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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千岁全文阅读

作者:陶苏     宫女千岁txt下载     宫女千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27、采柔郡主的口才

    春华宫地处大庸皇宫西北角,与丹阳宫隔着御花园一角。

    今夜皇宫大乱,内shì宫女们都在传言,说是皇上要驾崩了,各宫各院自然不可能像往常一样睡下,每个人都想打探消息,但是丁贵妃下令,让丁友思控制了整个皇宫,各宫都不许出入。

    现在丁友思被押,傅腾接管,大事未完,为了安定局面,自然也是延续对皇宫的禁令,仍然不许各宫打探消息。

    但这种禁令,对于一般人来说有效,对于春华宫尹淑妃这样地位的妃嫔,便不一定有效了。

    至少有一位客人,便很从容地进入了春华宫。

    采柔郡主。

    此时此刻,采柔郡主便和尹淑妃一起,站在春华宫最高处的lù台,眺望远处大庆宫和丹阳宫的方向。

    那两座宫殿,都是一样地灯火通明,其他宫殿的灯光,星星点点散落,只有这两座宫殿,光芒直冲夜空。

    丁贵妃谋逆,丹阳宫正在搜宫。

    “今日之局面,娘娘有何感想?”采柔郡主面带笑容,柔声询问。

    尹淑妃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丁贵妃所作所为,自然是诛九族的大罪了。但究其原因,不过担心皇上去后,下半生没有要惨淡度日,她心xìng高傲,从高贵的位子上落下来,自然不能容忍清贫。做出这样的事,也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采柔郡主道:“丁贵妃与赵容止、赵彬勾结,谋逆篡位,如今yīn谋破败,等待他们的只有死路一条。赵容止一死,二皇子赵容毅便是唯一的储君人选,大局已定,大庸将来的主人,只有容王殿下了。”

    尹淑妃道:“理当如此。”

    这些大道理,她自然都是明白的,就算采柔郡主不说,她也很清楚。采柔郡主也知道这一点,之所以说这么多话,不过是为了开场。尹淑妃也在等待她接下来的正题。

    “皇上病弱,经此一役,更加不堪负重。容王殿下登基,指日可待。娘娘是否也该为自己的后半生考虑?”

    来了!

    尹淑妃不动声sè道:“大庸宫规律例,生育过的妃嫔,可以随子女出宫居住。”

    采柔郡主笑了笑:“可是娘娘膝下只有一个公主,而且尚未成年。如果出宫,娘娘母女二人,没有任何庇佑,将来的生活,可不容乐观。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容王殿下并非皇上亲生,虽然与皇上孺慕情深,但娘娘于他,却不过是名义上的庶母。皇家公主,一声的命运都有帝王所定。公主将来的婚姻前途,可都全赖容王殿下的心情。”

    顿了一顿之后,她又道:“娘娘可还记得嘉期公主,她是当今长公主,却也逃不过和亲的命运。皇帝对亲生之女尚且如此,何况华容公主与容王殿下,只有表面上的兄妹名分。”

    尹淑妃素来以稳重著称,她的温柔宽和背后,是坚定的心xìng和大智若愚的智慧。所以采柔郡主的每一句话,她都会思考。

    “郡主所言,句句都是锥心之语。其实并非只有本宫和公主,这宫中现有妃嫔,哪个不是前途未卜,做出谋逆之事的丁贵妃,正代表了这些妃嫔们内心的恐惧。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本宫亦是于心不忍。”

    采柔笑道:“其实娘娘不仅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也可以挽救这些妃嫔于水火之中。”

    “哦?还请郡主指点mí津。”

    尹淑妃伸手示意,lù台之上有一座黄花梨雕的木桌,配了同材质的春凳。两人便在春凳上坐了,一众宫女都退到lù台之下。

    “娘娘之忧,不过是为了公主的将来,其实容王殿下乃是xìng情中人,对皇上的敬慕孝顺足以让他对娘娘也恭敬有加,若娘娘能够拥有让容王殿下感念的情分,容王殿下自然会对公主也格外眷顾。”

    尹淑妃感兴趣道:“本宫有什么情分,可以让容王殿下感念?”

    采柔道:“娘娘可知,大庆宫宫女顾常乐?”

    尹淑妃道:“本宫听过她的名字,听说容王殿下对此女十分倾心。”

    采柔道:“容王殿下素来喜怒不形于sè,但与此女却有非同寻常的情意。顾常乐与容王殿下相识甚早,日久生情也是很自然的,最重要的是,她曾经代替容王中毒,于容王有救命之恩,容王殿下对她,自然也特别看重。采柔听父亲说过,皇上早已有意,将顾常乐指婚给容王殿下。”

    尹淑妃微微皱眉道:“但顾常乐不过是一介宫女,即便有皇上赐婚,最多也只能做个妾室,将来是没有资格封妃的。”

    采柔笑道:“若她只是一介小小宫女,自然没资格让娘娘看重。但很快,她的身份就会大大不同了。”

    “哦?”

    尹淑妃面lù好奇之sè。

    采柔俯到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尹淑妃惊讶地挑起了眉毛:“若真如此,此女倒真正是麻雀变凤凰了。”

    采柔微笑点头。

    “郡主特意提到顾常乐,莫非本宫所思,便维系在此女身上?”

    “娘娘聪慧,一点就通。今夜乱局,不过是皇上设计,请君入瓮,好将安王一党一网打尽。而为了麻痹赵容止丁贵妃等人,顾常乐背负弑君之罪名,被下押在司正房。容王殿下如今忙着清洗前朝,娘娘若能抢先一步,解救顾常乐出来善加安抚,顾常乐自然感jī娘娘,而容王殿下也会感念娘娘的恩惠,娘娘与公主,不就可以求个安乐了。”

    采柔的话只算是点到为止,尹淑妃自然会延伸下去。

    救常乐出狱只是第一步,将来赵容毅登基,顾常乐必定是内宫中的重要人物,只要与顾常乐打好交情,尹淑妃和华容公主自然就没有后顾之忧。

    “郡主果然为本宫指了一条明路,只是郡主特意来此,必是有需要本宫效力之处,但请郡主明示。”

    采柔郡主便笑了起来,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如今逆党授首,但宫中却仍有安王一党残留的细作余孽,容王殿下乃是男子,对内宫并没有太深的了解,难免有疏漏,但娘娘却是内宫之人,丁贵妃覆灭之后,娘娘便是第一顺位掌管内宫之人……”

    “郡主慎言,本宫上面还有太后。”

    采柔笑道:“皇上今日之计策,太后并不知情,她将皇上即将驾崩的消息当个真,昏厥过去,如今虽然苏醒,身体却仍是不堪。太后毕竟年长,又因丁贵妃之事伤了心,如今只能卧病了,这后宫之事,自然只能仰仗娘娘了。”

    尹淑妃便不再说话。

    “娘娘救了顾常乐之后,于容王之间便有了情分,自然便有能力对后宫诸妃嫔示以恩德,为她们的后半生做保障。妃嫔们如今无非就是为了自己的出路担忧,有了娘娘的保障,她们感念娘娘的恩典,自然会为娘娘和容王殿下考虑,齐心合力揪出宫中的jiān细,肃清内宫,这样一来,容王殿下自然会对妃嫔们格外眷顾。将来容王殿下登基,娘娘与众妃嫔们也可得个安乐的余生。”

    采柔郡主的每一句话,都说在点上,尹淑妃听得连连点头,实在说不出任何觉得不好的理由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疑虑,不肯轻易松口。

    采柔郡主察言观sè,知道她还有些顾忌,也不以为忤,微笑道:“其实我们王府与娘娘也是一般的心思。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皇上的身子已然是不中用了,父亲猜测,或许皇上已经有了禅让之心,不等大限,便会将皇位传给容王殿下。虽然今夜一过,父亲也是与容王殿下站到了一起,将来也可以算是从龙的功臣,但是毕竟情分要长远,才能没有远忧。娘娘若有心,采柔愿与娘娘互为倚仗。”

    尹淑妃大喜,采柔郡主这话,就是说将来,她和华容公主都可以与平王府交好了。

    当下,她再无疑虑,直爽道:“本宫今日得采柔妹妹吉言,将来定不忘此番情分。只是今夜还得劳烦妹妹,与本宫一起去司正房走一趟。”

    采柔笑道:“娘娘果断,又见聪慧识大体,丁贵妃之流,绝比不上娘娘。”

    尹淑妃微微一笑。

    丁贵妃如此张狂,她却仍能在宫中与之平起平坐,而且还生下了华容公主,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如今丁贵妃覆灭,她却反而与平王府交好,将来还会跟赵容毅更加亲厚,处世之道,谁高谁低,由此可见分晓。

    两人不再多言,带了人,吩咐留下的宫人守好门禁,径直出了春华宫。

    御林军虽然把守了各宫,但赵采柔身份不同,赵永泰在前朝相助赵容毅,傅腾也早对底下人有吩咐,对赵采柔只管放行,所以她跟尹淑妃都没有遇到格外的阻拦。

    尹淑妃和赵采柔一路攀谈,越说越投机,对未来也充满了信心。

    然而到了司正房外头,却感觉里头一片寂静,大不寻常。而她们进来都这么一会儿了,居然连个通传的人都没有。

    尹淑妃和赵采柔顿时都觉得不妙,立刻着人前面开路,一路闯进司正房深处的牢狱里去。

    司正房今夜大变动,阮司正等人正因为大庆宫的变故而惊慌失措。她们既然敢放罗子骁进来羞辱顾常乐,自然已经是归附丁贵妃一党的了,如今丁贵妃被关押下狱,她们命运堪忧。

    阮司正慌乱不已,罗子骁已不见踪迹,尹淑妃和赵采柔一行人正好这时闯了进来,即便她是宫中多年的老人,也没法子稳如泰山了。

    “顾常乐呢?”

    尹淑妃一见阮司正的样子,就知道事情不对,第一个问的就是顾常乐。

    阮司正神sè慌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尹淑妃也是有决心魄力之人,不再等她应答,直接叫人去提顾常乐出来。

    而等她们见到顾常乐的样子的时候,登时都是骇然失sè了。RS!。

128、自杀

    沦为阶下囚的常乐,遭到过罗子骁的折辱。

    显然,阮司正等人对她也没有任何的怜悯,尽管劝阻了罗子骁,却并没有给予她任何的照顾和治疗,随手便将她扔回牢里。

    以至于尹淑妃和赵采柔等人见到常乐的时候,她狼狈得几乎让她们都认不出来。

    常乐是御前行走的人,虽然只是宫女,并非主子,但一向也都是衣冠楚楚、细皮nèn肉的,若是放在外面,就是说大家的小姐,也没人怀疑。

    然而现在,她披头散发,额头、脸颊都是淤青,嘴角破裂,还残留着血迹,衣裳上到处都是脏污,撕破的衣领勉强挂在xiōng前,却遮不住里面的*光外lù。

    “这是怎么回事!”赵采柔愤怒极了。

    “顾常乐到底是皇上跟前的人,就算押在你们司正房,也还没有证据坐实她的罪名,你们居然就敢动用sī刑,将她弄成这个样子。阮司正!你倒给本郡主解释解释,司正房就是这么办事的?!”

    阮司正脸sè铁青,难堪得抿着嘴。

    尹淑妃让自己的shì女碧梧、疏桐去照顾常乐,先找了一件披风给她披在身上,遮住了一身的狼狈,行动之间两个丫头碰到了常乐的身体,弄得她连连倒抽冷气。

    听过赵采柔的劝说,尹淑妃知道常乐的身份很快就会不同寻常,所以对她格外高看一眼。听到常乐这样抽气,立时想到什么,亲自上去撸起她的袖子,只见胳膊上又是淤青;又拉开领口,果然肩膀处也紫胀一片,不由得变sè。

    不等她呵斥阮司正等人,常乐先着急地问道:“淑妃娘娘,你们怎么来了?皇上如何?有人在皇上的饮食里动了手脚,想要害皇上!”

    尹淑妃见她都成了这副样子,第一句话却还是顾着皇帝,不由心中感动,道:“放心,皇上没事。逆党作乱,妄图加害皇上,谋朝篡位,皇上英明,早就看破了他们的yīn谋,今日设下大局,将他们一网打尽。”

    常乐惊道:“逆党作乱?可是安王一党?”

    “正是。安王等人串通了丁贵妃,弑君谋逆,你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就是要你背负弑君的黑锅。”

    连丁贵妃也叛乱!

    这个消息让常乐惊讶不已,但同时也隐隐觉得在情理之中。自从上次丁贵妃在御花园对尹淑妃和她发飙,她就觉得丁贵妃的言行举止与从前有些微妙的不同,心中总有些隐忧。现在看来,果然是个伏笔。

    “那皇上怎么样?容王殿下怎么样?安王一党既然敢做下这样谋逆的大事,必定早早就布了局,皇上和容王会不会有危险?”

    常乐一面问,一面还是着急担忧,她不知道前面发生的事情,但是弑君谋逆,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可怕,不知道皇帝和赵容毅会面临什么样的凶险。

    尹淑妃忙安抚她道:“你放心,皇上和容王都好好的,如今逆党首脑已被拿下,容王正在肃清其他党羽。我们知道你méng冤被关押在司正房,担心你受到伤害,所以先一步过来救你。”

    说到这里,她转过脸,对阮司正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宫里有规定,宫女不可责打,阮司正在宫里几十年,一向严谨本分,是宫廷礼仪的楷模,本宫倒要问问,顾常乐身上这些伤,可是你们的杰作?”

    阮司正等人惶惶说不出一句话来。

    常乐道:“淑妃娘娘,采柔郡主,你们不必惊奇。安王殿下敢跟丁贵妃串通弑君谋逆,是因为他在宫里早就布下了眼线内应,这位阮司正想必就是他们的党羽,不是丁贵妃的心腹,便是安王的内应!”

    阮司正等人虽然早料到了自己的下场,但是被当面揭lù身份,还是十分惊惶,噗通一声跪下来,正要求饶。

    常乐却脸sè一变,一下子想起了罗子骁。

    “淑妃娘娘,就在刚才,阮司正将一个外男放进宫来,对奴婢备加折辱。那人叫罗子骁,乃是安王的心腹门客,此人yīn险狡诈、穷凶极恶,如今不知去向,若是混迹在内宫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什么?!”

    尹淑妃和赵采柔都是大吃一惊,阮司正竟如此大胆,居然敢放外男进内宫,内宫之中都是女子,若是发生了什么,将是皇家莫大的羞辱。

    尹淑妃再宽和,此时也不得不拿出雷霆手段了。她冷冷地对阮司正喝道:“阮司正,你的人头看来是不想要了!”

    “娘娘……”

    阮司正浑身颤抖如筛糠。

    “来人!司正房勾结逆党,祸乱宫闱,罪大恶极,现将司正房一干人等全部押下,等候有司发落!”

    尹淑妃和赵采柔来到司正房的时候,也有御林军保护,此时一声令下,御林军立刻将司正房所有人都赶到一起关押起来。

    “传本宫令,有逆党凶徒罗子骁潜入内宫在逃,命御林军全面搜查内宫,不得放过一草一木,务必将此人缉拿归案!”

    有逆党潜入内宫,这可是重大案情,御林军不敢怠慢,一面着人去禀报傅腾,一面便已经集结人手,准备搜查内宫。今夜大计划,整个皇宫都是在御林军包围之中的,所以罗子骁一定还没逃出去。

    见尹淑妃和赵采柔一连做出这些安排,常乐忍住身上的疼痛和晕眩的感觉,又道:“娘娘,除奴婢之外,还有大庆宫宫女岫岩和小铃铛在押,岫岩也是逆党中人。”

    今夜的惊讶太多了,尹淑妃和赵采柔都快麻木了。岫岩是皇帝身边的人,居然也跟逆党有勾结,实在令人心惊。

    尹淑妃听了赵采柔的劝说,已经下了决定,要做一个内宫的首脑,替皇帝和容王安定内宫局面人心,若是平时,岫岩犯罪,她只管交给有司发落就是,今日情形不同,前朝内宫都陷入一片混乱之中,她正好借此机会肃清内宫,替皇帝和容王解决后顾之忧。

    于是她便命人将岫岩和小铃铛都提出来。

    小铃铛自从被关进司正房,便一直惶恐不安,又想不通为什么岫岩要陷害常乐,自己莫名成了帮凶,又怕自己被坐实了弑君的罪名,惹来杀身之祸,正在惴惴恐慌之际,被尹淑妃的人提出来,一见到常乐,憋了许久的眼泪便一下子喷涌而出。

    “常乐姐姐!”小丫头扑到常乐身上,哭道,“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

    她看着常乐身上青的青紫的紫,不少地方还有擦伤,脸颊肿的高高的,显然就是吃了很多苦头,小丫头以为这是自己被人利用陷害了常乐,才害得她受这些罪,所以一面是为常乐心痛难过一面是为自己愧疚,哭得泪眼朦胧。

    常乐道:“先别哭,淑妃娘娘和采柔君主都在。”

    小铃铛这才惊慌地抹了一把眼泪,跪倒地上给尹淑妃和赵采柔都磕了个头,道:“淑妃娘娘,常乐姐姐是冤枉的,那盅人参乌鸡汤,是奴婢跟岫岩炖的,常乐姐姐根本一指头都没碰过。奴婢不知道那汤里动了什么手脚,害的皇上发狂吐血,但是一定跟常乐姐姐无关,求娘娘明察,不要冤枉了姐姐!”

    小丫头说着又哭起来,把额头磕到地上蓬蓬作响。

    尹淑妃和赵采柔对视一眼。

    “好忠义的丫头,身陷牢狱,不为自己喊冤,倒先维护起别人。”尹淑妃先夸了一句,道,“你先起来说话,一应事情经过,本宫都心中有数,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小铃铛见尹淑妃说话温和,并不似要问罪的样子,心中稍稍安定,虽然还有狐疑,但也不敢违逆,先站了起来,退到常乐身边,扶着她的胳膊。

    场内安静,尹淑妃将目光往人群中扫去,落在一个粉红衣裳的宫女身上。

    正是岫岩。

    她是跟常乐、小铃铛同时关进司正房,因为是分开关押,所以常乐和小铃铛都没有见过她。而方才她又跟小铃铛一起被押出来,小铃铛又是哭又是跪又是申冤的,这样热闹,她却安安静静一语不发,双手交叉护在xiōng腹上,像个鬼一样,几乎让人忽略了她的存在。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这才发现她脸sè苍白得可怕。

    不用尹淑妃吩咐,她身边的主管宫女止衡姑姑便冷冷道:“将罪女岫岩押上来。”

    两个健fù推着岫岩,她拖着脚步,踉跄地走到场内,走得似乎极为艰难。

    “跪下!”

    两个健fù见岫岩在尹淑妃面前居然还站着,恼怒地捏住她的肩膀往下按。正常的情况,自然是岫岩被她们按得跪下,但此时岫岩竟然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的布娃娃一样,轰然倒塌,摔在地上。

    所有人都是一惊。

    止衡姑姑是宫里的老人,经验丰富,立刻觉出不对,一个箭步窜上来,拉开岫岩放在xiōng腹前的双手,只见一枚簪子只剩下一个簪头。

    止衡拉开她的衣襟,看了一眼,便沉声道:“簪身刺入心口足有一寸,是自杀!”

    顿时所有人的脸sè都变了。RS!。

129、罪有应得

    “她不能死,立刻传太医!”

    岫岩脸上泛起一丝诡异的笑:“没用的……为了这一刺,奴婢练习了很久……没有用了……”

    尹淑妃不理她,还是立刻叫人去传太医。

    岫岩是赵容止、丁贵妃等人弑君的重要证人,不能这么轻易死去。

    止衡姑姑查看了岫岩的伤口,发现那簪子锋利无比,显然是刻意打磨过的,由此可见,岫岩早有准备,并不是到了此时此刻才突然起意自杀。

    一时间,众人都被岫岩的刚烈弄得有些惊悚。

    止衡姑姑道:“现在不能拔簪子,不然便会血流不止,在太医到来前,她就会一命呜呼。”

    尹淑妃点点头。

    簪子扎在肉里,毕竟还是一点一点地在出血,岫岩的脸sè很快就变得苍白难看,身子也软软地倒下去,被止衡姑姑抱住放在tuǐ上。

    “常乐……”

    岫岩低声叫着常乐的名字。

    从她自杀开始,常乐就已经震惊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此时见她叫自己,便抬头看了一眼尹淑妃,见她并没有阻拦,便走到岫岩面前蹲下来。

    “对不起……”岫岩嘴chún苍白,说话很费力,“我并不想害你,可是我没有办法……”

    毕竟是素日的姐妹,虽然这次被岫岩陷害,让常乐遭到很大打击,但是眼见得岫岩为自己的罪孽付出生命的代价,那点刚刚积累起来的仇恨,早已消散了大半。她难过地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岫岩满脸都是苦涩:“你还记得上次我哥哥出事么?”

    常乐点头,那一阵子岫岩一直为家里担心,但不知怎么的,很快她家里的事就摆平了。

    “那次我哥哥下狱,原就是他们下的套子,后来虽然哥哥出狱,但把柄却在他们手里,只要他们想,随时都可以利用漕船的事件来陷害哥哥……我当年进宫,正是因为家里穷,哥哥娶不起媳fù……我进宫多年,母亲都是仗哥哥照顾奉养……若是哥哥出事……我们一家子便没有指望……我没有法子,只能听他们摆布……”

    常乐听得愤怒:“他们是谁?丁贵妃?还是安王?”

    岫岩微微摇头:“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常乐……”

    她颤巍巍地抬起一只手,常乐赶忙握住了。

    “你不要恨我,我不是存心要害你……那人参乌鸡汤,是用了千年人参、千年老鳖,还有巨蛇……熬制的汤底……他们要我给皇上喝这个东西,就是想让皇上的身子彻底……彻底垮掉……”

    常乐忍不住道:“你这个糊涂的!他们故意害你利用你,你就不能跟皇上说!难道皇上不会为你做主吗!”

    “没用……漕船出事是事实,哥哥逃不掉的……这不是捏造,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哥哥的清白……”

    岫岩的声音越来越弱,常乐心里酸得厉害,眼眶也忍不住红了。小铃铛听得可怜,不自觉地也蹲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岫岩。

    “我承méng皇恩……皇上一直对我们奴婢很好……虽然我不得不听他们的……可要我做出谋害皇上、陷害姐妹的事情,我终究……终究是狠不下心……所以才,才会……”

    常乐已经猜到了事实,道:“所以你才提前发动他们的计划,让他们仓促之间来不及将局面布置到最好,才让皇上和容王有机会戳破他们的yīn谋,让他们难以得逞!”

    岫岩嘴角lù出一丝苍白的微笑:“是,他们要我做的,我都做的……这条命赔给他们就是……我不想死后下十八层地……”一个“狱”字没说出来,她口鼻都冒出了鲜血,常乐拿手去捂都捂不住。

    她难过得不得了,扭头用力擦掉眼角的泪珠。

    小铃铛已经捂着嘴呜咽起来。

    “太医来了!”

    有宫女领着太医进来,尹淑妃立刻命他给岫岩诊治,然而太医检查完岫岩的情况后,也无奈地摇头。

    “簪子已刺破心脏,气血逆流,生机已经断绝了。”

    尹淑妃和赵采柔对视一眼,都是震撼不已。

    岫岩方才的话,已经可以证明她的确就是谋害皇上的主犯,背后也是受到丁贵妃、安王赵容止的逼迫唆使。赵采柔早有准备,已经命人将岫岩所说都记录下来,白纸黑字。

    此时岫岩已进入弥留状态,赵采柔不敢怠慢,叫人将口供拿到岫岩面前,让她画押。

    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似乎有点残忍,但是这本也是岫岩罪有应得,岫岩自己倒没有再反抗,只让止衡姑姑握着她的手,沾了点血迹,按下了手印。

    “岫岩……”常乐痛哭失声,从止衡姑姑怀里接过岫岩抱着。

    “对不起常乐……对不起小铃铛……”岫岩的嘴chún已经完全没有血sè了,却仍是拼尽了力气说了这两句,但她想再多说一点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了,只是一双眼睛还不肯闭上。

    常乐知道她的心思,哭道:“我不恨你,我们都不恨你。皇上也没有真的喝那碗汤,你没有害死任何人!”

    岫岩这才最终放心,脸上浮出一片释然,眼睛也终于闭上了。

    当她的手在常乐tuǐ上划落,常乐和小铃铛的眼泪便如出闸的洪水一般倾泻。旁边的宫女都是善良心软的,尽管岫岩是个罪人,她的死却也不能不让她们动容,不少人都陪着红了眼睛。

    尹淑妃和赵采柔相对感慨,逆党丧心病狂,连累了多少无辜之人。

    正如她们的担忧一致,今夜庸京城,有许多无辜的人正在哭号求饶。然而他们的家主,他们的父亲或丈夫,的的确确是安王赵容止的党羽,赵容止与丁贵妃在皇宫里企图发动政变的时候,这些党羽也在庸京城中活动,企图控制各个关键部门和节点,如今赵容止和丁贵妃计划败lù,容王赵容毅奉皇命清缴逆党,有御林军在手,这些党羽立刻便如日出后的残血,顷刻间消融,灰飞烟灭。

    一夜动dàng。

    庸京城中的老百姓,听了窗外一夜的马蹄声、刀剑声,还有哭嚎声。当白天来临,他们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却见外面平静如往昔,街上干干净净,昨夜那些可怕的声响,仿佛都只是一场噩梦。

    然而,街道上弥漫着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

    朱雀门外,高高悬挂着十几个首级,骇人至极。

    安王赵容止、靳王赵彬,勾结贵妃丁敏音,弑君谋逆,祸乱朝纲,昨夜参与政变的党羽尽被明正典刑,首级高悬在朱雀门外,警示着世人。

    而主谋赵容止、赵彬、丁敏音,包括他们的直系家人,都已经关押在大理寺,只等圣旨一下,便会人头落地。

    没有人为他们求情,作为安王一党的重要人物,户部尚书已经被撸掉官职,关押进大理寺,皇上开恩,谋逆之罪都没有诛他九族,只要他一个人的脑袋,家中妻眷老小发配三千里。

    有户部尚书都例子,朝臣们哪里敢再跟安王一党扯上瓜葛。

    但朝臣们不敢,不代表其他人不敢。

    此时此刻,长春殿中,金太后正在满脸哀伤地劝说皇帝赵晟。

    “你已经杀了很多人了,难道还要再杀下去吗?靳王是你的亲弟弟,容止是你的亲侄子,更是你亲口认下的儿子,他们谋逆作乱,你要杀他们,我不能阻拦。可是容若、容非,你也要杀吗?”

    经过昨天一夜,赵晟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神气,从身体上看不出什么毛病,但是脸上却没有了一丝的光彩。

    “赵容若、赵容非,乃是安王一党重要人物,赵容止结党营sī,多半都是这两个兄弟助纣为虐。他们企图颠覆朕的江山,就要做好事败身死的准备。”

    金太后眼睛红肿,昨夜哭了很久。

    “好!好!你是皇帝,你是天子,他们犯上作乱,他们罪有应得!可是你就不怕将来到了地下,先帝问起你的时候,你没脸相对!你当初登基,就折了你多少的兄弟,如今唯一的弟弟也被你杀死了。你还要杀光他的儿子,你这是要让赵家绝后啊!”

    赵晟自己就没有儿子,如果再杀掉赵彬和他的所有儿子,金太后手里,可就真的等于断子绝孙了。

    小儿子要造大儿子的反,她固然心痛;但大儿子要赶尽杀绝,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们兄弟残杀,我恨不得立刻就跟着先帝去了,省得看这人间惨剧,叫我心痛!”金太后哭得不能自抑。

    赵晟眼里闪过一丝厉sè:“母亲何必如此!朕并没有杀光你所有的孙子,赵容嗣不是还留着吗!”

    赵容嗣是靳王世子,一直以来都对图谋皇位的赵容止不满,早早就跟赵容止兄弟三个决裂,这次赵容止作乱,他并没有牵涉其中。也正因如此,赵晟才网开一面,没有杀掉赵容嗣,只不过靳王倒台,王府所有幸存者都成了庶民,赵容嗣这个靳王世子,自然也就失去了所有的荣耀。

    金太后虽然一直都是清明理智的人,可是两个儿子闹到今天这般地步,她的心都要碎了,任凭赵晟再怎么辩解,她也还是伤心不已。

    她毕竟是赵晟的亲生母亲,做娘的哭得不成人形,赵晟心里也不好受。这一次逆党谋反,动静称不上大,但xìng质非常恶劣,他一夜之间砍掉十几个人头,跟平日的仁和宽容简直就是两个样子,颠覆了所有人心目中仁君的形象。

    帝王一怒,流血漂橹。

    金太后被小儿子和孙子们的死伤了心,méng蔽了理智,对着他这个大儿子发怒,也让他很受伤。做娘的不能体谅儿子的苦,做儿子的却不能说做娘的不是。赵晟只有忍着,默默tiǎn舐自己心里的伤口。

    就在这时,长春殿的大门打开,赵容毅大步走进来,不等人通报便闯入内室,liáo衣直接跪倒在地上。

    “太后!请不要再责怪父皇!父皇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孙儿!”

    赵容毅的直言,让金太后一愣。RS!。

130、储君

    帝王之术,金太后并不是懂得太多。

    她自少女时进宫,一路承宠、封后、生子,先帝去后,她的儿子做了皇帝,她便做了太后。她的一生都很顺利,所以受到的磨难就很少,对于帝王心术,便没有真正深刻的了解。

    赵晟之所以在安王赵容止、贵妃丁敏音等人谋反的这件事上表现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强硬残酷,正是因为他出于皇帝的心态和对国家的考虑。

    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担过重的工作,这次设局将逆党一网成擒,也耗费了他太多的心力,他已经做好了打算,不久之后便要将皇位交给赵容毅。

    新帝即位,改朝换代。

    赵晟在任时对逆党打压得越厉害,赵容毅即位的时候就会越顺利。他对赵容止的父兄赶尽杀绝,就是为了给赵容毅消除后顾之忧,所谓除恶务尽,否则便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非赵容嗣一直与赵容止不和,不曾掺合到谋反的事情,同时又顾念是金太后的亲孙子、赵晟的亲侄子,赵晟也不会放他一马。

    而另一方面,对于依附赵容止的党羽,那些朝臣们,赵晟尽管也都下令砍头的砍头、革职的革职,但是真正丢了脑袋的都是赵容止的心腹,逆党的核心人员,其他但凡不是最核心的朝臣,赵晟都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这也就是为赵容毅即位铺路。

    新帝即位,自然会大赦天下,到时候这些被革职问罪的朝臣们,在赵容毅手里得到宽恕,重新启用,他们便会对赵容毅感恩戴德,自然对赵容毅建立自己的班子有莫大的好处。

    一朝天子一朝臣。

    赵晟对于这个国家实在尽心尽力到了极点,为了赵容毅顺利即位,为了朝政顺利过渡,他不惜让自己背负一个残忍的骂名。

    这些打算,赵晟是不会与金太后说的。皇帝有皇帝的骄傲。

    但是赵容毅却深深地体会到赵晟这个父皇对他的爱护,所以在金太后责难赵晟的时候,赵容毅便冲进来,将这一切都明明白白地解释给金太后听。

    听完这一切的金太后,终于收住了眼泪。

    “是哀家为难你了。你虽是皇帝,却也有许多苦衷。哀家,不该为罪人求情。”金太后毕竟深明大义,知道了赵晟的道理,也就死了为赵容止兄弟几个求情的心。

    这是谋反之事发生之后,金太后对赵晟说的第一句软话。

    赵晟这么大个皇帝,心中一酸,差点滚下泪来。

    “你辛苦了,也该好好歇着了,哀家不打扰你,你一定要保重身子。这偌大的江山,还离不开你这个皇帝。”

    金太后最后走的时候,还安慰了赵晟。

    “孙儿送祖母出去。”

    赵容毅看出金太后还有话对他说,亲自送金太后出了长春殿。

    “好孩子,哀家看得出来,经过这件事,皇帝已经灰心了,他的身子也撑不住继续操劳,想必他很快就会将这千钧重担交到你手里。”金太后握着赵容毅的手,语重心长。

    赵容毅凛然听长者教导。

    “哀家一介内宫fù人,教不了你怎么做皇帝,但哀家只有一个请求。你的父皇做了一辈子仁君,才有咱们现在的锦绣河山。你做了皇帝,也不要忘了这一个仁字。”金太后深深地注视着赵容毅。

    赵容毅颔首:“祖母放心,儿臣会善待四哥容嗣。”

    在兄弟排行中,赵容嗣排第四,赵容毅称一声四哥。

    他知道,金太后这一番话,无非还是为了赵容嗣求情。赵容嗣虽然没有xìng命之忧,但因为父亲赵彬和弟弟赵容止的缘故,被夺了靳王世子之位,贬为庶民,日子过得自然清苦。金太后老了,最不忍见到子孙受苦,所以才对赵容毅这样旁敲侧击。

    赵容毅也明白得很,赵容嗣跟赵容止一向不和,赵容止谋反与他没有一点关系。既然如此,赵容毅也不介意放赵容嗣一马。

    赵晟登基的时候就闹了夺嫡之乱,现在赵容止又谋反,赵姓子弟杀了一批流放了一批,如今还剩下多少。赵容毅既然要继承大统,自然而然会为宗室考虑,宗室凋零可不是好现象。所以对于赵容嗣,他其实早就有的打算,不会让这个堂兄沦落民间吃苦的。

    有了赵容毅的表态,金太后很欣慰,终于放心地回长寿宫去了。

    回到长春殿,顾太平冲赵容毅轻轻摇手。

    赵容毅往chuáng上一看,赵晟闭着眼睛,看来已经睡着了。

    他便冲顾太平微微点头,然后在方才金太后坐过的春凳上坐了,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守着赵晟。

    顾太平不敢出声,只觉这一幕让自己很感动。

    “你不去处理朝政,守着朕这老头子做什么。”

    不过一小会儿,赵晟却轻声说这话,睁开了眼睛。他根本就没怎么睡着,方才应对金太后,太疲累了,才闭着眼睛调养了一会儿。

    赵容毅道:“父皇劳累,儿臣守着父皇。”

    话是很平淡的一句,赵容毅的脸也依旧是面瘫脸,可是赵晟却从平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他发自内心的关怀。

    “朕不过是累了,前朝的政务才是最要紧的,逆党谋反,主谋虽然授首,但善后的事务也很繁杂。”

    赵容毅道:“政务虽繁琐,但有三省六部大臣,都是历经官场沉浮的老人,做事很有分寸,交给他们,儿臣放心。”

    赵晟难得地微笑起来:“你知人善任,是你的长处,这一点是朕最欣慰的。不要像朕,事必躬亲,才把自己累垮。”

    “父皇即位时百废待兴,不得不勤于政事,若不是父皇的事必躬亲,又怎么会教导出这样一批能吏与干吏,儿臣仰仗的都是父皇的恩泽。”

    赵晟笑出声来:“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拍马屁,话倒是好听,只是板着个死人脸,一点也不真诚。”

    赵容毅眼中破天荒地划过一丝赧然,抬手mō了一下自己的脸。他也知道自己是个面瘫,天xìng如此,难以更改。

    赵晟笑了一会儿,道:“罢了。你比朕能干,这江山交给你,朕放心。朕打算过些日子就把皇位禅让给你。”

    赵容毅浑身一震。禅让这事虽然赵晟的确有跟他提过,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

    “父皇……”

    赵晟抬手阻止他:“不必多说了,朕操劳了大半辈子,现在操劳不动了,想偷个懒,辛苦的事交给你,你就让朕享几天清福吧。”

    他语气平缓,却十分坚定,不容反驳。

    赵容毅抿了一下嘴,便坦然接受了他的这份厚意,双膝跪倒,将额头贴在地上:“儿臣必不辜负父皇厚望,今后必善用人材,励精图治,请父皇一定看着儿臣,打造一个太平盛世锦绣江山!”

    赵晟很欣慰,硬撑着坐起来,顾太平忙上前扶着。

    “朕今日赐名于尔——赵曦,望你如东升之旭日,光照我大庸!”

    “儿臣拜谢!”

    赵容毅再次大礼叩首。

    从此以后,他的名字就叫赵曦,真正地成为了大庸的储君。

    赵氏皇族,凡为帝皇,都是单字名,而且从日,与叔伯、兄弟、宗室全然不同,代表的是大庸天子的独一无二。

    今日赵晟的交代,都被记录在册,很快便会由三省部佬联合公告天下,正式宣布赵曦的储君身份。与此同时,皇帝赵晟抱病退居,将朝政全权交由储君赵曦处理,着三省六部大臣辅佐。

    三日之后,逆党伏诛,首犯赵容止、赵彬,腰斩;丁敏音,绞;从犯赵容若、赵容非、张甲,斩首;其余一干逆党重要人员,赐死流放,不计其数。庸京城的血腥味,三日不散。

    在逆党谋反一案中的有功之臣,却没有立刻得到封赏。赵晟故意为之,就是要把这个示恩的机会留给赵容毅。等赵容毅登基,这些人自然会得到应有的晋级和封赏,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清楚。

    赵容毅更名为赵曦,成为储君后发布的第一个命令,便是派遣军队出征昆马,维护大庸公主赵嘉期的名誉与权利。大庸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污蔑尊贵的嘉期公主,而已经是昆马皇后的嘉期公主,也绝不会做出毒杀自己丈夫、昆马皇帝的罪行。大军一出,昆马国内,各自为政,惊慌一片,风云变sè。

    大庸王朝,已经揭开了新政权上台的序幕。

    前朝的风云变幻,对内宫自然也有很大的影响,丁贵妃死了,金太后到底因两个儿子之间的残杀而灰心,无意打理内宫事务,尹淑妃便成了内宫第一人。

    因为被逆党牵连,内宫也有一批妃嫔被打入冷宫。仅剩的除尹淑妃之外,便是梅婕妤、司徒美人,余者才人、宝林、御女等,都是不入流的,不提也罢。

    人人都知道,不久之后,赵晟便会将帝位传给刚更名为赵曦的储君了。大庸的内宫也面临着改朝换代,赵晟未死,这些人还可以借着赵晟的庇佑,赵晟一死,除尹淑妃之外,所有子女无处的妃嫔便将面临惨淡的后半生。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营算,尹淑妃却是最淡定的一个。

    那日从司正房将常乐接出来,尹淑妃便安排她在自己的春华宫里养伤,只跟大庆宫打了一声招呼,也没有多说别的。赵晟让顾太平传了话,顾常乐受了冤枉和委屈,会受到补偿,让她先在春华宫中好好将养身体。

    除此,大庆宫方面便没有别的话了。刚刚成为储君,忙得脚打后脑勺的赵曦,也没有任何消息传递过来。

    在春华宫中养伤的常乐,仿佛已经被这些男人们遗忘了。RS!。

131、矛盾

    深秋的风已经有了彻骨的寒意,路过庭院的小铃铛紧了紧自己的衣领,俏声高叫:“常乐姐姐!”

    正跟两个木匠蹲在地上的常乐,扭过头道:“喊什么,我在这儿呢。”

    小铃铛便轻快地蹦跳着过来。

    常乐直起身子,低头看着两个木匠,组装打磨一个怪模怪样的木头家什。

    小铃铛道:“姐姐你身子才刚好一点,伤都没好利索呢,不好好在屋里躺着,老往外头跑,这东西我瞧你做了两天了,椅子不像椅子,车子不像车子的?”

    “这叫轮椅。”常乐看着木匠已经快要完工了,“自从剿灭了逆党,皇上的身子便大不如从前了,走几步路都得人扶,我这才想了这个东西,等弄好了以后,皇上坐在上面,只叫人在后头推着,出行很是方便。”

    小铃铛围绕着轮椅瞧了一圈,笑道:“姐姐真是有主意。”

    她刚说完,常乐便咳嗽了起来。

    小铃铛忙扶上去道:“我就说你不该到处跑吧,看看,伤也没好,又得了风寒。药已经熬好了,赶紧跟我回去喝药。”

    从司正房出来以后,尹淑妃让太医给常乐做了详细的检查,除了多处的皮外伤,她还有轻微的骨折,还有几处软组织挫伤,外敷内服的药开了一堆,太医嘱咐静养,不可做jī烈的动作。

    只是常乐心里一直闷闷的,在屋子里躺不住,稍微好一些,便开始折腾这个轮椅,正好这几日天气转寒,她身子弱,便得了风寒,时常咳嗽。

    小铃铛强制把常乐推回屋子,盯着她喝了药,幽幽地叹了口气。

    常乐挑眉道:“小姑娘家家的,叹什么气。”

    小铃铛道:“我哪里是给自己叹气呀,我是为姐姐你叹气。我年纪小,不知道姐姐心里有什么烦恼,但想来想去,也只有为了容王殿下罢了。”

    常乐脸sè微微黯淡,没精打采道:“你知道什么。”

    “我当然知道啦!姐姐被岫岩冤枉,又被那个罗子骁欺负,可是容王殿下却一直没有出现,连派个人来慰问一声都没有,难怪姐姐心里难过。”

    常乐不说话。

    那日尹淑妃派御林军搜查整个皇宫,却始终没有发现罗子骁,地毯式的搜索,居然都能被他逃掉,可见此人的心计。

    见识过罗子骁的疯狂,在常乐心中,他便如同一条毒蛇,总觉得时时刻刻都在暗中窥伺,一有机会就会窜出来将她狠狠咬上一口,用剧毒的涎水将她弄死。

    在这种急剧缺乏安全感的时候,赵容毅,却一直没有lù面,对她的情况连问都没有问一声,常乐的伤心怀疑,可想而知。

    难道他登上了那个位子,就变得无情了吗?

    还是说,他自诩身份高贵,已经不把她这个小宫女放在眼里了?

    赵容毅,已经更名为赵曦,成为大庸的储君,他日理万机,他高高在上,隔着一道宫墙,却遥不可及,她跟他的距离,似乎变得空前遥远。

    常乐想起了这几日听到的流言。

    在逆党谋反一案中,御林军左统领傅腾立下大功,成为皇帝和容王跟前的第一红人。据说,皇上有意把傅腾之女傅月环指给容王为正室。

    傅月环痴恋容王多年的事情,庸京城人尽皆知,如今她成了功臣之女,若能得到皇帝的指婚,真正是修成正果,叫无数闺阁少女羡慕。

    在这样的少女们心目中,这自然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是天作之合。

    赵曦成为储君,朝堂面临着新旧交替,许多朝臣都在费尽心机地向赵曦的羽翼靠拢,希冀在新帝即位后,仍让能够保留自己的荣光,能够在朝代更迭的浪潮中屹立不倒。傅腾无疑是这些人的一个典型代表,如果傅家能成为国戚,与傅家交好的所有朝臣都会受益,而以傅家为代表的武将也能得到重用。

    所以很多人都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

    虽然皇帝还没有真的指婚,但是宫中已经将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了。

    春华宫中的宫女,有尹淑妃约束,虽然不会故意说这些,以免刺jī到常乐,但是毕竟常乐还是听到了这样的话。

    她当然是免不了心情忐忑了。

    身处这个时代,她当然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情。如果说从前,她还希望攒钱出宫,嫁个一心人,过平安殷实的小日子;在与赵容毅相知相许之后,她便已经歇了这个念头。

    以赵容毅的身份,是绝不会只有一个女人的。他没有成为皇帝的时候,常乐或许还有一点希望,争取成为他的正妻;如今,皇帝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常乐在大庸毫无根基,不过仗着天子近shì的身份,还有一些体面,又如何能有资格,成为他的正室,做大庸的国母呢。

    常乐爱赵容毅,真心地想与他在一起;可是她又不能真正地接受与其他女人一起分享他;更不敢想象将来有另一个女人与他并肩站立,而她却只能卑微地在底下仰望,每日只能倚门期盼他的临幸。

    一方面,她不得不对这个时代屈服,另一方面,却又不能真正从心底接受赵容毅拥有庞大的后宫。

    矛盾纠结之中,常乐对于见赵容毅,既充满期待,也充满恐惧。

    小铃铛虽然极力想让她高兴起来,但小姑娘才多大,根本就不懂男女情事,自然也说不出能触动常乐的知心话。

    尹淑妃身边的一等宫女碧梧送了一件新衣裳过来。

    “天气冷了,今日发了今年的秋衣,这是娘娘特意叫人为常乐你量身做的,你快穿上试试。”

    常乐蔫蔫地道:“谢谢姐姐,衣裳放下吧,我回头再试。”

    碧梧见她脸上一点光彩也没有,又见小铃铛愁眉不展,就猜到了她的心思,笑道:“你其实都是些皮外伤,如今也好了大半了,虽说还有些风寒,但老待在屋子里闷着,也不利于康复,要我说,御花园的菊花开得好看,有些早梅也开了,你倒不如换了新衣裳,出去逛逛,心情也会好一些。”

    碧梧是个很热情的人,xìng子开朗乐观,说话语速很快,富有感染力,说着话的同时,她便已经拉起常乐,逼着她去换衣裳了。

    小铃铛也在旁边怂恿。

    常乐也不想整日沉浸在乱糟糟的心事当中,便半推半就地换了衣裳,被碧梧和小铃铛扯着出了春华宫,往御花园去了。

    御花园中的菊花确实开得好,其实如今已然深秋,快要入冬了,很多菊花的花期都已经过了,只是宫中有一个特别的品种寒菊,最是耐寒,倒是最近才开花;另外再有几枝疏朗的早梅衬着,秋风飒飒,倒也景sè宜人。

    碧梧和小铃铛挑着一些有趣的话题,不停地逗乐,慢慢的,常乐也lù出了一些笑容。

    正当三人心情愉悦之时,迎面一群人走来,当中簇拥着一个明黄sè衣裳的女子,耀眼生辉。

    “是傅小姐……”

    小铃铛嘴快,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转头去看常乐,果然见她笑容尽散,面lù犹疑。

    这时候,傅月环等人已经走到了面前。

    傅月环进宫,身边婢仆环绕,有的是她自己进宫带的shì女,有的是宫里面的宫女,还有负责引路的内shì。

    常乐、碧梧、小铃铛给她见礼。

    傅月环一把扶住常乐的手,道:“咱们也是旧识,何必客气。我听说你日前受了冤枉,身上带了伤,如今可都好了?”

    常乐被她握着,并不自在,但傅月环也没得罪她,她也不能给人家甩脸sè,只有答道:“多谢傅小姐关心,奴婢已然好了。”

    傅月环没有察觉到她的疏离,只是微笑。

    常乐见她耳朵上带着金环明珠的耳坠,衬得她一张脸雪肤玉肌。今日的傅月环,与往日的傅月环,有很大的不同。

    往日的傅月环,一颗痴心付流水,眉宇之间总锁着一缕清愁;今日的傅月环,便如拨开云雾见青天,满脸都是光彩,眼神里充满了希望,令人心折。

    常乐心中酸楚,道:“傅小姐这是从哪儿来?”

    傅月环道:“听说太后身子不爽,去长寿宫拜见探望。方才顾公公来传话,说是皇上召见,命我去大庆宫见驾。”

    顿了一顿,她脸上lù出一丝羞涩:“听说……容王殿下也在……”

    常乐眼神一闪,轻轻捏住了手指。

    傅月环像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心态,像是害羞的闺mì一样望着她。

    “小姐!咱们该走了,可不敢耽搁了见驾。将军说了,今天——皇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傅月环身边一个下巴尖翘,嘴边有一点浅浅的美人痣的女孩子说道。她的声音清冷,很有穿透力,就像一根针,在常乐心中飞快地扎了一下,不是很疼,但那种尖锐的触感,非常地难受。

    “是了,一见到投缘的朋友,便忍不住多说几句。那么常乐,回见。”

    傅月环冲常乐微微点头,带着身后的一群人,怡然穿过御花园,向大庆宫方向行去。

    常乐怔怔地站在原地,脑中翻江倒海,全都是赵容毅和傅月环的身影,颠来倒去,盘旋缠绕,像鬼hún一样,在她眼前不断飞舞旋转,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直到她眼前发黑……

    “常乐姐姐!”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听到的只有小铃铛失声的尖叫。RS!。

132、天地的尽头

    “哎你说,常乐姑娘在春华宫这么久了,王爷也没来看望,这是几个意思?”

    “我看哪,王爷如今美人在前,怕是早就忘记常乐姑娘了。”

    “切,我可不信,王爷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况且他什么时候给过傅小姐好脸sè?”

    “话不是这么说,今时不同往日,傅家如今可是大功臣。”

    “那怎么的?”

    “你听我跟你说哈……”

    常乐尚未完全清醒,便恍惚听见门外两个大嘴巴在唧唧歪歪地讨论,声音还无比熟悉。她睁开眼睛,见自己所在的正是尹淑妃在春华宫给她安排的住处,小铃铛在chuáng边上坐着,正支着耳朵听窗外的谈话;稍远一点,碧梧也坐在桌子边上,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见常乐醒了,小铃铛竖起一个手指嘘了一下,小声道:“是长弓、金剑两个shì卫大哥。”

    常乐早就听出是长弓和金剑的声音了,两个人故意说话那么大声,隔着窗板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些话分明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她点点头,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小铃铛道:“刚来不久。姐姐在园子里晕倒,把我跟碧梧姐姐都吓够呛,赶紧把你背回来。也不知是不是淑妃娘娘派人去通知的,长弓和金剑两位大哥便过来了。我猜想着,一定是容王殿下知道姐姐晕倒,关心姐姐,所以叫两位大哥来看望。”

    常乐没好气道:“看望?他们故意在外面说这些话,恐怕是来气我的!”

    小铃铛窃笑。碧梧只是微笑摇头

    三人都默不作声,听金剑要跟长弓怎么分说。

    只听金剑的声音道:“任谁都看得出来,等王爷登基,傅腾就要受重用,傅家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王爷对傅腾的信任非同一般,傅小姐又是那样的美人,家世才貌并重,再加上她对王爷又是那样地一片痴情,换了你是王爷,你会不心动?”

    “那常乐姑娘呢?她跟王爷可是两情相悦。”

    还是长弓厚道。

    两情相悦这四个字,让屋子里的常乐,不自觉地有一丝甜mì。长弓是赵容毅身边的人,他了解赵容毅的心思,他说的一定就是事实吧。

    “哎呀我说哥哥,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王爷是要做皇帝的,到时候三宫六院,他要是愿意,可以跟无数人两情相悦。”

    金剑的话,把常乐刚升起来的一丝甜mì一下子给打击掉了。

    “那怎么能一样?常乐姑娘在王爷心里,是不一样的。”

    “是!其实常乐姑娘也很好,模样虽说比不上傅小姐吧,大小也能算个美人儿,跟咱们王爷相识已久,又经历过那么些事儿,她在王爷心目中,那自然跟别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咱们兄弟跟着王爷这么久,什么时候见王爷对一个女人上过心,常乐姑娘可是头一个!”

    “那你怎么说那些话?”

    “我说的是事实。常乐姑娘虽好,可王爷不同于凡夫俗子,将来的女人自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如今只是一个傅小姐,常乐姑娘便承受不住,自个儿在春华宫自怨自艾不说,见个面还能晕倒。你说说,将来王爷再多几个女人,那常乐姑娘岂不要死给他看?”

    金剑说话一向是心直口快的,但这几句话却实在犀利,屋子里的小铃铛且不说,常乐听得便纠结起来。

    她在春华宫这些日子,的确是埋怨赵容毅不来看她不来找她,可是她自己也是同样,一丝儿消息也没往前面递,两个人仿佛突然之间绝交了似的。如今在御花园见了傅月环一面,还闹出晕倒这种事情,也太不争气了。

    不过金剑的嘴巴也太毒了,什么死给他看,她哪有这么不堪。

    “常乐姑娘哪有你说的这么不堪!”长弓立刻就把常乐的心里话给说出来,“咱们认识常乐姑娘的时间也不短了,她外面瞧着jiāojiāo弱弱的,可要我说,常乐姑娘的xìng子坚强的很,不至于为一个女人寻死觅活。”

    “是!我没说常乐姑娘不坚强,只是,她的心思太细太重。固然,她对王爷是情深意重,冲着她跟王爷的情分,她在王爷心目中自然也是特殊的。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接受不了王爷身边有别的女人吧。王爷的身份,注定了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他再喜欢常乐姑娘,再看中她,再宠爱她,也不可能因为她就做出一人后宫的事。皇帝的婚姻,可从来不是由真心来决定的。”

    “这一点,我也是无话可说。常乐姑娘如果想不开这一层,一直为这个钻牛角尖的话,不仅为难了自己,也为难了王爷。”

    “谁说不是呢,这些日子,王爷在前朝忙得没日没夜,才几天啊,人就瘦了一大圈。虽说他没进内宫来看望,可心里面是实实在在地记挂着常乐姑娘,要不怎么会一直拜托淑妃娘娘照顾常乐姑娘。他之所以不在常乐姑娘跟前lù面,就是因为常乐姑娘一直在钻牛角尖。这种事情,王爷是没有办法对常乐姑娘解释的,只有靠她自己去想明白。”

    听到这些话,常乐不由冲碧梧张大眼睛。

    碧梧点点头,这就是认可了金剑的话。原来这些日子尹淑妃对常乐的确是十分照顾,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比着华容、静宜两位公主来的,常乐还一直受宠若惊,以为是尹淑妃心善,没想到居然是赵容毅拜托尹淑妃这样照顾她。

    知道了这些,她对赵容毅的埋怨自然便轻了一层。

    “要说我!常乐姑娘这就属于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王爷有再多女人又如何,以她跟王爷之间的情分,难道还怕自己不受宠么。看看人家傅小姐,为了嫁给王爷,不顾全城的笑话,硬是痴痴地爱慕王爷那么多年,人家坚持这么久,如今正是功德圆满。可是常乐姑娘呢?她喜欢王爷,遇到困难,却只会一个人躲起来纠结抱怨,依王爷的xìng子,哪怕是她跳出来吵一架,也比这样闷着打冷战要干脆。”

    “行了吧你,你真当你是王爷肚子里的虫,王爷想什么,你都能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了!反正王爷这会儿肯定不在想常乐姑娘。”

    “你又知道了?”

    “那是啊,今儿傅统领和傅小姐都进宫了,你以为是因为什么,只怕这个时候,皇上已经在指婚咯!”

    什么?!

    屋子里的常乐顿时一惊。

    “你说真的?!”

    屋外的长弓也显得很惊讶似的。

    金剑的声音高亢嘹亮:“那是啊,以傅小姐的身份,不说做正妃吧,反正当个侧妃那也是绰绰有余。常乐姑娘要是再不争取啊,只怕连暖chuáng丫头都当不上咯!”

    “好你个金剑!看我不撕烂你的臭嘴!”

    常乐勃然大怒,跳下chuáng就往屋子外面跑,哗啦一下拉开房门,冲到走廊上,正待揪出金剑劈头盖脸骂一顿,却一下子愣在当地,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长弓和金剑蹲在墙根下面,捂嘴偷笑,兄弟两个一样地不良。

    在常乐面前,已经更名为赵曦的赵容毅,背着手,长身玉立,一身黑底白纹的长袍,将他tǐng拔的身姿衬得愈发潇洒威严。常年冰山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说不出含义的笑意,像是宠溺,像是责备,又像是哭笑不得的无奈。

    常乐咬了咬嘴chún,轻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有人偷笑了一声。

    她立刻回过头瞪去,小铃铛和碧梧正趴在门边上看热闹,嬉皮笑脸地往后躲。

    等常乐再回过头,长弓和金剑也已经很有眼sè地退走,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赵容毅一步一步地向常乐走来,常乐低着头,像是做了错事等着被家长责罚的小孩儿一样,眼睛只盯着他的鞋子,看着他每一步的距离都一致得像丈量过那样精准。

    “怎么,不敢看我?”

    赵容毅的声音还是那么地可恶。

    “我有什么不敢!”

    常乐受不得jī,猛地抬头,竟是嘭一声撞到了他的下巴。

    “唔……”赵容毅皱起了好看的浓眉。

    常乐也揉着额头,又是懊恼又是羞愧,嚷道:“谁让你靠这么近……”

    “唉……”赵容毅叹了口气,“你这毛躁的xìng子,什么时候能改。”

    常乐一下子想起方才金剑说的话,没好气道:“我就是这个毛躁的脾气了,改也改不好。你不是有温柔贤淑的美人等着你么,你去找她好了。”

    啪!

    额头吃痛,常乐震惊地捂着脑门瞪他。

    赵容毅方才用手指弹了她的脑门。

    “叫人头痛的女人,跟我走!”

    他一把抓住常乐的手,扭身就朝外面走。

    常乐猝不及防,被他扯得跌跌撞撞,叫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赵容毅不理她,直接将她拖出了春华宫,一路上的宫女太监见到他们,忙不迭地跪拜,像一茬一茬被收割的庄稼一样倒伏下去。

    出了春华宫,长弓和金剑已经牵着马儿在等候,赵容毅一把将顾常乐甩到马上,自己再跳上去,四人三骑,风一样呼啸着卷出了皇宫。

    马儿奔驰如电。

    风声在两边呼啸。

    常乐只觉整个世界一面后退一面消散,到最后只剩下她和赵容毅,像要奔驰到天地的尽头。RS!。

134、我只给你三个选择

    怀里的小女人哭得稀里哗啦,说心里没有成就感是假的,赵容毅抬手微摆,四名少女便轻手轻脚地又退了出去。

    朝廷大事再繁忙,也总有脉络可循,可是女人的心思,一旦纠结起来,实在是让人头疼。

    常乐的心病,他并不是不知道。

    她受了冤枉,受了委屈,他本应该第一时间去看望她安慰她,只是逆党一事尚有尾巴未曾清理干净,赵晟又把朝政都甩给了他,他再怎么天赋异禀聪慧过人的,也总要有一段适应期,难免是忙乱了一些,忽略了她。

    而等他腾出手来的时候,却有得知她因为傅月环一事耿耿于怀,闷闷不乐,刚刚养好的身子也又染了风寒,他便知道,这个小女人已经是深陷到感情中去,钻起了牛角尖了。

    他对她的确有不同常人的感情,甚至已经到了爱的程度。

    可是他很快便会是君临天下的皇帝,注定不会只有她一个女人。连傅月环,这个他曾经不愿意去接近不愿意去接受的女人,出于政治的需要,他也不得不纳入后宫了;这只是第一个,将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是皇帝,爱情只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他的妻子,他的女人,更多的是一种政治符号,是他用来巩固皇位,拉拢人心的筹码。

    常乐已经是唯一的例外。

    他不愿通过自己的嘴巴去告诉她这些道路,不愿意让她觉得在感情上受到了压迫和不公,他更多是希望她能够想明白,能够体谅他的身不由己,接受这份感情所面临的事实。

    然而,这个小女人居然因为见了傅月环一面就昏倒,这就让他不能再袖手旁观地等待下去了。

    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让这个小女人明白,他心里有她,他要求她站在他的身边,但同时,她也必须接受,他身边还有其他的女人。

    所以他在清平山行宫做了这些安排,目的就是告诉她,他心里是有她的,她不用担心,他会因为有了别的女人而抛弃了她。

    不过这个小女人的泪腺未免太发达,这一感动起来,泪水都快把他给淹没了。

    “行了行了,你再哭下去,我还得再去沐浴一次。”

    赵容毅强制地将她的脸捧起来,常乐的两只眼睛,已经肿的核桃似的了。

    “知道你感动,也不必当泪水不值钱。”

    常乐抹着眼泪,道:“我没想到你会做这些嘛,你一直都是冷冰冰的,谁知道还有这份心思。”

    赵容毅轻轻笑了笑。

    “哭够了,可以跟我回宫了。”

    常乐抹着眼泪的手停顿住,两只眼睛怯怯地望着他,yù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

    赵容毅随手扯过一条帕子,将她脸上残余的泪痕给抹掉。

    “你,跟傅月环……”

    常乐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皇上已经把傅月环指给我……”

    常乐一双眼睛,立刻便惊恐地瞪大了。

    “……做侧妃。”

    侧妃——不是正妃。可是即便如此,常乐的眼神也不如此前明亮,而是méng上了一层黯淡。

    赵容毅道:“怎么,她做了我的侧妃,你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想做逃兵?”

    常乐立刻道:“谁说我要做逃兵!只是,只是……”

    赵容毅默默地看着她。

    “只是……我到底还是不喜欢你有别的女人。”常乐泄气地说出了这句真心话。

    “你该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赵容毅的话很直接,也很残酷。

    可是常乐说不出一句埋怨的话,这是事实,不可改变,从她认识他的那一天起,她就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不会只有一个女人。如今他是国之储君,不久之后便要登基做皇帝,这种机会更是渺茫。

    她咬着嘴chún,不管怎样,还是不甘心啊。

    赵容毅却不想再给她纠结的机会了。他一向是干脆果断的人,从来没有在一件事情上瞻前顾后拖泥带水过,感情也是如此。

    他正sè道:“顾常乐你听着。”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么严肃这么正式的口气说话,常乐不由抬起头,心也提了起来。

    “我很确定自己的心意。你,我是非要不可。你如果敢逃离,我不会去追你,因为还有这个国家等着我去领导,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天下。但是,你不要指望这天下除了我之外,还能找到别的男人。因为我不准!只要你敢走,我就公告天下,敢收留你的男人,都会遭到最残酷的惩罚!”

    “你……”一股怒气升上来,常乐刚想开口,却被赵容毅捂住了嘴巴。

    “你现在没有说话的权利。”

    “听着!我只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待在我身边,你如果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共享名分,你可以只做我身边的宫女,你想继续纠结那就继续纠结;第二,你将成为我的妃子,和傅月环及其他女人一样,享受我的宠爱,站在我的身边,做我名正言顺的女人,可是你必须接受事实,必须跟其他女人共享我这一个丈夫。”

    赵容毅的强硬,让常乐下意识地生出要反驳的心态。

    “你也太霸道了吧!”

    赵容毅再次捂住她的嘴。

    “当然,如果你够争气,如果你能像我期待的那样上进。那么,你还有第三个选择……”赵容毅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眼神却愈发明亮,“你不仅会成为我的妃子,你还有机会成为我的皇后……”

    常乐的眼睛瞬间放大,像是受了极度的惊吓。

    “……你会成为我真正意义上唯一的妻子,你将是唯一一个可以跟我并肩站立在天下最高处的女人。这样的你,也将拥有无上的权利,你可以将我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清除掉,只要你能力足够,你将会完成你最初的梦想——将我禁锢在你的手里,我的生命中只有你一个女人!”

    常乐吓到了。

    她是真的吓到了。

    不,不,不是吓到,是震惊!是难以置信!

    她不敢相信,赵容毅居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这样大胆,这样无所顾忌,这样纵容,这样……这样……

    她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形容。

    就好像他用双手生生地为她撕裂出一片新的天空,让她抬头看见太阳,看见光明,看见未来。

    “现在,你可以做选择了。”

    赵容毅放开捂着她嘴巴的手,身体往后仰了仰,靠在美人榻的靠背上。

    常乐还坐在他的怀里,思绪却已经飞到了很远高的地方。

    她的脸sèyīn晴不定,不停地转变着,人生的每一个经历都在脑海中翻滚,光怪陆离如同一个最离奇的梦境。

    赵容毅给出的选择,将她逼到了绝路,让她无法再用纠结作为借口来逃避拖延。做他身边没有名分的宫女,与别的女人分享他,不,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做他唯一的女人。

    做他真正的妻子。

    这个yòuhuò,就像潘多蓝盒子里跳出来的恶魔,不停地yin*着她,她都能感觉到自己xiōng腔里那个被称为野心的东西,在不停地膨胀,不停地挣扎想要挣脱理智和畏惧的束缚。

    赵容毅的嘴角渐渐上扬,他将十指搭在一起,lù出了好整以暇的表情。

    仿佛被他的这个表情给刺jī了一下,那个野心忽然间飞快壮大起来,嘭一声从灵hún深处跳出来,开始张牙舞爪地释放它那令人疯狂的魅力。

    常乐猛地举起一只手,攥成一个紧有力的拳头。

    “我选第三个!”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赵容毅眉毛微挑:“你确定?”

    “我确定!”

    “我要提醒你,这条路,你会走得很艰难,会有无数人与你作对,你甚至会受到全天下的攻讦,因为你要做的,是禁锢我这个天下万民之主,把我变成你感情的俘虏!”

    常乐将双手搭在他肩上,脸上是史无前例的郑重。

    “赵容毅,我确定,我要你做我的俘虏!”

    赵容毅像是被她吓到一样面无表情,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她,眼珠子一动都不动。

    而常乐,则像要上战场的敢死队一样表情坚毅,虽千万人吾往矣。

    “哈哈……”

    赵容毅仰天大笑,一把将她抱入怀中,力气之大,几乎见跟她的腰勒断。

    “这才是我赵容毅看中的女人!”

    刚刚被他jī起无上勇气的常乐,此时却像个女暴君一样,双手用力地在他脸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别发疯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道:“路是我选的,但选择是你给出的,这条路,我要走下去,你也必须支持我走下去。”

    一夕之间,她的心xìng便发生了巨大的改变,连赵容毅都不得不为之叹服。

    “好,我会给你我能给的支持。从今天开始,我为我的国家战斗,你为你的爱情战斗!”

    他将双手叉在她腋下,将她提起,两人面对面站在地上,如同两个要互相盟誓的勇士。

    “现在,我将要给你战斗的起点。”

    赵容毅将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如同王者为勇士授勋。

    “我要赐予你第一个身份——顾常乐,我的侧妃!”RS!。

135、喜从何来

    赵容毅带着常乐在清平山行宫住了一夜。

    这一夜,虽然有许多的缱绻情话,但是指望赵容毅小心温存,那自然是奢望。然而他虽然面上还是冷得像个冰块,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总是强势得令人气馁,但是每一个霸道的字眼背后,都能让常乐这个小女人心动不已。

    自然,这一夜,也并没有发生什么儿童不宜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依旧纯洁得如同春雪一般。

    第二日一早,赵容毅命人送来了一套华丽的襦裙。

    常乐纳罕道:“我的身份,穿这样的衣裳,不合规矩吧。”

    两名宫装少女从后面拎着这件长裙,浅红和粉白的过渡sè,银丝绣的折枝梅花,让这件长裙显得既高贵又清雅。银灰sè的披帛上缀着草绿的流苏,亮眼的sè彩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衬着这略显素淡的长裙有种别样的韵致。

    常乐是个宫女,在宫里行走,这样的衣裳自然是太招摇了。

    赵容毅刚吃完早膳,正在喝茶,淡然道:“让你穿便穿,不必担心那些没用的。”

    常乐没好气地瞥他一眼。

    一名穿着蓝sè上襦白sè下裙的俏丽女子便走上来,浅笑道:“常乐姑娘不必担心,今日有你的重要场合,这件衣裳是容王殿下亲自挑选的,最是符合姑娘的气质。姑娘请赶快换上,让殿下瞧瞧吧。”

    “你是……”

    常乐见她长相秀丽,若是好好打扮,比之宫里的妃嫔也不遑多让,不由有些猜疑。赵容毅身边只有一个平平近身服shì,难不成他做了储君之后,又添了暖chuáng的可心人儿?

    女子极会察言观sè,见常乐的神sè便知道她在顾虑什么,略略蹲身行礼道:“奴婢喜鹊,见过常乐姑娘。”

    “喜鹊以后就跟着你了。”

    常乐尚未看出这喜鹊的身份,赵容毅又在旁边来了一句。

    “跟着我?”

    常乐愈发奇怪了。

    这喜鹊长得这样漂亮,一看就知道身份不同寻常,而赵容毅又说让她跟着自己,这是什么意思。

    “你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她抓住了赵容毅的胳膊道:“别神神秘秘的,快点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赵容毅任凭她,懒洋洋地也不说话。

    喜鹊便笑道:“姑娘别问了,殿下是要给你一个惊喜呢。”

    她冲两名宫装少女使了个眼sè,三人便涌上来,簇拥着常乐将她往内室推,嘴里道:“姑娘还是赶快换衣服,别耽误了时辰。”

    常乐被她们三人推进去,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喜鹊和两名少女都笑眯眯地站在旁边,束手shì立。常乐捏着披帛一角,脚步轻快地走出来,脸颊红红的,带着几分雀跃几分期盼。

    赵容毅扭过头去一看,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常乐惯常梳的大辫子被打散,乌发在头顶绾了一个精巧不失端庄的新月髻,用一柄镶了红绿两sè宝石的金发梳拢住顶端,发髻上少少地簪了两根钗子,只lù出小巧的两枚珍珠,各用三片银叶子托着,发髻的末尾插着一根步摇,细细的银丝坠着一颗水滴状的羊脂玉。耳朵上坠着同材质的两颗圆润的玉珠,明晃晃衬得肌肤愈发莹润。

    他亲自挑选的那件浅红折枝梅花的襦裙已经穿上了身,银灰sè坠绿流苏的披帛松松地挽在胳膊上,裙子底下lù出一点子翘头履的边缘。

    此时的常乐,完全不见平日里宫女打扮的那种素净低调,精致的衣裳和恰到好处的淡妆,将她衬托得犹如刚刚盛开的一朵桃花,清丽逼人,莹润的肌肤透出年轻女孩子才有的饱满光泽。

    喜鹊在旁边轻声道:“姑娘真好看,比庸京城里那些高门千金还要有气质。”

    常乐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嗔了她一眼,眼睛却期盼地看着赵容毅,嘴角的笑容早已把她的喜悦都泄lù了出来。

    赵容毅在旁边已将她从头打量到脚,这才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她跟前,微微俯身,在她发边轻轻嗅了一下。

    “云想衣裳花想容,常乐原来也是美人。”

    常乐眼中顿时爆出一片惊喜的光芒,小声道:“真的好看?”

    赵容毅挑起她肩膀上垂着的一绺发丝,眼底一片幽黯。

    “好看。”

    轻轻的两个字,却让常乐的心再次喜悦得像要飞起来。这是赵容毅第一次夸她漂亮吧。

    “走吧,跟本殿下回宫,我的准侧妃。”

    赵容毅微微侧身,将手肘微微提起。常乐开心地将自己的手伸进他的臂弯之中。昨天,她便用这个姿势依偎他到半夜。

    两人肩并肩地走出院子,长弓金剑早已备好了宽大舒适的马车,昨日常乐是被赵容毅骑马带出来的,今天她打扮得如此淑女,当然是不能再骑马那么粗鲁了,要坐车才够端庄嘛。

    不过她上车的时候,长弓和金剑眼底不加掩饰的惊艳,又成了最佳的赞美,让她掩不住嘴角飞扬的笑容。

    一路下了清平山,回到庸京,进了皇宫。

    长春殿中,脱离了繁忙沉重的政务,连日的休养让赵晟的气sè红润了很多,他正跟秦国公说着年轻时候的一些事情,不时哈哈大笑,气氛其乐融融。

    赵容毅和常乐到了大庆宫外头,童小言一身崭新的内shì官服制,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容王殿下,见过常乐姑娘!”

    常乐见他衣服的颜sè和绣样,咦了一声道:“小言你升官了?”

    童小言笑眯眯道:“奴才有福,入了容王殿下的眼,调到东宫做掌事太监。”

    赵容毅更名为赵曦,住进了东宫,同时也已经被宣布为储君,但却还没有冠上太子的封号,因为大庸的太子是必须在宗牒上记录,并且要经过一系列繁复的仪式,最后召开一个大典,才能真正成为太子的。

    这些礼仪上的事情,礼部正在赶工办理,因为清除逆党的时候,礼部也受了牵连,人员交替难免降低办事效率,所以一时间大典还未召开,大家虽然明知道赵容毅就是将来的皇帝了,也还不能称他为太子。

    童小言变成了东宫的掌事太监,那将来自然就是赵容毅的心腹内shì了。常乐与他十分熟悉,又有深厚的交情,自然替他高兴,真诚地恭喜他。

    童小言道:“姐姐还是赶快随容王殿下进去吧,奴才先讨个巧,提前给姐姐道喜。”

    常乐莫名道:“喜从何来?怎么你们一个两个,今天都是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大事,就都瞒着我一个人。”

    童小言抿着嘴不说话,只看赵容毅的眼sè。

    跟在后面的喜鹊也微笑不语。

    赵容毅面无表情,道:“快进去吧。”

    他自然是一马当先进入大庆宫,常乐见童小言和喜鹊都不说,也只好先跟了进去。

    进了长春殿,赵晟便指着他们,对秦国公笑道:“你看看!朕都还没发话,他们就先自己跑清平山行宫去了,像什么话!”

    秦国公大笑道:“年轻人嘛!谁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皇上当年跟皇后还不是……哈哈哈哈……”

    赵晟这个年纪这个阅历,被人提起年轻时做的荒唐事,也没什么好害臊的,反而是眼里有种回忆年少轻狂时的留恋和骄傲。

    不过满朝文武之中,也就只有秦国公有这个资格取笑他,谁让人家是他老丈人呢。

    赵晟任凭老头子笑了半天,只摇头不去理会,对常乐招了一下手。

    常乐便上前,给赵晟和秦国公见礼。

    秦国公上下看了她一眼,红光满面地点头道:“不错,有大家闺秀的气度。”

    常乐虽然平民出身,但是一穿越过来,便先见了太后这样的大人物,然后又调到大庆宫,跟着皇帝近身伺候,赵晟对她又好,从不疾言厉sè,是以她根本没把自己当个奴才看,一来见的大人物多了,自然便有了从容的气度;二来,骨子里还是现代人那种人人平等的观念,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自然也带出几分的淡定来。

    赵晟好笑地瞥了一眼秦国公道:“还没认亲戚就先夸起来。”

    秦国公瞪着眼睛,一副我脸皮厚我不怕的样子。

    赵晟不理他,只对常乐道:“常乐,昨日曦儿向朕要了你。”

    常乐心头微微一惊,这消息虽然突然,但也不是毫无心理准备,只是忍不住脸上还是微微红了起来,偷偷瞥了一眼赵容毅。

    那家伙一副正襟危坐贵气逼人的sāo包样。

    赵晟道:“你是朕身边的人,曦儿虽是皇子,但朕也得问问你的意思,怎么样,你可愿意跟了容王?”

    毕竟是终身大事,从古到今的女孩子,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总要矜持一番的,否则岂不是好像迫不及待要嫁出去的样子。

    常乐也不例外,嗫嚅道:“奴婢单凭皇上安排。”

    “哦?”赵晟故意笑了笑,道,“这样的话,朕还想多留你两年呢……”

    常乐没想到他话锋一转,顿时有点傻眼。

    赵晟明明看见了她的神sè,却仍然道:“朕身边培养个知冷知热的人不容易,这样吧,曦儿你要是想要女人,除了常乐,只要是宫里的,你随便挑……”

    赵容毅挑眉,也不犹豫,道:“儿臣身边是空dàng了点,东宫还没有一个女主人呢,儿臣看着,那角落里叫小铃铛的倒是长得不错……”

    小铃铛惊恐地张大了眼。

    “赵容毅!”

    常乐失声之下直接叫出了他的名字。

    屋子里还站着顾太平等下人呢,都被她的大胆弄得神情一悚。

    赵晟抿着嘴,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赵容毅也是斜睨着她,一副你说呀你说呀你快说呀的挑衅样。RS!。

136、顾氏千金

    常乐自然知道赵晟和赵容毅都是故意用这种话挤兑她,可是事关重大,她还是沉不住气,作为宫女,竟当众直呼当朝储君的名字,实在是大胆至极了。常乐憋红了脸,又想生气又想害怕又想羞恼。

    赵晟和赵容毅都故意看着她,等她有什么惊人之语。但常乐不过是一时意气,大叫一声之后,便不敢再放肆,直憋得脸sè越来越尴尬。

    秦国公在旁边忽然大声道:“你这女娃!终身大事还有什么好让的,这个时候就不能害羞退让,该出手时就出手!”

    常乐被他一鼓励,只觉一股热血冲上脑门,脱口道:“皇上!奴婢愿意嫁给容王殿下!”

    赵晟挑眉道:“哦?你要知道,曦儿身边可不止你一个女人哦。”

    看来连赵晟都知道常乐的志向,知道她一直在为赵容毅女人多少的事情纠结,当面还得做警告。

    常乐想起了清平山行宫中赵容毅说过的话,加上旁边秦国公虎视眈眈一副给她打气的样子,xiōng腔之内无限勇气,朗声道:“奴婢知道。容王殿下将来是天子,三宫六院自不会少,奴婢只能做他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可是奴婢心里将容王殿下当做唯一,奴婢知道容王殿下心里也有奴婢。于奴婢来说,别的人都只是无关的浮云。容王殿下在的时候,奴婢只看着他一个人;容王殿下不在的时候,奴婢也只为自己活着。奴婢的喜怒哀乐,只与容王殿下有关,跟旁人又有什么干系!再者说……

    “……再者说,皇上怎么就能确定,奴婢将来未必不能够让容王殿下也只看着奴婢一个人!”

    “嗬!”

    赵晟倒抽一口气,瞪大了眼睛,惊讶道:“好大的口气!”

    秦国公却啪啪啪鼓起掌来:“说得好!有气魄,这才像是我们顾家的女儿!”

    常乐瞪大了眼睛,莫名不知所以。

    再看赵容毅,用手扶着额头,一副无奈的表情,但眼角却似乎又流lù出一丝赞赏。

    而赵晟,则是哭笑不得地摇起头来。

    如果换了别的皇帝,听了常乐这话必然会勃然大怒,赵容毅是要做皇帝的人,皇帝的内宫不同于普通人的后院,除了男女感情之外,更多的是政治意义,还有就是关系到皇家子嗣的繁荣。常乐这话,分明是要霸占皇帝的感情,换了别的人,自然是觉得此女嫉妒心太重、sī心太重,不利于内宫和谐,恐为祸水。

    但赵晟先后经历了两次内宫的背叛,一次是林昭仪的假孕,第二次便是丁贵妃的谋逆,这两个女人都是他十分宠爱的人,他自诩对内宫恩泽庇护,却连续遭到伤害,导致他对内宫也失去了信心,心态更是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内宫的女人,多与少其实不是关键,做皇帝的,也并不是非要靠内宫恩宠来笼络大臣不可。真正重要的,在于皇帝本人是否能够完全驾驭内宫,内宫的女人是否又对皇帝是真心、忠诚。

    至于女人的嫉妒心,只要皇帝能够控制并加以利用,未尝不能最便利的权衡之术。

    事已至此,赵晟终于还是对秦国公道:“到底还是你老人家眼光毒辣,看来这丫头,天生就是你顾家的人。”

    秦国公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

    常乐听出其中的一点意思,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张大了眼睛,又是惊喜又是犹豫。

    赵晟便道:“还愣着做什么!秦国公要收你做孙女,还不快点大礼拜见!”

    常乐张大嘴:“什么?”

    秦国公笑道:“怎么?你还看不上我秦国公府?”

    “不不不!奴婢是……奴婢实在是没想到……”这一瞬间,她脑中无数念头闪电一般划过,赵容毅的故作神秘,赵晟的鼓励,还有秦国公不加掩饰的称赞,还有进宫前童小言的道贺,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原来他们早就知道,秦国公要收她做干孙女。

    常乐不是天真的人,她当然想得到,这里面只怕就有赵晟和赵容毅的促成。他们知道她的心意,知道她身份的尴尬,所以要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是赵容毅出力,还是赵晟的恩典,竟能说动秦国公,收她做孙女。

    秦国公朗声道:“此事过于突然,你没有心理准备也是正常的。你不必担心这里面是谁为你出力,我堂堂秦国公,要收一个孙女,若非出自真心,便没人能够强迫。”

    秦国公素来xìng情阔朗,有话直说,最不屑的便是鬼鬼祟祟的yīn谋诡计,所以对于常乐,虽然只是一个年少的晚辈,但他还是更喜欢把话都说的清楚明白。

    “人人都知道,老夫顾思朝最喜欢养女孩子,偏生我顾家的种,儿子是一个接一个的生,女儿却十分地难得,老夫的手里便只得了皇后一个女儿,三个儿子,生了七个孙子,孙女却也只有那一个,如今又已经嫁为人fù了。你这女娃,虽然出身平民,但是气xìng倒是不错,在如此深宫之中,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当初第一次见面,老夫便看出你善机变,xìng情也与老夫极为投缘。老夫知道你与容王的事情之后,也晓得以你的身份,顶多做个shì妾,便是有皇上的体面在,将来做个婕妤也就顶天了,倒可惜了你这样貌xìng情,还有你与容王之间的情意。老夫便当是成就一段良缘,叫那小儿子收你做个义女,一来也算老夫膝下有孙女孝敬,二来也成就你这丫头的一番期望。”

    老头子说话大气真诚。

    常乐终于相信,这天降喜讯是真实的,一时间惊喜得忘了形,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赵晟自从收了赵容毅做儿子,xìng格便有向这个腹黑儿子靠拢的趋势,跟赵容毅一样,越来越喜欢捉弄顾常乐,以看她出丑发愣为喜,此时父子两个都是乐得看她欢喜的傻样。

    倒是顾太平厚道,小声提醒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拜见祖父吧!”

    常乐清醒过来,感jī地看了他一眼,便大礼跪拜,对秦国公磕头道:“奴婢谢过秦国公大恩!”

    秦国公哼了一声,道:“还自称奴婢。”

    常乐大喜,大声道:“孙女给祖父请安!”同时又给他大大地磕了一个头。

    秦国公这才笑了起来,老头子得意的时候,脸上的每一根胡须都像在发光。

    赵晟用手点着他道:“你这老头别太得意了!常乐你可多长个心,当这老头收你做顾家的女孩子,真的只是一番好心么。这种老来成jiān的,哪有单纯的慈悲心肠!”

    常乐笑眯眯道:“谢皇上提醒,不过秦国公是奴婢的爷爷,我们都是顾家的人,爷爷为顾家着想,也就是为常乐着想,常乐当然是要跟爷爷一条心的!”

    赵晟傻了眼。

    秦国公再次哈哈大笑,拍着手道:“说得好!说得好!你果然天生就是我顾家的女孩子!”

    赵晟撇着嘴,用手点点老头子,又点点赵容毅,道:“这祖孙俩,以后有的你头疼。”

    赵容毅不以为然,耸肩笑笑,云淡风轻。

    秦国公把常乐拉起来,一老一少正聊得热络,赵容毅又是那副死样子,赵晟叹口气,一点儿脾气都发不出,只好冲顾太平招手。

    “礼部挑好日子没有,太子册封大典在何时?”

    “就在三天后,礼部说是个好日子。”

    赵晟点点头,道:“再宣一道旨意,皇帝诏曰,赐婚御林军左统领之女傅月环、秦国公府千金顾常乐,于太子赵曦,为左右侧妃,让礼部择日,于太子册封大典之后一起完婚。”

    常乐在旁边听得清楚,虽然一直嘴上没说,但是她也知道,昨日傅腾和傅月环进宫,除了赐婚,还能有什么事情,所以虽然到现在才从赵晟嘴里得到证实,但她也早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突兀。

    更何况,经过赵容毅的jī励,她如今已立下决心,不管傅月环如何,她心中已有野望,从今以后,便要以此野望为出发点,坚定地站在赵容毅身边,直到最后的一刻。

    既然如此,接受傅月环为赵容毅的女人,只不过是第一步。

    另外,秦国公收她做孙女,她便是顾家的小姐,名义上就成了先皇后的侄女儿,赵容毅又是过继到赵晟和先皇后名下的儿子,两个人名义上就是表兄妹。不过这个时代,表兄妹成亲也很常见,更何况他们两人全无血缘关系,所以并不影响成婚。

    顾天平记下了赵晟的话,问道:“两位侧妃,可要赐封号?”

    赵晟略一思索,道:“傅月环温婉沉静,便赐静字。至于常乐嘛……”

    常乐眨着大眼睛,期盼地望着他。秦国公也睁着一双牛眼,一副封号不好就找你皇帝老儿算账的表情。

    “赐个瑜字吧。”

    瑜,美玉也,用来形容女子,自然已经是极好的赞美了。

    常乐笑眯眯拜谢:“谢皇上赐字。”

    赵晟摆手。

    秦国公道:“那么常乐今日便随老夫回国公府吧。”

    常乐自然无不可,欢喜地应了。

    朝夕之间,她从一介宫女,变成了秦国公的孙女。在这个时代,收义女可跟现代随口说的干女儿不同,是要举行正式的认亲仪式,并公告所有亲朋好友的,虽然女子不入族谱,但义女却跟亲女儿一样享有正式的父女血脉关系,并且受法律保护,跟亲女儿享有同等的继承权。

    圣旨公布之后,庸京城内再掀话题热潮,一个是秦国公认孙女的话题,一个是顾、傅两位千金同时赐婚给准太子赵曦的话题。从话题热度来说,前一个更甚于后一个,从王公大臣到平民百姓,顾常乐的名字第一次享受到了大范围的传播和议论。

    从此之后,顾常乐不再只是一个平民,也不再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宫女,她是秦国公府的孙小姐,是顾氏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了。

    从平民到贵族,她只用了两年的时间。

    这一刻起,属于顾常乐的人生,揭开了新的篇章。RS!。

137、群莺会

    庸京城地处中原,到了冬天,比起南方的yīn冷,庸京的冬天算的上干燥。

    风从长街尽头吹来,行人纷纷裹紧衣裳,有经验的老人抬头看看天sè,说上一句,今年的第一场雪只怕要来的比往年早一些。

    坐落在升平坊的秦国公府,门口倒是比往日更加热闹,出嫁不久的大小姐顾芳韵回府,夫家宁国公府李家派了不少的车马来送。

    顾芳韵出嫁的时候,常乐代表皇帝曾去宣旨,还在婚宴上误食毒药,幸而龚神医妙手回春,才躲过一劫。

    如今秦国公让小儿子,也就是顾芳韵的三叔顾阳韶,认了常乐做义女,也就是说,顾常乐成了顾芳韵的堂妹。皇帝宣旨赐婚之后,秦国公又带着顾常乐回到国公府,让她在府内备嫁。顾芳韵自然是要回府来看望的。

    顾常乐进府已经是第四天,昨天刚刚举行过太子册封大典,赵容毅已经正式成为这个国家的储君,并搬入了东宫。

    而赐婚的圣旨已经分别下到了秦国公府和傅府,顾常乐和傅月环将于今年腊月初二,一同出嫁入宫,顾常乐赐封为瑜侧妃,傅月环则是静侧妃,两人分位相当。

    秦国公一家之前一直在南方,因为顾芳韵出嫁,秦国公才会亲自进京,如今在京里的,除秦国公本人外,还有大房的女眷。大老爷顾阳枫,官至衮州刺史,顾芳韵婚事办完后便回到了地方上,大夫人杨氏留在京中照顾秦国公。另外就是七公子顾豪,因为在御林军任职,所以一直在京,国公府的老宅也是他一直在料理,他的父亲正好也是三老爷顾阳韶,也就是顾常乐的义父,顾豪与顾常乐正是最亲近的兄妹关系。

    顾常乐进府之后,便拜见了大夫人杨氏,和七哥顾豪。

    秦国公已经派人回南方传话,让所有顾家人都入京来。不久之后,顾常乐便会正式拜见所有长辈,还有另外六个哥哥。

    今日顾芳韵回府,跟常乐互相见过,顾芳韵年纪比常乐大,自然是姐姐。顾常乐如今便是国公府的二小姐。

    “我出嫁那日,还是妹妹过府来宣旨,如今又成了姐妹,可见都是缘分。”

    顾芳韵初为人fù,如今还是几个月的新媳f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幸福小女人的味道,不同于常乐的圆脸,她是一张丰润的鹅蛋脸,虽然是单眼皮,但一双丹凤眼也极为好看。

    顾家的人,xìng格都跟秦国公想象,很是爽朗,非常好相处。虽然跟顾芳韵是初次见面,但熟悉得倒是很快。

    “小铃铛,把我从宫里带的雪顶松针拿出来泡上,请大小姐尝一尝。”

    小铃铛笑眯眯道:“不用姐姐说,我早已将茶叶取出来了。”

    她带着小丫头自去泡茶。

    顾芳韵对常乐笑道:“早知道妹妹深得皇上恩宠,这雪顶松针据说一年才出得十斤,只进贡给宫里,皇上居然能赏赐给妹妹,可见妹妹圣宠。”

    常乐笑道:“皇上仁慈,我在皇上身边shì奉的时候,多méng恩泽,这也是我的福分。”

    顾芳韵道:“妹妹的确是有福之人,皇上恩宠便不说了,连太后也将自己宫里的宫女赐给妹妹,可见妹妹在宫里的时候,必然是极有人缘的。”

    常乐侧身望了站在自己座位边的红璃一眼,与顾芳韵相视一笑。

    她成了顾家二小姐之后,要进国公府备嫁,身边自然不可少了丫鬟。皇帝赵晟知道她跟小铃铛交情深厚,便将小铃铛赐给了她。

    金太后虽然一直在养身体,但听了常乐的事情,也赏赐了许多东西道贺,又知道她是要嫁回宫里的,等赵容毅登基,少不得也是一宫主位,便将红璃也赐给了她,将来好做她宫里的管事宫女。

    除此之外,赵容毅又将喜鹊给送了来。虽然喜鹊的姐姐福翠之死,多少跟常乐有关,但喜鹊却知道,并不是常乐害死了福翠。因为赵容毅剿灭逆党,赵容止伏诛,算是替喜鹊报了杀姐之仇,而当时赵容止和丁贵妃的yīn谋败lù,也正是因为喜鹊通风报信的缘故。

    自逆党覆灭之后,喜鹊便成了赵容毅府里的丫鬟,忠心耿耿,因为她有功夫在身,赵容毅便转手将她赐给了常乐,喜鹊也毫无异议。

    这样一来,常乐身边便有了三个心腹,红璃、小铃铛、喜鹊。将来她嫁入宫中,她们三人自然也跟着,正好三人都是熟悉宫中事务人情的,对常乐来说,大有助益。

    顾芳韵正跟常乐介绍着顾家各房的情况,说到七个哥哥,因为继承秦国公的xìng子,个个都是豪爽之辈,也最是护短。

    “他们要知道家里多了你这样一个可亲可爱的妹妹,必定马不停蹄地奔往京城来,到时候妹妹少不得要收上一屋子的礼物!”顾芳韵跟常乐开玩笑。

    常乐也知道顾家人的xìng格很可爱,心里非常地期盼。

    这时有丫头进来,道:“启禀大小姐、二小姐,外头有好几家千金前来拜访大小姐和二小姐。”

    顾芳韵道:“都有什么人?”

    “有吏部shì郎家的两位小姐,大明府刺史家的千金,还有安国侯家的三位小姐。”

    顾芳韵便笑道:“都是我出嫁之前的好朋友,她们怎么一起来了?”

    那丫头看着也是熟悉这几位客人的,答道:“安国侯府的大小姐说,一来咱们家添丁进口,她们家跟咱们家是世交,自然一定要来拜会咱们二小姐,互相认识的;二来大小姐难得回府,她们与大小姐多日未见,趁这机会,也与大小姐叙旧。”

    顾芳韵点头:“是这理。”

    她便对常乐道:“这几位都是咱们家世交之女,你理该认识的,走吧,咱们一起过去。”

    常乐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着打扮都得体,便应了,与顾芳韵携手出去。

    来的几位客人都是与顾芳韵熟识的,便没有在大厅招待,而是请到了花园的一个玻璃花房里。

    是的,玻璃在大庸已经被发明,而且制作工艺也已经比较精细了,像秦国公这样全玻璃的花房,京城里很多贵族人家都有。

    花房之中点着小火炉,正在煮泡茶的泉水,根雕的桌椅,藤架秋千,四周摆着水灵灵的花卉,温暖如春,馥郁如兰。

    顾芳韵和常乐,与六位客人一起团团坐了,丫头们立了一屋子,群雌粥粥,倒好似一个群莺会。

    吏部shì郎阮家的大小姐便第一个笑道:“我们来的匆忙,也未曾投帖子,二小姐可别见怪。”

    常乐忙微笑道:“哪里的话。几位姐姐都是与我姐姐熟识的,姐姐常说与几位姐姐的交情深厚,我听得多了,虽然今日是第一次见面,却觉得与几位姐姐很是投缘。“

    阮大小姐便朝众人笑道:“瞧瞧,二小姐虽是顾家的义女,但这爽直好客的脾气却跟顾家姐姐如出一辙呢。”

    大家便都笑。

    顾芳韵道:“我这妹妹脸皮薄,你们可收敛着些,别玩笑过头。”

    大明府刺史郑家小姐便道:“我早就听说二小姐在宫里的时候,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与太子殿下也是早年就认识的,如今又得了皇上赐婚,真正称得上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我这里还得给二小姐道喜呢。”

    常乐脸上微红,略显羞涩。

    郑小姐又道:“今日是第一次与二小姐见面,我带了自己打了两串络子,与二小姐做见面礼。”

    郑家的丫头便上来,将绣帕包着的两串络子双手递上来,说是络子,上面还坠着翡翠珠子,虽然不大,却也是精巧贵气。

    阮家两位小姐,还有安国侯申屠家的三位小姐,便也都拿出了自己的见面礼,送给常乐。或是首饰,或是荷包,或是披帛,或是文房,各有不同。

    好在人情世故方面,常乐也是懂得的,早就让红璃准备好了几个荷包,里面装的都是她从宫里带来的宫式珠钗,外头买不到的。几位小姐得了,也都喜欢。

    这样一礼尚往来,大家便显得热络了许多,互相说了年龄生日,果然是常乐年纪最小。事实上,常乐的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好几了,只是她天生脸nèn,又因为要入秦国公府的缘故,年龄太大了成了老姑娘不好听,便改了年龄,称是十八岁,生日倒是没改。这几位小姐都是跟顾芳韵熟识的,年龄也跟顾芳韵十分接近,不是已经定亲便是正在议婚,倒是都比常乐这虚报的年龄大一点。大家便接着热络的劲儿互相姐姐妹妹地叫起来。

    申屠大小姐道:“没认识常乐妹妹的时候,我便听说妹妹与太子殿下交情匪浅,只是还有个傅小姐,却也对太子殿下痴缠不已的,妹妹可曾见过?”

    提到傅月环,常乐心里自然不会太喜欢,不过脸上倒是没表现出来,淡淡道:“我与那傅小姐倒是有几面之缘,也说得来话。”

    申屠大小姐直接道:“要我说,那傅小姐虽有痴情之名,可惜却没有自知之明,若非他父亲在剿灭逆党一案中立下大功,她可没有福分嫁给太子吧。”

    咦!?

    申屠大小姐这话来的突兀又犀利,常乐不由一愣。RS!。

138、祖孙对话

    申屠大小姐的话很犀利,常乐一愣之余,下意识地刚想解释,旁边申屠二小姐便快速接话道:“姐姐说的对极了,其实这庸京城里谁不知道傅月环那点子事,当年太子殿下还是武临王的时候,她便扬言非太子不嫁,可惜太子殿下一直不理她,她不知自退便罢,还做出一副痴情怨女的样子来,惹得京中人人都怜惜她一片心意,现在想来,不过是她厚脸皮罢了。”

    “就是就是!”

    申屠家两位小姐一说这话,阮家姐妹也插嘴进来。

    “我之前也认识傅月环的,最是不喜她的xìng子,面上瞧着和和气气的,其实最是小心眼了,每每拿话挤兑你,却还一副无辜的样子。我可不爱与她相处。”

    “呀!我还以为只有我是这样感觉,原来姐姐你也是如此想。听说那傅月环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呢,既然是习武之人,身体必然比常人强健,可平日见了她,却总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看来不过是装的狐媚样子惹男人怜惜。”

    “这样的女人最是有心机了,常乐妹妹日后与她共处,可得小心提防……”

    几位小姐越说便越来劲,竟是齐声声讨起傅月环来,话里话外都是维护顾常乐,贬低傅月环的意思。

    常乐微微皱眉,心头盘绕着怪异之感。

    这几位小姐,与她不过是初识,就算有交情,也是沾了大姐顾芳韵的光,怎么她们便当着她的面数落起傅月环来,这是真心地为她抱不平呢,还是别有用意?

    常乐心中猜疑,嘴上便不发一语,只看着这几位小姐议论。

    与她同样不参与讨论的,还有一个人,便是顾芳韵,她手中端了一杯茶,只是在别人问话的时候,微微点头,或者嗯嗯啊啊敷衍,却并不直接说傅月环的不是。时不时地,倒要往常乐脸上瞟两眼。

    “几位姐姐怎么对那傅月环都观感不佳,莫非是她曾得罪过几位姐姐?”

    常乐终于忍不住,问起她们来。

    被她这么一问,几人倒是停住了话题,互相看了看,还是申屠大小姐道:“常乐妹妹是个实诚人,竟没听见外头的流言么,最近大家都在说,那傅月环痴情是假,死缠烂打是真,仗着父亲的功劳,在妹妹和太子之间横插一杠,她之所以得到赐封,不过是为了与妹妹平起平坐,不肯比妹低一头罢了。”

    常乐吃惊道:“外头有这样的传言?我怎么没听过?”

    申屠大小姐笑笑:“都是坊间议论,国公府高门大户,自然不会传进这样的流言来。”

    乍听有理,但常乐转念一想,便觉得漏洞百出,国公府是高门大户,这些小姐们的家里又何尝不是高门大户,怎么她们倒都听说了呢。

    然而不等她发问,顾芳韵便先微笑道:“妹妹,流言虽不足为信,不过姐姐也有些好奇,既然说你与太子是两情相悦,必然也知道傅月环痴恋太子多年的事情,如今那傅月环又要与妹妹同日嫁予太子,连位份都与妹妹相当。姐姐如今也已为人fù,说句大实话,妻妾的事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到东风。妹妹将来与那傅月环,准备如何相处?”

    若是换了从前,常乐说不定就实言相告了,但是她毕竟已在宫中历练了两年,又被赵容毅敲打过一番,心xìng与从前大不相同,凡事都需在心里多想几道弯才会做决断。此时顾芳韵一问,常乐便隐约感觉捕捉到了什么,避重就轻道:“妹妹年幼,不比几位姐姐见多识广,所谓妻妾之事,妹妹还从来没有想过。”

    她说着还像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顾芳韵眼睛一眯,嘴角倒lù出了一丝笑意,还不着痕迹地与其他几位小姐交换了一下眼神。

    接下来的谈话,便不再涉及傅月环了,几位小姐不过谈些女孩子的话题,衣着打扮等等,最后又恭喜了常乐订婚之喜,约好等她出嫁的时候,都来与她添妆,便各自告辞而去。

    送走了这些个小姐,顾芳韵和常乐携手回后院,路上顾芳韵便似不经意地道:“方才阮小姐等人都议论着傅月环,妹妹却不曾搭腔,由此可见,妹妹宅心仁厚。只是如今你我已是姐妹,姐姐倒要提醒妹妹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

    常乐转过头,似笑非笑道:“姐姐今日提醒,妹妹已然领会。姐姐放心,妹妹并非糊涂的人,太子将来成了皇帝,内宫之争不可避免,妹妹会时刻记得,自己已非一己之身,而是顾家的女子,身后站着顾家的荣辱。”

    顾芳韵双眉一挑,略显吃惊之态,不过转瞬便又换了脸sè,嘴角上扬,浮起一丝真诚的笑容。

    “妹妹聪慧,倒是姐姐多虑了。”

    两人心领神会,相视一笑。

    顾芳韵这次回来,已经与婆家说好,会在秦国公府待到常乐出嫁,因婚期并不远,前后也不过两个月的光景。

    勋贵嫁娶,两个月的备嫁时间还是有些紧凑的,秦国公府上下都忙碌了起来,一面府上各房人头,都在赴京的路上;一面府内主子仆人,都为常乐准备嫁妆,忙中有序地与东宫互动,进行着婚前的一应纳彩下定等事宜。

    这一日,顾芳韵去了前院的书房,这个书房乃是秦国公顾思朝专用,家里人等,从主子到仆役,没事的时候都不敢进书房打扰,这是规矩。

    而这次顾芳韵到书房,却是秦国公召唤。

    “你跟常乐也处了一些日子了,可看出她的xìng子来?”

    面对最疼爱的孙女,秦国公除了有做爷爷的亲切之外,也难得的表现出几分的郑重。

    顾芳韵自小便受祖父疼爱,在这个外面人人敬畏的祖父,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并不因为自己年轻辈小便拘谨,当下微笑回答:“爷爷一向有看人的眼光,这次敢于将这位常乐妹妹认做顾家小姐,更是验证了爷爷相人的本事。”

    秦国公笑骂一句:“少拍马屁。”

    顾芳韵也笑起来,道:“不是拍马屁,孙女是实话实说。孙女曾想过,这个顾常乐,莫非当真原本就是咱们顾氏旁族?论心xìng实在与咱们顾家人想象。表面上看着,她xiōng无城府天真烂漫,有些事情上甚至有些小mí糊。但是一到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是头脑清楚是非分明,而且果敢坚决,隐隐有些杀伐果断的意思。”

    “哦?你也这么觉得?”

    顾芳韵道:“爷爷特意叫孙女回来,不就是为了孙女与那常乐接近方便,好多观察她的品xìng么?上次孙女叫了那几个朋友,故意在她面前说傅月环的是非,若是换个脑子简单的,自然早已lù出对傅月环的喜好态度,但是常乐妹妹却丝毫未曾泄lù自己的想法,可见城府是不少的。”

    “唔……”秦国公点点头,“你继续说。”

    顾芳韵便接着道:“这些日子,孙女与常乐妹妹朝夕相处,旁敲侧击下来,发现她在宫中人脉极好,深得太后和皇上的信任,并且与太子殿下交情深厚,在太子殿下心目中的分量极重。孙女要恭喜爷爷,认下这个孙女可是认对了。”

    秦国公终于lù出赞许的笑容:“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不枉爷爷从小疼你。你也该知道,咱们秦国公府原是开国功臣,在朝中的势力本是十分雄厚的,便是称为当朝第一权贵之家,也不为过。但因为你姑姑成了皇后,当时为了稳固当今皇帝的皇权威望,爷爷不得不退居二线,举家迁移到南方。而如今,皇上的日子是不多了,如所料不错,不久之后便会禅位给太子。这位太子,毕竟与咱们家交情浅。

    “所谓勋贵之家,之所以能够一直保持荣宠不衰,绝非躺在祖辈功勋簿上便可子子孙孙代代永昌,必须是每一代人都为这个家族努力才行。咱们秦国公府,如今还看不出来,但是你仔细想想,从你父亲到你三叔,全都是在地方上当官,没有一个在京中任职,长此以往,咱们府里便会离政治中心越来越远,你们这一代还能享受到国公府的功荫,再往下一代,朝中无人,衰弱便不可避免。

    “为子孙计,咱们家必须筹谋将家族中心转移到京中来,至少必须在新帝跟前有人。太子即位,朝中必定有一番新老更替,一朝天子一朝臣,咱们只有借助顾常乐之力,才能在新朝廷中,重新占据席位。”

    顾芳韵听得连连点头:“爷爷说的是,常乐妹妹如今已是咱们顾家人,她的荣辱自然也就是咱们顾家的荣辱。”

    秦国公面lù欣慰道:“说到常乐这个丫头,爷爷自认也算得意。第一次见这丫头,就发现她mí糊表象底下,有着精明的心思,只是她生活一直安逸,未曾将之发挥出来罢了。如今她与傅月环一同嫁入东宫,那傅月环心思不小,就算常乐不争,对方也会挑起争斗之意。你要知道,如今太子只定了两位侧妃,太子妃还没有定呢。”

    顾芳韵微微眯起眼睛,神秘道:“照爷爷的猜测,皇上恐怕不久之后便会禅位,太子到现在还没有娶太子妃,只怕就是要在傅月环和常乐妹妹之间选择的。”

    秦国公嘴角一扬,再次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皇后之位,就好比战场上决定战局的关键隘口,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顾常乐和傅月环,注定要为这个位置,争个输赢高下,这——是她们的宿命!”

    宿命!

    当秦国公和顾芳韵祖孙对话之际,常乐也早已遇见到,自己的未来,将如何地不平静。

    或许从她穿越到大庸王朝的那一刻就注定,在大庸的人生,她拥有一个不平凡的开端,自然也会有一个不平凡的结局。

    这的的确确就是她的宿命。RS!。

139、从未见硝烟处开始

    “二小姐,这些便是奴才已经备好的嫁妆单子,国公爷说了,小姐过目之后,若有不满意的,只管吩咐奴才置办。”

    秦国公府的内管家娘子,正在常乐跟前禀报。

    常乐将已经看完的嫁妆单子递给红璃,红璃收了。

    “你们办得很好,我没什么不满意的,辛苦你们了。”

    管家娘子便笑道:“这是奴才的本分,当不得辛苦二字。既然二小姐并无其他吩咐,那么奴才就叫御锦坊的管事们进来了?”

    红璃对常乐道:“御锦坊已经等了两刻钟了。”

    常乐便点头,那管家娘子便退了出去,不久之后,便有一长三少四名女子在丫鬟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御锦坊是皇商,庸京城中第一的成衣铺,同时也承接高级服装定制。勋贵之家嫁娶,一丝一物都非常讲究,喜服上尤其精细,府内虽然也有手艺高超的绣娘,但要做皇室嫁衣,还缺乏经验。御锦坊传承数十年,为京中多家勋贵做过喜服,因为皇商的缘故,也经常为宫里的娘娘们制作衣裳,对于皇室服装规制是十分熟悉的。所以常乐这次成婚的喜服,也准备交给御锦坊制作,今日御锦坊的人便是上门来为常乐量尺寸,并商谈喜服样式。

    这次来的是御锦坊的首席绣娘,也是御锦坊的管事,姓柳,人称柳娘子。

    柳娘子生来讨喜的圆脸,未语先笑,带着三个年轻女孩子给常乐行礼。

    “二小姐大喜,御锦坊能够承接二小姐的喜服,是咱们的无上荣耀。”

    常乐忙请她们起身。

    柳娘子便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又说了御锦坊的喜服特点,然后直切主题道:“不知小姐想要什么样的喜服款式?或者小人今天带了一些本店喜服的描样,供小姐挑选。”

    常乐便道:“那就先看看你们店里的款式吧。”

    “是。”柳娘子便让身边的女孩子拿过来一本大大的画册。

    这时代又不像现代有照片有彩印,要做这样的画册,必得是画师纯手工画,用的是上等的宣纸,颜sè出来相当漂亮。

    红璃、小铃铛和喜鹊都围拢过来,簇拥着常乐观看画册。女人自来就对华服美裳有与生俱来的爱好,常乐四人自也不例外,这画册上的每一个喜服款式都精致华美,各有特sè,四人看得频频惊叹。

    柳娘子经常出入高门大户之家,常乐等人的惊叹是真情流lù,她却不至于因此产生自傲的情绪,一直都保持着矜持恭敬的微笑。

    少顷,喜鹊伸出手指着画册上的一个款式,道:“这个款倒是很适合小姐。”

    她说的这个款式,是高腰襦裙样式,也是大庸吉服中最常见的款式,端正大气。而这套高腰襦裙,用的料子似乎很不一样,在画册上便如同流泻而下的云一样,裙摆上绣着彩鸾和花枝,错落着从襦裙的xiōng部一直蔓延到裙摆最底下,长长的裙摆在地面上如云团一般堆起。

    常乐的个子并不太高,在大庸属于比较中等的身高,而赵容毅却十分高挑,两人的身高落差也是比较明显的。这件喜服的款式能够将常乐有限的身高拉长,使她的身体曲线既玲珑又修长,红璃、喜鹊、小铃铛都能想象出常乐穿上这件喜服和赵容毅站在一起的模样,那一定是金童yu女般配得不得了。

    小铃铛第一个欢叫道:“小姐,这件衣裳你穿了一定好看。”

    常乐对这个款式也十分地钟意。

    柳娘子微微探脖子,瞄了一眼画册,笑道:“二小姐好眼光,这个款式是今年新出的,全京城还没有一个新娘子穿过,二小姐是独拔头筹。而且这款式也十分地衬小姐的身材,小人建议,到时候二小姐可以多用翡翠首饰,与这喜服必定最为搭配……”

    柳娘子是制衣专家,同时也精通梳妆打扮,她的建议十分专业,描述也具有强烈的画面感,常乐一面听一面点头。

    这时候,柳娘子身后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却暗暗扯动柳娘子的袖子,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

    柳娘子正在说的话,便戛然而止,脸上也显出为难之sè来。

    常乐道:“怎么?这件喜服有什么问题?”

    柳娘子犹豫了一下,直言相告道:“是小人的过错,这个款式,原来……已经叫人预订了。”

    常乐还没想到别的,只好奇道:“哦?是哪家的小姐?”

    她印象里,最近好像没有哪家勋贵要婚嫁。

    柳娘子期期艾艾道:“是,是傅统领家的小姐……”

    傅月环!

    庸京城里姓傅的不多,最近要嫁人的更少,常乐第一时间便知道,她说的正是傅月环,顿时微微皱眉。

    红璃嘴chún微动,却还来不及说什么。

    倒是小铃铛,第一个不满地道:“这个傅月环,怎么什么都要跟咱们小姐抢!”

    红璃立刻拉了她一下。

    常乐的三个丫头中,红璃稳重,喜鹊仔细,只有小铃铛直肠子,还是个嘴炮,可以算是个小辣椒。

    常乐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眉头微微蹙着。

    柳娘子自知这事情涉及到东宫内事,不敢置喙。

    常乐的视线往红璃脸上飘了一下,红璃会意,对柳娘子道:“柳娘子请到外面先用些茶水。”

    柳娘子便知道她们要商量,御锦坊的人都是外人,不方便在场,依言带着三个女孩子先退出屋子。

    一没外人,小铃铛便憋不住,直接道:“小姐,未必傅月环看中这个款式,你就要让给她!”

    常乐好笑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与她穿一样的衣裳?还是说,干脆让我跟她去争抢?”

    “我……”

    喜鹊拉了小铃铛一把,道:“你先别瞎嚷嚷,小姐心里有数。”

    小铃铛便张大了眼睛,莫名地看着常乐。

    常乐不理她,只对红璃道:“红璃,你怎么看?”

    红璃道:“小姐,柳娘子只说傅小姐也看中了这个款式,她只是一介平民,虽然御锦坊是皇商,但是傅统领如今炙手可热,柳娘子自然不会没事去得罪傅小姐。只是,柳娘子不提醒,那傅小姐却也有些逾矩了,彩鸾这个花样,她用起来,只怕身份还不够格。”

    常乐微笑道:“还是你看得明白。”

    喜鹊也道:“红璃姐姐说的是。傅小姐虽然跟小姐一样,都是皇上赐婚封的太子侧妃,但是傅家只是武将,咱们国公府却是勋贵,从身份上来说,傅小姐是要低小姐一头的。皇室仪制,太子妃大婚,喜服可用凤凰,太子侧妃却顶多只能用彩鸾。小姐比起傅小姐,自然更有资格用彩鸾,但是傅小姐却先一步定了御锦坊彩鸾喜服的款式,傅小姐的心思可见一斑。”

    小铃铛这才叫道:“我明白了,原来你们的意思是,那傅小姐是故意的?可是她怎么知道,咱们小姐也会用御锦坊做喜服呢?”

    常乐摇头道:“她未必是故意跟我打对台,只是她的确有sī心,她既然用了彩鸾的款式,如果我也用彩鸾做喜服,最多不过是跟她撞衫……”

    撞衫这个词很新鲜,红璃三人听得都是眼前一亮。

    “……但如果我没有用彩鸾,大婚之日,她便要显得压我一头了。”

    小铃铛道:“这个傅小姐,看着jiāojiāo弱弱的,心里居然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喜鹊道:“她如果xiōng无城府,又怎么会拿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岁月,执意等待太子回心转意。可见这个女人,对于目标,是非常执着的。”

    红璃也点头道:“小姐,喜鹊说的不错。太子妃的位子空悬,便等于未来的后位空悬,皇上也没有为太子张罗娶正妃,可见太子的意思,怕是要从小姐和傅小姐之间选择。后位只有一个,这位傅小姐志向不小,就算小姐不跟她争,她也是会与小姐争的。”

    常乐微笑道:“谁说我不跟她争?”

    红璃、喜鹊和小铃铛都是一惊。

    常乐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们。东宫也好,将来太子登基,皇后之争也好,我都不会向傅月环退让。”

    红璃三人都惊喜起来。

    她们三人既然已经跟了常乐,常乐的命运荣辱,便也跟她们息息相关,三人都是在皇宫中待过的,深知内宫争斗的厉害,失势的一方,不仅是主子受冷遇,仆从更是处处受辱。就看当初的丁贵妃,何等猖狂,一旦失势,所有跟随她的人,不是赐死便是贬为贱奴。

    先前她们都以为常乐淡泊名利,就跟顾家的人一样,都担心常乐会输给傅月环,如今知道常乐志向高远,作为常乐的心腹丫头,三人自然也是十分高兴。

    红璃道:“既然小姐立下了志愿,便需步步谨慎。内宫之争,一举一动都可能决定局面。大婚之日,若是小姐被傅月环压住风头,再想掌握主动,便需花费加倍的力气。东宫的女主人,只能有一个,小姐需早作打算。”

    常乐微微笑道:“放心。傅月环的倚仗,是她的家世,傅统领是太子的心腹,深受太子信任倚重,因为太子必定不会委屈傅月环。但是我的优势,却在于我跟太子之间的情分,非傅月环单方面的痴恋可比。”

    她微微挑起眉毛,显得xiōng有成竹。

    红璃和喜鹊、小铃铛互相对视,都lù出期待的神sè。

    顾常乐和傅月环之争,便从未见硝烟处开始。RS!。

141、出嫁

    东宫迎亲的队伍,要午后才出发。

    大庸的婚礼,一向都在下午开始,晚上达到**。

    所以顾三夫人火烧火燎地把常乐打扮好之后,国公府的午宴都还没结束,自然只有干等的份儿了。

    繁复华丽的喜服穿上身上,头上戴着的首饰不是金的就是玉的翠的宝石的,脖子上又戴了巨长巨大巨考究的项链,这一身行头加起来,把常乐压得跟一只鹌鹑仿佛。

    得有几十斤重吧?

    常乐暗暗腹诽之余,正好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作响,梳妆的时候顾三夫人虽然让她吃了一顿早饭,但因为怕吃得太饱,破坏身材,只给了她一小碗稀饭,还有一点子腌菜,根本就不扛饿,撑到现在,胃里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了。

    一屋子的丫鬟喜娘,都在笑吟吟地忙碌,把她这个新娘子扔在chuáng上,一堆人一忽儿拿个盘子一忽儿拿个帕子,也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多事情,人人都好像几十个差事在身似的,忙得不可开交。

    顾三夫人到前院陪客人了,不在屋子里。

    厨房给送了许多的饭食过来,招呼喜娘们吃饭。下午才是婚礼的重头戏,喜娘们得吃饱喝足了,才能够有力气做事。至于丫头们,只有抽空吃一些垫肚子了。反正今天秦国公府的大厨房是全天候运作,什么时候都能有吃食。

    可是大家轮班吃饭,却没有人问新娘子饿不饿。

    常乐好容易看见小铃铛从跟前走过,忙叫住她。

    “小姐有什么吩咐?”小铃铛眨着大眼睛问。

    常乐道:“我饿死了,快给我弄点吃的来。”

    小铃铛立刻为难起来:“夫人说不能吃东西呢,会坏了妆容的。”

    常乐道:“从现在到婚礼开始还有好几个时辰呢,我就早上吃了一小碗稀饭,都饿的强xiōng贴后背了。你就不怕待会儿在婚礼上,我饿晕啊?”

    小铃铛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顿时摇头否定。

    “那小姐你等着,奴婢给你找吃的去。”

    机灵的小铃铛找了红璃和喜鹊,如此这般一说,红璃便砸手道:“哎哟,都怪我忙晕了头,可不该饿坏小姐了,铃铛,你快去厨房拿些吃食来。”

    小铃铛忙忙地去了。

    因为常乐今天的仪容非常重要,所以小铃铛拿过来的食物都是极尽清淡,总不能让新娘子带着一嘴巴的饭菜味儿去拜堂。

    三个丫头小心地伺候常乐用膳,因为怕弄脏她的衣裳,或者弄花了妆容,便由喜鹊和小铃铛拉了一块布遮在她身上,红璃一口一口地喂她,连喝水都是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的。

    水也不能喝太多,免得等会儿路上内急。

    婚礼这种事,从古到今,都是外人瞧着热闹,新人累得想哭。常乐要嫁给太子,那真正是令人艳羡的良缘喜事,但在大婚这一日所受的苦所遭的罪,那就只有常乐自己一个人体会了。

    好容易吃了个七分饱,红璃刚拿起帕子给她擦嘴。

    外面噼里啪啦就是一阵乱响,紧跟着早就准备下的乐班子便乌拉哇啦地吹奏起热闹的喜乐来,衬着府内府外人潮如海,热闹是热闹了,嘈杂也够嘈杂的。

    不过的的确确将气氛渲染得十分喜庆吉利,让人从心底里透出欢乐来。

    红璃却变sè道:“快快快!把饭食收了,要来人了!”

    小铃铛和喜鹊赶忙帮着她收东西,堪堪收拾个整齐,拿胭脂给常乐嘴chún上快速地补了个chún红,一大群莺莺燕燕便蜂拥而入,差点将屋子都给挤爆了。

    “顾家妹妹,恭喜恭喜!”

    “常乐妹妹出阁之喜,愚姐恭祝。”

    “快瞧新娘子,多美呀,跟仙子下凡似的。”

    “呀,瞧着喜服,真漂亮。”

    “哎哟哟,太子真是好福气呀,多标致的一个美人儿!”

    常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堆的溢美恭喜之词给轰得晕头转向。

    这一群人,全都是未出阁的小姐,或是刚嫁人不久的新fù,都是国公府的亲朋好友。大庸的风俗,出嫁的时候,娘家有个看新娘的仪式,就是一堆的大姑娘小媳fù来观看新娘子,同时在娘家早就准备好的箱子里放置自己给新娘子的添妆物品,添妆物品的多少,代表娘家亲朋好友的势力,也是给新娘子造势,以免叫夫家小瞧。

    秦国公府是一等一的勋贵之家,亲戚朋友自然不会少,其中有些人常乐倒依稀有印象,都是认亲仪式上来过的,也有更多人她根本就不认识。倒是跟顾芳韵站在一起的阮小姐等人,都有过正式的接触。

    姑娘们也就罢了,小媳fù们都是嫁为人fù的,说话便比小姑娘要大胆得多,难免有取笑的话语,倒叫常乐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如此一来,愈发惹得众人欢笑不断。

    红璃、喜鹊和小铃铛则守着三只黄花梨大箱子,看着一样又一样的添妆之物被放进箱子里,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这些添妆之物,都会在花轿出门的时候,跟嫁妆一起对外展示,这么丰厚的添妆,太给咱们小姐长脸了!

    正热闹着,外头忽然间声音大噪,一群小娃娃边跑边叫“花轿来了”“花轿来了”。

    早就在屋外等候的喜娘团们立刻一拥而入,也不知用了什么巧劲儿,眨眼之间便将围着常乐的大姑娘小媳fù们给挤到边边角角上,从内室到门口打出一条通途来。

    音乐声停了一下,紧跟着又响起,却是变了个曲风,同一个调子不停地重复,而且越重复越快。

    这是催嫁的曲子“花为媒”。

    第一遍起,新娘整装待发;第二遍起,新娘拜别亲人;第三遍起,新娘上轿,迎亲队伍开始回程。

    这是第一遍。

    红璃和喜鹊一边一个轻轻握住了常乐的胳膊,道:“小姐,动身吧。”

    常乐晕红满面,被她们扶起来,在满满当当一屋子人的瞩目之中,走出了屋子。

    院子里面一堆小孩,虽然有下人管着,却仍是一个劲地往前挤,争先恐后地看新娘子。

    “新娘子好漂亮……”

    “新娘子给糖吃!”

    小孩儿们都围拢起来堵住常乐的去路,嘴里嚷嚷不已。

    这也是风俗之一,喜娘们早有准备,手中拎着篮子,将一把一把包装精美的桂花糖往小孩儿堆里撒,小孩儿们一哄而散,常乐这才得以出了院子。

    一路上都是人,有国公府的下人,也有今日来道贺的客人,人人都给新娘子让路,都用好奇又带着祝福的眼神向她行注目礼。

    常乐晕晕乎乎,全靠丫头喜娘们带路,完全不知自己走了多远,走到了哪里,原本熟悉的路和院子,被这么多人一拥挤,都变得好陌生,像是在别人家似的。

    恍恍惚惚的,迈过一个门槛,眼前豁然开朗,原来已经到了国公府前院正厅了。

    一堆的客人,济济一堂,最上首的,坐着满头白发精神抖擞的老爷子秦国公,他左边下首,坐着顾三老爷和顾三夫人。今天有资格坐着的只有这三位,因为他们是常乐正经最地嫡亲的父母祖宗。

    这时候,第二遍“花为媒”的催嫁曲子又响起来了。

    早有丫头娶过蒲团,放在常乐脚下,常乐在红璃和喜鹊的搀扶下跪倒在蒲团上。

    先对秦国公叩头。

    “爷爷,孙女儿这就要出嫁了。”

    这本来是每个新娘子出嫁的时候都要说的一句话,都可以算例行公事。常乐本来以为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会有什么,但没想到刚叫一声爷爷,看着秦国公虽然红润健朗,却也已经满头银丝满脸皱纹的身影,嗓子眼里便发起了堵。

    她虽然进秦国公府才两个月,却好像是在这个家里生活了十几年一般。

    秦国公,就好像真的成了她亲生的爷爷。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还能见着这位可敬可爱的老爷子。

    “爷爷……”她眼圈都红了。

    秦国公连连点头,欣慰道:“好孩子,大喜的日子,不要哭。成婚后你要恪守fù道,孝敬公婆,敬爱夫君,姑嫂和睦,切不可恃宠生jiāo,丢了顾家女儿的名声!”

    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常乐恭敬地应了。

    “好,去拜过你的父亲母亲。”

    红璃和喜鹊便将常乐扶起来,转了一下方向,再向顾三老爷和顾三夫人跪倒。

    “女儿今日出嫁,拜别父亲母亲,愿父亲母亲毋以女儿为念,珍重自身,女儿今后虽不在父母身边,也会每日祝祷父母康健平安。”

    这些话,常乐都是真心的。

    顾三老爷是个清雅斯文的男子,无论何时都保持着优雅稳重的风姿。顾三夫人却不一样,认个女儿才两个月,娘俩刚亲起来,女儿便要嫁出去了,由不得她不难受,常乐刚说了两句,她就红了眼眶掉起眼泪来了。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顾三夫人亲自上前把常乐扶起,搂着她道,“我的好女儿,娘舍不得你呀……”

    顾三夫人一落泪,旁边大房二房的两位夫人也陪着红了眼睛,顾芳韵想起自己出嫁的情形,也拉住了母亲的手。

    女人一辈子,幸福不幸福,就看嫁的好不好,做女儿和做媳fù那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这时候,催嫁的曲子第三遍响起了,有司仪高喊“新娘子上花轿咯”。

    顾三夫人便将一方大大的红盖头扬起,如一朵红云般落下,罩住了常乐。

    喜乐声声,亲人送别,顾常乐被扶上花轿,开始走上她人生最重要的旅程。

    从今天起,她就要从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女人;从今天起,她就要做赵容毅的妻子;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就要揭开最浓墨重彩的篇章。RS!。

142、喜服之比

    大庸皇宫,张灯结彩,人潮如海。

    今晚皇宫之中最为华丽辉煌的地方,自然就是太子赵曦居住的东宫。

    太子娶亲,两位侧妃同日进门,堪称大喜事。

    下午申时三刻,前往秦国公府和傅家迎亲的队伍都已经回宫,两顶大花轿各自领着常常的嫁妆队伍进驻东宫。

    傅家虽然是新近才炙手可热,但确确实实是土生土长的庸京人士,所以在京的亲朋好友还是不少的,傅月环是傅腾独女,又是好不容易才成就的姻缘,傅腾自然不肯委屈了女儿,嫁妆可观不说,亲戚的添妆也是令人赞叹。

    然而跟秦国公府顾家一比,傅家就又得逊一筹了。

    这些年来,秦国公虽然都在南方,仿佛已经远离中枢十几年,但是门生故旧众多,如今国公府准备将家族核心移回京中,自然有不少人乐见其成。顾家嫁女,道贺的人几乎踩破门槛。因为嫁入皇室的嫁妆都是有定数的,不可逾越,所以明面上,常乐的嫁妆似乎跟傅月环差不多,但是内里却是实在丰厚,尤其添妆箱子,一路敞开着招摇过市抬进宫,不知晃瞎了多少人的眼。

    到底是国公府啊,底蕴就是不一样!

    闲话莫论,两顶花轿进了宫门,东宫便如同一具庞大的机器一样开动起来,所有宫人各司其职,无不郑重其事,太子大婚,乃是重中之重,婚礼必须办好,不能有一丝的错漏怠慢。

    金太后和皇帝赵晟自然要亲临现场,丁贵妃伏诛后,尹淑妃便成了宫里除太后外,地位最高的女人,自然变担纲起了此次婚礼的后勤供应和人员指挥。

    太子婚礼,被邀请的宾客不在少数,王公大臣自不必说,官员的内眷们也是得méng恩典,允许进宫观礼。以东宫为辐射,整个皇宫都有种熙熙攘攘的感觉。

    华灯初上,庞大的婚宴上已经座无虚席,婚礼即将正式开始。

    有司仪高唱,请新人!

    太子赵曦赵容毅今日穿着尚服局二十位绣娘精心制作的喜服。

    大庸尚黑,天子服饰多以黑sè为主,朱红sè、紫sè和明黄sè次之。这次太子的喜服便是以黑sè为底,红sè为花,金sè为纹,盘龙飞舞,大气高贵。赵容毅虽然未曾登基,但帝王之相却已经显lù,乌黑的长发整齐地束在头顶,用明灿灿的金冠笼住,两根丝绦垂在耳后,坠着硕大的明珠,眉飞入鬓,目若朗星,龙章凤姿,气度俨然,其夺目光彩,令众人不敢仰视。

    连皇帝赵晟,都要被他的锋芒给盖过了。

    今日是婚礼,新人最大,赵容毅如此打扮,自然也应当,没有人会认为犯忌。

    两队喜娘分别从大厅东西两侧将两位新娘引导过来,顾常乐自东,傅月环自西。

    左右搀扶顾常乐的是喜鹊和小铃铛二人,红璃作为常乐身边的首席宫女,此刻自然已经在常乐今后要居住的宫殿之中,先行安排布置。

    两队人迎面而来,越走越近,自然互相都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常乐和傅月环都是新娘子,盖着红盖头,互相看不见。但喜鹊和小铃铛却看得很清楚,傅月环身边的两个丫鬟,一个身量苗条,一个圆润敦厚。

    小铃铛一看见这身量苗条的女子,眼神便是一闪,心里暗暗冷哼了一声。喜鹊最是心细如发的,当下便察觉到小铃铛神sè有异,不由飞快地瞥了一眼。

    这个丫头,喜鹊自然不认得,小铃铛却记得很清楚,就是当日跟着傅月环进宫,还故意说风凉话给常乐听的那个女孩子。

    那时常乐被尹淑妃从司正房救出,安置在丹华宫中养伤,因受到赵容毅冷落而正在伤感的常乐,在碧梧和小铃铛的陪同下,去御花园散心。正好那日皇帝召见傅家父女,进行指婚,傅月环进宫,便与常乐在御花园相遇。

    小铃铛记得很清楚,正是这个丫头故意提醒傅月环,说什么皇上召见要宣布重要事情,狠狠地刺了常乐一下。

    哼,这丫头长得下巴尖尖,眉目风流,嘴边还有个美人痣,一看就是不好相与的,想必也是傅月环的心腹,以后也必定是个多事多非的人。

    小铃铛对她一点好感都欠奉。

    当然,顾常乐这边的丫头在打量傅家丫鬟的同时,傅家的丫鬟也正在看顾常乐她们。

    小铃铛猜得不错,尖下巴身量苗条的这个丫鬟叫银心,正是傅月环的贴身丫鬟,实实在在的心腹。

    对自家小姐的事情,银心是最清楚的。小姐她痴恋太子多年,终于得皇上指婚,是真正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好好一桩婚事,却又被这个顾常乐横插一杠。得知皇上也把顾常乐指给太子,并且跟小姐一样都是侧妃,平起平坐之后,别说小姐了,连她银心都气得差点摔碗。

    不就是一个宫女嘛,一定是仗着有几分姿sè,又身处宫中,与太子见面机会多,就刻意勾引,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被狐媚子míhuò了也是有的。

    这女人竟是好本事,奉承皇上得到指婚不说,居然还抱上了秦国公的大tuǐ,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的千金。

    否则,单凭她一介宫女的身份,哪里能得到太子侧妃的位子,给我们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在银心的心里,自家小姐自然是最好的,做太子妃都顺理成章,做侧妃已经是委屈了,如今还要跟一个低贱宫女出身的女人平起平坐,实在气人。

    所以,在做喜服的时候,正是银心撺掇着傅月环,挑中了御锦坊那件彩鸾的款式。

    就是要在嫁进门的第一时刻,就把顾常乐踩在脚下!

    太子侧妃的喜服,最高等的便是用彩鸾。大家虽然位份一样,但总要分个主次上下。大婚之日,两位侧妃共同进门,不说东宫中的人,就是宾客们,肯定也都会将两者进行对比。只要傅月环穿了彩鸾的喜服,必定会先入为主,给大家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在傅、顾两位侧妃中,傅月环要高过顾常乐一头。

    皇上给两人赐了封号,傅月环是静侧妃,顾常乐是瑜侧妃,旨意上说了是左右侧妃,却没有说谁是左谁是右。大庸古礼,以左为尊,两位侧妃势必要分个高下,皇上不明说,就是让太子定夺。

    只要先声夺人,抢下第一印象,就有更大的机会,坐实傅月环的左侧妃之位。

    从进入大厅到走至赵容毅身边,不过几步路的距离,银心的心里,却已经转过十七八个弯,脑海中信息量一时十分庞大。

    当然,顾家和傅家的两个丫鬟各自在想什么,旁人自然无从知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新娘子上,婚礼这种场合,自然喜服也是会被万众瞩目的所在。

    而这一看之下,众人顿时都有所领悟了。

    傅月环穿的是御锦坊的定制款式,大红sè高腰襦裙,彩鸾飞舞,美不胜收。

    然而顾常乐的喜服,却全然跟她不一样,抛弃了喜服常用的大红sè,却选择了黑sè打底红sè为花的款式。黑sè原有些沉重,但御锦坊的绣娘技艺高超,在常乐的授意之下,为她特别设计了这款喜服,不仅没有显得沉重,反而高贵之中带着飘逸,红sè的花纹也不是鸾、雀这种喜服比较常用的禽类图案,而是折枝梅花。

    此时正值腊月,梅花极为应景。

    在场的宾客都不是没有见识的平头百姓,一看这两位新娘的喜服,大多数人都已经心有所感。傅小姐的彩鸾固然高贵,但是顾常乐的面料颜sè实在选得大胆,正好跟太子赵曦黑红sè的喜服相配。三人此时并排一站,大家下意识地便会觉得顾常乐和太子的喜服是一套的,而傅月环纯红sè的喜服,在他们俩衣服的黑sè对比之下,便略显得轻浮了。

    这位瑜侧妃,果然不同一般。

    只有她这样在皇帝身边伺候过的,才敢选择用这样的颜sè,否则便会给人留下逾越之感,惟有太子正妃,才真正有资格跟太子穿成套的喜服。顾常乐本为侧妃,不应该有所逾越,但是她虽然面料选了黑红二sè,花样却只选了花卉,却又有些低调,旁人便不好指责什么。

    况且也指责不着,连皇帝都没说什么呢,何况其他人。

    再说,人家说不定就是跟太子比照着做的,由此可见,太子对这位瑜侧妃顾氏常乐的心意,恐怕更甚于静侧妃傅月环了。

    喜鹊和小铃铛扶在常乐两边,自然将两件喜服的对比和产生的效果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得意不已。

    那日御锦坊柳娘子说傅月环抢先定了彩鸾喜服,她们还有些气愤,偏小姐却一点也不担心,只进了一次宫,回来便让御锦坊单独为她设计了这款喜服。现在看来,小姐早就跟太子通过气了,傅月环一番心计付诸流水,好不令人痛快。

    当然,顾家这边是得意了,傅家的丫鬟,至少那个银心,却是又气又急。

    喜服之比,饶是傅月环抢占先机,却还是被顾常乐稳稳压了一头。RS!。

143、今夜宿哪宫

    拜天地,拜君王,拜高堂。

    在司仪高亢的唱喏声中,常乐méng着红盖头,由喜鹊和小铃铛搀扶着完成了最重要的仪式。

    耳边只听见宾客们的叫好声,皇上和太后殷殷的嘱托和笑声,被盖头所阻,她的视线最多只能看到赵容毅黑sè的袍服下摆和黑底金丝的靴头。

    心里隐隐有些空落落。

    因为她跟傅月环都不是正妃,所以没有夫妻对拜这一项。

    只有太子正妃,才可以跟赵容毅称为夫妻,才有夫妻对拜的仪式。侧妃与正妃,不过一步之差,却是正妻和妾室的鸿沟,除非跨过这道鸿沟,否则在日后的生活中,她还会在很多方面感受到这样的落差。

    默然出神的常乐,直到喜鹊和小铃铛扶着她走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原来仪式已经结束了,喜宴正式开始,新娘子则被扶回新房。大庸婚礼的风俗,跟常乐印象中的古礼是差不多的,新娘子都不在喜宴上出现。

    东宫之中三重正殿,最核心的名为承乾殿,是太子日常起居和处理公务之所,承乾殿内又套有一座后殿,是太子妃的居所。

    另有两重正殿,一重名为春熙殿,一重名为淑媛殿,按照事先的安排,常乐住春熙殿,傅月环住淑媛殿。

    由此也可看出,只有太子妃才有资格与太子住在同一座殿内,两位侧妃只能各自住自己的宫殿,而若是再第一等的妾室,要么跟在侧妃名下住她们的偏殿,要么就是只能住东宫之中的楼或阁,这种居所便要逼仄得多,称不上是殿了。

    宫里是最讲究等级森严的,不到这个身份等级,便有各种约束,让你无法享受超出等级的待遇,由此可见一斑。

    回到春熙殿,红璃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领着宫女们将常乐迎进去。

    紧跟着便有东宫的礼教司仪姑姑过来,请常乐更换衣物。

    没有合卺酒,没有喜神娘,侧妃的位份不低,但归根结底还是妾,合卺酒这种东西都是只有正牌太子妃——太子的正妻才可享受的。

    常乐心里的空虚感更多了。

    红璃、喜鹊和小铃铛伺候常乐将繁琐的喜服脱下,换上了轻薄如云的纱裙。虽然是腊月隆冬,殿内却烧了地龙,十分暖和,即使穿着单薄,也丝毫不觉冷。

    换好了衣裳,常乐只觉浑身轻松,懒洋洋地坐在梳妆台前,任由三个丫头给她卸掉复杂的头饰。

    其他丫鬟们都退出了屋子,只留下她们主仆四人,红烛高烧,仙鹤状的香炉里不知点着什么香,清新好闻,令人心生愉悦轻松之感。

    小铃铛忽然笑了一声。

    常乐三人都莫名地看着她。

    “奴婢是想起了傅小姐身边那个丫头,刚才的脸sè可真是精彩!”

    常乐道:“哪个丫头?”拜堂的时候她盖着红盖头,自然看不见。

    小铃铛便说道:“小姐可还记得那日在御花园碰到傅小姐,她身边有个丫头,说话好不利害!”

    常乐微一思索便想了起来:“我记得了。这丫头怎么了?”

    小铃铛道:“方才在堂上,小姐没看到。那傅小姐果然是穿了御锦坊那件彩鸾的喜服,想必是存着给小姐下马威的心思,谁料想小姐棋高一着,反而压过她一头。傅小姐的那个丫头,原本可得意了,可一见了小姐的喜服,当场就变了脸,yīn沉得要吃人似的。”

    常乐摇头道:“傅小姐那样温润的人,居然也有这样的丫头。”

    小铃铛立刻高声道:“有其主必有其仆,傅小姐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小姐可千万别被她的表象欺骗。”

    她这声音略高了些,话音刚落,墙外便有个声音飘进来道:“铃铛姑娘慎言,往后可不能再叫小姐了,应称呼瑜侧妃。”

    常乐四人都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才听出来是方才来过的那位礼教司仪姑姑,都有点骇然。

    红璃小声道:“瑜妃娘娘别怕,宫里的规矩,新婚之夜得有有经验的嬷嬷在外头守夜,为的是确保侧妃敦伦无虞……”她到底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说到这里便觉羞臊,声音低下去,不敢再说。

    常乐顿时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这么说,今夜她跟赵容毅那啥的时候,这位姑姑还得听壁角?这……这也太羞人了吧。

    她想到的还只是这个,小铃铛听了红璃的话,却突然精神一震,道:“哎呀,我才想起来。那个傅……那个静侧妃那么有心机,她身边的丫头都这么厉害,说不定今夜会在半路截了太子去!不行不行,我得去盯着,可不能叫她们捷足先登。”

    常乐顿时羞恼,伸手要去抓她。

    哪知这丫头当真是风风火火,刚说完转身就跑,常乐竟是没抓住,被她像泥鳅一样溜掉了。

    常乐呆了一呆,这才想起她跟傅月环同日进门,往后就得分享赵容毅,换句话说,太子得让她们雨lù均沾。一想到自己最心爱的男人会跟其他女人交股叠chuáng,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她的心情也还是瞬间就低落了下来。

    红璃和喜鹊感受到她的沉默,却都不好说什么。

    常乐没精打采地摆手道:“你们都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红璃和喜鹊对视一眼,只好道:“是。”这才一起退出了屋子。

    月上中宵,喜宴正酣,皇帝和太后的身体都扛不住整场酒宴,早早地就打道回宫了。如今喜宴上,也以顾家和傅家为主角,至于新郎赵容毅,都已经以不胜酒力,恐耽误良宵的理由退了场。

    小铃铛就在承乾殿通往春熙殿和淑媛殿的必经之路上等候,今日大婚,东宫各处都悬灯结彩,即便是深夜了,黑暗之中也仍有光亮。这丫头就站在一个红彤彤的灯笼底下,相信太子喝得再醉,也一定能一眼看到她。

    腊月的风是刺骨的冷,小铃铛是直接从春熙殿温暖的屋子里冲出来的,身上就一件薄棉衣,大毛衣服都没穿,冷得抱着胳膊打哆嗦,却扔坚持着不肯走。

    一定得把太子带回春熙殿,绝不能叫淑媛殿的人给占了先!

    小丫头将常乐视作主子,更视作姐姐,一心一意都是为常乐着想。

    “怎么还没来呀……”

    小丫头将双手拢在嘴边哈气,噗噗地跺着脚,今天晚上好像特别地冷,连夜空都特别低,像是要压到她头顶似的。

    突然,她眼睛一亮,来了!

    迎面一行人过来,两个小太监弓着身子走在最前面,手里提着明亮的大灯笼照着路面。两个身材健壮的太监抬着一台肩舆,赵容毅坐在上面,身子略歪,一只手撑着额头,像是睡着了。东宫总管童小言在旁边护着肩舆,亦步亦趋。

    “童公公!”小铃铛欢喜地迎上去。

    她跟童小言是旧识,都是大庆宫旧人,交情不浅。童小言一见是她,便笑道:“怎么?你这么替你家娘娘着急,大冷天地跑出来接太子?”

    小铃铛笑道:“可不,太子今夜是去咱们春熙殿吧?”

    童小言也笑:“这我可做不了主。”

    此时肩舆已经停在避风处,童小言便靠近一步,准备叫醒赵容毅。不提防黑暗中又跑出一个人来,冲童小言施礼:“童公公!”

    童小言后退一步,道:“哦,原来是静侧妃身边的银心姑娘,姑娘有事?”

    银心瞥了小铃铛一眼,道:“奴婢奉静妃娘娘之命,前来迎接太子。”

    童小言微微挑眉:“怎么,你也是来接太子的,呵呵,这可巧了。”

    小铃铛张大眼睛看着银心。

    银心其实早来了,只是看见小铃铛也在,故意没有lù面,等到太子过来了才现身,就是要小铃铛措手不及。

    这下摆明了是两宫争抢,今日是新婚之夜,太子先去了哪个宫里,就代表太子最宠爱的是哪个宫里的娘娘,银心一心为主,自然要抢这个先机。

    不过太子到底去哪里,却也不是她一个小丫头可以说了算的。

    童小言在赵容毅耳边轻声道:“太子殿下……”

    赵容毅是新郎,喜宴上自然少不得喝酒,虽然他是太子,普通官员也不敢过分,但是与他同龄的宗室子弟却没什么顾忌,一个劲地闹腾。即便赵容毅酒量不差,也喝了个精神恍惚,十分的量也到了七八分了。

    此时正mímí糊糊着,被童小言叫醒,眼睛也不睁开,道:“什么事。”

    “春熙殿和淑媛殿都来了人,迎接殿下,奴才请示,殿下今夜去哪宫歇息呢?”

    赵容毅其实并不是很清醒,一时想不起春熙殿和淑媛殿都住着谁,毕竟两个侧妃都是头一天入住。他只是心里想着拜堂时,常乐那被黑红sè喜服笼罩着的身姿,窈窕又丰润,便顺着心意,随口道:“去常乐那儿……”

    他自然是随口叫了常乐的名字,童小言便抿嘴一笑,扬声道:“去春熙殿!”

    小铃铛顿时喜笑颜开。

    银心心有不甘,说了一声:“童公公……”却被童小言抬手打断。

    “银心姑娘,在下只是个奴才,太子已经说了要去春熙殿,银心姑娘就不要多事了。”童小言对抬肩舆的太监道,“还不快走。”

    于是一行人便朝春熙殿方向而去,小铃铛还得意地回头看了银心一眼。

    银心咬着嘴chún,看着那两个灯笼在黑暗中越走越远,寒风吹在脸上,冷在心里,最终哼了一声,一跺脚转身走人。

    必须得提醒小姐,这个顾常乐心机实在深沉,简直就是咄咄逼人,小姐若想夺得太子的宠爱,必须用出点手段才成了。RS!。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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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千岁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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