就是太监总管了!

    幸好当年他没跟王震一起坑害大殿下,不然怕是早成了护花泥。

    “意料之中。”万澈道。

    “就算是太子的意思,我也不写。”温继佑的声音无比刚硬的传来,“满朝文武,哪一个不是科考上来的?既然当初能考中,就证明文采斐然,怎么?现在写一篇檄文就写不出来了?”

    “温大人……”小李子无奈。

    “写檄文?”万澈还不清楚状况。

    小李子抓住救命稻草般,立刻:,“万大人,借一步说话。”

    人多口杂,他也不便多解释。

    “好,请。”万澈把人请进温继佑的帐篷。

    温继佑气归气,但还是给万澈面子,没有赶人。

    进入帐篷,小李子立刻苦恼道:“万大人,事情是这样的,离国大兵压境,陈大人的意思是,跟逆王联手抗敌,可逆王不一定答应,所以殿下便想到写檄文以晓天下,用民意,逼迫逆王出兵。”

    “可以啊。”万澈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温大人不肯写啊!”小李子都要哭了,这位刺头儿,他是半点办法都没有。

    “二哥为何不写?”万澈问。

    温继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我们翰林院只是区区编书的,哪里管得了朝政?不懂,不会写。”

    万澈:“……”

    合着,在生气被贬?

    小李子给万澈投去求助目光,万澈跟温继佑不同,对朝廷忠心耿耿,不敢有任何怨言,斟酌了半响道:“逆王走了,陛下肯定会让二哥你官复原职。”

    “不写,我就编书。”温继佑冷笑,“做人得讲道理,不能他说什么是什么,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贬我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哦,现在出事了,没人可用了,就想起我来了,我有那么贱吗?不写,打死不写。”

    小李子:“……”他算是见识到刺头儿的厉害了,根本不怕死嘛。

    “二哥,那是太子的意思,也是陛下的意思。”万澈提醒他,作为臣子,要听命。

    然而,温继佑依旧回以冷笑,并且嘲讽的看向他,“也就你这种没什么本事,需要别人提携的才唯命是从,没有气节!”

    万澈闻言,立刻也怒了,可以说他没本事,但不能说他没气节,“哼!”他甩袖,“违抗皇命,陛下降罪下来,可别怪我不救你!”

    “你也救不了。”温继佑说罢往小床上一躺,闭上了双眼。

    “不知好歹!”万澈气得撩开帘子就大步而去。

    小李子无语又无奈,想再劝温继佑,却发现人家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摆明了是不想理他,他只好跟出来,追上万澈,“万大人,万大人等等杂家。”

    万澈到底不能真的不给小李子面子,他停下来,极其难看的面色也缓和了些,“李公公恕罪,庭钧身死,我二舅哥心情不好,他不是故意违抗命令的,还请李公公在太子殿下面前替我二舅哥多美言两句。”

    他心里虽然气,却到底不会真的不管温继佑。

    小李子突然就有点心疼他了,一个女儿无视太子殿下,一个舅哥违抗圣命,真是难啊。

    “万大人放心,杂家不会乱说的,只是温大人这样,是抗命啊,抗命是大罪,还请万大人想个法子,说服温大人才是。”小李子只能寄希望于万澈了,他觉得自己肯定说服不了温继佑。

    万澈叹了声,“要是我女儿在就好了,她有的是法子。”

    小李子一愣,“万姑娘没跟着一起回来?”

    “在路上遇到打劫的,我们便分开走了。”万澈解释道。

    小李子点点头,信了这个解释,以万朝云的身价,确实会引来土匪。

    “天色已晚,李公公,不如跟我一起返京?路上慢慢劝我二舅哥,相信他不是真的不管,总得给他个台阶下。”

    小李子觉得,万姑娘身边的人真的好神奇,作为臣子被贬不是常见事吗?能被重新重用就要感恩戴德,他竟然还需要台阶?

    不过,他清楚万朝云在林见深心里的地位,只要不谋反,温继佑再怎么要台阶,也不会被治罪,这就是有个好外甥女的好处呀!

    上头有人,随便作!

    “好,一切听万大人的。”他很懂事的应下。

    “来人啊,给李公公安排帐篷。”万澈随即吩咐。

    天,很快黑下来,大家赶路累了一天,夜幕下来后就熬不住了,连马都困得躺下闭目养神,更何况人。

    小李子也疲累不堪,跟两个御林军挤在一个帐篷里,一觉睡到翌日天亮。

    天亮了,便要赶路,小李子也不好叫大部队停下等他慢慢劝温继佑,便骑马跟在万澈身边,时刻提醒他。

    “万大人。”他喊了声。

    万澈立刻便明白了,不过昨日两人才吵架,现在还没和好呢,他也不好意思去劝。

    温氏昨夜便知晓夫君和二哥又吵架了,听到小李子的声音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并递给小李子一个鸡蛋卷饼,“李公公,粗茶淡饭,还请你莫要嫌弃。”

    小李子一路走来都是吃的干粮,最好的也只是五味居糕点铺的饼干,但饼干到底比不上主食,鸡蛋饼里头卷着肉和菜,好吃多了。

    “多谢夫人,在这山野之地,能有口吃的就已是不易了,哪里还敢嫌弃。”他接过便吃起来,卷饼是随行大厨缺二两亲自做的,那味道,跟御厨也不相上下。

    美食下肚,心里的气闷也散了不好。

    温氏见他吃得开心,又从马车里给他拿了灌昨夜熬了一宿的汤,“在外头比不得在京里,食材不足,不过这三宝汤所需食材也不多,尚可入腹。”

    小李子也不客气,光吃鸡蛋卷饼,有些噎,喝口汤,能中和一下。

    接过,喝了一口,顿时眼睛亮了,如此美味,竟然只是尚可?万府平日里吃的都是仙肴吗?!

    正想大赞特赞,翠罗过来,手里也拿着一罐汤,“这鸡肉质不够鲜,不知平日里都是怎么喂的,还请老爷和夫人再将就几日,到了京城就好了。”

    “荒野之地,有农家,能买到鸡就不错了,不讲究那些。”万澈很豁达道。

    小李子嘴角抽抽,突然觉得在宫里当差,好没排面。

    “夫人,把锅给奴婢,免得待会马车颠簸,洒在车里。”她说罢道。

    温氏闻言从马车里取出一个砂锅递出去,还有几个小陶罐,小李子忙一口气把汤喝光,把自己手里的罐子也递过去,同时心疼自己,明明是太子身边最大的太监,吃的却还没一个丫头精致。

    他太难了。

    马车继续,缓缓而动,翠罗把罐子简单清洗后,放入装锅碗瓢盆的马车,也上了属于自己的马车。

    “对了,李公公。”温氏突然道。

    小李子立刻回应,“夫人请说。”

    “李公公,我记得太子殿下身边有个伴读,是吴王世子,他从书院回来了吗?”

    “小王爷还在书院,不过快回来了。”小李子回答,如果跟着一道回来,怕是也死了。

    “小王爷定亲了?”温氏又问,她还记得之前吴王妃过寿,林萧回京,曾上门寻过自己女儿,当时她便看出此少年喜欢自己女儿。

    只不过,那时她觉得林萧身份太高,女儿嫁过去恐会被婆家瞧不起,便没在意。

    但最近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个适合的女婿人选,温家的公子们昨夜她也筛选过了,合适的竟都有了婚约,不合适的,她看不上。

    好在吴王和吴王妃人品不错,淡泊和气,吴王府也人口简单,若嫁过去,温家和万家争气些,量他们王府也不敢怠慢自己的女儿。

    “尚未。”小李子道,之前吴王妃也想给儿子议亲,但都被拒绝了,吴王妃又疼儿子,不忍逼迫他。

    温氏闻言,顿时喜出望外,“没定亲就好,没定亲就好。”

    她连续说了两个好,小李子人精般,岂能听不出言外之意?

    顿时,他替自家殿下不值起来,万姑娘不搭理他家殿下,就罢了!

    毕竟,被爱的都有恃无恐。

    可温夫人怎还看上了吴王世子?

314 遇

    天边露出鱼肚白,第一缕朝阳拨开厚厚的云层,由远而近,刹那间来到人间。

    “驾。”一声清脆的声音,随着打破晨间的安静。

    作为今日第一匹进城的马,逐日撒丫子狂奔,跑得很欢快。

    “庄主,先去万府,还是总司?”属下问。

    宋是真拉住缰绳,在十字路口停了半响。

    “万府的人都去青州了,想必还在返京的路上,总司……温老爷子不在,我去了也没意思,去东宫。”她说罢,马鞭扬起,逐日朝东宫方向,绝尘而去。

    林见深没想到,自己下朝后,第一个见到的人竟然是宋是真,她长得……附和极了江湖上对她的称赞。

    江湖最美庄主,一身红衣,犹若红霞,让人无法忽视她的光芒。

    “不知宋庄主到我这东宫来,所为何事。”他坐下,并示意太监沏茶。

    宋是真也不客气,坐在他下属,无比镇定的从属下手里接过信放在茶几上,“太子殿下,有人花钱给你买了份情报,并且请我送给你。”

    林见深瞬间来了兴趣,“哦?何人?”

    “殿下一看就明白。”宋是真把信推到他面前。

    林见深知道落叶山庄是做情报买卖的,当今天下,公然做情报买卖,也就她敢想,并且敢做。

    不得不说说,落叶山庄做得很好,现在天下大乱,更适合她扩张了。

    信拆开,他顿时蹙眉,待看完,脸上已无轻松神情,“宋庄主,你从离国而来?”

    “本来是去找恭王殿下的,不小心,就多跑了几百里。”她笑道。

    林见深点头,他想起那匹汗血宝马,如今大兴境内,已不多了。

    “宋庄主,情报我收到了,多谢你千里迢迢跑这一趟。”他起身拱手答谢。

    宋是真也忙起身回礼,“殿下收到了,那我便先告辞。”

    “宋庄主。”林见深出言拦住她,“还请留步。”

    “殿下还有事?”宋是真转身的动作停下,不解问。

    林见深低头看了眼脚尖,言语在嘴边打转了好几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殿下?”宋是真出声提醒,“若无事,我便告辞了。”

    “宋庄主。”林见深有些紧张,但最终抬起头,心一横,把话说出口,“宋庄主,请问……你们东家在何处?”

    宋是真早已猜到他要问万朝云,闻言便笑道:“我不知,她应该在各处游玩吧,你知道的,她素来逍遥,不喜管事,这些年,总司是老爷子主持,山庄事务我全权处理,她每日最大的快乐就是无所事事。”

    林见深听她笑着,一字一句的说,心情复杂,百感交集,原来,她喜欢这样的生活,以前让她执掌六宫,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殿下,还有别的事吗?”宋是真问。

    “没有了,宋庄主慢走。”他本想多问几句,却发现胆小得不敢听答案。

    宋是真在心中轻叹,太子看起来挺激灵的一个人,怎么现在有些憨?

    从东宫出来,她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心情突然间也复杂起来,很久没在京城长住了,原来这些年过去,它一点没变。

    “庄主,您不骑马吗?”

    她摇摇头,牵着马慢慢在街头走,耳边一声声叫卖声传来,还有行人的欢声笑语,都让她想要走得慢些,再慢些。

    以前小的时候,刚来到京城的时候,觉得京城好大,可现如今再看,突然又觉得,京城其实好小。

    小到,不过是进了趟宫,出来便遇到很久没遇到的人。

    “他们说看到你进京了,我猜你是要进宫。”燕浩站在街的那头,街上人来人往,然而那些人却仿佛跟他不是一个世界般。

    他老了,再不是当年那个纨绔子弟,一身天灰色书生袍的他,看起来并不像豪门里的公子哥儿,低调得如同一扁孤舟

    但,他身上的书卷气更重了。

    “看来,你把我教你的功夫,全忘了,成了个彻彻底底的书生。”宋是真走过去,对他飒然一笑。

    若是以前,宋是真说此话,他该着急了。

    可如今,他神情淡淡,从容不迫,不急不躁,甚至就连眼底的笑容都很稳重,看不出一丝丝的冲动,以及迫切。

    “没忘,都在心里。”他靠近,手放在心口,“若有人欺负你,做徒弟的,还是能为师父战上一战的。”

    “别给我拖后腿就行。”宋是真轻笑,她有五个师父,山庄里的其他人也会教她,可以说是集百家所长,只要不荒废,再过几年,便会难逢敌手。

    “过几日陛下要开恩科,我想下场考一次。”他道,“家里也松了嘴,只要我高中,就允我随心所欲。”

    “嗯。”宋是真脸上始终有笑容,仿佛内心没有半分波澜。

    她年纪轻,但架不住师父多,学到的东西也多。

    那些年,所遇到不开心的事,也早已忘到脑后。

    若说万朝云是商行的掌上明珠,那么她就是山庄所有人的心中宝,很多人对她好,尊重她,爱护她,所以,她很满足。

    不管对万朝衍也好,对燕浩也好,她都能做到,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燕浩望着她,绝美的容颜,从容的姿态,自信,骄傲,跟当年那个冷冷的她,大不一样了。

    当年,她从容有所不够。

    骄傲,有所不满。

    自信,也却两分。

    可如今,这些,都要溢满了。

    万家给不了她美满的婚姻,却给了她一个精彩的人生。

    突然,他便觉得自己真的不够好,从未为她做过什么。

    “你……要走了吗?”他其实想留,可发现自己没资格。

    宋是真点头,“嗯,要走了,山庄事务繁忙,不能逗留。”

    “也不去万府看看?”燕浩又问,万朝衍没有跟着回青州,他现在就在万府。

    “不必了,这些年他尚未娶妻,我去了不合适,倒是你,好好考,等你的好消息。”她的手轻轻抚摸逐日的头,“你看,它还记得你。”

    绝美的姑娘,咧嘴一笑的样子,耀眼得盖过了阳光,他愣愣的,不自觉的点头。

    “我走了,你珍重。”宋是真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然后重重落下,仿佛落下的,是她一段没有结果的情感。

    落下了,心就安了。

    可,又觉得,落下了,心反而空了。

    望着那抹红色身影消失,燕浩在人流中站了很久,久到身体都麻了,也没想过要动弹一下。

    “还看?”燕阁老负手走过来,“没出息!”

    燕浩回过神来忙行礼,“见过伯祖。”

    “那么好的马,就这么送人了,送人也就送人,你倒是把人变成你的呀。”燕阁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可是……”燕浩迟钝了,他追上燕阁老的步子,“可是您不是不让我出门吗?”

    “我是对你们严格了些,是要求你们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但做人,要有自己的主见,你不能因为我严格要求,就放弃自己的追求,哎,燕家,完咯。”他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燕浩:“……”那他这些年被关在府里,是为什么?

    这一刻,他身上的书生气息,犹如风吹云散,荡然无存,他越过燕阁老,疯般的追去。

    追几步,却突然停下来,直挺挺的站着,面无表情。

    燕阁老走过去时,颇有些好奇,“怎么又不追了?”

    “我要科考,她身边都是各路高手,以我的天赋,根本练不成一流高手,过去跟个小白脸似的,我要做官!做大官,才配得上她!”他的无比坚定,说完换了个方向,朝书院走去。

    燕阁老点点头,极为满意,捋着胡须嘀咕道:“不错不错,总算开窍了,也不枉我费尽心思关你一场。”

    逐日一口气奔出了京城,在蜿蜒而去的官道前,她不得不再次拉起缰绳,“今日是怎么了?我堂堂落叶山庄庄主的行踪,就这么容易泄露?”

    站在官道旁,负手而立的公子闻言轻笑,他折扇一收,拱手道:“岂敢打探宋庄主的行踪,不过是派了几个人守在城门口罢了。”

    “万公子把我的消息告诉燕浩,又在此处拦我,这目的……难猜。”她语气里尽是揶揄。

    万朝衍没想到她会有些调皮,不禁失笑,“宋庄主,过家门而不入,这又是为何?”

    “自然是怕别人说闲话,像我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还要找婆家的。”她说着说着,自己都听不下去了,“认真说话!你拦我做什么?”

    两人之前有婚约,后来婚约解除,确实有段时间的尴尬,但多年过去,尴尬早已不再,而她于他而言,就像妹妹般亲切。

    对宋是真而言,自然也是,她在这世上,只有父亲一个亲人,认识万家人后,万家人便是她的亲人,不管以前有过多少不开心,都可以不计较。

    “只是想告诉你,不必过家门而不入,虽然无夫妻之缘,却有兄妹之义。”他无比认真的道,神情坦荡,眼里也没有多余的情愫,真的只把她当妹妹看待。

    说罢不等宋是真接话,他又道:“燕浩人品不错,学问也好,只是有时候喜欢跟他父亲对着干,这些年那些不好的性格也全都改了,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作为兄长,自然关心你的终身大事。”

    宋是真一愣,没想到他能说出这般一番话来,她没有母亲,父亲又粗枝大叶,她许多女儿家的事,都无人述说,温氏倒是也关心她,但终究不如亲生母亲。

    “你自己都光棍一个,好意思管我?”她反击道。

    “看来你心里是有燕浩的了,你放心,我会帮你看着他的,不让他做错事,此去路途遥远,你小心些。”他一副明了的样子。

    宋是真想过去锤爆他的头,男人都这么自以为是吗?

    “就算,你将来不娶他,另娶他人,我也会先帮你看着他,我们家妹子还未嫁人之前,那厮就不能成亲。”万朝衍扬声道。

    宋是真:“……”

    难道他得了我爹的真传?

    还有,什么娶?

    不过……这个字好像不错,嗯,燕浩一副小媳妇的样子,确实挺像那么回事的。

    “我走了,你腿不好,自己注意点。”她最后叮嘱。

    落叶山庄,除了明瞳,所有堂主都回来了,然而庄主和万朝云却都不在。

    “东家叫我们回来做什么?”高止问。

    “我不知道,好像是陈大人跟东家说了什么,然后东家就让我叫你们回来。”于思答道。

    “不管什么事,安心等她回来便是。”于思补充。

    几人正商议,外面守山的来报,“几位堂主,外头有人来买情报。”

    “何人?”高止问。

    “自称离国摄政王。”

    顿时,几人交换了个眼神,神色凝重起来。

    “走,去看看。”高止率先走出院子,离国摄政王,可是个重量级人物,他亲自上山买情报,那必然是极其重要的情报。

    几人边走边讨论,“离国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离国国主要问罪摄政王,情况也很乱,跟大兴差不多,差不多要一分为二了。”

    “这么严重?那离国还大兵压境?”

    “具体的就不知道,庄主手里有份情报,可能她知道的更多些。”

    说话间,不多会几人一齐来到前厅,没有所有人都出去,只高止一人出去接见。

    “摄政王远道而来,不知要买什么样的情报。”高止直奔主题,落叶山庄只卖情报,说多了,耽搁时间,别人既然上山,便不是来听废话的。

    摄政王瞄了眼高止,从年纪上判断出他的身份,“高堂主,久仰大名。”

    “不敢当。”高止礼貌回礼。

    “本王此次来,只想知晓,如何才能让陈公去离国,我离国上下,无不期盼陈公到离国去做丞相。”他摆出副,价格好说的样子,安静的等高止回答。

    这个问题,高止还真不知答案,不知归不知,却不能让卖主看出自己不知,他故作高深的道:“还请摄政王稍等。”

    这个问题,藏在偏厅的其他几位堂主也听到了,与高止般,心里同样没有答案。

315 一定要雄起

    天,渐冷了,不过在天慕山感觉不到,想过哪个季节都可以。

    似乎只有雨,在这片山脉没有乱了章法。

    窗外沙沙下着细雨,几个堂主在屋内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倒也热闹。

    只是,讨论了半响,也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眼看着不能太怠慢摄政王,而且若拿不出答案来,招牌怕是要砸。

    正束手无策的时候,专门负责送信的来报:“几位堂主,庄主的信。”

    顿时,几人都重视起来,“快拿来看看。”高止忍不住道。

    信使躬身进来,把信放在他手里,便退下了。

    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宋是真的信,这封信差不多是跟摄政王一同到天慕山的,只是送信的太饿,吃了口饭,才送来。

    三两下拆了信封,里面只有一行字。

    第一行:黄金千两。

    第二行:万朝云。

    几人看罢,交换了个眼神,心中便明了了,“庄主还是聪明,我们几个老骨头没想到,她先想到了。”

    “想必庄主也是想了好久,这个答案,还可以挣上了千两。”于思开心道。

    几人彼此都很默契,闻言,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答案宋是真确实想了好久,不过也没多久。

    “高兄,你再跑一趟。”叶圩把信给高止,在这里他年纪最大,由他出面接见摄政王,最为合适,不会跌份,也不会怠慢。

    高止自然不会推迟,接了信,并把信一分为二,理理衣裳,又去了前厅。

    摄政王已喝过三盏茶,有些不耐烦了,见高止折返,不由得便拉长了脸,“高堂主,有答案了?”

    高止的笑容恰到好处,不多也不少,“摄政王,答案,自然是有了,只是这千两黄金,可带了?”

    “自然。”摄政王双手合击,‘啪啪啪’三下后,客厅外,他的护卫抬进来几个箱子,“打开。”

    护卫闻言打开,金灿灿的金子瞬间照亮了客厅,高止眉梢一挑,有些于心不忍,这答案有点贵啊!

    “摄政王,你确定陈谦能值这个价?”高止问,他就好奇了,一个离国人,怎么会愿意花那么多金子,只为请他们前首辅大人……

    “哼。”摄政王冷笑,“你们大兴陛下有才不用,暴殄天物,我可不一样,为得贤才,本王不惜一掷千金。”

    “佩服。”高止立刻抱拳,满脸诚恳,“这是答案,请摄政王过目。”

    摄政王伸手过来接,高止于心不忍,又退了一步,“王爷可要想好,拿了答案,金子就不能带回去了。”

    “本王岂是那在乎身外之物之人?拿来。”摄政王迫切的抢过答案,打开一看,脸色瞬间变得精彩无比,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

    这特么也是答案?

    他满脸问号的看向高止。

    高止忙正色道:“王爷,我提醒过你了。”

    “好,本王一言九鼎,金子不会带回去,但你拿了我那么多金子,总得告诉我,如何才能让你们万东家答应去离国吧。”

    此刻,他的心情跟吃了苍蝇般,得了一个答案,跟得了个新问题一样难。

    不对,这不是新问题。

    这是旧问题!

    高止干笑,“王爷开玩笑了,我们怎么会告诉你怎么让我们的东家远赴离国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没有?”摄政王面上已有怒容。

    “王爷,我们是卖情报的,情报,即是已发生的事实,而不是猜测,我们东家没有去离国,所以我们又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样才能去离国?若我们能预知未来,还卖什么请?改跳大神更好。”

    “你们!”摄政王气得指着高止的鼻子,“简直是诡辩!”

    “王爷恕罪,我提醒过你了,这个答案可是唯一的答案。”高止无比肯定的道。

    这些年,在落叶山庄,他早已由起初对宋是真的漫不经心,到精心培养,自然万事都站在她这边。

    她既然给出这个答案,哪怕错了,整个落叶山庄都会认为这个答案是对的。

    庄主,一庄之主,怎么会错?

    摄政王见他丝毫不惧自己的身份,突然便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落叶山庄,好,好得很。”

    “王爷何出此言?”高止反而疑惑了。

    摄政王摇摇头,不愿多说,“金子,我付得心服口服,告辞。”

    他说罢甩袖出了门,走得潇洒决然。

    高止:“……”他变得好像有点快。

    摄政王出了山,没有停留,一路回了离国。

    高止与叶圩几人都不太明白他那句心服口服从何而来,也不好去问。

    摄政王回到离国后,没过多久宋是真也回到落叶山庄。

    她回到山庄的第一件事就是找追月,于是……

    过了四五天后,江湖开始传言落叶山庄丢了一只猫,猫橘色,长毛,性别雄性。

    又过了四五天,江湖开始传言落叶山庄张贴了悬赏令,谁能找到那只长毛公橘猫,感谢银高达百两。

    起初是天慕山附近的居民,得了消息纷纷找猫。

    还别说,真找了好几只长毛公橘猫,但都纷纷被退回来了。

    据说,猫送到天慕山,山庄里的人拿出大鱼大肉招待,吃的全不被送回去了,而没吃的……并没有。

    四五天,又四五天,还四五天,江湖又传言,落叶山庄涨了谢银,从一百两,涨到了三百两。

    这下不光附近百姓疯了,就是更远的城镇居民都开始找猫。

    据知情人士爆料,落叶山庄的弟子每天接猫,都接吐了。

    这还没完,连带着附近的鱼肉都跟着涨了价。

    离奇的事,所有猫都被退回去了,竟然没有一只是落叶山庄丢的那只。

    就这样,差不多一个月过去,江湖有头有脸的侠士和世家证实,落叶山庄把谢银涨到了一千。

    但,愣是没有一个人能找回那只猫。

    就在所有人都疯狂寻找的时候,一封来自离国的信到了落叶山庄。

    “啪”一声巨响,信在空中化为齑粉,石匠雕了大半月的怪石也被一掌拍成粉末,“岂有此理,竟敢偷我猫!”

    守山的护卫们闻言都打了个寒颤,纷纷低下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连只猫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宋是真怒视站在自己面前,排成好几个纵队的守山护卫。

    护卫们没人敢说话,但心里很委屈,谁会想到离国摄政王离开时会偷猫?

    而且,追月那么机灵,竟然也会被偷走……只能说摄政王魔高一丈。

    “你也别生气,谁会想到他堂堂摄政王竟然偷猫?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去离国,把追月接回来,它那么挑食,去了离国,吃不惯怎么办?”高止宽慰道。

    讲道理,在说这番话的时候,他是拒绝的,但宋是真闹得太大了,他不得不赶紧劝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是真努力压住心里的怒气,“你们下去吧,每个人罚一个月月钱!”

    “是。”护卫们心里苦,他们真的没想到堂堂摄政王竟然偷猫!

    世上,多的是偷狗贼,因为狗肉好吃。

    哪有偷猫的?

    猫肉又不好吃。

    “师父,我打算亲自去一趟离国,你们在山里等云妹妹吧,她好像有个大计划。”宋是真经过几分考虑后道。

    高止觉得她为了一只猫有失稳重,但她养逐月这几年,确实感情深厚,哎,谁让她是自己的徒弟呢?

    罢了罢了,既然宠了,就宠到底吧。

    “行,你快去快回,可别耽搁了。”高止叮嘱,“多带几个高手,离国跟大兴不一样。”

    “知道了,多谢师父关心,那我走了。”她一刻也等不及,说罢牵着逐日便下了山。

    而此时,在遥远的离国。

    这里民风,建筑,生活习惯都跟大兴大不一样,所有人住的都是帐篷,连尊贵的摄政王也没有自己的宫殿。

    追月被关在铁笼子里,但这里的人不会养,没有选那种网状笼子,它又经长途跋涉,整整瘦了两圈,不过不熟悉它的,看不出来,因为猫毛很长,很爆炸。

    于是,它轻而易举的逃出了牢笼,给离国人表演了什么叫做猫是水做的。

    追月从笼子里逃出来后,很快就离开了帐篷,并在周围巡视了一圈,发现这里除了它一只猫外,就没别的猫了。

    这让它放心不少。

    只是,让它很苦恼的是,没有鱼,这里的人每天给它吃羊肉和牛肉,都快吃吐了,它现在想吃鱼!

    找啊找,没找到。

    但它看到了一条蛇!

    这条蛇比它待遇好,没有关在笼子里,它竟然自由得可以随意躺在床上。

    以前,它也睡床的。

    不行!

    这世上不能有比它待遇好的动物。

    于是,它靠近,再靠近。

    躺在床上翻来翻去的小蛇感受到了危险,它立刻扬起蛇头,当看到一只大猫盯着它时,吓了一跳。

    蛇不大,拇指那么粗而已,通体洁白,如玉般好看,还有一双红宝石般的眼睛。

    高颜值小白蛇吓一跳后,就没别的反应了,只是一直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它得观察突然闯入的侵略者是敌还是友,不过它没那么怕,毕竟这里是它的地盘。

    追月气疯了,这长蛇什么意思?

    瞧不起它?

    顿时,它扑了上去。

    小白蛇吓得赶紧后退,它内心要奔溃了,在自己家也能被攻击,护卫都去哪里了!

    它张嘴,露出可爱的獠牙,愤怒的攻击入侵者。

    追月也怒了,放肆,竟敢对朕亮牙!

    抬爪,一巴掌拍了过去。

    小白蛇被拍在床上,它懵了,为什么这厮的速度如此之快?

    不行,一定要雄起,扬我蛇威!

    它几乎要站起来了,再次亮出自己的牙,攻击过去。

    追月一脸冷漠,看傻子般看着它,并随意的抬爪,‘啪’,小白蛇又被拍在床上。

    小白蛇:“!!!”

    它再次站起来,张嘴咬过去。

    然而,毛都没咬到一根,换来的却是猫爪连环击。

    摄政王从外撩门帘进来,第一眼便看到自己的床上坐着一只大黄猫,黄毛爪子底下按着自己最最最宝贝的小白。

    “小白!”他大喊一声。

    小白得意了,心想,哼,老子的铲屎官来了!有你好看的。

    追月冷冷瞥了眼摄政王,伸头一咬,咬住小白,几个纵身,窜出了帐篷。

    “抓住那只猫!”摄政王立刻追出来吩咐。

    顿时,安静的营帐乱了,所有人都在捉猫,“别伤了我的小白。”

    “王,您从大兴带来的那只猫不见了。”看猫的下人来禀报。

    “不见了就找!”他本能道,语气很不好,“你们小心点,我的小白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唯你们是问!”

    “王……”看猫的下人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他现在心急如焚,只担心它的小白。

    “那……那……”

    “有屁就放!”他一脚踢早那看猫下人的屁股上,“吞吞吐吐的,没看见我没空?”

    “王……”看猫下人指了指正在被追得四处逃窜的猫到:“好像,就,就就是那只。”

    “什么?”摄政王一愣,立刻定睛看去,不看还好,越看脸色越难看,“谁让你把它放出来的!”

    “王,它自己逃出来的。”看猫人心里苦。

    “别伤到猫,别伤到蛇!”他立刻吩咐。

    追月没有剪过指甲,两双爪子,锋利无比,把几个身手一般的侍卫抓得到处是血痕。

    “王,听说猫喜欢吃鱼,要不我们喂它鱼?用鱼把小白换回来。”有人出主意。

    “还不去!”摄政王觉得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小白可是它养了三年的,乖巧听话,还格外好看!

    不多会,鱼干送来,侍卫拿着鱼过去,“小猫,来,吃鱼,把小白放了。”

    鱼?!

    追月眼睛都亮了。

    但它可是很挑食的,它从来不吃干鱼,只吃水煮的新鲜小鱼,隔夜的都不吃。

    瞅了两眼,高傲别过头,表示没兴趣。

    小白被它叼着,胆都吓破了,只本能撩动着尾巴,反抗是反抗不了了。

    “王,这猫怎么不吃鱼?”下头的人很苦恼。

    “不是还有肉?拿肉来。”摄政王吩咐。

    很快,牛肉拿过来。

    追月一看,草,又是牛肉,朕要吃吐了好吗!

    继续孤傲的不屑一顾。

    牛肉不行,换羊肉。

    追月:“……”这群人怕是智障。

    牛肉和羊肉都不行,那猪肉?

    猪肉送来。

    追月:“……”老子是那么不讲究的猫吗?

    摄政王抓头,“这宋是真是怎么回事?养的什么猫?这么难伺候!”

    下头的人都没法回答,且大气不敢出。

    “来人啊,宋是真到什么地方了?什么时候到离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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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妃介绍:
被迫奋斗终生的皇贵妃,终于死了,但一睁眼,回到六岁稚年。
她拢拢袖子,打定主意今生只做胸无大志四体不勤的闲人。
心情好时搞搞美食,心情不好时虐虐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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