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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翼鸢     泣雨如歌txt下载     泣雨如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殒身(六)

    赵永利本想将刘全引到一边,探探他的口风。却想不到被云儿打乱,心下大为不快,不过只是仍不动声色的烤火,刘全见到赵永利方才的样子,不由得暗中思索,究竟这赵永利要对自己说什么事。

    此时,云儿嘻嘻笑着,心里甚是得意,一面往火堆里扔着柴禾,一面嘴里哼着曲,偷偷的瞄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

    这些被烧木头湿地厉害,投到火里滋滋滋的直响。偶尔赶上一个古柏的枝桠,投到火里后,丝丝缕缕,发出幽幽的柏树香味,那么好闻。

    薛宝义闻着这缕缕幽香,猛想起了,怀中那片兰花叶子上,脂粉的香味。心中暗自忖度,那姑娘平时用的什么香,非兰非桂,非梅非麝,让人闻了神魂颠倒。

    又猛然间想到,自己偷偷的尝了那脂粉味道,那种甜腻沁入心窝的感觉,想到这,他不禁耳热心跳,这偷偷吃女人胭脂的事,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定要被骂做酒色之徒。

    忽然间,他又想到了那老道人,他临走时说的话,让自己好自为之,他自问平时生,行事还算的规矩,没有做过什么拿不到台面事。

    可唯独这件事,违背了君子之行。他心中暗自猜疑,久闻有得道之人,能开天目,知过去,晓未来。难道那道士开了天目?也能,知过去,晓未来。就连......就连自己偷尝胭脂,这件事,也被他知道了,只是不好名言,只能暗中警示,君子怎能做这些苟且之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此时触景生情,便吟了两句诗抒发情志。云儿听了,立马拍手,大叫一声:“好!”

    他平日在薛家庄陪读,也粗粗的学得了几个大字。但他只想吃饱了到处跑着玩,心思全没在读书上。照他的话就是,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有读书的功夫,还不如去帮少爷干点活呢。

    但每逢少爷稍稍一有成文、不成文的诗句出口,他便马上拍手大叫一声“好!”。然后在排上两句马屁。这次,他见薛宝义又吟了诗,虽然半点听不懂,但也如往日,大叫一声“好!”。只是刚想再拍上两句马屁,却看见,少爷面色沉重,也就闭了口。

    赵永利和刘全,此时,全然没有在意到,少爷和云儿再说什么。刘全急着想知道,赵永利究竟要说什么不能摆到面上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隐约间,也能感觉到,这件事定不是什么光彩之事。赵永利此时急的是想跟刘全接上头探探他的口风。

    墙角,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盯着他们,瞧见这峰回路转的一幕。心里不禁“咚咚咚”地,打起鼓来,这小乞丐全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他也全然明白,那方脸汉子的意图,不由得又往墙角边上缩了缩。

    薛宝义平日里,也不是粗疏之人。只是眼下,他的脑海里如蝴蝶结的茧,缫丝一般的乱,都是一些,竟是一些断断续续的景象,他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那个姑娘,只觉得她那么、那么的熟悉,竟是那么的想要接近她。

    这时靴筒里的那把匕首,又在轻微的颤抖,似乎在向主人警告着什么,只可惜,主人此时完全没有注意到即将有危险来临!

    薛宝义眼神有些迷蒙、空洞,怔怔的望着这突突直跳的火苗,心里想着这些往事,俊美的双眼微微有些失神,也没有理会他们三个你看我、我看你的相互猜心事。

    云儿一双小眼睛,滴溜溜的,一会,偷偷瞥一眼刘全,一会,偷偷瞥一眼赵永利。这三人就在这风雨交加、电闪雷轰中,你看我,我看你,相互猜心事。

    赵永利行走江湖多年,江湖人送雅号——称黑面关公。只因他面色黢黑,终年不带笑。并且,长像颇有几分像三国时期的关公,也是一双丹凤眼、卧蚕眉,所以江湖上的朋友,就送了他个雅号——黑面关公。

    他打小无父无母,拜了江洋大盗为师,跟着师父走江湖。后来,他师父在一次黑吃黑中,丢了性命。那时候,他心里便有了这“怕”字。再到后来,年纪越来越大,仇家也越来越多,为了能过几天安稳日子,他便金盆洗了手,在薛家当了护院。

    江湖上的风浪,赵永利见的多了。此刻他有些挑衅的看了看云儿,云儿也不示弱,跟他对视了一眼。一旁的刘全,虽然不知道老赵有什么事找他,但看这二人的样子,他也猜出了几分,以他多年的江湖经验想来,这恐怕是一笔大买卖。

    冷风从门里灌进来,涌着条条的雨丝,屋外的雨仍是“哗啦啦”止不住,顺着残破不全的瓦楞缝,滴滴答答的落下来。这滴答声,落在庙里好似一首乐曲般的动听,可这音乐再动听,也打不破这沉闷的气愤。

    刘全年轻时,曾是山上的山大王,因为朝廷赋税重没法活,就上了山落了草,做起了这拦路抢劫的勾当。后来遭到了官府围剿,后来隐姓埋名,做起了薛家的护院。

    “俺去尿泡尿。”

    就在云儿和赵永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刘全一双凸眼珠,咕咕噜噜转了转,蓦地又站起来,说了一句要去方便,就往墙角走去。赵永利看了云儿一眼,扔下一句:“我也去方便。”就跟着刘全,朝东南角方向走去。

    云儿怔怔的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云儿也站了起来,仍要后着脸皮跟着过去。

    “云儿,别胡闹了。”

    薛宝义轻叱了一声,叫住了云儿。

    “公子,我瞧着这两个老家伙,不太对劲,我去看看他们说什么?”云儿轻轻在薛宝义身边耳语了一句。说完,便要去追刘全、赵永利。

    薛宝义向来不是粗疏的性子。一开始他只顾脑中思绪万千,并未发觉赵永利与刘全的反常举动。直到后来,他见赵永利、刘全,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有什么话想私下里说,便开口叫住了云儿。

第五章 殒身(七)

    刘全眼中闪烁着明灭不定鬼祟的光,他嘴角微挑,一个洞察的笑浮上了嘴角,他知道,赵永利找他要做的,肯定是不能见光的买卖,况且赵永利此人向来心高气傲,能打动他的心的,定然不是鸡毛蒜皮的事,这件事一定是一件大买卖!

    他一念及此,便推说自己要去解手,赵永利立马露出了洞察的笑容,随即便跟了过去。

    云儿见他们凑到了一块,心里冷哼了一声,便想跟过去去搅和了他们的好事,却不料被少爷叫住了。

    往日,云儿在家里,专门好打听事、碎嘴子。谁家要是有什么事,被他知道了,非要闹的全城都知道了不成。

    “可是......少爷......”

    云儿也听不懂,什么,非礼不非礼的,他见刘全和赵永利,在那边慢悠悠的解裤子,然后时不时的将头凑到了一块,窃窃私语,便想跟少爷争辩。

    刘全和赵永利,全然没把在一旁半躺着的小乞丐当人看,就在小乞丐身边,大喇喇地尿了个痛快,那小乞丐也不敢分辨丝毫,只能尽量的多远了一些。

    刘全和张永利,时不时的将头凑到一块,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云儿看了一眼,心下暗想,“哼,这两个老王八,准知道他们两个有事,常言道:好事不背人,背人没好事。”

    他回头看少爷正在双目微闭,闭目打坐调息,便蹑手蹑脚的,偷偷往刘全和赵永利身后走去。

    就在方才赵永利一面往墙上撒着尿,一面沉着嗓子,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跟刘全讲了,少爷此行携带了一兜子金锭子一事。

    他说话声音虽小如蚊蝇,可这一句句的话传到刘全的耳朵里,字字掷地有声。刘全听了,眸中顿时闪过贪婪的光。赵永利嘴角微微往上一勾,露了一个浅浅的笑,低声问了句:“刘兄,这趟买卖干得吗?”说罢,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整了整衣服。

    刘全嘿嘿一笑,低声说道:“承老兄看得起,兄弟既然看的起我,我老刘跟你干了这趟买卖!”

    “你们两个吃人饭,拉狗屎的东西,说什么呢!我可全听见了!”此时,一个又尖又锐的声音在他们耳朵根子边上炸响。

    就在赵永利、刘全两人,达成了共识,决定一块合干了,这趟杀人越货的买卖时,只云儿在后面朝他们大声骂了一句。

    这两人对视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既然此事已经敲定了,便也不用再怕事情败露。

    其实,云儿并非真正懂得他们说的什么意思。只听到了赵永利问刘全,说:“这趟买卖干得吗?”他也听到了,刘全说,“我老刘跟你干了这趟买卖。”

    云儿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任他再机灵,也没有想到,江湖如此的险恶。在他的心中,还在天真的认为,这两个人,不过,是想白拿了老爷给的行脚费,去另寻一个差事,多挣半年的银子。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二人想要干的,却是杀人越货的买卖。

    平日里,云儿最喜欢逞口舌之厉,此时,他心里还在天真的认为,抓住了这两人的把柄,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对自己趾高气扬。

    说时迟,那时快。云儿这句话刚说完,刘全足尖一点,掠到了云儿身前,猛地一拳,“咚”地一声,直锤到云儿的胸口,这一拳,使得是要命手法,力道大的惊人。云儿飞出去老远,然后“啪”地一声,滚落在地上,随即,“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云儿登时伏在地上不能动弹了。

    “少爷......快......跑.....”

    云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薛宝义的方向叫了一声,便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刘全两步来到云儿跟前,从靴筒中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噗呲、噗呲”两下,连刺云儿腹部,顿时,淋漓的血迹泼在地上,点点滴滴灼人眼目,染红了地面,血腥味扑鼻。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正在一旁调息的薛宝义,听到了异响,慌忙睁眼,寻着声音望去。

    眼前寒光一闪,一道寒光已然逼了上来,一双注血的眸子里,闪烁着冷酷、凶狠的光。薛宝义赶忙辗转躲避,他见赵永利手握匕首,扑过来,他赶忙将身子往右一倾。随即,匕首顺势一转,直削他的左颈。薛宝义又踉跄着避开了两招,匕首追的更急,赵永利神色间更加的凶狠。

    一股劲风从脑后响起,从后面,飞来一块碗口大的石头,“啪”地一声,直击薛宝义后脑,他只觉“哐当”一声巨响,眼前金星四冒,耳边顿时嗡嗡作响,登时,脑子一片空白,晃了两晃,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正在赵永利和薛宝义,二人斗得正不可开交之时,刘全在地上寻了一块石头,倏地掷出来,“啪”地一声,直击薛宝义后脑,他只觉得眼前猛然间火花四射,随即便噗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少爷,你要怪,就怪你爹,让你带着这许多金子上路。就算我们兄弟不动手,这一路上,总有人会动手,你总逃不脱这个命数的,上路吧!”赵永利冷笑了一声,沉着嗓子道。

    边说着,他近身“噗噗”连刺两下,鲜红如血雾一般的腾起,滚烫鲜红的血液,挥洒在地上,如一副用鲜血写就的狂草,狂草的内容便是“人心难测”。

    “那乞丐呢?”

    “想必趁咱们不注意,早逃了。不过别管他了,他无依无靠孤身一个乞丐,量他不敢去报官。”

    “嗯,有理,那些金子在哪?俺瞧瞧。”

    赵永利提着一个精致的锦缎背囊,在空中一晃,里面便发出沉重地“匡楞匡楞”地响声。刘全眼里登时闪出贪婪的光,咧开了嘴,嘿嘿地笑了几声。

    “咱们怎么处置这两人的尸身?”

    “这荒郊野外的,拖出去,挖个坑埋了。”

    “好!”刘全答应了一句,就去搬薛宝义的尸体。

    “先处理这个小的,等会回来,再搜搜少爷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好!”

    两人将薛宝义的尸体,先抬到那尊弥勒佛的后面,暂时搁置。随后,两人将云儿尸体抬出了庙外。

    雨已经停了,但风仍在刮。刚下过雨的天空,像一匹深蓝缎子干净透彻,天上还没有月亮,只有一颗启明星,孤孤凄凄的,独自个悬在空中。但是远处的闪电,如一条条蜿蜒的龙,身披紫霞一闪而过。闪电过后,雷声咆哮,整个世界似乎都在不安中......

第六章 何必曾相识(一)

    小乞丐刚要从洞中出来,便听见庙外,传来了一阵的马蹄声,“嘚嘚”的声音,由远及近,吓得他,赶忙又缩回了洞中。再用干草将洞口掩住,刚将洞口掩好,就听见外面一声骏马嘶鸣,一辆马车停到了庙外。

    “姑娘,还是我去吧,我进去瞧瞧。”紧接着,庙外便传来了一个嘶哑做作,满是娇羞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就听见有脚步落到了厚厚的灰尘上的声音,那声音有些像是踩在沙地上,沙沙的软软糯糯的,只听到那个老妇人一边走,一边唠叨着,说道:“哎呦呦,这什么味哟,瞧这满屋子的灰尘。”

    在黑暗潮湿的洞穴里,小乞丐屏气凝神,侧耳细细的听着,可除了绵绵的脚步声,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偶尔有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扑鼻,越来越浓烈,又渐渐又浓变淡,随即,那绵绵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怎么样了!”外面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只是这声音中,隐隐的似在颤抖。

    “姑娘,里面我仔细找了,不像有打斗的样子。那满屋子的灰上,连个脚印也没有,更别说血迹了。”

    “还是我去吧!”那个清丽悦耳的声音,又急切着说道。

    “还是我去吧,姑娘!里面脏兮兮的,还是我去吧,阿金老眼昏花的,别误了姑娘的大事!”另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这个声音和第一个声音,一模一样。

    黑暗中,小乞丐十分好奇的,他又侧着头仔细听了听,想听清楚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哪都有你,什么事你都来掺和?”一个嘶哑的声音,恶狠狠的骂道。

    “放屁!你老眼昏花的,别误了姑娘的大事!”

    “我呸!我看你才老颜昏花!”

    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只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脚下踢踢嗒嗒的似乎在泄愤,一面踢,一面嘴里相互埋怨着对方。

    黑暗中,一阵脂粉香,若隐若现的传过来,地上的干草被踩的莎莎的响,小乞丐知道有人来了,屏住了呼吸。猛然间,那个老女人“啊”的一声,一只脚从外面伸进了洞口,随后,就听见了一声骂:“哎呦,这个死老鼠,钻了这么大的洞出来,看一会老娘不把你活剥了!”

    小乞丐心想:“完了!这会定会被发现了!不过死之前至少也做了回人!又吃了顿饱饭,就算死也做了个饱死鬼!”

    “哈哈哈,你看你!就连老鼠也讨厌你!”一阵狂笑,在远处传来,那笑声,似乎很得意,震得洞里面的土,哗啦啦直往小乞丐头上落。

    “呸!你......你......”

    那只脚在洞中颤抖了一下,然后,蹭地拔了出去。紧接着,就听见有打斗声,随后,土腥味扑鼻,想必,是她们打斗中扬起的灰尘,小乞丐长舒了一口气,险些就被抓住了,若刚才被她们发现了,还不真得被她拨了皮!

    她们正在打斗时,只听见又有脚步声响起,这个人走路很快,随即便听到了那两个老太婆的声音,“姑娘,我们都看了,里面没有,看来他可能在别处的险。”

    怜月觉得她们说的也有道理,微微颔首,却猛然发现,有两双男人的脚一直通到了庙的前面!

    “走!到前面看看!”怜月沉声道,一听到她的吩咐,金婆、银婆也不在缠斗,一跃而出,跟着怜月去追前面的脚步。

    满屋的尘埃中,两个满身尘土的粉人,一跃而出,脸上,身上,都是灰白色的粉尘,只有两只眼睛黑洞洞的,“噗呲”这两人也相互看看,然后“哈哈哈”的你指着我,我指着你,大笑起来。

    “姑娘,你看地上!有脚印,往那边去了!”天色已经微亮了,这庙前的泥泞中,两行脚印,一前一后,上了主路,去了远方,金婆用手指着地上说道。

    这时银婆也猛地发现了地上的脚印,双手一拍,然后一口同声,道:“哎呦,还真是!”

    “去那边看看!”车厢内,婉转清冷的声音传来,金婆听了赶忙跳上马车。

    “好!”银婆赶忙上了车,鞭子一甩,催促着这匹健马上了路。

    天空湛蓝,穹顶之上,薄薄的云,如一练白沙,自卷自舒,黑夜终抵不过晨曦的驱逐。远山背后,道道金光,片刻之后,小鸟开始唱歌,歌声中如蝉衣般的弯月即将隐退,清晨特有的寒冷袭来。

    “不知道她们要找的是谁?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乞丐心下暗想。

    黑暗中小乞丐眨巴着眼睛,听了好一阵了,外面没有声音,他又偷偷的将头伸了出来,空中的尘埃已经落尽,地上乱七八糟的全是打斗的痕迹,小乞丐偷偷的望了望外面,又仔细听了听,外面一片鸟语,没有半点人声。

    听了片刻后,他拨开了草堆,从洞里面钻了出来。

    钻出了洞后,他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门外,见两面都没有人,回来后双手伸到洞下面,用力的往上拖一个东西,他用岔开腿,用力往上拉,他额上青筋毕露,指节发白,用力拔了半天,一个满是泥土,俊美的面孔露了出来。

    接下来肩膀、腰腹、腿、脚,全部从洞里出来了,这人便是险些被自己的护院杀死的小公子——薛宝义。

    原来,就在赵永利和刘全解手时,这个不被当人看的小乞丐,将刘全和赵永利的话,全部听了个明白!此时他感觉,在他身旁的仿佛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头野兽!

    他知道,一场屠杀即将开始!

    就在叫云儿的小孩子,被那个圆脸凸面的大汉一拳,锤到胸口的时候。小乞丐趁他们不注意,慌忙钻进了地底下的地洞里。

    这个洞,是小乞丐挖出来以备不测的,洞口很小,但里面却还算宽敞,足足能容得下两个人存身。这个洞延伸到了庙墙外,另一个出口在别的地方。

    平日里,小乞丐流落在外,如一条丧家狗一般,谁也不把他当人看。

    这间破庙,任谁都可以在这住上一晚,避避风雨,可没有一个人可怜过他,就算是一时好心,施舍给他点吃的,也根本不把他当人看,而是将他当做了,街上的一条流浪狗。甚至有的人,将他当做玩乐、取笑的对象,他虽然恨这些人,但他却不敢反抗!

第六章 何必曾相识(二)

    黑。黑。还是黑。

    扑面而来的黑,如同野兽一般吞噬着人的思维,他的肺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是有烙铁在烙他的肺,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黑暗中似乎又瞧见了儿时那些画面,数不清的幻想扑面而来。

    “打他,打他,他根本不是城主的儿子,我娘跟我说他娘不知道在哪找了野男人生下的他!”

    “打他!小杂种!”

    好痛!一颗颗石头,打在身上却是疼的这么清晰,他只觉得黑暗要将他溺死,仿佛又被装进了那个漆黑的麻布口袋,又将他扔进了结了冰的河里,恐惧、寒冷,与窒息瞬间将他吞没。

    就当他慢慢失去意识的时候,猛然被人从口袋里拖了出来,他看见了那个满眼泪痕,脸都冻青紫的脸,她的手虽然冷,但留下的泪滴在了脸上却是滚烫的——原来是母亲将他救了!

    从此之后,母亲便染上了恶疾,有人给他端过来一碗药,让他去给母亲喝,可母亲喝了之后却不知怎么流出了血泪........

    而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给他的那一碗药,他拼命的想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究竟是谁递给他的药,他拼尽了力气就是看不见,眼前只有无限的黑,之后他又拼命的睁开眼睛!

    一道刺目的光,突然射入了眼底,刺的他瞳孔猛然收缩,将头转到了旁边。

    “你醒了!”一个有些艰涩的声音响起,听声音像是许久不说话导致。

    适应了一下阳光,薛宝义四面望了望,此时大地尽数被金色的晨曦笼罩,雨后的清晨,雾气蒸腾,水汽迷蒙好似水云之间一般。

    原来还是那个破败不堪的庙宇,只是那一尊佛像坍塌了,所以庙里到处都是灰尘。

    斑驳的光从顶上稀疏的瓦楞中透下。墙角蛛网上一只黑色的蜘蛛,又在已经挂满灰尘的蛛网上巡视。那尊弥勒佛像摔碎在地上,碎成了粉末,扬尘将殿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尘。晨曦的金色阳光,已经射进了庙中,那带着地上蒙蒙的水汽,缕缕都拥抱着希望的律动!就连阳光里,那些浮动在阳光中的灰尘,也如精灵一般可爱!

    又活了过来!

    在那个支离破碎的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无知的少年时代,他又被投入了深冬冰冷的河水里,自那天开始,所有的美好,再也没有了!一次次的梦魇,尖叫中醒来,深邃的黑暗中,寒冷彻骨的河水,口鼻猛然灌水的窒息感,那恐怖的一切.....

    尤其是那双注满血的眸子,似乎在永远那么注视着他......

    “咳咳咳......”

    沁凉的水让薛宝义喉头一紧,猛烈的咳嗽了起来。咳嗽带动了身上的伤,如刀割一般的疼,痛的他不禁眉头紧蹙,小乞丐再用那半片兰花叶子喂他喝水。

    “还喝水吗?”

    见他点头小乞丐,又用那片发着阵阵甜腻香味的兰叶,卷了个上粗下窄的筒做瓢,在半只破瓦罐中,舀了点水,他小心翼翼的,将水送进了薛宝义的嘴里,这清凉略带着甜腻的香味,尽数都流到了薛宝义的嘴里。

    本来平淡无奇的雨水,喝到了肚里,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力量在体内奔涌,似乎体内有无数游走的火蛇。这甘润沁凉的雨水,喝入肚中,口中有余香,纵是上好的仙茗也不及!一转眼他将所有水都喝完了!

    记忆中,腹部被赵永利刺中,他下意识的去摸,摸到了一手粉末!用手轻轻一捻,香灰!腹部血窟窿出堵着厚厚的香灰,看来多亏了香灰止住了血,不然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谢谢你!小兄弟!”

    薛宝义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强撑着说出了这几个字。

    “不必谢!你是这世上,除了我爹妈唯一把我当人的人!为了你我死了也无所谓,反正活着也只是挨饿、受罪。不过你真是命大,也算是佛爷保佑,要不是这弥勒佛像突然倒了,咱们两个早被发现了,要那样,别说你活不了,就连我也成了孤魂野鬼了!”

    小乞丐只是冷冷的说着,他并不会寒暄,只是又问必答的说着话。然后,用那片兰叶,将瓦罐里的水都喂给了他。

    薛宝义看到了那片兰叶,似乎又瞧见了那位姑娘。是了!那丝丝缕缕,凉腻甘甜的香气,就是这片叶子上的胭脂发出来的。他再看那胭脂,已经很淡很淡了,估计应该是被水泡的化了,他已将这上面胭脂的水喝了。

    昨夜那可怖的一幕,就像是发生在眼前一样,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人心的可怕。

    失去意识之前,赵永利说的话,他还记得清清楚楚,那句老话是对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随后薛宝义又问了小乞丐,他是怎么在赵永利和刘全的手上救下了自己。听他问起,小乞丐将昨夜如何将他救下的说了出来。

    原来这小乞丐,趁刘全和赵永利去处理云儿的尸体,便偷偷的从洞里钻出来,他见刘全和赵永利抬着云儿的尸体,往林子的方向去了,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便偷偷的走到了薛宝义的跟前,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他听人家说过的,香灰可以止血,他跑到庙中那个满是锈迹的大香炉那里,抓了一把香灰,用香灰帮他止了血。

    这么些年,薛宝义是唯一将他当人看的人,小乞丐心中暗想:这么个好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就算是死了,也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把他下葬了,不能让他暴尸荒野!

    想到这,他拼尽了所有的力气,拼命的将他拖到了洞口,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到了洞中。随后又将地上的痕迹,用干草扫净,最后熄灭了篝火。熄灭篝火后,他也躲到了那个阴暗潮湿的洞里。

    庙外的风如发了狂的仍再吹,闷雷隆隆的自天边滚过来,偶尔的闪电似一柄利剑刺破了黑暗,他侧躺在薛宝义的身边,用一只手,捂住了薛宝义的嘴,另一只手,捂在了自己的嘴上。

    其实这个洞也不甚隐蔽,若是在白天,两人只要稍微仔细一点,便会发现这洞口。天可怜见!现在偏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云儿!云儿呢?”

    一听到云儿,薛宝义用力挣扎的要坐起来,可终究因为伤痛又重新躺倒了。

    “那个叫云儿的孩子已经死了!那两个魁梧的汉子,将他抬出去,估计是扔到林子里了!”

    小乞丐仍旧冷冷的答道,似乎早已经看惯了这种事一般,他随口便说着。

    “什么?云儿死了!”

    听到了云儿已经死了,薛宝义惊叫一声,颓然的躺到了地上,他的眼睛既愤怒,又无奈,两行热泪再也控制不住的留下来。冲出了脸上的两道鸿沟。

    他心里深深的自责,想不到此行,连累的云儿送了命!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脸上泛起了潮红。

    “你的头怎么这么热,外伤很容易便引起发烧,我去镇上给你买点药回来。”小乞丐用脏兮兮的手摸了摸,薛宝义的头说道。

    “小兄弟......”薛宝义一把抓住了小乞丐迈出的腿,虚弱的叫住了他,他颤抖着干裂的嘴唇,道:“小兄弟,求你,先帮我去林中,看看他们......将云儿的尸首埋到哪了。”原本俊朗的眼睛里,只有一抹憔悴,含满泪花的眼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决堤,泪奔。

    “好!”小乞丐颔首答应了一声,塔拉着鞋子,拔腿一溜小跑往林子跑去。

第六章 何必曾相识(三)

    小乞丐走后,薛宝义只觉得体内燥热难耐。似乎是有一股由内而外的地狱业火在烧,他大口的喘着气,努力移动着身体寻找着一丝阴凉。

    片刻后他又觉得,体内似乎又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五脏。又似乎有一万蛆虫再腐他的骨,吸他的髓。

    好痛!

    时光如同流沙一般,一点点从岁月的光阴中溜走。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几乎不能忍受的痛楚,竟也一点点如抽丝般消逝,好半晌后,周身的疼痛又回到了可以忍受的程度。

    “呵......”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试着稍微活动了一下身子,居然可以动了!

    他微微的蹙了蹙眉头,强咬着牙,撑了起来。半倚在那冰凉如水的斑驳石壁上,喘息着。他微微动了一下身子,感觉比方才要轻快了很多。

    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书信铁匣,稍微感安心了一些,而那些金子想必早被他们拿走了。

    随手又将地上那片兰叶见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抹掉了上面的泥土。

    兰叶上的胭脂已经褪去了,他又将兰叶放在了鼻下,那种沁凉甜香的味道,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的浓了。

    他用手将兰叶摩挲干净,又贴身放好了。可脑海中猛然如雷击一般!不对!这绝对不是普通的叶子!或者说,这叶子上的胭脂,绝对不是普通的胭脂!

    一想到,自己偷偷吃了女人的胭脂,不由得,耳热心跳了起来。第一次他用舌尖,偷偷的舔了一下,那鲜红如血的胭脂。之后就全身燥热,体内也似乎有一种,永远没有穷尽的力量。

    还有,那两只鸱鸮闻到了自己身上血的味道,说出的那两个字:“妖丹!”

    还有那老道人临别说的话,“好自为之吧!”,依稀还在耳旁。他自问平生所谓还算光明正大,从未做过什么蝇营狗苟的事,当时他还以为,这老道人在说他偷吃女人胭脂,实在不是什么君子之为,如今想来原来并不是这么简单。

    薛宝义倒是听闻过,凡有九窍者,皆可修行,年深日久之后,无论是什么,凡有九窍都可修炼成人型,修行中法力沉淀、凝结出的便是妖丹!这些妖兽的力量全部都凝于妖丹之上,若失去了妖丹,不仅没了法力,也就没了性命。

    难道......难道,她竟是妖!难怪,自己见了她一次,难怪啊,难怪。她只要靠近自己,那一柄少城主留下的匕首便会微微的颤抖。

    难道......难道她和那只蜈蚣精一样,也是被那玉玦吸引而来,也不对!若她是妖,怎么没见她来抢玉玦呢?不而且怎么会吃过了她的胭脂后,会觉得似获得了莫名的力量?

    既然她并是不是妖,那么......她又是如何呢?“易哲!”他忽然想起了,她嘴里突出了这样一个名字,她难道在找他们。

    这些事乱七八糟的事,将他扰的似被抽空了一般,颓然的靠到了那冰凉斑驳的石壁上。他缓缓的阖上了双眼,眼帘刚阖上,就听到庙内有飒飒的一片轻响,抬起头来,吓了一跳!

    是林中那小人儿!

    还是他,他仍是那般的白惨惨的,仍是穿着那鲜红的红肚兜,仍是在朝自己招手,此时庙内没有别人,薛宝义不由得惊恐万分!

    又飒飒的一片轻响,不知什么时候,又出来了三个摸一样的小人出现了,这两个小人儿一模一样。身型都似刚足周岁的婴儿,全身都是羊脂般的白腻。头上都是扎着一个望天锥,这些小人儿面如满月找人喜爱的模样。

    这些小人儿,夜晚看起来阴森吓人,可这白天看起来,似乎还有几分可爱。这几个小家伙一蹦一跳的,转眼来到了薛宝义的近前。

    “嘻嘻。”他们走到近前,先像模像样的,行了一个礼,接着道:“走吧公子,娘娘等着您呢!”

    薛宝义心头猛然一颤,想问清楚吗,他在说什么吧,正待相问,就听见庙门外有“塔拉,塔拉”的脚步声响起,那脚步声听起来就像是鞋子挂不住脚一般。

    脚步声一响,那几个小人一闪不见了!须臾,那脚步声渐近。

    “我回来了!那林子我都找遍了,没找到那个孩子的尸首!”边说着,那个小乞丐抬脚迈了进来。

    他塔拉着鞋子,两三步,来到了薛宝义的近前,见到了薛宝义坐了起来,正倚着墙壁休息,不禁欢喜的笑了起来。进来后,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已经旧的瞧不出颜色的衣袖,拭去了汗水。

    “小兄弟,林中都找过了吗!”

    薛宝义听到这小乞丐说,没有找到云儿的尸体,不禁问道。

    “整个林子我都找过了,哪都没瞧见!”

    薛宝义一听,没有找到云儿的尸体,心中既悲又喜。可又一想,刘全、赵永利心黑手毒,怎么能不死呢?就算没死也是重伤,重伤之后,他又能去哪呢?

    “虽然没有找到云儿,不过,我遇到灵芝娘娘选胥了!差点吓死我了!”

    “灵芝娘娘选胥?”薛宝义听小乞丐这么说,不解的问道。

    “嗯。”

    小乞丐淡淡的点点头,冷冷的说道,他很久没有这么正常的,与人交流过。看起来他很兴奋,吞了两口口水后,接着说道;“听老人们说,这一带有座灵山,传说山上有个灵芝娘娘,这个灵芝娘娘到了每年的四月份都会招婿,说是就跟咱们男人娶媳妇一样。”

    他似乎说的急了,口很渴,又用力吞一口口水,几乎是用了细不可闻的声音说:“这个灵芝娘娘选胥,专门找一些,年轻漂亮的俊俏公子。”说到这,小乞丐一贯淡然的脸上,竟有点点飞红,言谈中有些扭捏,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他扭捏了一会,接着说道:“一到了这个时候,就会失踪一些年轻俊俏的公子,失踪一段时间后。又会出现在林子里,这些人出来时都变的像老头子一样了,被人发现后送回家去了,也都只能说一些乱七八糟的疯话,这些人大多用不了多久就会死掉的。”

    看着小乞丐郑重其事的样子,薛宝义点点头,心中暗暗想:“看来我遇到的那小儿,定是和着小乞丐口中的灵芝娘娘招婿有关。”

    “小兄弟!还不知道你高姓大名呢?”薛宝义猛然想起,自己竟然还不知道恩人姓名,赶忙问道。

第六章何必曾相识(五)

    “啪”迎面便是重重的一巴掌。这一巴掌将张君牧打的眼前金星四冒,耳朵嗡嗡作响。张君牧一面捂着火辣辣的脸,一面怔怔的仰起头看究竟是谁打了自己。

    “张狗子!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万彪!在这镇子里能知道他叫“张狗子”的,只有万彪!张君牧平日鲜少来镇子里乞讨,所忌讳的,便是遇到万彪。他们两个本来都是下河村人,小时候万彪是孩子王,经常带着同村一群孩子到处玩打仗。

    在张狗子六岁那年,村中脑鼠疫,张狗子的爹娘和万彪的爹娘,都在这场鼠疫中奔了无常。张狗子家中本有良田地产,可都被同宗的叔伯霸占,无奈之下,便跟着比他年长几岁的万彪到了镇上,过上了乞讨为生的日子。

    到了镇上,他们两个四处乞讨为生,风餐露宿,过着有一天没一天的日子。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待他们年龄稍长一点,镇上丐帮的人找到了他们,说是让他们参加丐帮,一起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日子。

    一听说能吃上饱饭,那时候的张狗子和万彪,当然是巴不得的。

    虽然不知道让他们做的是什么,但每天都能吃饱饭,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上面吩咐做什么便做什么。也无非是干一些探探路,把把风的事,那时张狗年龄还小,懵懂中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是什么事。

    待年龄又长了一些,在帮中待的日子长了,才知道他们干的,竟然都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有时候偷,有时候抢,甚至还有拐带人口的事,张狗子那时候年龄虽算不得大,但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伤天害理的。

    “以后万一被官府知道了,弄不好要掉脑袋的!”张狗子暗自思忖着。

    自从有了想逃跑的想法后,张狗子就时常留意,有没有机会逃走。到后来,真的有了机会,他就趁一块去剪镖的万彪不注意逃了出来。

    张狗子逃走,连累了一块去剪镖的万彪挨了家法,吃了狠狠的六十记黄花梨木的大棍。从此,万彪就发誓,再遇到张狗子一定打死了他出气。

    所以,除非是乡下实在讨不着吃的了,张狗子才去镇上讨一些,怕的就是怕遇到万彪。

    此次事出紧急,为了给薛宝义抓药,所以也顾不了太多了,却不想这么不巧,偏偏就遇到了这个冤家对头。

    他抬眼一眼,一个穿蓝布衫,膀大腰圆,头生的上尖下胖,满脸横肉,四白眼中满眼凶狠的青年汉子,双手抱肩站在面前,正是万彪!

    万彪用眼角余光斜睨着,这个害自己吃了六十记大棒的张狗子。嘴一歪,“嘿嘿一笑”大臂舞动,直上直下的照着瘦弱不堪的张狗子猛击过去。张狗子躲避不及只能迎上去,两人扭打一处。

    万彪这些年吃的好,身子长得壮,再加上,常在江湖上混,虽没有什么名师指点的武艺,但殴斗的技巧也是熟能生巧,远胜于这个四处流浪过活的张狗子,万彪一拳直击张狗子右肩,张狗子来不及躲闪,右面肩膀重重的挨了一拳,立足不住,扑地倒了,跌得满嘴青泥,鼻血长流。

    “哈哈哈!张狗子!你还真狗改不了吃屎,不如你尝尝万爷我的屎是什么滋味。”万彪见他跌得狼狈,拍手大笑了起来。

    张狗子听到大怒翻身爬起,也不抹拭鼻血,“啊”的大叫了一声,向万彪猛扑。万彪见他来得猛恶,侧身让过。张君牧出招完全是乱打,双手一搂,已抱住对方大腿,于对方甚么来招全不知晓,只听蓬的一声,肩头热辣辣的一阵疼痛,已被重重的击中了一拳。

    若在往日,他恐怕早已痛的跪地求饶,然后依对方的的吩咐了,只不过今日,他自从改名叫了“张君牧”只觉得自己如获得了新生一般,心中的自尊也悠然而生,再加上薛宝义居然说他是什么“谦谦君子,卑......什么牧。”

    既然被称呼为君子,便要做君子所为,他常听人家说:“君子者可杀不可辱”。

    所以,他拼了命的还在强撑着,用他那双瘦弱如柴棒的胳膊,仍在拼命的,抱住了对方如柱子般的大腿,二人扭在一起相互推搡。

    “哗啦啦啦。”正二人相互相持时,张狗子怀里的几两散碎银子,因为动作过猛,哗啦啦啦的掉到了地上。万彪一见他怀里掉出了银子,两眼顿时放光,他那双如蒲扇般的大手用蛮力一把将张君牧推开,三两步抢了过去,一把将银子抄在手里,用手掂掂,足足快三两了。

    “你小子!往哪偷得人家的银子!今天万爷就来个替民除害!”

    万彪冷笑了两声,将张狗子压倒在地上,抡起拳头,狠命往他头上打去,张狗子抱住头躲闪着拳头,心中暗道:“薛大哥还等我抓药回去呢!这银子要是没了,薛大哥非要病死不可!”。想到这,他发了疯般的用肩膀朝上方撞去,万彪不防备,一下被他撞了个趔趄,仰面摔在了地上。

    “把银子给我!”他伸手来抢万彪手中的银子。

    “去你的吧!”万彪身高体壮,那骨瘦如柴的小乞丐怎么是他的对手,他手上一带,卸了张狗子的力,顺手一把将他推出去了老远。

    “啪”的一声,张狗子应声摔倒,看热闹的人们纷纷闪开,恐怕撞到了自己的身上,这些人指指点点,有的摇头,有的点头,似乎是在看斗鸡一般,都饶有兴致的瞧着他们两个接下怎么打。

    张狗子的心中早已抱定了主意,今日一定要将银子夺回来,他顾不上疼痛,一骨碌身子又爬了起来,疯了似的跑了过来,越发的乱踢乱打。

    “你还我银子!你还我银子!那是抓药的钱!”他一面疯了似的乱挥乱打,一面扯着嘶哑的嗓子喊道。

    万彪一面还击,一面冷笑,嘴一歪说道:“这样吧,你要是能跪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我就便银子给你!”

    张狗子怔怔的停下了手,他将信将疑的看着万彪。万彪冷笑一声,问道:“怎么你叫还是不叫?你若是跪在地上叫我三声爷爷,不仅将银子还你,你我以往的恩怨一笔购销!”

第六章 何必曾相识(六)

    张狗子紧抿薄唇,脏兮兮的脸上带着倔强执拗,他翻着眼瞪着万彪,他虽没有念过书,但也经常听人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上跪天地,下跪父母,怎么能跪这个万彪呢!他刚想出口拒绝,但转念又一想,若银子没了,抓不到药薛大哥定然会病死......

    “怎么样?叫不叫?”万彪催促了一声。

    快晌午了,日头越发的毒了,褴褛的衣衫,被汗沁的一片片湿漉漉的贴在身上,脸上、背上的汗珠子便都汇聚成一炬,如小小的溪流直往下流。

    “怎么样?叫是不叫?”万彪又催促了一声。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都在静静的等着张君牧的抉择。

    身材瘦弱的小乞丐,脸上倔强、坚毅的面容渐渐有些动容,“薛大哥是这世上唯一把我当人的人,我怎么能看着他病死。只当我跪的是猪,是狗,是个活王八算了,先给薛大哥抓药要紧!”

    一念及此,他略一迟疑,缓缓的跪了下去,然后“咚咚咚”的,在万彪脚下磕了三个头,喊了他三声爷爷。

    “银子还给我!”他在众人的嬉笑中磕完了头,站起来将手一摊,问万彪要银子。

    “哈哈,乖孙,爷爷可没钱给你!”

    万彪双手抱住肩膀,冷笑道。他这一句话出口,旁边围观的人都指指点点,有看笑的,有替张狗子气的,有双手插在袖管里不做声的,还有甩甩袖子,去忙自己的事的。

    张狗子一听,又惊又怒,他爬起来挥动双拳,拼了命的乱抓乱打,万彪得意的狂笑几声,他大手一挥,将他推倒,抢步近前,抬起脚来,照着张狗子的头就要踢去。眼看就要踢到,张狗子两眼一闭,等着受这一脚。

    张狗子双眼紧闭,黑暗中只听“啪”的一声,随后听见“啊”的一声惨叫。

    万彪的声音!

    他吃惊的张开眼睛,只见万彪蹲在地上,一面用手揉着檩条一般的小腿骨,一面高声骂道:“谁在耍爷爷!有种出来!”

    “啪!”

    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只见万彪肩头腾起一阵烟尘,随着烟尘腾起,万彪应声,如一只狗熊一般仰面摔倒。他身子高大魁梧,砸在地上直震得大地都微微颤动。

    这峰回路转的一幕,看热闹的人更加来了兴致,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万彪在众人面前丢了丑,脸上觉得没有光,故而放声大骂道:“是谁!有种的出来!”

    ......

    过了半晌仍旧没有人出来,万彪眼珠一转,心想这么半天都没有动静,估计那人已经走了,自己怎么说在这一带也有了字号,若是今天认了怂,灰溜溜的不找回面子,今后没有办法在江湖立足,他又等了片刻,见还是没有动静,便一跃而起,插着腰,一面踏着四方步子,一面破口大骂起来。

    “他奶奶的乌龟王八蛋!是谁再背后偷袭老子!藏头露脚的不敢见人,我看也是个缩头乌龟,王八蛋!爷爷在这教训自己的乖孙干你屁事!有本事出来......”

    话还未说完,不知从何处,掠过一物,此物来势甚疾,飞在空中犹如一道黑光,带风疾飞,此时,万彪正在破口大骂,嘴张的老大,这物件“啪”的一声,直拍到了他脸上,万彪被这股大力直贯到了地上,仰面摔在地上,摔倒之后一股又咸又酸的脚臭味袭来,直被熏得,一阵猛烈的咳嗽。

    他挣扎着起来,发现是被一只又脏又臭的破鞋丢中,不由得胃里翻浆蹈海,这些看热闹的人见他被破鞋丢中不由得都窃自发笑。

    好一只破鞋,这只鞋前面有窟窿,后面有补丁,后脚跟只有半拉,迎面一阵风吹来,那股又咸又酸的臭脚味直冲鼻腔,围观的众人纷纷用手掩面躲闪开来。

    万彪只觉被这只臭鞋拍的眼前直冒金星,鼻子一阵酸楚,用手一抹,满手的鼻血,就连身如散了架子一般。

    张狗子在一旁也十分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用一只破鞋将人惯倒,好生的厉害啊,他瞧着这只破鞋,猛然间生出了一种亲近感,他心中暗道:看来此人定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人穿的鞋子比自己还要破上几分呢!

    “出来!大丈夫别背地里暗箭伤人,你爷爷的快出来!”

    万彪在这街上丢了这么大的丑,更加恼怒,宽阔粗横的脸上被砸出来的半只鞋印,因为气血上涌,愈发的红了。

    “......”

    “爷爷谅你也不敢出来,你这个缩头乌龟,有本事出来跟爷爷手下见真章,偷袭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

    万彪见一直没有人答话,还以为那人已走,所以骂的更加的凶了!

    “你爷爷来了!”

    他刚骂完,一个声音清脆、稚嫩的声音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宛若黄莺一般。

    嬉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了,都回过身来,找这声音的来源。

    “你爷爷在这呢。”寻着这清脆的话语声,围观的人群纷纷闪开。

    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从人群中摇摇摆摆的走了进来。这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一身水绿色的锦衫,做工精致,身上背着一个做工考究皮背囊,背囊之内鼓鼓囊囊,一走路哗楞楞直响,想必装的应该是石子之类的东西。这孩子脸上面皮白嫩,唇红齿白,两只眼睛灵活有光,一头漆黑的头发在绾个发髻,看样子这孩子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少爷一般。

    这人正是月华!

    月华手上还若无其事的把玩着一个紫金弹弓,看来方才打中了万彪的石子,就是从这把紫金弹弓子上射出来的。

    “小畜生,有本事跟你爷爷真刀真枪的打,别用些个下三滥的手段!”

    万彪一见,居然是这么黄毛小童,让自己当街丢脸、栽跟斗,不禁恼怒。但又着实的忌惮他手中的弹弓子,所以想先用话将他将住,心想:“只要这小子不用弹弓子,收拾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这个臭无赖,爷爷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本事,省的你以后,还不知天高地厚的随便欺侮人!”

    月华伶牙俐齿,好一张叼嘴,边说着,已经将那精致的紫金弹弓装在了背囊中。要赤手空拳来迎战万彪。

第六章 何必曾相识(七)

    万彪见着这孩子将弹弓装进了背囊里,嘴角微微一挑,暗自嘲笑这孩子的傻,生死关头,哪有什么真本事、假本事,二人相斗,拼的不仅是谁力气大,招式漂亮,拼的更是头脑,俗话说兵不厌诈。

    这打架,拼的本来就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个青瓜蛋子居然将自己的兵器收入囊中,真是天下没有再傻的傻瓜了!

    “你别信他!他匡你的!”

    张狗子已经由地上爬起来站到了人群中,他吃过了万彪的亏,早已深知万彪那看似不经意的一笑,究竟是什么含义,他见自己的恩人上当,赶忙站出来,挡在了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面前。

    “你她娘的闭嘴!”万彪眼睛一瞪,怒视着张狗子,凶相毕露。

    他三两步抢步了过来,朝着月华扑来,万彪身高体壮如半截铁塔一般,对方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将将能到他腹部,他这一扑,真好似泰山压顶,又好似恶狗扑食,眼看到了近前,扬起蒲扇大手,裹狭着一股恶风朝着这孩子的头便扇来。

    这满街围观的人,眼见这镇上的恶霸说话间便到了近前,那孩子还丝毫未动,不禁纷纷咂嘴惋惜,更有心软的妇人,见这么个粉雕玉琢的乖巧孩子要遭殃,不禁都闭上眼睛不敢看。

    万彪如野狗扑食般的地扑来,他见这孩子不躲不闪,冷哼了一声,使劲了全力,那双大手裹着风扑来,明明已经打中了,却不想,手上落空,再一加力,整个身子随着惯性摔了出去,“咚”的一声,连滚带爬摔了个狗吃屎。

    方才明明看见打到了他,甚至,万彪那双粗糙的手已经都摸到了那孩子滑腻的脸蛋,却不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落了空,就在万彪挣扎着爬起来时,那孩子已然由半空又飘飘然又稳稳落了下来。

    月华落下来之后,围观的人们一片哗然,纷纷拍手叫好。

    只是,谁也没看清楚他究竟是怎么躲开万彪这一击的,张狗子也眨巴了眨巴眼睛,心中暗道:“难道他不是人,常听老人们说,这世间有许多得了道的仙家济世救人,我看着孩子长得眼睛大大脸儿尖尖,好似一只狐狸一般,说不定是个狐仙呢!”

    “你是究竟是什么妖孽,好厉害的妖法,众位好汉,此人定是妖物,小小年纪便如此厉害,若是以后年深日久怕是要霍乱人间的!”

    他这一句话出口,这些看热闹的人,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只觉他说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妖精肯定要为害人间,与其到了年深日久让他霍乱人间,不如现在铲除了的干净,此时围观的人群之中,已经有几个青年撸起袖子,便要与万彪一同上来助阵。

    听着这满街的喊杀之声,一时间,这绿衣小童也不知所措。

    “乡亲们......”张狗子冲出来,站在人群中间,挡在了这个孩子面前。他知道万彪狡狯,想不到居然煽动旁人来助阵一同对付这个孩子。

    他一出来,众人都静下来听他要说什么,他尽量挺直了佝偻的脊背,大声朝围观者说道:“乡亲们,大家听我说一句,这个恶霸叫万彪专干坏事,除了偷抢还拐带人口,这样这样一个专门欺负老实人的恶霸,今日欺负的是我明日有可能别人!这样的恶人比夜叉恶鬼还可怕大家说对不对!”

    一口气当着人说了这么多,他的心悸动不安,既兴奋又有些恐惧。

    众人听到了他的话,顿时一片哗然,人们都觉得面前这个满头是癞,躬身缩头,不起眼的小叫花子,说的似乎也很有道理,一时也没了方才那股跃跃欲试的冲动,张狗子目光灼灼,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烁着光亮,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抬头挺胸的说话,他只觉得在当人的感觉真好!

    “你们别听他胡说,这个小叫花子跟这个妖人是一路的......”

    “呸!你这个披人皮,不干人事的东西,白吃了一碗饭!你坏事做尽东西,连猪狗不如!你眼睛睁大了让你看看你爷爷是人是妖!”

    那绿衣小童腾空跃起,边骂边紧接着横扫一腿,喀喇一声,万彪脚骨已断,仰倒在地,他手抚断处,痛的在地上来回打滚,倒在地上哀哀大叫,那几两散碎银子也哗啦啦撒落到了地上。

    张狗子抢步近前,将银子抓在手里,万彪双目圆睁,仍恶狠狠的瞪视着他,张狗子挺直了腰板对万彪说道:“我叫张君牧,别再叫我张狗子”。

    “天有日月......地有阴阳......万物有灵、分善恶......人若为恶,猪狗不如!”

    一个苍老又沙哑的声音,由人群外面传来,围观的人听了这几句话纷纷的向后望去。只见一个是头发花,白身材短小的老者慢慢的走了过来。

    他身上条条肌肉好似腊肉一般,精瘦有力,面上一张方脸,颌下微须,条条似钢针,鼻头和脸颊赤红,双眼昏昏,一脸酒色,他粗手大脚,穿灰宽大的蓝色道袍,只是那道袍,也如同那只破鞋一般,破烂不堪,上面补丁摞补丁,窟窿加窟窿,褴褛的险些挂不住身子,身后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大铜葫芦,若里面再灌满了就要足足有百十来斤,这老人背在身上,如若无物一般。

    此人正是月华的师父醉道人!

    他的两只脚,只穿着一只鞋。这只鞋子也是前有窟窿,后有补丁,鞋后跟也只剩了半拉。他踱着四方步,慢悠悠的寻找了另一只鞋子,在地上摔了两下重新穿在了脚上。

    “我们该走了。”

    这老者朝那个绿衣小童唤了一声,便独自走向前走去了,这绿衣小童“嘻嘻”一笑,朝人群拱了拱手,就去追前方的师父了。

    张君牧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忽然想起还不知道恩人的名字,赶忙大喊了一声:“恩公,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那绿衣小童转过头朝他“嘻嘻”一笑,“我们是降魔一族的人。”又转头追师父去了。

    “师父,你说咱们还能找到她们吗?”

    “他们四处收集亡灵,只怕没怀好意,只盼咱们能先一步阻止他们!”

    “师傅引魂歌不是早就消失的密术吗?”

    “所以才要找到她,看看她究竟是谁......”

    “哦......”

    声音渐远,人亦渐远。

    张君牧看着这一老一少两师徒,渐渐的消失在了穿行的人群中。

    直到瞧不见了,他才转身往药铺的方向走去。围观的人群自动的为那个骨瘦如柴,衣衫褴褛,满头生癞,弓腰缩背的小乞丐分开一条路,目送着他走向长街的尽头。

    小乞丐虽然身上疼痛,但此刻他的心中,却是美滋滋的舒服,他迎着朝阳,朝着药铺走去,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中,闪烁着从来没有过的华彩。

    他深深地感觉到,若想被人看的起,首先要先自己看的起自己!

第六章 何必曾相识(八)

    踏着笔直的青石板,转过几个弯,穿过了几条巷,张君牧终于在一个药香四溢的药房中抓到了药。

    黄的一蔑草纸,被折成了一个四方的小包,里面是发着淡淡草药香的中药,张君牧小心翼翼的将几包药揣在怀里,一路疾奔,出了镇子。

    日头已经偏西,不似晌午时那般的毒了,他出镇子前,花了四文钱买了四个烧饼,自己吃了一个,剩下的用一张草纸包好,揣在怀里,给薛宝义带回去。

    他甩开了两条如柴禾棒般的腿,一路向西,奔下去。

    转眼,蔚蓝的苍穹被如血的残阳浸染,映的张君牧的眸中一片金黄。山坳中,凉风徐徐拂来,吹得人好舒服。只是这阵阵的风中似乎有呜咽、凄婉的歌声夹杂其中,但当你仔细去听时,又什么也听不见了。

    他一路疾奔,不敢停歇片刻,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那座破庙前。

    “薛大哥,薛大哥,我回来了,薛大哥......”

    他一面喊着,一面高举着那几包药,跨进了庙门。可庙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盖在薛宝义身上的干草扬了满地,整个殿内也满是狼藉,似乎有人来过的样子。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他慌忙的将那几包药放到了地上,三两步奔到了洞口,心中期待:薛大哥会不会躲到里面?他将手臂伸进去摸,可是,什么也没摸到!空的!

    人呢?

    他只觉得头顶如一个轰雷炸响,难道就去抓药的功夫,那两个恶人又回来了,薛大哥已经遭了毒手!

    他颓然的瘫坐在地上,这些年,薛大哥是唯一将他当人看的人,唯一肯真心对他的人,怎么自己偏偏那么蠢,将他一个人,仍在这里。

    该死!为什么在镇里偏偏遇到了万彪这个死对头,耽误了这么长的功夫,若早点回来,可能薛大哥就不会被那两个恶人害了。

    他越想越气,捡起地上的破烂瓦罐、木棒狠狠摔打出气,他狠狠的,掷出了手中的半只瓦罐,瓦罐摔的粉碎,似乎摔了这个瓦罐心中的气就消了一般。

    发泄一通之后,转念一想,不对!就算是薛大哥已经遭了毒手,我也要去将他的尸体寻出来,再去买口棺材将他成殓起来下葬。仿佛猛然想起了什么,他转身朝庙外跑去。

    刚跑到了门口,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他跑的甚疾,那人也没防备,直接被他一个骨碌撞到了地上。

    张君牧也向后蹬蹬向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哎呦......”

    这两人一同“哎呦”起来,张君牧一面揉着身后,一面瞧,是谁将他撞倒?

    “薛大哥!怎么是你?你没死!”

    前面地上那个清俊的年少公子,不就正是是薛大哥吗?

    张君牧一贯冷漠的脸上,顿时绽放了笑容,他“嘿嘿”的傻笑了两声,来不及拍掉身后的土,便过去拉了薛宝义起来,薛宝义身上伤口被这猛力一撞,更疼了,已经有血珠子渗了出来,痛的全身没有了力气,任由张君牧拉起自己,掺回了庙中。

    “薛大哥你去干嘛了,我还以为他们回来将你杀害了呢?”

    张君牧一面问着,一面将薛宝义放在了干草上坐下,又忙去那边,将地上的几包药拿过来。他将药在空中晃了晃,像是向薛宝义邀功,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芒。

    薛宝义见他看上去都十五六的年纪,却还是如此纯真、质朴,动作与神态还像小孩子一般的稚拙,知道他定是长期离群寡居,不与人接处,才如此不通世事,不由得心里替他感伤。

    但张君牧对这些浑不在意,他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纸包已经被油浸透,隐隐的发着烤芝麻的香味。

    他小心翼翼的将纸包打开,将烧饼捧到了薛宝义的面前,递给他。那意思是让薛宝义吃烧饼,薛宝义会意,对他笑笑,便拿起了一个烧饼来,大口的咬了起来。

    “你怎么不吃?”薛宝义见他不吃,便问道。

    “我在路上吃过了,剩下的留着明天再吃。对了,薛大哥你是怎么到外面去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他边说着,边用手挠了挠满是癞的头,直愣愣的看着薛宝义。

    “你脸上这些伤怎么弄得?”他猛然间,注意到张君牧脸上的淤青忍不住问道。

    “这个呀,在镇上遇到我死对头了,”他怕薛宝义自责,草草的说了一句,接着问道:“薛大哥,你还没说,你是怎么到外面出去的呢?”

    薛宝义见他为了自己去抓药受伤,心里泛起一股酸楚,略一沉吟,道:“你走之后,我觉得身体里有一条火蛇一般,在咬噬我的骨肉,疼痛难忍不能动弹。正在挣命之时,忽然想起早先我父亲也教过我如何运功调息,后来调息片刻之后真的有所好转,之后我渐渐的也不似以前那么疼了,又记挂着云儿,便去了林子里看,能不能找到云儿。”

    “找到云儿了吗?”张君牧听到薛宝义又去林中找云儿,不由得心里一沉,心中暗道:原来他是信不过我。

    薛宝义垂下眼帘,眼中氤氲似有雾色,他缓缓摇摇头,没有说什么。

    张君牧不会说什么安慰人的话,只能闭嘴,二人就这么沉默了。

    “对了......”片刻之后,他猛地一拍脑袋,“瞧我这脑袋,我都忘了,我给你带了金疮药回来!”说着,他将那用草绳扎着的四方纸包取来,在薛宝义面前打开。

    随着淡黄草篾被一层层打开,一团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白色的药粉,呈现在眼前。

    “大夫说了,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只要涂到刀口处,保管止血结痂!”

    说完,也不等宝义同意,便身后解他的衣服衣,薛宝义见他虽不会说什么客套话,但用情却真,也便由着他来给自己宽衣。

第六章 何必曾相识(九)

    这小乞丐虽然不善言辞,但手脚还相当的利索,他麻利的解开了薛宝义的中衣,手法很娴熟的,将那些药粉都撒在了他的伤口上。

    薛宝义白嫩的皮肤上,一个如指肚大小的伤口狰狞着。伤口周围的肉都向外翻着,上面满是香灰,张君牧轻轻吹了吹上面的香灰,看样子,下面已经结了薄痂了,只是方才那么一撞,又牵动了伤口,结痂上又有些血珠子渗出来了。

    小乞丐眨巴眨巴眼,瞧着这伤口,只觉的这伤口比自己用香灰止血的时候似乎要小了点。

    “你的命真大,受了这么重的伤都能活下来。”

    “这还要多多的感谢你呢!君牧兄弟。”

    薛宝义并未将胭脂的秘密说出来,因为此事,不仅关乎自己的名声,并且关系那位姑娘名节,这种事是万万不能说出来。

    “嘿嘿,还是你命大。”

    他边说着,边用汗巾子将伤口上的血珠子拭去。

    一拭之下,薛宝义痛的一凛,不由的双眉微蹙,好不容易挨到拭干了血迹。张君牧捏了点白色的药粉,一点点,仔细的撒在了伤口上,这药粉一接触到伤口更是如刀割一般,这药粉药性猛烈,薛宝义握紧了拳头生生的死扛着,头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子。

    这药虽说药性猛烈,但须臾之后,原本裂开的伤口立刻止住了血。又过了片刻,不仅不觉得那么疼了,反而有种凉丝丝的感觉。

    疼痛一轻,薛宝义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用袖子拭去了头上渗出的汗珠,又重将裤子用汗巾系好,脸色渐渐也不那么难看了。

    “君牧兄弟,真不知道要如何谢你才好!”薛宝义由心而发说了一句。

    “别这么说,要不是你舍我银子,财露了白,也遭不了这场祸事!”他说着拿了两包药出来,说道:“这是内服的药,大夫说喝了这个,就不会因为外伤害伤寒了!”

    说完,就要去找瓦罐生火煎药,可四下寻了半天,却发现连最后那半只也被自己方才摔坏了,眼下着实是没有东西可用。

    “我现在感觉好多了,晚点吃也不打紧的。”

    实在是没有东西可用,也只能等天明后再去别的地方寻来再用。想到这张君牧也挨着薛宝义坐下来歇息。

    “我家一向待他们二人不错,我从未想过,他们居然会为了这些这些身外之物来害我!可真是人心隔肚皮!”他喃喃的似自语,又似是在跟张君牧说。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世上哪一个人不爱财!”

    薛宝义仰头,透过残破的窗棱,痴痴的望着外面天空。此时,暮色渐起,天空湛出了宝石蓝色,将一切都笼罩其中,染上了一层蓝调,一弯晓月已然悬挂天际,隐隐发着银辉,,天上几点寒星点缀,飞彩银辉更加美不胜收。

    若在以前见了这良辰美景,还会吟两句诗助兴,但如今,他只觉得从前的自己多么可笑,枉称读那么多的书,却看不懂连这孤苦的乞丐都明白的道理,可叹云儿小小年纪就遭毒手!

    见到他伤感样子,张君牧想安慰两句,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也就作罢!一路只顾奔跑,如今闲下来,觉得口渴难耐,正要出去寻些水来。

    “君牧兄弟!你听见外面有人喊‘张狗子’了吗?”薛宝义忽然问了一句。

    张君牧立刻紧张了起来,如果真的是叫自己“张狗子”,那肯定是万彪的人来了!他三两步跨出庙门,借着月光四下看了看,却连半个人影子都没看到。

    “许是你听错了,外面没人。”

    “不对,外面足有七八个人,越来越近了,他们还说什么万彪,什么破庙的......正朝着这边过来了。”

    薛宝义饮了那胭脂化开的水之后,虽剧痛难耐,但过后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感知力要比以前强了很多,甚至庙外枯柏上落叶声都能都听见。

    “万彪!万彪就是我的死对头,今天我去镇上抓药,被他拦住要抢我的钱,后来多亏被人救了,才把钱抢回来,一定是万彪和帮派里的人又来找我了!薛大哥咱们赶快躲躲!”

    此时,在离这大概三四里的北面,确实有一队人朝这边走来,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方面大嘴,正是万彪。因为他脚骨被那个绿衣小童踢断了,所以他右边胳膊下架着一条拐杖,众人簇拥着他朝这间破庙赶来。

    纵腿脚不方便,但万彪报仇心切,走的也是飞快的。转眼这一队人到了庙外,此时月上中天,银辉下七八个彪雄壮汉,逡巡着将庙围了个密密砸砸。

    今日万彪在镇子上,非但没有报了当年那六十记大棒的仇,反而当街受了羞辱,脚骨还被那个绿衣小童踢断,心中十分的怨毒。

    他在众人的嘲笑中跛足朝帮里走去,在路上,一条毒计便想好了。

    他回到帮里之后,找到了帮主。

    说自己如何如何的辛苦,找到了当日逃走的张狗子。并且,还说张狗子扬言要将他们的所做所为,去报告官府领赏。

    还说自己本来想拦住张狗子,可却被他的帮手打伤了,帮主一听张狗子要将帮里面的事,报告官府,勃然大怒,当即便派了帮里几名武艺高强的汉子,随万彪去找张狗子!

    他们一路探听,打听到张狗子,平日藏身在,离魏家村不远的一个破庙里,便一路追踪过来。

    这几人,在庙外悄悄的将庙围了个严严密密,万彪心中“嘿嘿”冷笑,心想:张狗子啊,张狗子!我看,今日你往哪里走,看还有没有多管闲事的救你来!

    他打了一个手势,五六个大汉蜂拥进庙,如狼似虎。可进了庙后,四下一望却连半个鬼影子都没瞧见。众人见扑了个空,不禁都埋怨起万彪,万彪被众人埋怨的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这有个洞!”

    猛然间,一个穿深蓝衫的长脸汉子,指着墙边用稻草掩住住的洞口向众人喊道。

第七章 荟聚(三)

    漆黑的天空,犹如一张巨兽张开的大嘴,狰狞的张着,点点寒星如同一双双冷锐的眼睛,无有喜怒,俯身着地上的众生,六合八荒,黄泉碧落,似乎都已经感受到了魔王的召唤,祂的使徒们疯狂的应和着魔的呼喊.......

    白桦林,凄怆恸哭之声,惊得栖息在林中的鸦雀,扑棱棱的冲出了林子,发出“嘎——”的一声声鸣叫。林间的树木、长草被呼啸的风吹得如同狂魔乱舞一般,树叶与杂草发出的声响如同魔鬼的欢笑。

    婆娑的树影下,那辆极其华丽的马车,长帘垂下,在狂风中竟然一动不动,那婉转哀婉的歌声,就是从那辆马车中传来的。在这凄凉的歌声下,似乎就连路旁的野花,也因为听到了这歌声,开始枯萎了下去。

    这一辆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辆马车,如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凭空出现了一般。

    万彪他们这些人,有的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了,但是,纵使他们已经发现了不对劲,也已经晚了,因为,每个人都仍旧,抑制不住的嚎啕恸哭着。

    他们有的,已经在拼命的撕扯自己胸前的衣服,似乎要将胸中的悲痛,一把把掏出来,纵然已经满手是血,还仍然机械般的用力抓挠着,已经血肉模糊的前胸。

    另外一些,搂住了树干,一面哭,一面用力的将头朝树干上撞去。

    万彪也已经发了狂,不住的用那双蒲扇般的大手,没命的拍打自己的脑袋。

    那个叫李万的人,可能本来胸中就存着怨气,他双手没命的抓挠着胸口。

    虽然胸口已经被抓的血肉模糊了,甚至,胸骨已经森然可见,他仍旧拼命的抓挠着,指甲里的肉丝已经填满了,但他的双手,仍是机械的来回的挥舞着。

    他身下的血,已经粘腻成了一片。原本滚烫的鲜血,在冷风的吹拂下变得冰冷。

    那鲜红的颜色被月光照耀的只剩下苍白,生命已经逝去。那双拼命挥舞的手,终于无力的耷拉在身体的两旁。

    他死了!

    可片刻之后,他蓦地全身抖动了一下,满是血污的尸体,听到这歌声之后,猛烈的抖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似哭泣一般的嚎叫。

    灵魄化作点点淡蓝色的光斑,脱离体内。在体外渐渐结成一团。

    月夜下,灵魄凝成的淡蓝色的光球美极了,宛如一颗流星一般,倏地,飞进了马车的车棚里。

    片刻以后,又一个人,再也支持不下去了。那双惊惧的双眸,终于一动也不动了,就那么空洞的愣愣的,望着前方的虚空,只是那双眼睛再也不会闭上。

    他的身体也随着歌声剧烈的抖动,喉咙里也发出了类似哭泣的嚎叫,那淡蓝色灵魄凝成的光球绽放着华彩,流星般的划过夜空,“倏”地,飞向了马车。

    紧接着,不断的又有人倒在了地上,身体也随着歌声颤抖,随后,一团又一团淡蓝色的光球在空中凝出。

    就当这些新凝炼的淡蓝色的光球,朝着那辆马车飞过去时,一道黄光光掠过,将这些光球冲散,这些被冲散的灵魄,水中漾开的新墨,又如一阵烟尘,飘荡后渐渐消散了开去。

    倚靠在马车边上的红衣少女,脸一沉,嘴角微微一勾,柳眉倒竖,一双杏核眼中现出了狠厉的凶光,如一条闪电般的腾空而起,飞身过来,双掌迎上了那道黄光。

    “Duang......”

    巨大的金属的撞击声,阵阵飘荡开去。

    那道黄光偏离了原来的轨道,“砰”的一声,斜飞出去,紧接着,一颗碗口粗的白桦应声折断。白桦呼啦啦的倒下去,那个大铜葫芦也随着这颗白桦树摔到了地上。

    “上次上你们逃了,今天可没那么便宜。”

    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在夜幕中响起。

    在如水的月色中,如沙子般粗粝干涩。这声音由由很多远处发出,但听起来似乎就在耳边一样,瞬间之后,一个矮小精瘦的黑影掠过,是月华的师父——降魔道人!

    他足下一点,飞身过来,双掌横推,月色之下,银婆脸色更加的惨白,脸上妆容诡异吓人,真好似一个皮影成了精,再加上她动作娇羞,声音扭捏。乍看之下,不由的心里一惊,眼神一怔,居然打了一个冷颤,他心里一惊,手上动作自然就慢了一些。

    银婆冷哼了一声,冷笑道,“死鬼,看什么看?没见到美女吗?”说罢,足下用力,飞身过来,双掌相击,双掌一对之下。

    一掌相对之后,他身子一震,骤然觉得被一股大力冲了过来,银婆眼光如同出鞘的到。老道人只觉得双掌似寒冰一般的寒冷,他心中暗道:难道她是死人,只有死人才能有这么冷的手!

    “走!”

    车厢里,传来了一个清脆、婉转但又不带任何温度的声音。银婆听了后,一跃而起,落回了马车上,将缰绳抓在了手里,便想驾马车逃走。

    老道人见这帮人要逃,便想再跃过去,拦住她们的去路。可他刚要跃起,由马车里倏地甩过一条鞭子来。

    “老东西,别欺人太甚!让你尝尝你姑奶那的鞭子,什么滋味!”

    这条鞭子似一条灵蛇一般,转眼就到了近前,逼得老道人赶忙向旁边跃出。

    “嘚嘚嘚......”与此同时,银婆已经驾着马车走远了,渐渐的,马车中传来的歌声也渐渐消失了。见那帮人走了,老道人也长长的舒了口气。

    “不知道马车中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降魔人密术。”他暗自知道自己在引魂歌的催动下,也知道自己也支撑不了多久。

    他信步走到了葫芦前,他拔开了封酒的盖子,双手一用力,将葫芦举在当胸,“咕咚咚”的急喝了几大口,喝完后用破烂的衣袖抹了抹嘴,又将葫芦放到了地上。此时他双颊又泛起了红霞,打了一个酒嗝,又恢复了那副醉眼昏昏的样子。

    “师父,师父!又叫她们逃了?”

    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阵,一阵衣袂带风的声音,一个绿色身影跳了出来,这个绿色的身影便是月华。可他见着这地上死尸的惨状后,不禁捂住了嘴,几欲作呕。

    老道人顾不得多说,他看了看哪个还有气,便过去,先用力按压他们的膻中穴,将一股寒凉透骨真气,散到全身他们体内,然后又封住了他的喜、怒、哀、乐、悲、苦、愁,几种感识,片刻之后止住了哭声。

    这些人神志恢复,渐渐有了意识,他们看见这一幕恐怖的情景,也着实吓坏了。

    惨白的月光,一具具狰狞恐怖的尸体,若不是浑身的剧痛,在时刻提醒着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们定认为是在做梦吧!

    “哟,原来是你啊!嘻嘻!”

    月华来到一个满脸血肉模糊的人面前,嘻嘻一笑说道。

第七章 荟聚(四)

    万彪接着朦胧的月光,朝着声音的方向望了过去,鲜血已经朦胧了双眼,隐约中他看见了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正嘻嘻笑着跟自己说话,“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他忍着剧痛怔怔的看着月华,又转头看清了月华的师父,不由的惊愕万分,哆嗦嗦嗦的问道。

    “大晚上的你们跑到这林子里来干嘛?”月华看着这满地的鲜血,蹙眉问道。

    “我们一路跟踪张狗子过来,可这两个人就在这凭空就消失了,后来我们就听见有人唱歌,开始还没什么,但是当那歌声越来声音越大时,也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中悲痛以及,实在不愿在活在世上。”一个面皮白净胸口被抓烂了的青年说道,这人正是张千。

    随后,他又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世上还未有我张千跟丢的人,这两人定是被那灵芝娘娘招了驸马了!”

    “恶人更有恶人磨!你们做了坏事,怎么会有好下场!”月华听他们还在找张狗的麻烦,不由的愤愤的说道。

    “嗯......”那老道人粗粝的手摩挲了一下颌下微须,沉声道:“看来那个小乞丐定是进了赤霞宫了......想不到这些年过去了,这赤霞仙子品味变化如此之大。”

    所有人都在好奇的看着这个老道人,似乎没有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赤霞宫?这里......”

    张千刚要发问,那老道人便如一道闪电一般掠过,指上发力,点了他的昏睡穴,张千只觉眼前一条身影一闪,然后身上便一阵酥麻,随即便再也没有了知觉,扑倒在地。

    接着,那老道人又连珠炮一般,将几个人全部点倒在地,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赤霞宫的宫门,就在此地了。”

    “师父,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哪里有什么赤霞宫?”月华问道。

    “这赤霞宫,是此地已经得了道的灵芝仙子的宫邸,这灵芝仙子怕有人打扰,便在此地布下了结界,若是她不欢迎的人是没有办法找到的。”

    “师父,那我们能进去吗?”

    “我与她是老朋友了,这结界自然避不得我。”

    “哦......”

    月华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老道人一面信步来回踏罡步走着,一面嘴里轻声,喃喃说道:“角亢氐房心尾箕,”

    他一面念叨,一面脚下不停来回变换着步伐,那老道人的的步子,看上去落得很轻可是每一次落到地上,大地都为之微微颤抖。

    “斗牛女虚危室壁”

    “奎娄胃昴毕觜参”

    “井鬼柳星张翼轸”

    月华静静的瞧着师父在不断的念叨着方位,脚下不断的变换着步伐,只觉有些无聊,他捂住了嘴,打了两个哈欠,正在这时,长草丛里不知是不是有什么小兽,里面发出了“籁籁”的声响。

    月华毕竟还是个孩子,一听到草丛里响,便再也无心看师傅,嘴里唠叨着来回踏步了,他偷偷的走到草丛边上,来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来回的跑。

    看当他来到草丛边上里面那小兽也听不见声响了。月华在草丛外听了半天没有

    “破!”

    远处的师父,正对着一颗腰那么粗大的桦树,掐着决,嘴里大声喊了一声“破!”

    月华来不及管那草丛中的小兽,一溜烟的跑去看师父那边如何打开结界的门。

    随着老道人的口中的“破”字出口,那颗白桦树前面的空气,如同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一般的,开始起了阵阵涟漪。

    周围的空气也如水波一般阵阵的波动着,一浪浪的震荡开去。

    “破!”

    随着大地的一阵震颤,老道人口中又喊了一句。

    空气中的波动更加的剧烈,老道人手中仍掐着决,他回头朝月华努了努嘴,说道:“月华跟上,结界之门转眼就会关上。”

    说完他转身就昂首穿过那水波一般的空气,朝那颗腰粗的白桦树大踏步走去,月华一跃而起,紧随其后。

    “碰!”

    月华只听见前面“碰”的一声,还没明白怎么回事,然后就被师父一撞,然后他向后“蹬蹬蹬”一连串向后撤了好几步,然后“砰”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月华一面“哎呦,哎呦”的揉着屁股,一面看前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前面不远处的师父,也四仰八叉的蹲坐在地上。

    “不对啊,进入赤霞宫结界之门明明就是这里啊?”

    师父一面揉着腰站起来,一面喃喃的念叨着。随后,他一面口中又开始念叨着咒语,一面手里有开始变换了几个手决,然后“啪啪啪”的又用力的踏地。

    “破!”

    随着他嘴中破字出口,白桦树前的空气,又如湖面一般的起了涟漪,这次师父独自朝那涟漪大踏步走去。

    他刚踏进那涟漪,就听见“碰”的一声,撞到了前面那颗白桦枝干上,随后,那涟漪中如同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一般,一股巨大的力将他推了出来,然后老道人便“蹬蹬蹬”的向后倒去。

    月华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捂住嘴“嘻嘻嘻”的笑了两声,心中暗道:“多亏我没跟在师父后面,不然我又是个垫背的。”

    “嘻嘻嘻......”

    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声略带讥讽的嘲笑,月华赶紧捂住了嘴,心中暗道:“我明明没有笑出声啊?”

    “嘻嘻嘻......”又一声轻笑。

    这下,醉道人有些略带薄怒的回过头来,“咳咳”低声咳嗽了两声后,他满是不悦的责问道:“月华!我跟你说过君子之行要如何?”

    “要.....”月华见师父生气,也不敢分辨,只想先说两句师父爱听的,先让师父卸了火气,只是平日师父教的君子要做的那么多,谁知道师父现在想听哪句呢?不由的他就吞吐了起来。

    “我平日是怎么教导你的?为君子者要如何?嗯?”

    “师父常对我说: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就是说君子要严格要求自己,小人就严格要求别人。我们做君子的就是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只想挑别人的毛病。”

    月华脑中思绪如电,他记得师父经常给他讲孔什么的《论语》,便挑了一句答复师父。

    虽然,实在不知道那个叫“孔什么的”人说的话有人么好的,但他本就记忆力就好,师父说过便也记住了,如今赶上师父问,便如倒豆子一般都倒了出来。

    老道人见他搬出了孔圣人的话,便也不再责难下去,若自己再不依不饶的,那不就真的变成了“小人求诸人”了嘛。

    想到这,也就不再理会,便转过身去,又要接着掐诀念咒。

    这醉道人,刚转过身去,就听有更清晰“嘻嘻嘻......”的笑声。

第七章 荟聚(五)

    林中十分的静谧,只有栖在树上不知名的鸦雀,时不时拉着长音“咕咕......”两声。

    月华平白的挨了师父的骂,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但师父向来严厉,虽然平日里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但说到做到,吓得他连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只敢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师父。

    月华的师父,仍旧在郑重其事的踏罡步走着:“角、亢、氐、房、心、尾、箕,斗、牛、女、虚、危、室、壁、奎、娄、胃、昴、毕、觜、参、井、鬼、柳、星、张、翼、轸........”

    月华嘴上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腹诽道:师父也真是的,进不去就不进好了,还说什么跟那个赤霞宫的灵芝娘娘是朋友,我看一定是师父单相思的朋友!哼,也许人家还避之不及呢?

    就在师父又郑重其事的开始掐手决时,这时不知何处又传来一声讥笑声。

    “嘻嘻嘻......”

    这下,老道人真的生气了,他铁青着脸回过头来。朝月华狠狠扔下一句:“明日罚你抄写论语十遍!少一个字,挨一手板!让你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

    “师父,不是我!”

    月华一听,又要抄什么论语,还是十遍,一下子再也安奈不住了,最可恶的还是,差一个字就要挨一手板,那手板的滋味可不是好受的,所以他再也顾不上其他,拼命摆着手说道:“师父真的不是我!”

    这月华虽然天性聪敏,但毕竟还是个孩子。

    最不喜欢的,就是摇头晃脑的,背一些所谓的“圣贤书”。

    什么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他翻遍了一本又一本的书,也没见有什么颜如玉出来,他抄过了一页又一页,也没见有半点黄金出来。

    他时常在想,这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总看有什么好的。虽然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但他可没少为了这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挨手板。

    月华的师父也就是醉道人,虽然每日醉醺醺的,素来行事不羁,但对月华的教学却十分的严格,练武方面自不必说,若有半点偷懒便少不了责罚。

    就连识文断字上,对月华的要求也是十分的严格,往日,月华练完了武,还要被逼着习文,稍有懈怠,便要被师父狠狠的打上几手板。

    此时月华一听,居然让自己抄写十遍论语,也便顾不得许多,争辩道:“师父真不是我笑的!”

    醉道人被月华说中了心事,但实在也不好直言,罚他抄写论语,是因为不仅是师父在徒弟面前出了丑,最可气的是徒弟居然还笑话师父,只得接着沉着脸,说道。

    “君子之行坦荡荡,我罚你抄书,不是因为你笑为师,是教你做一个君子要光明磊落!”

    “师父明明就是以为我笑他,才罚我的,还不承认,这样的如果也算君子,那这样的君子有什么坦荡荡啊?”

    不过这句话,他是断然不敢说出口的,也只敢自己在心里腹诽一番罢了。

    “嘻嘻嘻......”

    就在这时,又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了几声轻笑。

    “师父你看吧,根本不是我!”

    醉道人本以为是月华在嘲笑自己,所以羞愤交加,才如此生气。见此时居然还有别人在讥笑自己。不由得恼怒道。

    “谁!出来,别偷偷摸摸的,做这梁上君子!”

    “出来,你这个梁上小人,我看你一点不君子,差点害的你爷爷我被师父罚,简直岂有此理。”他骂完之后,总算出了一口气。

    这时候身旁的长草丛里,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月华一只手握弹弓,另一只手悄悄的从背囊中掏出了一颗铁弹珠,“倏”的射出一粒铁弹子。

    那长草丛里,猛然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来回的窜,“窸窸窸窸”的。月华手急眼快,“倏”的一下,第二发铁弹子已经发出。

    随着这两发铁弹珠穿透长草丛,只听见里面“哎呦”了一声,月华听声变位,接连向草丛中射出了两个、三个、四个,终于逼的草丛里面那东西,避无可避。

    随着“哗”的一声,狭长的叶子猛烈的一阵抖动,从里面一个惨白的什么东西,连滚带爬的跌撞了出来。

    “倏!倏!”月华接连着,两发铁弹珠射出,发发都打中了那个东西,只听他“哎呦”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借着月光定睛一看,这从草丛里跑出来的,原来是一个穿红肚兜的小人儿。这小人儿看上去,只有刚足周岁的婴儿大小,全身雪白,只穿着一件鲜红色的红肚兜,头顶梳着一个望天锥,粉雕玉琢的一张脸,十分的惹人喜爱,这正是张君牧口中灵芝娘娘的使者——仙仆。

    只是,这小娃娃身上,有很多被月华用弹弓射出来的伤痕,他正瞪圆了双眼,怒视着月华师徒两人。

    “哇,这小人儿好有趣,我要捉来养着玩!”

    月华原本以为,里面出来的定是什么丑陋的怪物,没想到,出来的却是这么有趣可爱的东西,一见之下心生欢喜,便要捉住养着玩,想到这他将那弹弓子收了起来。

    “放肆!在本座面前,你也敢口出狂言!真是自不量力!”

    那小人儿一听月华要捉住他养着玩,用手点指着月华骂道。

    月华一见,这小人儿居然还会说话,越发觉得有趣了,便伸出双手去捉他,可这小人机灵的很,你往左捉,他往右边跑,你往右捉,他往做跑,他见月华怎么也捉不住他,不由得心中很是得意。

    “蠢材,蠢材!哈哈......”

    正在他得意之时,月华一个跃身,拦住了他的去路,张开双手便要来抓他,他一时慌乱,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大叫一声,“遁地”。

    喊完之后竟真的没有了踪迹,月华一下扑来,扑了个空,见那小人没了踪影,又听见那小人儿消失前大喊的那句“遁地”还以为他真的遁地了,只能无奈的,扒拉了扒拉地上的尘土,失望的说了句:“居然让他逃了。”

    “没那么简单!”

    醉道人说完之后,沉着的脱下鞋子,朝一个方向扔了过去,那原本来看上去什么都没有的空地,那只破鞋却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一样,“啪”的一声在看空中掉了下来。

    那被醉道人的鞋子仍中的,空空如也的空地上,渐渐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小人儿影,须臾,那刚才凭空消失的小人儿又出现了。

    不知道是被这只鞋子砸的,还是被这鞋熏得,晃了两晃,跌倒在地,看样子像是晕过去了,只见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了。

第八章 转头空(一)

    白桦林,结界之内。

    薛宝义与小乞丐,还在慌忙的往前奔着,不知不觉中,进入了结界之内,却浑然不知,行至深处,猛然,看见前方不远高处一处松阴,松下好大一个院落,十分的气派。砖墙高砌,粉坯墙下种的都是一些细叶兰花,朱漆门旁,一簇簇的翠竹掩映着朱漆大门,与那翠竹相映成趣,看上去倒像个诗书人家,门前,一级级石樨,直通到了青石板铺就的路上。

    “好气派啊,皇帝住的皇宫也不一定有这么气派!”张君牧只觉得,他这一生,都没有见过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

    院中,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悠悠扬扬传出。那朱漆大门虚掩着,院中管乐萧萧中,又有燕语莺声之音传出,似乎是在合着这歌声唱歌,但唱的极其的轻柔,也听不出唱的是个什么词。这乐曲变幻莫测,曲调高明,他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出是什么曲调,而曲调之中还隐隐夹杂着女子嬉笑之声。

    他们被这乐曲吸引,一路拾阶而上,踏着层层的石樨到了朱漆大门前。

    大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借着皓月瞧见里面,更是美不胜收,雕梁画栋,游廊林立。

    院子里还有一个好大的湖翠碧幽幽,里面尽是荷花,湖中荷花已经争相开放,被那月光一照,四周似发着隐隐的光晕一般。湖上,一座白石拱桥,横在当中。桥下一群少女,在青砖铺就的空地上,嬉戏玩闹。有的吹笛,有的吹嘘,有的只拿个纨扇翩翩起舞。这些个美丽的少女个个生的体格风骚,肤如凝脂。

    这小乞丐愣愣的瞧着里面,不由的一怔,似乎微微的打了个寒颤,他看薛宝义看他,便艰涩的开口,“这些......这些肯定不是人!世上哪有这么美的人!依我看定然都是些狐狸精吧!”

    一旁的薛宝义,见这种姿色都能让他这么动容,不由的笑笑,想是他这一生中,恐怕没有见过几个头面整齐的女子吧。

    果然!

    薛宝义刚想到这,就听张君牧说道,“这些姑娘,比李员外家的秀姑还要漂亮多少倍!真没想到秀姑跟这些姑娘一比,真就变成了那个什么沉下的鱼,和那些不知落哪的大雁了。”

    “什么人在外面?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贵客为何不请进,为何却要做这梁上君子?”他们俩个正看得入神,一个沉稳圆润的中年妇人沉音问道,可能是说话声音太大,惊扰了主人。

    两人对视一眼,正在门外踌躇时,只听“吱”的一声,朱漆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一众姑娘簇拥着一个三四十岁的雍容妇人出来,这妇人体型微胖,身上穿的赤色的霞衫,仿佛天边的一抹烟霞,身上秀着牡丹花,裙裾拂过有隐隐的叮当之声悠悠传来,想是裙角系了环配,这妇人迤逦来到了门口。

    “我说今天早上怎么这喜鹊一直叫呢,原来是有贵客登门了!”

    说话间,这些女子便都围笼过来,嘻嘻笑笑,燕语莺声交头接耳,有的用纨扇遮面,有的胆子大的,直接直勾勾的望着薛宝义和张君牧指指点点的。

    薛宝义和张君牧两人顿时羞的满面通红,薛宝义本身生在官宦之家,见过的美丽的女子不少,但也没有被如此多的女子团团围住过,不由得也满面通红,一时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们是赶路经过这里,方才听见有乐声,才过来看个究竟。”薛宝义微微打了个躬,深施一礼。

    “来这是客,既然来了,就请里面作罢!”这位夫人一甩衣袖,说道。薛宝义与张君牧此时也不好推辞,只得被这些女子簇拥着,进了宅院。

    薛宝义和张君牧被这些女子簇拥着,来到院内。这院内景致更美,雕梁画栋,青砖漫地,湖水上白石拱桥边甬道上,卍字围栏不到头,廊下芍药、牡丹竞相开放!

    院中,几个仆役打扮的男子正在扫地,那些人看上去差不多已经耄耋之年了,行动甚是缓慢,这些女子也不理他们,他们也只自顾自的干活。

    这一行人,迤逦而行,到了一个北面大屋前。刚进门便一股檀香扑面,直熏得人昏昏欲醉,墙角一个鎏金紫铜香炉,兽口幽幽吐出缕缕青烟,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檀香的味道,真好闻!

    厅中上座,是四把梨花木的太师椅,中间用梅花方桌隔开。下座也是几把梨花木的太师椅,只是下座每把椅子边摆放放的,都是八角花架子,上面瓷盆种着石榴,正开的如霞似艳。

    那中年贵妇人裙裾曳地,一路行至太师椅处,在上座落座。

    这一干女子便各自分散站立,妇人示意他们落座,这两人不敢坐上座,各自在右手边下座坐下。

    小乞丐和薛宝义两人,满脸如秋天的红果一般,一直红到了脖颈。坐下之后,不敢四处乱看,只敢低眉敛目。

    薛宝义只敢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一眼屋内这些嬉闹的女子。

    整屋嬉笑女子中,他瞥见一个女子正在暗自拭泪悲伤!正是那个抚琴歌唱的粉衣少女,见她在角落里独自半倚白墙,眉宇之间似乎又有些许的愁容,再抬眼来看,那女子用手轻轻拂面,正在拭去眼角的泪滴!

    不知她有什么事居然在如此悲伤,薛宝义不由得好奇,怔怔的多看了两眼。

    “咳咳,贵客,”

    那中年妇人,见他直盯那那粉衣少女,便轻轻咳嗽了两声,说道:“不知今是何年月?”

    “如今是永康三年。”薛宝义也觉失态,赶紧收回了目光,开口答道。

    “想不到,如今都已经年号了,记得上次有人来时,还是武德年间呢,我们这一家本姓徐,要论起来也算的上是三皇之后,祖上出自颛顼,后为徐氏,大秦始皇帝时,奉命去寻长生不死之药,因没有寻着,怕回去圣上怪罪,便举宗来了这琨吾大陆,然后就隐居于此,之后,便过起了山中不知岁的日子了。”那妇人款款叙述完后,浅浅一笑。

    这时,请他们进来的黄衫的少女,手托茶盘,奉上了茶来。她轻移莲步来到近前将两杯热气腾腾的香茶放下。

    随后,朝薛宝义和张君牧两人“噗呲”一笑,随即又转身退下。顿时,薛宝义与张君牧只觉耳根子都被烧得火红。

第七章 荟聚(六)

    “此为:三十六计,第六计——声东击西。所谓:敌志乱萃,不虞,坤下兑上之象,利其不自主而取之。他用口中成‘遁地’而实则用的却是‘隐身法’。”

    月华见这小人失而复得,不由得拍手叫了一声“好!。

    老道人一面说着,他已经飞身掠过去,到了那小人的跟前,蹲下身子,低头看着那晕倒在地上的小人儿。

    月华一见到那小人儿晕倒在地,心中埋怨,别是师父的臭鞋将他熏死了,瞧见师父过去,月华也足下一点,跟了过去,要瞧个究竟。

    此时,那倒在地上,原本已经晕倒的那个小人儿,却然间一跃而起,“噗噗”两道寒光猛地由手中射出,直击醉道人的面门。

    这一切太突然,着实令人猝不及防,更何况又离着如此之近,老道人要想躲开真是势比登天。

    可那老道人身形却如同鬼魅,还未看见身形变化,他早已掠出,两道寒光迎面射空,那小人儿见这两记暗器都被躲了过去,又一个翻身,直击老道人的下身,那老道人见这小人儿看着不大,但出手狠辣异常,也不敢在掉以轻心,他双手一挡,那一脚直接踹在了他的手上,力道着实的不小,此时他收敛了一贯的昏昏之态,双目就像是两道闪电一般,闪烁着逼人的光芒,他手下一沉,先卸了那小人儿脚上的力气,然后在腕子一翻,那似铁爪一样的手一把扣住了那小人儿的脚腕子处。

    他右手用力一提,一把将这小人儿倒提起来。左手将地上的鞋抄在手中,抡圆了,照着这小人儿的屁股便“啪啪啪......”一阵猛抽,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林中炸开。

    空寂、静谧的夜里,“噼啪”声,显的格外的清脆,惊的栖在林中的鸦,都扑棱着翅膀飞出了林外。

    月华往日没少挨师父打手板,他听声音,便知道师父出手用了多的力,他不由得“嘶”的倒吸一口凉气,只觉这一顿鞋底打在身上定是疼极了,他又怕这小人儿被师父打死,赶忙跑过来拦住师父。

    “师父,可别打死了,再打就打死他了!”

    那老道人也知道自己下手力气不小,再看这小人儿身后,早已一片青紫,便停下了手,手一撒他将小人儿仍在了地上。

    “想不到你还没成气候如此阴毒,若不好好教训等你以后必然是个祸害!”

    那小人儿被摔倒了地上后,双手捂着身后不住的“哎呦”,抬起眼来,眸底早已一汪清泉,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奔涌,愤恨的双眸紧盯着这醉道人,恶狠狠的说道:“哼,你不就是因为自己出了丑,被我讥笑恼羞成怒吗?哼,兵者诡道,没什么阴毒不阴毒!”

    “你!你......”

    老道人见他这么说,一时气的语结,“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下面的话,月华看在眼里的心里觉得好笑,但也不敢笑出声,只觉得这小人儿说出了自己不敢说的话。

    “哼,再说了这灵芝娘娘的赤霞宫,是你们说进就进的吗?”

    “哦?那你也知道赤霞宫?”

    老道人一听他提起赤霞宫,不禁来了兴致。

    那小人儿见他问起赤霞宫,面带不屑的双手抱肩,将头转到了一旁,说道:“放肆!本座是赤霞宫,八大护法之一,人称天上天下为我独尊的芝乾是也。”

    “你是芝乾,你真的是芝乾吗?你若是芝乾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难道还会有假吗?至于我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对了,你们要进我们的赤霞宫究竟有何目的?”

    那小人仍旧衣服斗鸡模样,他用手点指着醉道人问道。

    “咳咳,不记得我了吗?我以前来过赤霞宫你还记得吗?”

    老道人当着月华被这么个小人质问不由得只觉脸上没有光彩,只能干咳两声,缓和一下尴尬,随即又将脸伸到了那个小人儿面前,让他好好认认自己。

    那小人一双小眼睛在醉道人的脸上盯了半晌,随后摇摇头,说道:“不记得你了,以往我赤霞宫出入者都是一些年轻貌美公子,若你这样的糟老头,想进我们赤霞宫的门都没门!”

    “噗呲!”月华听到了这里,再也忍俊不禁了,不由得笑出了声,随后见到师父那狠厉的一记眼光射来,便强忍住笑。

    “我上次来时,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算的上年少风发,定然与现在的样貌大大不同,你还记不记得,有一次有两个人来,给你们带了一大葫芦美酒吗?让你们八兄弟痛痛快快的喝了个饱。”

    他边说着,边信步走找到了那铜大葫芦,单手一抓,那葫芦提在手里,用手一抛,一道黄光掠过,那葫芦“锃”的一声,落在了这个叫做芝乾的小人面前,那小人见着这个葫芦后沉吟了半晌,随即眼前一亮,“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那次我们兄弟喝你带的酒足足的醉了三天,那次真是好不痛快。”

    听到这老道人不禁用手摩挲着他那颌下如钢针一般的微须,有些的意的说:“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你就是降魔一族的苏瑛!对不对?只是,如今你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吗,我们形貌大变,是因为受了恶人的迫害,你的容貌怎么也便的这等的不堪,难道你也受了坏人的破害?”

    听他一本正经的问起,老道人被问的不免一时尴尬,“六十年,对人来说已经是差不多是半生了!”而月华不禁心中只觉好笑,但又不敢笑出声来,只得偷偷的暗自发笑。

    “对了,上次跟你来的那个女人呢?你们两个成亲了是不是?那这个就是你们的儿子喽!”芝乾发问。

    “不是,不是。这个是我的徒弟,月华,见过芝乾护法!”

    “月华见过护法!”月华跳上前,朗声说道,说完他暗自思忖,师父以前跟女人来过,也不知道是谁呢。

    “往事别再提了,今日我们找宫主有事,还请兄弟带路!”

    “嘻嘻嘻......”这时候,草丛里又传来了笑声,芝乾一听,冷哼了一声沉着嗓子,说道:“都出来吧!”

    他一声令下,只听见狭长的草丛里“哗啦啦”一阵响,须臾,从长草丛里面“碰”的飞身出来另一个,全身雪白只穿着红肚兜的小人儿。

    他飞跃出来,晃了两晃才站好定了,正在这时,他的后面又“骨碌”出来一个小人儿,这个小人儿出来的太急了,一下撞到了第一出来的小人儿身后,险些将他撞了个跟斗,这两个小人儿重又摇了两摇,摆了两摆,才站定了。

    “参见大哥!”他们朝着芝乾一抱拳,行了个礼,转而又对着老道人一抱拳,一口同声说道:“我乃赤霞宫八大护法之,人称天上天下为我独尊的芝坎、芝艮是也!”

    月华一见又出来两个小人儿,不禁高兴的拍起手来,这时候,那被尊为大哥的芝乾,却不满的问了一句:“四弟呢?怎么不出来见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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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雨如歌介绍:
(重生文)作为降魔人的她,注定要与魔同生,与魔同亡。世间唯有玉萼符玦可以将她与魔的牵绊斩断,而拥有玉萼符玦的他,直到她死,也没有将玉萼符玦带来.........
她,就这样含恨而死。
在死之前她已经没有了任何感觉,只有无尽的黑暗和痛苦,死前一念之中,只感觉有水落到了面颊,是雨吗?然而,她再没有机会知道,落到她脸上的并不是雨,而是他的泪!
就在这恨与痛苦中,她度过了五百年黑暗的岁月,五百年后她居然从黑暗中醒来,然而,难道是命运的捉弄吗?她竟然遇到了他的转世......
然,百年之后才知晓所谓命运,根本就是刻意的人为,自己拼命要挣脱的不过是步步为营的算计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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