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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千岁全文阅读

作者:陶苏     宫女千岁txt下载     宫女千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46、巫术传说

    傅月环和银心的憧憬是美好的。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们迎头一击。

    三天,连续三天,赵容毅都没有踏入淑媛殿半步,每夜都留宿于春熙殿。

    赵容毅公务繁忙,只有每日的午膳和晚膳,傅月环才能见到他,但用膳时分,顾常乐也在,以傅月环的xìng格,当面时是不会说什么的。

    太子三天不入淑媛殿,已经有人在背后议论傅月环了。

    银心最是没有耐心的,终于在偶尔听到一句是非之后,勃然发作,将那两个躲在角落里议论的宫女狠狠地骂了一顿,她牙尖嘴利,两个宫女等级又低,被她骂得几乎掉下眼泪来。

    当天夜里,赵容毅来到了淑媛殿。

    接到童小言通知的时候,傅月环惊喜不已,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拉着银心开了箱笼,将衣裳首饰都翻得乱七八糟,却依旧不知该怎么打扮才好。

    银心得意道:“小姐,奴婢早就说过吧,她们那些人都是逢高踩低欺软怕硬的,咱们一强硬起来,别人便不敢欺负咱们了。”

    这姑娘也颇有心计,故意骂那两个宫女,就是做给赵容毅看的。银心也知道,赵容毅其实并不真心喜欢傅月环,但是她很有信心,那是赵容毅被顾常乐míhuò了,还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好,只要他跟小姐在一起待过,互相了解过,就一定会喜欢上小姐的。

    傅月环比着手上的两件衣裳,纠结道:“银心,你说我穿什么好?太子是喜欢粉sè的,还是喜欢绿sè的?”

    银心抓下她手里的衣服,道:“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太子差不多要过半个时辰才会过来,小姐赶快洗漱吧,奴婢瞧着,那件鹅黄sè的寝衣就很好,衬得小姐肌肤特别白皙莹润。”

    “真的吗?”

    傅月环将信将疑,只觉自己心口砰砰砰跳的特别厉害。

    她等了那么久,不就是等这一天,连续三天的冷落让她几乎真的对赵容毅生出怨怼,可是今晚赵容毅让童小言来通知,他要过来,所有的怨念都被抛到九霄云外。此时此刻,她满心想的只是怎样把最好的自己呈现到赵容毅面前。

    银心一面安慰她,一面叫了宫女过来,帮傅月环梳妆打扮起来。既然是夜里,没必要再浓妆艳抹,只上了浅浅的妆,换了柔软轻薄的衣裳,繁复的发髻也拆掉了,柔顺乌黑的长发披在背上,像是一匹顶级的丝缎。

    傅月环本就生的丰润美丽,这样一打扮,配上她沉静的气质,的确是风韵楚楚,惹人怜爱。

    月上梢头的时候,赵容毅来到了淑媛殿。

    傅月环遣退了一众伺候的宫女,只留下银心。

    “殿下。”

    赵容毅一进门,傅月环便迎上去,有些jiāo羞地去摘他肩上披着的斗篷。腊月的天,正是最冷的时候,赵容毅一路上过来,身上都是寒气。

    傅月环却丝毫不介意。

    “等很久了?”赵容毅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傅月环轻声道:“殿下能来,臣妾等多久都愿意。”

    赵容毅默默地看着她。

    傅月环像是不堪承受他灼热的目光,害羞地低下头,用眼角瞥了一眼旁边的银心,银心会意地一笑,轻轻地退了出去。

    “殿下可要先沐浴?浴汤已经准备好了。”

    傅月环期待地看着赵容毅,这个男人的气息实在好有侵略xìng,只是站在他的旁边,她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的雄xìng气息包裹着。

    赵容毅微微点头,率先向内室走去。傅月环咬着嘴chún,取出一件她早已为他准备好的寝衣,默默地跟在后面。

    之后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

    这一夜,对有的人来说很短暂;对有的人来说,却很漫长。春熙殿灯,据说一直亮到早上。

    有一些变化,在潜移默化中发酵着。

    天气一天冷过一天,皇宫里的年味却一天一天浓了起来。

    不管一年之中发生了多少事情,炎黄的子孙,只要到了过年的时候,就会忘记所有的不愉快,天大的烦恼也等过完年,出了正月再说。

    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东宫里已经跟其他宫殿一样,打扫除尘,悬挂大红灯笼,剪红彤彤的窗花。东宫空置了这么多年,现在不仅有了男主人,还有了两个女主人,这个年自然要隆重地过。

    早上刚下过一场雪,整个皇宫银装素裹,却不见丝毫的冷清,随处可见的红彤彤的装饰物把这个纯净的琉璃世界打扮得精致而喜悦。

    傅家的人早早地送了过年的年礼进来,傅月环亲自接见了送礼来的人,还特别赏脸地一直送他们出宫,然后也不乘轿辇,又屏退了其他的宫女太监,只带着银心,主仆俩安步当车,踩着宫人刚刚清扫出的道路,欣赏起雪景来。

    一路走,一路沉静,经过的宫人太监都行sè匆匆,见到傅月环便给她这个太子侧妃行礼,傅月环只是淡淡点头,然后便让他们去了。

    “娘娘。”

    淑媛殿一夜过后,傅月环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侧妃,连银心也改了口,不再叫小姐。

    “娘娘你怎么了?这些天你怎么都心事重重的?”银心觉得傅月环今天很奇怪,太沉默了,太安静了,安静地甚至有些诡异。

    傅月环眼神没有焦距。

    “银心,你说太子对我好吗?”

    银心没多想,道:“好呀,太子对娘娘,一直彬彬有礼。虽然刚开始冷落过娘娘,可是之后不也经常来咱们淑媛殿么。”

    傅月环嘴角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你只知道太子经常来淑媛殿,可曾注意过,他过久没去春熙殿了?”

    说到这里,银心便幸灾乐祸了:“自那日过后,太子可就再也没有在春熙殿留宿过了。哼,奴婢早就说了,只要太子见识过娘娘的好,自然就不会再把那顾……把瑜侧妃放在眼里,她不过是低贱宫女出身,怎么能比得上娘娘从小金枝玉叶地长大。”

    傅月环扭过头,看着她,冷冷道:“愚蠢。”

    银心愣住了,她跟着傅月环这么久,还从来没被这么直接地否定过。

    “娘娘,我……”

    傅月环眯起了眼睛:“太子不去春熙殿,是因为瑜侧妃不愿让他去。她不愿意的事情,他就不肯勉强她,宁愿委屈了自己,也不肯让她不痛快。我呢,我算什么,平时也好,同chuáng共枕也好,太子对我,都一直那样平淡。他对我是不冷淡,可是我从来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过一丝的jī情。”

    银心被她的话镇住了:“娘娘,你别胡思乱想,太子对你……tǐng好的……”小姑娘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话没有说服力了。

    是啊,太子对小姐真的太有礼貌了,相敬如宾这四个字,就是小姐跟太子的写照。可是真正相爱的夫妻、知心的情侣,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吧?

    “银心,我没办法了。”

    傅月环忽然间落下泪来,把银心吓了一跳。

    “娘娘……”

    傅月环抓住了银心的手,哀声道:“银心你说,我怎样才能让他知道我的心,怎样才能让他对我也有一丝一毫的心意,哪怕只有我对他的万分之一!”

    “娘娘你别这样……”银心慌乱地帮她擦眼泪,又顾忌地往四周看,免得被别人看去了又笑话傅月环。

    “娘娘不是常说,日久见人心,太子跟娘娘相处久了,总会被娘娘感动的,娘娘你又漂亮又体贴,对太子又一片真心,太子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他一定会被娘娘感动的……”

    傅月环用力地摇头:“不,我等不了了,你不明白,太子,太子他是一个最执着的人,他认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我等了他那么多年,再也不愿等下去了,银心,你快帮我想想,快帮我想想,有什么法子,有什么法子,可以让他马上就爱上我……”

    傅月环像个溺水的人一样抓住了银心这根救命稻草,银心被她纠缠得心慌意乱,脑子里乱糟糟地。

    “我,我马上想,我马上想……”

    银心越是着急便越是想不出东西来,傅月环的神sè哀怨中透出一丝疯狂,银心看得担心不已,急得直跺脚。

    突然,她脑中划过一丝灵光,想起了一桩无意中听来的秘闻。

    “娘娘,奴婢想起来了!”

    “什么!是什么法子!”傅月环惊喜地抓着她的肩膀。

    银心左顾右盼,拉着傅月环走到僻静无人处,确认周围没有人经过,才压低声音道:“娘娘,奴婢听说,宫里面有些老人,会一种巫术。这种巫术,可以控制人心,让一个人死心塌地地喜欢上另一个人……”

    “什么?巫术?”傅月环脸上闪过敬畏。

    巫术这种东西,自来便是皇室和政权最讨厌的。它们会míhuò人心,会颠倒认知,民众一旦大规模地被巫术影响,就会对政权稳定造成威胁,祸害社会安定。

    偏偏皇权集中之代表的皇宫中,却是巫术最容易滋生的温chuáng,只因这里的人,yù望最多。

    巫术由来已久,都隐秘相传,据说有一些老宫女,的确会一些神奇的巫术,但是大庸几任皇帝,都对巫术十分忌讳,一经发现就严厉打压,历史上也出现过几次大的巫蛊之乱。到现在,皇宫里面已经很少听到关于巫术的话题了。

    银心道:“奴婢听说掖庭局就有一位老宫女,当年曾伺候过先帝宠妃,后来那宠妃失势,被赐死,这老宫女也就被贬到掖庭局服役,据说她就会这门控制人心的巫术。”

    “你说的是真的?”傅月环的心砰砰砰跳的很厉害。

    银心所说的巫术,实在太突兀;可是控制人心的yòuhuò力,却让傅月环心神动摇。

    她实在爱得太苦了,赵容毅越是对她平淡礼让,她便越感受到他骨子里对她的不在乎。她再也受不了了。

    “银心,那老宫女当真在掖庭局?”

    傅月环抓着银心的手,无法控制自己地轻轻颤抖着。

    银心咽了一下口水,低声道:“娘娘放心,奴婢敢保证。”

    傅月环神sè快速变化,时而犹豫时而yīn狠,眼中也充满了挣扎和矛盾。

    最终,她的眼神还是慢慢地坚定了起来。

    “走,去掖庭局。”RS!。

147、太监仇乐

    掖庭局位于皇宫最偏僻的西北角,这里的宫人做的都是最低贱最繁重的粗活,因为掖庭局一直以来都是犯错宫人贬谪之所。

    凡是在宫里犯了忌讳、惹了错误,或者被主子厌弃的人,若罪不至死,多半便会贬谪到掖庭局服役。由此掖庭局也是最不被人待见的所在,宫人们的衣食住行待遇都是整个皇宫里最差的。即便是新年时节,掖庭局上下也没增添多少喜气。

    在本来就已经很偏僻的掖庭局里,还有一个更加偏僻的庭院,这些犯错的宫人每日就在这个庭院里做苦役,从天亮一直干到天黑,一刻不停。

    走在空旷而颜sè灰暗的庭院里,经过一个又一个正在辛苦劳作的宫人,刷马桶、劈柴、给最低微的太监洗衣服、扛重物,这里的人做的都是这样的粗活,每个人脸上都是麻木的表情。在这里分不出年龄,分不出等级,这里的所有人都只有同一个名字——犯罪的宫人。

    “娘娘,咱们还是走吧,这里……怪瘆人的……”银心紧紧靠着傅月环,有点害怕。

    这里的人,只顾着做自己的事情,对她们两个陌生的大活人连看都不看一眼,明明整个庭院里的人也不少,却死气沉沉,像是走进了坟场一样。

    傅月环抿着嘴,却没有丝毫要退走的意思。

    她既然来了,就一定要达到目的。

    这时候,一个灰sè衣裳的fù人从角落里走出来,默默地走到她们身后,开口道:“你们找谁。”

    “妈呀!”

    银心被身后冒出来的这个凉飕飕的声音吓得几乎跳起来,连傅月环也是吓得浑身一抖。

    “你怎么走路没声,像鬼一样!”银心第一个反应便是先抱怨了一句。

    fù人却只是耷拉着眼皮看她们,一声不吭。

    银心便觉得心里有点毛毛的。

    傅月环对她使了个眼sè。

    银心壮了壮胆,对fù人道:“这是东宫静妃娘娘,你可是这里的主事?”

    若是普通宫人,知道傅月环的身份,少不得要行礼拜见,至少也得是恭敬有加,可是这个fù人听了银心的话,却仍旧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银心和傅月环这才意识到,在这里,她们的身份似乎一点用也没有。对这里的“罪人”来说,这辈子已经是注定了的,再也用不着讨好谁了,没有这个需要也没有这个必要。

    傅月环脸上便有些不好看,银心也觉得有点不自在,只好直接问道:“你们这里可有一个姓麦的嬷嬷?”

    fù人木然道:“这里没有嬷嬷,只有犯罪的人。”

    银心皱了皱眉,有些不悦,却又不敢发作,道:“就是从前伺候过先帝宠妃的,姓麦的嬷嬷。”

    fù人哦了一声,眼神微微动了一下,道:“你说的是麦婆子,你们找她干什么?”

    银心看了一眼傅月环,见傅月环微微蹙眉,便对fù人道:“我们找她自有事情,你只管叫她过来就是。”

    “哦……”fù人又是木然地应了一声,忽然突兀地咧开嘴,lù出发黄的牙齿,道,“她过不来了,因为——”她凑近银心,幽幽道,“——她已经死了。”

    “啊?”

    银心被她恐怖的声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反应过来,麦婆子已经死了?她扭头看着傅月环。

    傅月环蹙眉道:“她什么时候死的?”

    “就在腊月的第一天。”fù人嘴巴咧得更大了,“那天真冷啊,麦婆子又发疯啦,大半夜跑出去,往井里捞月亮,然后就淹死啦……”

    这fù人一面说,一面瞳孔就放大起来,周围本来在劳作的人也莫名其妙地围拢过来,嘴里荷荷地说着“淹死啦”“淹死啦”。

    傅月环和银心惊恐地往后退。

    “娘娘,她们都是疯子,咱们快走吧,快走快走……”

    银心被这些人弄得毛骨悚然,拽着傅月环便往外面跑。傅月环也是心里发毛,不敢再多待一刻。

    主仆两人匆匆地从里面跑出来,又深怕那些人追出来,不敢停留,沿着狭长的甬道又跑了好久,确认已经离那个可怕的庭院远远的,才敢暂时站住脚,剧烈地喘着气。

    等到两人的气息平稳下来,才一转身,就又被眼前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奴才拜见静妃娘娘。”

    一个灰sè衣裳的太监跪下去,给傅月环行礼。

    傅月环本来就被那些fù人吓得不轻,这个太监冒出来得又恨突兀,像是从地下钻上来一样,更是让她惊骇。

    银心也很惊惧,愈发疾言厉sè道:“你这奴才怎么回事?想吓死娘娘吗?”

    那太监一直低着头,嘴里道:“奴才不知吓到了娘娘,请娘娘恕罪。”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声线却很平稳,似乎并不真的认为自己犯了错。

    傅月环和银心被这个掖庭局搞得神经紧张,已经不想在这里多待片刻,这太监礼也行过了,傅月环随口说声起来吧,拉着银心便要走。

    刚走了两步。

    “静妃娘娘,不想找麦婆子了吗?”

    脚步戛然而止。

    傅月环回过头来:“你说什么?”

    那太监已经站起身,却仍旧低着头,道:“奴才方才就在庭院外面,静妃娘娘是来找麦婆子的。”

    傅月环皱起了眉。银心怒道:“娘娘做什么事,是你这个奴才可以过问的吗,还不快退下!”

    谁知那太监却一点儿也没有退下的意思,只说道:“麦婆子十几天前就死了,如今只怕尸体都已经找不到了。娘娘找不到麦婆子,岂不就没办法达成心愿?”

    “你……”

    区区一个掖庭局中卑贱的太监,竟然也敢过问堂堂太子侧妃的秘密,银心当即便要破口大骂。

    傅月环却伸手拦住了她。

    这个太监,有古怪。

    傅月环本来只是扭着头,此时却干脆完全转过身来,看着这太监道:“你是掖庭局的人,叫什么名字?”

    “奴才——仇乐。”

    太监一面回答,一面慢慢地抬起头来,lù出了庐山真面目。

    “啊!!!”

    银心又被吓了一跳。

    自从来到这个掖庭局,短短的这点时间里,她已经被吓了好几次了。

    而看到这个太监的容貌,连傅月环也是有些惊讶。

    这个太监,皮肤白皙,脸型周正,眉清目秀,本来应该是个翩翩的美男子模样,可惜他脸上却有极大的一处败笔。

    他的鼻子,从鼻头到鼻梁,整个都塌陷了下去,明显是后天遭撞击所致,鼻梁骨似乎都已经断裂了,肌肤上还有撕裂愈合后的疤痕,他脸上的皮肤越是干净,这个塌鼻子便显得越是狰狞。

    本来好好的一张漂亮面孔,因为一个鼻子,便成了丑八怪。

    银心真是有些害怕了,这个掖庭局,怎么全都是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

    这太监仇乐却反而微微地一笑。

    “娘娘不害怕?”

    傅月环微微一笑:“本宫为什么要害怕?”

    仇乐道:“凡是见过奴才这张脸的人,都说晚上会做噩梦,没有不怕的。”

    傅月环又是微微一笑:“做噩梦是因为心里有鬼,你是活生生的人,又怎么能让本宫害怕。”

    仇乐终于也笑起来:“娘娘好胆sè,怪不得敢来找麦婆子。”

    这下,连银心也听出这太监“别有用心”了。

    “娘娘……”她担心地提醒傅月环。

    傅月环并不理会,只对这个自称仇乐的太监道:“你特意拦住本宫的去路,又一再地提起麦婆子,你有什么目的?”

    仇乐道:“娘娘好直爽。既然如此,奴才便不再故弄玄虚了。此处虽僻静,平时却也会有人经过,并不是说话的好所在,奴才想请娘娘移步。”他指了指左边远处,“那边有个小亭子,人迹罕至,十分幽静。”

    银心立刻在傅月环耳边低声道:“此人古怪,娘娘别去。”

    傅月环却轻轻摇头,对仇乐道:“你带路吧。”

    仇乐微微一笑,也不理会银心警惕的眼神,径直转身往他所指的方向走去。

    而傅月环也从容地跟上去,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太监不同寻常,恐怕跟她此次来掖庭局的目的大有关系。

    青天白日,区区一个太监,她可不怕他做出什么坏事。

    银心心内焦急,却怎么可能让傅月环只身涉险,当然也只有疾步跟上。

    一前两后,三个人很快便走到了仇乐所说的亭子里,这亭子周围有一圈高低错落的树木围绕,犹如小屏风一般,地上全是秋冬日落下的枯叶,果然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在亭子里站定,傅月环气定神闲道:“好了,本宫已经过来,你可以说实话了。”

    仇乐便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娘娘来找麦婆子,想必是听说,麦婆子会一种巫术,可以控制人心。”

    傅月环冷冷道:“这是你的猜测?”

    仇乐摇头:“不,这不是猜测,而是事实。娘娘身处东宫,外人只道娘娘荣宠富贵,将来太子登基之后,娘娘少不得也是一宫贵妃,可是奴才却知道,娘娘强敌在侧,处境堪忧。”

    傅月环双眉高高挑起,连银心也面lù惊讶。

    如果是东宫的人这么说,她们还不会奇怪,但一个远在掖庭局,属于整个皇宫边缘人群的太监,居然也对傅月环的形势这么了解,这就大有蹊跷了。

    仇乐也并不需要她们发问,自顾自接下去说道:“娘娘跟那位瑜侧妃顾常乐同时进宫,待遇全是天差地别,瑜妃娘娘与太子心有灵犀、感情深厚,娘娘在太子眼里却是可有可无。呵,听说娘娘苦恋太子多年,向来痴情是女子最大的优点,但痴心得不到回报的时候,却也会变成嫉妒的源泉、仇恨的种子。”

    傅月环的脸sè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你信不信,本宫可以让你死得无声无息。”

    仇乐轻轻摇头:“你不会。”

    傅月环冷笑:“你凭什么认为本宫不会?”

    仇乐淡淡道:“因为,奴才可以帮助娘娘,实现心愿。”RS!。

148、吃醋

    “你?你一个掖庭局的低贱太监,凭什么?”

    片刻的错愕之后,傅月环再次冷笑起来。

    一个太监,卑贱如泥,居然敢在她堂堂太子侧妃面前大言炎炎,再加上他方才点破了傅月环的秘密,傅月环已经起了杀心。

    她jiāo柔的外表,总让人以为她是柔弱之辈,却不要忘了,这位傅家小姐乃是真正的文武双全之辈。练武之人,不缺冷硬心肠。

    仇乐似乎早就料到傅月环不会轻易相信他,对她的冷淡不以为意,从容道:“奴才言语突兀,娘娘不信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娘娘身处东宫,可知自己情势?”

    傅月环微微侧过脸,不跟他答话。

    银心便呵斥道:“你这奴才,越说越大胆,怎么,难道你倒知道?”

    仇乐笑了笑:“娘娘既然有野望,却从未想过自己与他人的情势对比么。那顾常乐,最初乃是太后从民间带入宫中的孤女,从长寿宫到大庆宫,先有太后的庇护,又有皇上的信赖,宫中上下,更是朋友多多。相信娘娘也知道,太子对她也是早有情意。如今她又是秦国公府的千金小姐,比起娘娘这御林军统领之女,又高贵上一分。娘娘与她同为东宫侧妃,名义上平起平坐,但这皇宫比起秦国公府还要像顾常乐的娘家。比起娘娘,顾常乐上有太后、皇上宠信,中有太子爱护,下有宫人太监为亲信,东宫内外皆有眼线接应。娘娘如今就好比无根的浮萍,想跟顾常乐相斗,可是真正的势单力孤。”

    仇乐一番话,便如迎头一盆冷水,一时间,傅月环只觉心里头冰冷冰冷的。

    是呀。她总想着要将顾常乐比下去,把自己放进赵容毅心里,却忘记了,这皇宫乃是顾常乐最熟悉的地方,处处都有助益,哪像傅月环,真正是个外来户,无根无基,凭什么跟人家比呢。

    一时间,傅月环竟是痴了。

    银心见了这样子。哪里不知道仇乐正是点到地方了,暗暗有些佩服,却又有些不服。直说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怎么,难道你有办法?”

    仇乐微微笑:“奴才只是掖庭局里最不起眼的下人,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娘娘若是用得上奴才,奴才自是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傅月环回过神来,听了死而后已这四个字,不由诧异。

    “本宫与那顾常乐过不去,那是本宫的事。你一个奴才,自告奋勇凑上来,还说什么死而后已。你跟那顾常乐又有什么死仇?”

    仇乐嘴角一扯,脸上lù出一丝古怪至极的神sè,眼底眼闪过刻骨的恨意。

    “死仇?娘娘可知。奴才原本不是这副模样,若不是顾常乐,我怎么会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他声音虽不高,语气却是咬牙切齿到了极点,连奴才的自称都忘记了。

    傅月环和银心听出他刻骨的恨意。竟都忍不住心中一抖。

    银心悄悄拉了傅月环,低声道:“娘娘。这个人太危险,咱们快走吧,别理他……”

    傅月环却轻轻摇头,若有所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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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春熙殿。

    腊月的天黑得快,常乐这几天心里不痛快,晚上睡得少,下午歪在美人榻上困着,还没醒。红璃带着喜鹊、小铃铛,在暖炕上做冷天出门时拢手用的暖筒。

    小铃铛觉着渴,也不叫小宫女,自己便站起来,去外屋倒茶。

    正好赵容毅进门来。

    “殿下……”

    小铃铛惊喜地叫了一声,上前去摘他的披风。

    赵容毅便道:“你们娘娘呢?”

    小铃铛笑道:“娘娘在里头睡着。”

    赵容毅微微皱眉:“天还没黑,怎么睡起来了。”

    也不等小铃铛回答,便直接走进内室去。红璃和喜鹊都没想到他会来,外面也没人通传。

    赵容毅一进来便已经看见美人榻上的常乐,朝里面侧躺着,便冲三个丫头摆了摆手。红璃等人知趣,都抿着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赵容毅走到美人榻跟前,探头看了看,见常乐身上就一件袄子,盖着一条毛毯子,睫毛却一个劲地抖,心里好笑,故意用手指去挑她睫毛。

    常乐立刻睁开眼睛,用力推开他的手,冷冷道:“听说淑媛殿做了美食等你,你不去吃,跑到这里来坏我的好梦。”

    淑媛殿是傅月环居住,傅月环本来就有好厨艺,赵容毅修缮东宫的时候,她就送过一回点心,赵容毅还说比常乐做的好吃多了。如今进了东宫,傅月环自然更是经常亲自下厨做美食,赵容毅也没少夸奖。

    常乐心中不忿,不肯给他好脸sè。

    赵容毅直接在榻上坐下来,道:“怎么,都这么多天了,醋劲还这么大?”

    常乐冷笑:“谁吃醋了。”

    “还说没吃醋,嘴巴撅得都可以挂油瓶了。”赵容毅用手指捏了一下她的嘴chún。

    常乐皱着眉头扭过头,是真的恼了。

    自从那日赵容毅进了淑媛殿的门,常乐心里便不痛快,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可是洞房那里,赵容毅才跟她说什么彼此的唯一,转头却又跟傅月环鸳鸯共枕,她哪里会舒服。所以从那天起,她就再也不肯让赵容毅在春熙殿留宿。

    赵容毅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就真的好几天都不在她这里睡。

    越想越生气,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跟别的女人发生关系,这几天常乐心里都像压着大石头,又是恼恨又是失望又是伤心,现在赵容毅还故意坐到她身边来,更让她觉得腻歪,实在忍不住,干脆甩掉身上的毯子,站起来就要走。

    赵容毅却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往怀里一带。他力气大,又有技巧,常乐被甩得转了半个圈,不由自主扑进他怀里。

    赵容毅便趁机箍住她的腰。

    “放开!”

    常乐大怒。

    赵容毅却箍得更紧,更腾出一只手,硬是掰起她的下巴来。

    常乐恨恨道:“你要跟女人亲热,去找别人,别找我……”

    话音未落,赵容毅已经一低头咬住了她的嘴chún。

    “唔!”

    常乐大惊。

    赵容毅居然也不是亲她,而是咬她。在她下嘴chún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一丝腥味在齿间漫开,竟是被咬出血了。

    “你干什么!”她又惊又怒。

    赵容毅道:“疼么?”

    “废话!”

    赵容毅便笑:“我咬你。你嘴上疼;你这样恨我,我却是心疼。”

    常乐愣住了。

    这种情话,也是赵容毅这样的人说得出来的么。

    “你少花言巧语了,淑媛殿那么温情软意,你还会为我心疼?哼。你们男人,是不是天生就擅长见一个爱一个!你放开我!快放开!”

    赵容毅越是亲近,她便越是愤恨,不住地挣扎,非要脱身。

    赵容毅的xìng子最是强势,哪里会由着她闹腾。二话不说,干脆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身子忽然腾空,常乐发出一声惊呼。

    “你要干嘛!”

    赵容毅严肃道:“你不是要闹么。看等会儿还有没有力气闹!”

    他大步流星,抱着她便往chuáng边走去,双手一抖,将她扔在chuáng上,chuáng板发出一声大响。常乐撑起身子。瞪着一双眼睛,还以为他要做那件事。敢要反抗,却不料赵容毅身子虽然压过来,却并不似乎她想得那样来抱她,而是将她的身子一翻,啪一声,一巴掌拍在她的tún上。

    “呀!”

    常乐惊叫。

    赵容毅啪啪啪连拍了好几巴掌。

    常乐面红耳赤地要反抗,但赵容毅用一只手抓着她的两只手腕压在她后腰上,她根本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放开我放开我!”

    从小长到这么大,常乐还从来没被人打过屁股,赵容毅居然打她,而且打的还这么用力。

    如果有人也被这么打过屁股,就会知道,这个时候挨打的人,真正的是非常无助,因为被打的地方看不见,更加重了心里的羞耻感和屈辱感。

    常乐气得眼泪都下来了。

    “赵容毅你这个混蛋!大混蛋!”

    虽然赵容毅已经更名为赵曦,但是她还是习惯叫他原来的名字。

    赵容毅其实早就想笑了,却硬忍着,道:“你骂一声,我便打你一下。不怕疼,你就接着骂!““大混蛋大混蛋大混蛋……”

    “啪啪啪……”

    赵容毅居然说到做到,常乐骂几声,他就真的打几下。

    “呜呜……你这混蛋,我恨死你了……”

    常乐真的哭了起来,嚎啕着,一点儿形象都没有。

    赵容毅这才松开了她,将她翻过来抱在怀里,道:“还敢不敢撒野了?”

    常乐恨得想咬他,眼泪却控制不住,抽噎道:“你打我,我恨你恨你……”

    她越是哭得像个孩子,赵容毅便越是想笑,板着脸呵斥一声:“别哭了!”

    常乐被他吓了一跳,这一声没哭出来,可怜巴巴地瞪着他。

    赵容毅这才叹一口气:“你这小心眼,就没叫人打听,我这几晚到底睡在哪里?”

    常乐赌气道:“还能在哪里,自然是淑媛殿了!”

    赵容毅捏住她的腮帮子,道:“你这妮子都打翻醋坛子了,我哪还敢进淑媛殿。这几晚,都是在承乾殿凑合的!”

    常乐不敢相信道:“真的?!”

    赵容毅又叹一口气,用手去抹她眼泪,这一次,常乐终于没有再反抗了。!。

149、做妒妇吧

    晚膳赵容毅就在春熙殿用,吩咐了大厨房送进来。

    常乐被他腻味了一傍晚,虽然到底没有得逞,但还是被他消磨得没什么脾气了,只是心里还有点不踏实。

    赵容毅见她食不知味,只得叹口气,摆摆手,红璃喜鹊小铃铛等人便知趣地带着其他宫女太监们都退了出去。

    “过来。”

    赵容毅拉住常乐的手,说了一声。

    常乐站起来,乖巧地靠过去,被他揽到了膝盖上坐着。

    赵容毅双手环住她的身子,道:“还不放心呢?”

    常乐摇头,闷闷道:“我不是不放心你,我是觉得对不起傅月环。”

    赵容毅道:“我早说过,对她我并没有半分感情。之所以娶了她,不过是为了她的父亲傅腾。傅腾对我忠心耿耿,是第一个投靠我的臣子,在清剿逆党一事上居功至伟。我既然要重要他,就必须抬高他的身份,联姻是昭示我对他信任的最佳方式。”

    常乐道:“可是傅月环毕竟对你一片真心,你不能给她幸福,就不应该娶了她。”

    赵容毅笑了笑:“就算我不娶她,难道她就幸福了?”

    常乐默然。

    傅月环等了赵容毅那么多年,全庸京都知道她痴恋太子,就算赵容毅不娶她,也不会再有别的男人愿意娶她。话说回来,能够嫁给赵容毅,到底也算成全了她这几年的苦恋。

    赵容毅道:“我告诉你一件事,其实那日皇上给我和傅月环指婚,事后我便亲口告诉过傅月环,嫁给我,我可以给她名分,给她地位,却不能给她情意。”

    “什么?”常乐愕然,这是她第一次听说,“你跟傅月环说过这话?”

    赵容毅点头:“那日我亲口问她,即便我永远不能对她付出感情,她是否仍要嫁给我。你猜她怎么说?”

    常乐苦笑:“她那样痴情,就算再多艰难,也一定是要嫁给你的。”

    “不错。她嫁给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的局面,但既然这是她想要的,也就只能忍受这苦果。”

    赵容毅脸sè肃然,他的话虽然未免冷酷,但世间的情感,本来就是如此,爱了便是爱了,不爱便是不爱,爱是一个人的事,恋爱才是两个人的事。傅月环明知赵容毅对她没有感情,却仍然要嫁给他,赵容毅生在这个时代,虽然向往一夫一妻的生活,但为了傅腾,也犯不着硬要拒绝傅月环,使她成为全庸京的笑柄。

    一切,其实都是注定的。

    常乐心下恻然,同样身为女人,若是换了她,面临傅月环现在的处境,一定很不好过。

    赵容毅见她仍郁结于心,不由故意说道:“你若是不忍,要么我便把她和你一视同仁,只要你容得下,我就效仿古之舜帝,娥皇女英?”

    “你敢!”

    常乐登时便竖起了双眉。

    同情归同情,她绝不会允许自己的爱情硬拆下来分给别人一部分。

    赵容毅好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耿耿于怀,今生你我都是注定要亏欠傅月环了。注定如此,内疚也是无用。我既然辜负了她,便让傅家享受她用幸福换来的荣华富贵吧。”

    常乐默然无语,失神了一会儿,才也终于下定决心道:“是。这辈子我是注定对不起她了,也只有傅家的荣宠,才能弥补我们对她的亏欠。”

    赵容毅笑了笑,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

    事实上,只有常乐会为傅月环纠结愧疚,赵容毅并不认为这是大错。

    他早就拒绝过傅月环,傅月环却硬是要嫁给他,她的痴情不改未尝不是一种冥顽不灵。他也亲口告诉她,嫁给他可以,但他永远不会给她真情。

    傅月环自己说过,只要能够在他身边,她便满足。

    赵容毅选择不去考虑她这话背后有多少可信度。

    他注定是天下万民之主,儿女情长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他只会选择自己想要的,天上地下江山万里才是他真正要放在心里的大事,至于傅月环——只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点缀,无关紧要。

    他答应了常乐,那一夜去淑媛殿,给了傅月环一个名分,让她不至于成为东宫的笑柄。这已经是他能够给傅月环的所有。

    从今往后,他只会跟从自己的内心,与自己真正爱的女人在一起。

    常乐尽管歉疚,尽管同情,却也咬牙决定,只能做一个恶人了。

    在爱情面前,在忠贞的婚姻面前,她不会退让,更不会分享。

    如果要做妒fù,那就做天下第一的妒fù吧!

    只要是为了赵容毅,为了“彼此的唯一”的誓言,她甘愿承受骂名,甘愿去做天下间没有一个女子敢去做的大逆不道之事。

    她既然来自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地方,注定会有一个与众不同的人生,既然要背负骂名,便更要活得轰轰烈烈不留遗憾!

    傅月环,对不起!

    这辈子,我必须霸占着赵容毅了。

    我不相信轮回和来生,不奢望下辈子还跟他在一起。所以,下辈子,我再让他爱你。这辈子,我不会放手!

    淑媛殿。

    “娘娘,你真的信了那个太监的话了?”

    从掖庭局一回来,银心便不放心地跟傅月环进言。那个仇乐,她总觉得说不出的可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诡异之气。

    傅月环却并没有采纳她的意见,自顾自地想了想,道:“银心,明天你去请太医院的董太医过来。”

    银心一时没反应过来,吃惊道:“娘娘要看太医,哪里不舒服吗?”

    傅月环摇头道:“董太医是我母家表舅,我想着,让他在太医院给仇乐安排一个差事,应该不是问题。”

    “什么?娘娘你真的相信了那个仇乐?”银心大惊失sè,声音也忍不住抬高了。

    傅月环蹙眉道:“大惊小怪做什么!”

    银心顿时捂住自己的嘴。

    “仇乐的事,我自有主张。你别到处嚷嚷,尤其不能让别人知道本宫与仇乐的关系。否则,就算你从小跟着本宫,本宫也绝不会轻饶了你!”

    傅月环的声音严厉起来,眼底透出一股寒意。

    银心心中一颤,有些惶恐地道:“是。”

    她从小跟着傅月环,深知自家小姐的脾xìng,平日里看着是温和jiāo柔的,可是真正到触及利益的时候,傅月环绝对是杀伐果断,能狠得下心的人。

    傅月环见她收敛了,才抿了抿嘴,转了话锋道:“太子呢,今夜还是在承乾殿歇息?”

    一说到这里,银心便又立刻忘记刚才的警告,忿忿道:“底下人说,太子今夜在春熙殿留宿。”

    傅月环微微蹙眉:“春熙殿,她不是不肯让太子进门么?”

    自从赵容毅来过淑媛殿,顾常乐便跟太子置气,不肯让他在春熙殿过夜。

    银心冷哼道:“谁知道,我看这就是她yù拒还迎的手段,真是矫情!太子在咱们淑媛殿也只住过一夜,就再也没踏入过半步了,如今又……”她忽然看见傅月环的脸sè,猛然意识到自己又戳中了她的痛处,顿时又住了嘴。

    傅月环咬着下chún,右手紧紧地抓着铺在桌面上的锦缎桌围,手指绞动之下,将那淡绿sè的流苏都撤掉了几根。

    顾!常!乐!

    皇宫最西北角,掖庭局最不起眼的一个院落里。

    灰sè衣裳的仇乐低着头,贴着墙根走到门口,推门而入,然后再关上门,却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轻得像是一只猫。

    屋里没有点灯,黑沉沉像一个yīn森的牢笼。

    一丝火苗在黑夜中燃起,点亮了一盏油灯。

    仇乐托着油灯,微弱的火光映在他塌了鼻子的丑陋的脸上,形如来自地狱的厉鬼。

    他移动脚步,那油灯便跟着他移动。

    火光照耀之下,lù出墙边的一张炕,炕上蜷缩着一个黑影,像是人影,但姿势却极为扭曲。

    仇乐将油灯放到小小的炕桌上,用手将那黑影反过来,火光照射之下,一颗满头白发的苍老头颅出现在他眼前。

    头颅之下连着一具干瘦干瘦的身体,四肢都以奇异的姿势扭曲耷拉着,显然已经废掉了。

    “干爹,我回来了。”

    仇乐幽幽地开口说话,咧开的嘴chún里,lù出白森森的牙齿,和黑洞洞的口腔。

    那白发凌乱的脸上,睁开了一双浑浊的老眼。

    “呵……干爹……呵……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干爹,便给我一个痛快……”老头的声音又干又硬,像是被沙子堵住了嗓子眼的公鸭。

    仇乐yīn森森地笑着:“若不是干爹庇佑,我早就死在御林军刀下了,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出头之日。干爹不知道吧,我今天见到了东宫的静妃娘娘,不日就要高升了。”

    那老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是吗……那要恭喜你了……既然你已经攀上了高枝,我这个老头子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老头仿佛早已看透生死,语气之中充满了嘲讽。

    仇乐的神sè在黯淡的火光下愈发鬼魅可怖。

    “既然干爹执意要走,做儿子的也不能不孝顺。”他慢慢地伸出手,掐住了老头枯瘦的脖子,老头闭上了眼睛,鼻间的气息越来越急促。

    仇乐神sè平静,仿佛手下扼杀的不是一条活生生的xìng命,自始至终,他的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的颤动。

    两人的身影,被火光投射在墙上,高大而诡秘。

    老头的身体抽搐了几下,终于没了动静。RS!。

150、新年

    仇乐缓缓地放开手,任由老头的尸体如同破麻袋一般垂落在炕上。

    他的脸上lù出了一丝快意。

    这个可笑又可恨的疯老头,到死的那一刻,都不知道他仇乐的真实身份。

    仇乐,仇乐,仇恨的只有一个人——顾常乐。

    他,就是被顾常乐害到身败名裂的复仇恶鬼——罗子骁。

    当日赵容止丁贵妃yīn谋败lù,御林军搜宫,他慌不择路,如丧家之犬般左冲右突,奈何各道宫门都已被严密把守,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他不想死,他还没有报仇,他还没有弄死顾常乐,他不能死。

    如果被御林军抓到,他只有死路一条。

    怎样才能逃过一劫?

    急惶惶之下,他终于想到一个残酷的办法,假扮太监!

    宫里除了皇帝、太医,是不会有别的男人的,他唯一能够浑水mō鱼的机会,便是扮成太监,可是御林军搜索之严密,超乎想象,每一个太监竟然都要被搜身。

    他走投无路,无意中闯进了净身房。因为宫中大乱,净身房中空无一人。为了活命,他一狠心自己动手,切掉了命根子。

    又因为常乐、阮司正等人都知道他的容貌,他又干脆用石头砸断了自己的鼻梁。

    反正那天宫里乱的不成样子,出意外受伤的人不只他一个。御林军虽然搜查每个太监,却不至于脱kù子看,都是mō一把了事。他偷了一件太监的衣服,装作被乱党给砸伤,忍着伤痛被狠狠mō了一把,才侥幸逃过一劫。

    可这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御林军搜索了一遍之后,发现没有找到人。赵容毅大为震怒,下令再次严查。

    他又慌乱起来,不料误打误撞,竟跑入掖庭局,撞见了一个半疯的老太监。

    这个老太监,是服shì过先帝的旧人,因为犯过大错被贬到掖庭局,从此耿耿于怀,常常酗酒,弄得经常神志不清。却又因为他服shì过先帝。掖庭局的管事也不敢真的为难他,只打发一个丑陋的小太监服shì他。

    老太监年纪大了之后,脑子更加糊涂。经常疯疯傻傻,那日宫中大乱,他受了刺jī,发了疯,将服shì他的小太监掐死推入了一口枯井。

    仇乐正好在这个时候撞进去。老太监疯傻。忘记了自己刚掐死了人,只把他当做服shì自己的小太监,仇乐也抓住了这个契机,给自己伪造了这个身份。御林军再次搜索的时候,有老太监作证,仇乐不是黑户。再次逃过一劫。

    然而老太监虽然会发疯,却也有清醒的时候。仇乐为了保住xìng命,只能任由老太监凌虐。老太监也因此没有暴lù他的身份。仇乐就好比金庸的韦小宝一般,误打误撞进了宫,误打误撞被海大富庇护,也只能先苟且偷安。

    但仇乐一直在寻找机会,要摆脱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今天。他搭上了傅月环的线,这老太监终于没有了利用价值。仇乐恨他入骨,终于亲手掐死了他。

    就如当日老太监掐死了那个无辜的小太监一般。

    反正皇宫里从来不缺死人,掖庭局是最不会有人记得的地方,没有人会知道。

    阳光的背后,总有许多的yīn谋,以不可思议的形状而存在。

    *********************

    新年终于到了。

    除夕这日,皇宫上下所有人都是喜气盈腮,宫里给每个人都裁制了新衣裳,虽则大家都等着正月里穿,但衣裳到手,总归是高兴的。再加上,按例正月里头的活儿是最轻松的,主子们也不轻易打骂人,又有许多的乐子,又按例会有红包,人人都觉得充满盼头,浑身都是劲儿,个个走路生风。

    东宫这是自当今上位以来首次过年,更是恨不得越热闹越好,顾常乐和傅月环也领着宫女太监们将东宫布置得红红火火。

    阖宫欢庆之际,太医院制药房新进了一个做粗活的太监,自然就显得一点儿也不起眼了。

    到了下午,顾常乐和傅月环便带着人去了大庆宫,给皇帝赵晟问安,然后又由赵晟带着去了长寿宫。他们前脚刚到,尹淑妃便带着华容公主和静宜公主,以及几位还不惹赵晟厌烦的嫔妃到了。

    今年的年夜饭,是准备在长寿宫里吃的。

    太子赵曦照例处理了政务,除夕下午便开始满朝放假,一直到初八过完,才会恢复上朝,而真正全面恢复到往日的工作状态,则是要到元宵之后。

    赵曦将手头的公务整理了一番,便也来到长寿宫。

    皇宫里头人口不少,倒也着实热闹了一番,到了夜里,又放了烟花,宫里头的太监宫女们都争相观看,又有太后发话,一连三日不禁赌局,只是要求各处警醒,不许走水惹祸,因此上上下下都喧哗欢乐无比。

    赵容毅领着顾常乐、傅月环,陪着金太后和皇帝mō了几圈牌,说了一会儿话,太后便开始显出疲惫之sè,连着皇帝也跟着打哈欠。宫里头守夜不过是个意思,不会真的熬到过子时,况且金太后和皇帝的身体都伤过元气,毕竟是不能跟年轻人相比,赵容毅便带着两个侧妃告辞,先送皇帝回了大庆宫,然后再回东宫。

    当夜,赵容毅照旧是宿在春熙殿。

    第二日是正月初一,新年正式开始,整个庸京城都陷入了走亲访友恭贺新年的过年气氛之中。

    在京的官员自然是要先给皇帝、太后、太子拜年的,只是也不必真的全进宫去磕头,不过到班房递一下拜年的折子,看宫里收了,便可以打道回府。

    赵容毅带人搬了几箱子的拜年折子,去了大庆宫,准备挑些好的跟赵晟分享。

    顾常乐一早便带了人出了门。

    整个东宫,一时间只有傅月环在,她便起了兴致,准备整治出一桌子好美食,献给赵容毅,带着银心,将东宫厨房里的人指挥得团团转。

    顾常乐走的时候,只带了喜鹊和小铃铛,红璃留在春熙殿看守门户,见了傅月环忙忙碌碌的样子,只是暗暗冷笑,也不去理会。

    春华宫中,尹淑妃打发人伺候静宜公主和华容公主用早饭,自己则跟顾常乐说起话来。

    “按例,往年原是丁贵妃慰问各处宫人,赶上她不便的时候,我也曾接过手。不过那都是因为中宫无主的缘故。今年索xìng你也进东宫了,我便也想躲个懒,带着两位公主去给太后拜年,这操劳的事情,就拜托给你啦,少不得请你辛苦一回。”尹淑妃笑吟吟地说着,满脸都是温柔。

    常乐便道:“这是娘娘关照我,特意给我这个机会,我感jī还来不及,哪里有辛苦二字。”

    尹淑妃见她又会意又知趣,自然心中高兴。

    皇帝早已有意禅位,只等过完新年便安排礼部操持。如今东宫无正妃,尹淑妃冷眼看着,赵容毅只怕是属意常乐扶正,况常乐有太后和皇帝的信任,又有秦国公府撑腰,只怕将来真能成为一国之母。

    尹淑妃暗暗为自己在她身上押下筹码而庆幸,同时也有意再扶她一程。

    每年正月,虽然主子们都有意不使唤下面的宫人,但事实上因烟花爆竹之故,宫人们每每比往日更需警醒,频频巡视各处,防止火灾;又因主子们比往日走动更多,拜年的客人也多,所以宫人们倒是更加忙碌,因此上大庸皇宫的惯例,皇后是要代表皇室,巡视慰问宫内各处关键部门,以示皇家天恩。自先皇后过世,这事一贯是丁贵妃做的,以此邀买人心;尹淑妃也操持了一两回,知道做这件事的好处,这才有意给顾常乐卖好。

    于是顾常乐便带着人,依次往各处行走。

    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工六局自然是要去的,御膳房、太医院这两个主要后勤部门也一定得慰问。

    常乐原本就是宫里的人,对皇宫里的情况最是熟悉,各处人等也有都认得她的,见她高升之后,还肯纡尊降贵来慰问探视,又十分地亲切,丝毫没有架子,自然都是感恩称颂。况且一般有资格做这慰问事宜的,都是内宫之主,至不济也是地位尊贵之人。如此一来,人人都当常乐不久之后便会扶正为太子正妃,将来少不得是内宫之主。

    至此,宫内风向一致大变,常乐的威信扶摇直上,凡提起东宫,无不口称春熙殿,竟是浑然忘记还有淑媛殿这回事了。当然这是后续发酵的结果,正月初一这日,还不至于立刻就这样立竿见影。

    皇宫何其之大,部分何其之多,一整天时间只怕都是勉强。

    而与此同时,东宫淑媛殿中,傅月环已备妥一桌美食,只等赵容毅回来用晚膳。

    除夕要吃团圆饭,正月初一却是不必,自婚后第四日赵容毅在淑媛殿宿过一晚,便再也没有踏足一步,傅月环今日是下定决心,势必要将赵容毅留在淑媛殿。

    否则,她这个静侧妃,将形同无物了。

    银心早已得命,早早就在东宫门口守候,果然见到童小言一行人簇拥着赵容毅回来,立刻收拾情绪,斗志昂扬地迎了上去。

    “奴婢恭迎太子回宫。”!。

153、战前准备

    丹阳宫。

    这座昔日内宫第一人丁贵妃曾居住的宫殿,富丽依旧,堂皇依旧,却是物是人非,如今已成为新任贵妃顾常乐的居所。

    与之相对应的,淑妃傅月环住的则是前尹淑妃现尹太妃居住过的春华宫。

    丁贵妃不得善终,尹淑妃却能陪伴太上皇左右,且有女傍身。这两相对比,不免有人联想到顾常乐和傅月环身上。

    红璃曾向顾常乐建议,是不是换一个宫殿,怕丹阳宫有点晦气。常乐却不以为意。

    她既然已经决定做千古一后,就需要比丁贵妃更强势。

    丁贵妃的不得善终,是因为她背叛了皇帝背叛了丈夫,常乐不一样,她不会让自己犯下这样的大错。

    从东宫搬到丹阳宫已经有一个多月,气候也逐渐变暖,屋子里已经不再烧地龙,大家也都已经换脱掉厚重的冬衣,换上了颜sè鲜亮的春衫。

    常乐正倚在贵妃榻上,翻看手中的账簿,旁边小几上还有厚厚的两本账册放着。

    喜鹊坐在一边,膝上摊着一本册子,正在按照常乐所说进行记录。

    小铃铛洗了几个果子,拿在手里,一面咬着吃一面走过来探头探脑地瞧,不一会儿便道:“瞧得我眼都花了。”

    喜鹊便好笑地瞥她一眼:“瞧不懂就只管吃你的。”

    小铃铛嘟嘴。

    常乐懒洋洋地看她们一眼,只是一笑,也不说什么。

    掌六宫权,打理内宫所有事宜,一个月下来,常乐身上已经培养出了上位者的气质。

    主仆几个正说着,红璃和童小言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

    “奴才见过娘娘。”

    常乐诧异地抬头道:“这个时辰,皇上正在上朝,你怎么过来了?”

    赵容毅上朝,童小言作为大庆宫主管,皇帝身边第一心腹,此时正应该在太极宫伺候才是,难怪常乐奇怪。

    童小言道:“奴才正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请娘娘前往太极宫一行。”

    “什么?”常乐更加诧异了,连红璃等人也觉得奇怪。

    太极宫一贯是天子处理政务的所在,虽然没有命令禁止内妃入内,但是为了避讳,内妃一般都是不会去太极宫的,童小言却说是赵容毅让她过去。

    “是出了什么事?”常乐有些猜测。

    童小言点头道:“是出了些事,娘娘还是快过去吧。”

    他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显然这件事情还是比较严重比较严肃的。

    常乐略一沉吟,便下了决定,先对喜鹊道:“你把账簿誊清后,便将各宫各处的月例发放下去。红璃、铃铛,咱们走。”

    红璃和小铃铛忙应了一声,常乐身上穿的衣裳也不用换,主仆几个就这么跟着童小言出了丹阳宫。

    宫门外居然早已经停了一台肩舆,这也是童小言准备的,常乐上了肩舆,一行人匆匆往太极宫而去。

    春暖花开,傅月环虽然连日来心情烦闷,却也在银心和金珠的劝说下,出来赏花散心。银心和金珠怕人太多反而嘈杂,便屏退了其他宫女太监,只她们两人跟着。主仆三个正从御花园出来,想要回春华宫去,正巧便看见了前方甬道处,常乐所乘的肩舆快速过去。

    “那不是贵妃娘娘?”

    眼尖的银心第一个说道。

    金珠微微蹙眉道:“那个方向,是去太极宫?皇上这会儿正在上朝吧,贵妃娘娘去那里做什么?”

    两个丫头都看向傅月环。

    傅月环眼睛微微眯起,原本圆润的脸蛋近日消瘦了许多,连下巴都变尖了。

    “去看看。”

    她微启红chún,吐出三个字。

    三人便跟在常乐一行人后面,也往太极宫而去。

    太极宫,太极殿。

    高高的龙椅上,赵容毅一身黑sè帝王服,坐姿却并不很端正,而是用一只胳膊支着引枕,有点歪歪的,以一个比较放松的姿势坐着。

    已经议过一些朝政,朝臣们的站姿也都不是很整齐。

    正对着龙椅方向的丹墀上,正站着一个朝臣,正在口沫横飞振振有词:

    “皇上虽然还年轻,却也应早早重视起家庙社稷皇嗣后代,内宫如此空虚,实乃历朝之最。为皇室开枝散叶故,也为安定人心,皇上理应择选端庄慧丽之女,及早充实内宫。”

    这些话看来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了,赵容毅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很郑重对待。

    “张爱卿的好意,朕都明白。但众卿应记得,历史上每多女sè误国,又有内宫祸乱,即便太上皇英明胜尧舜,也一连发生了两次内宫之祸,甚至差点颠覆朝纲。这前后两次的大祸,众卿之中大多数人都是亲身经历过的,应该知道内宫人数过盛的恶果。朕每每思悟,无非是内宫人数过多,不患寡而患不均,人心不足所致。以史为鉴,未免女sè祸国,朕决意削减内宫,除已有的顾氏、傅氏两位妃嫔,不再纳女入宫。”

    常乐进入太极殿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了赵容毅这番话。

    龙椅背后是一座巨大的九龙戏珠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一间宽大的房间,乃是上朝之前,皇帝更衣休息准备的地方,有两道不醒目的小门可以进入太极殿。

    童小言请常乐进入之后,便安排她在九龙屏风背后的墙壁后面听着。

    太极殿的建筑是能工巧匠设计,人在里面说话,声音可以传播到每个角落,保障殿内人都能够听清,因此即便常乐隔着一道屏风和一道墙壁,也还能听见太极殿内的声音。

    赵容毅话音一落,顿时如同打翻了马蜂窝,整个太极殿内斗嗡嗡嗡嗡起来。

    “这怎么可以,内宫空虚,势必要皇嗣单薄。”

    “皇上不可,本朝内宫如此单薄,已是不体面,若就此不再扩充,皇家颜面何在。”

    “天子无家事,皇上不可一意孤行,须知安内亦是君王德政要求之一。”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朝臣们多数都不同意赵容毅的决定,纷纷出言反对。

    常乐在后面听得清楚,脸上平静得不见一丝涟漪。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反对之声。

    “童小言过来。”

    她轻声道。

    童小言便过来,道:“娘娘有吩咐?”

    他们俩是旧相识,虽然一个成了主子一个仍旧是奴才,但常乐平易近人,彼此仍保持着足够的信任和情谊,童小言在她面前,像朋友更胜过像奴才。

    常乐随手指了指外面,道:“你可知道,这些大臣之中,哪几位是有女儿的?”

    童小言眼神微微一闪,迅疾便明白了常乐的意思。能够成为新帝的心腹,自然不会是蠢笨之人。

    当下,他便为常乐一一介绍起来。

    “新任礼部shì郎,家中一女,年方二八,听说极为美貌端庄。”

    “工部shì郎,有一幼妹,生的窈窕多姿。”

    “林将军家中也有两女,也是貌美如花,据说还是双胞胎,容貌秉xìng都一般无二,是京城极为耀眼的一对姐妹花。”

    “啊,还有梁大人,王大人,丁将军……”

    童小言如数家珍,一一说出这些家里有待嫁女的大臣的名字和身份,末了微笑道:“说来也巧,这会儿反对声最大的也正是这几位大人。”

    常乐看他一眼,会心一笑,随即摆摆手。

    “行啦,太极殿是前朝议政之所,本宫乃是内妃,不宜久留,等皇上下朝,你跟皇上说本宫来过就是。”

    童小言应道:“是。”

    常乐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红璃等人便离去。

    童小言目送她们一行人出去,再听前面大臣们潮水一般的反对声,便不再如此前一般觉得严重了。

    这些大臣们,懂得什么,皇上和贵妃娘娘早就有默契了!

    “娘娘,咱们怎么办?”

    隐没于太极殿配殿一隅,银心向傅月环发出了询问。

    这些大臣真是太可恶了,皇上一个月来来不了淑妃娘娘这一次,他们居然还撺掇着什么选秀充实内宫。现在只有一个顾常乐,淑妃娘娘尚且如此受冷落,再多几个女人,皇上岂不要把淑妃娘娘扔到脑后去。

    可是另一方面,银心和金珠又觉得,也许内宫多几个女人,也能打击打击顾贵妃的气焰呢。男人总归是喜新厌旧的,有新人分走贵妃的恩宠,总归也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

    傅月环微微皱着眉头,也正在思索。

    朝臣们请议充实内宫,她其实也有所心理准备,毕竟这是历届皇帝登基之后都会做的一件事。她的心思,正如银心和金珠猜测的一般,反感期待交杂。

    她得好好想想,也许这也是她的一个机会。

    而相比于傅月环的犹豫不决,常乐却是干脆利落就有了决断。

    一回到丹阳宫,她便一连发出了几道指令。

    第一,是让小铃铛准备出行事宜,她要出宫前往清平山,看望太皇太后和太上皇。

    第二,是让红璃策划一个官员内眷的名单,名单的要求有如此这般的几项。

    第三,是让喜鹊整理一份账簿,账簿的要求也是如此这般的几点。

    第四,是传话尚宫局和尚仪局,将大庸开国太祖皇帝立下的一部搬到丹阳宫,贵妃娘娘有大用。

    发布完这些命令,常乐像个浑身都燃烧着斗志的拳击手一样,将紧握的右拳砸在左手手心上。

    困难和阻碍都已经出现,这次的敌人是整个官员集团,这个集团的强大是怎样高估都不为过的,连皇帝有时候都不得不屈服于这个集团的意志。所以,想要说服他们,她就必须做好各方面的万全准备。

    要做内宫独一人,就必须堂堂正正,既然要战,就毕其功于一役,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RS!。

154、清平山之行

    庸京城最近又多了一个新鲜话题。

    皇上居然不肯选秀纳妃,只保持现在两个妃嫔的内宫编制。皇帝自己不想要多多的女人,大臣们却不肯答应,搬出各种理由,非要皇帝广纳美女不可。

    然后不仅大臣们不肯,连宗室勋贵们也都加入到反对的行列中来。

    天子脚下,首善之都,庸京城的百姓历来是离皇室和朝堂最近的,比起地方上百姓对皇权和官员的敬畏,庸京人民显然要见多识广宠辱不惊得多。这些天,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们谈论的都是关于这件事。

    有说皇帝不会享福的。

    有说大臣们多管闲事的。

    也有猜测宫里的两位娘娘是不是国sè天香到惨绝人寰,将皇上mí得五mí三道,竟不想纳别的女人的。

    当然还有更多的流言,是说贵妃娘娘狐媚huò主,不肯让皇帝纳妃。这种论调是最有市场的,尤其庸京城中的宗室勋贵,对这一点最为认同,只差明着骂顾常乐是红颜祸水了。

    只是却不知,为什么倒没人提起另一位淑妃娘娘。

    大庸的婚姻制度,并没有限定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女人,当然也更没有提倡男人娶妻纳妾多多益善。事实上,户婚律上面明文规定,一夫只能一妻。正如〖中〗国古时历朝历代的律法一样,对于正妻其实都是有规定的,所谓三妻四妾,其实有两妻并不是正室,而是侧室或者平妻,平妻虽然受法律保护,但地位跟正妻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从古到今,论到“妻”历朝历代都是一夫一妻制。

    至于妾,那就没有限制数目了。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男子,总是会有一些妾室的,连同正妻在内,两三个算正常,四五个算富裕,七八个的倒是已经算比较多了。

    而人们印象中,似乎皇帝就应该比普通男人拥有更加多的女人。

    新皇帝却对拥有两个女人就满足了,这自然让人好奇。

    不过百姓们对于官员请议天子广纳后宫,却并没有一致的态度,赞同和否定的都有。本来么,皇帝讨几个老婆,跟普通老百姓一文钱关系也没有。

    但是流言随风转换,渐渐的,所有的舆论都开始指向了丹阳宫中的贵妃顾常乐。似乎人人都认定,就是顾贵妃给皇帝灌了míhún汤,想要专宠六宫,才会让皇帝说出不再纳妃的大不违决定。

    丹阳宫未曾辟谣。

    春华宫也保持沉默。

    有心人已然感觉到,一场风暴,似乎正在酝酿之中。

    满城纷扰之中,某日清晨,一驾华丽马车从皇宫中驰出,在御林军护送之下,前往清平山皇家别墅。

    时值暮春,惠风和畅,山中比城里又要清凉些,但空气清新、山huā馥郁,沁人心脾。

    从城里出来虽然路途并不遥远,但也坐了一个多时辰的马车,进了皇家别墅,在红璃、喜鹊、小铃铛等人搀扶下,下了马车贵妃顾常乐还是忍不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这清新的空气。

    正迎上来的绿珠青梅,便笑道:“娘娘还是这个xìng子没改。”

    太皇太后身边的紫玉嫁了人,红璃又给了常乐,也没增加人手,只提拔了绿珠和青梅,各顶了紫玉和红璃的缺,今日常乐是以探望太皇太后和太上皇的名义来的,便是绿珠和青梅带人来迎接。

    先安排了贵妃及仪仗随从们的休憩之所,稍事休息更衣,然后绿珠青梅才带着常乐等人前去拜见太皇太后和太上皇。

    今日天气好,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在园子里,园子里引山泉活水灌了一个池塘,穿着宽袖棉布单衫的太上皇赵晟正在悠闲地垂钓,旁边顾太平正在淋杯泡茶,十来个精致的小茶盅放在木制的荷叶型茶盘上,简单又清雅。

    太皇太后就在几步远的亭子里,看着紫佩领着小宫女们糊风筝。

    常乐带着人到了之后,给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分别请安,然后才道:“太皇太后和太上皇这日子过得,跟神仙一般逍遥,真叫人羡慕。”

    太皇太后笑道:“这可是言不由衷了,要嫁太子的是你,要做贵妃的也是你,如今有什么劳累辛苦的,也是你自找。”

    青梅搬了个木制圆凳过来,常乐坐了,依偎在太皇太后身边道:“是呀是呀,我就是太辛苦劳累了,所以才来太皇太后这里讨个清闲。”

    太皇太后指指她,摇头笑而不语。

    这时,太上皇赵晟终于钓了一条鱼上来,顾太平带着小太监们忙乱地将鱼收入鱼篓,吩咐人拿去厨房,做今天午膳的材料。

    洗了手的赵晟这才过来也坐了,对常乐道:“这几日满城议论纷纷,都说你要做六宫专宠,是个狐媚子。你不躲在深宫里反省自己,还敢大摇大摆地跑出来。”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都是看着常乐进宫、成熟、嫁人的,与其说主仆,不如说长辈和晚辈,感情比起秦国公府那些正经的家人还要深厚。

    常乐便一副委屈的样子道:“连太上皇都听说了流言,那我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明明宫里面有两位嫔妃,凭什么就说我一个人狐媚huò主。”她有点像是诉苦,又有点像是玩笑话。

    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却一起沉默下来。

    两位都是久经世故之人,怎么没看出这些流言之中的猫腻。

    半晌,太上皇赵晟才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傅腾的女儿,我原看着是个极为贤良淑德,又痴情忠贞的,不料也如此有心机。”

    太皇太后摇头道:“谁叫你那好儿子太偏心,独宠一人,自然难免让别人心生怨隙。”

    常乐知道独宠说的是她,不由脸上微微一红。

    “你今天来,不是专门来看我们这两个老头老太婆的吧。是不是朝臣们都请议充实后宫,你这丫头坐不住了?”

    太皇太后却不打算放过常乐,直接就点破她此行的目的。

    赵晟立刻不悦道:“独宠一人非内妃之福,常乐你可知,历朝历代,凡帝王专宠一人,或是祸起萧墙,或是宠妃不得善终,此乃帝王之家的大忌!”

    话说到这里,气氛变陡然凝重起来了。

    顾太平既有眼sè地冲亭子内的宫人们看去,除他本人和太皇太后身边的紫佩,还有常乐身边的红璃外,其余人等都默默地退了出去。

    常乐坐直了身体,正sè道:“太上皇之意,臣妾自然明白。然臣妾今日之行,并非为了自己开脱,而是代表皇上,对太上皇和太皇太后提一个请求。皇上有感于历朝历代一旦内宫人数众多,便会宫斗不止,每每牵累无辜人命;内宫妃嫔各争恩宠,又会延伸到皇子身上,除开国之君,每朝每代都会有皇子争储,将朝堂内宫全部牵连进去,兄弟阋墙,朝堂动dàng,本就是历代帝王最不愿看见的惨剧。”

    她面向赵晟,诚恳道:“太上皇亲身经历,两次内宫祸乱,林昭仪之假孕,丁贵妃之谋逆,不都是因为人心不足之故?靳王安王内通宠妃、外连朝臣,不正是因为争储之故?因为这两场大祸,多少人人头落地,太上皇深受其害,若非接连遭受打击,又怎会早早便禅位于皇帝,岂非正是心灰意冷之故?太皇太后虽不必理会前朝,却也因深爱太上皇,母子同心,同样被这两场祸事连累,以致身体大亏。

    “两位老人家都是亲眼见证过这些的,皇上想控制内宫人数,正是未雨绸缪防微杜渐之举。臣妾虽有sī心,却绝不会做误国害民的红颜祸水,否则便叫臣妾遭天诛地灭。臣妾所做,不过是跟皇上同心同德,共同进退。今日肺腑之言,请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谅解皇上一片拳拳之心,为皇室后代计,为江山社稷计,一言可定乾坤,臣妾拜求太上皇金言!”

    常乐双膝跪倒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五体投地匍匐跪求。

    这长长的一番话,将内宫之祸揭lù得鲜血淋漓,太皇太后和太上皇本来就是亲身经历过的,回想起当时种种,更是悚然变sè。

    亭中气氛凝重得能压垮人的脊背。

    顾太平、紫佩、红璃三人,恨不得将头都埋进xiōng膛之中,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

    良久。

    赵晟才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唉……”

    “罢了,江山是子孙的,我连皇位都已经交给他,还哪里用得着管他妻妾之事。罢了罢了,你今日所言,虽不乏sī心,却也句句都直指人心。曦儿是有大魄力之人,敢为历朝帝王不敢为之事,朕不如他多矣。”

    常乐虽然仍旧匍匐着,心中却已经大喜。

    太上皇这话,虽然听着落寞,却显然已经同意了赵容毅不纳妃嫔的决心了。

    太皇太后忍不住道:“可是曦儿只有两位妃嫔,岂不怕皇嗣单薄?”

    常乐抬起头,默默地看着赵晟。

    赵晟顿时老脸一沉,哼了一声。

    太皇太后立刻就明白了。

    赵晟做皇帝的时候,内宫连同皇后在内共有九位嫔妃,在大庸历朝皇帝内宫之中,虽不是最多,却也绝不少了。可是,赵晟到了五十岁,还不是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

    常乐那目光的意思,就是人多跟皇嗣多少,没有绝对关系。

    太皇太后不由觉得好笑,却也叹气道:“好好,哀家也是老糊涂了,连太上皇都不管你们,哀家又何必多管闲事。”

    常乐脸上喜sè更浓。

    赵晟没好气道:“只是一点,曦儿若是皇嗣单薄,孤也绝不会坐视不理,到时候该纳妃还得纳妃,皇帝不能重蹈孤的覆辙!”

    他语气虽然严肃,常乐却知道,今天之行,已经圆满完成任务。

    只要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发话,首要一条,庸京城中的宗室们便不会再说什么,赵容毅便少了一大份压力。

    至于那些大臣们,常乐早已做足了各项准备。

    她有信心,打赢这场战。(未完待续。!。

155、傅腾的劝告

    清平山一行,常乐成功地说服了太上皇赵晟和太皇太后,这两位一表态,宗室勋贵们的反对已然不足为虑。

    接下来,她要解决的是官员们的态度。

    历来官员才是最能左右朝堂决定和社会舆论的人。

    回到宫里,未等屁股坐热,常乐便问道:“本宫让你们下的帖子,都发出去了么?”

    这事儿是红璃负责的,便答道:“都已经按名单发出去了。”

    常乐点头:“好,你们且准备起来,明日本宫要群邀京中诰命夫人,游园赏花。”

    “是。”

    红璃、喜鹊和小铃铛都应了,心中隐隐然有些兴奋。

    咱们的顾贵妃行动起来当真是雷厉风行,今日才刚刚说服了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紧接着就又要进行下一步动作。

    丹阳宫中动作频仍,又未曾遮掩,自然别人都看在眼里,春华宫中的傅月环正在思考她这些动作的意义。

    “娘娘,丹阳宫这几日好生忙碌,贵妃刚从清平山回来,这会儿据说又下了帖子,邀请了许多诰命夫人进宫来游园赏花,您说她这是要做什么?”银心很是疑huò地问道。

    傅月环倚在榻上,面无表情。

    她的身形愈发消瘦,圆润的下巴早已变得尖尖的,跟银心的几乎要有得一比,眼神之中也比往日多了一份隐晦的偏执。

    “京中流言越来越盛,她自然要坐不住的。”她语气淡淡,显得有些冷酷。

    说到流言,银心便有些兴奋,道:“到底娘娘的法子好,那日朝臣们不过是请议扩充内宫,被娘娘巧手一安排,竟演变成了攻击贵妃专宠、狐媚huò主。哼,顾贵妃这般嚣张,如今也该常常众口铄金的滋味!”

    傅月环对常乐的怨恨越来越多,当她的心意一而再地被赵容毅拒绝,多年来的爱意也逐渐变质,如今的她只是一味地想要那个位子,那个赵容毅身边的位子。她等了这么多年,爱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一桩无感情的婚姻,更不是为了做宫里的一个摆设。

    得不到感情,她就要得到地位!

    那日太极殿中群臣请以扩充内宫,她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只要给顾常乐扣上一个狐媚huò主的帽子,群议汹涌,就算不能影响赵容毅对顾常乐的感情,也必定会影响顾常乐的名声。

    傅月环知道顾常乐有妄图中宫的野心,她就是要毁掉她的期望。

    她已经有了赵容毅的感情,不应该拥有更多!

    所以,那日之后,傅月环便暗中联络了傅家的世交朋友。傅家到底也是京中土生土长,此前傅腾只是一个御林军统领,这个职位虽然听着并不是很显赫,却是天子近军,而到了傅腾投入赵容毅阵营,立下清剿逆党的功劳,与傅家交好的人就更多了。傅家,虽不比秦国公府地位崇高,在京中却也有一张庞大的人脉关系网。

    傅月环跟顾常乐不同,她从小就生长在京里,出席各种官员勋贵内眷的人情场所,她认识的官员内眷,比常乐可要多得多了。

    她的心机原本就深沉,一方面联络这些有人情往来的官员内眷,通过不经意的暗示,引导她们对顾常乐产生专宠的印象,从而在上层散播流言;一方面又让自家母亲傅夫人,暗中指派人手,在市井也散播这样的言论。最终形成了整个庸京城的舆论。

    这就是庸京原住民、本地人的优势所在了。

    这样的舆论,的确是让顾常乐陷身于满城风雨之中。

    傅月环对此早有所料,对丹阳宫倒霉最喜闻乐见的却是银心。这个女孩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甚至比自己的主子更加痛恨丹阳宫的主仆。

    不同于银心的幸灾乐祸,心思比较深沉的金珠,却微微蹙眉道:“娘娘,虽然说流言甚嚣尘上,顾贵妃名声大受打击,但是咱们也不可掉以轻心。奴婢听说,贵妃娘娘之所以去了清平山,正是为了说服太上皇和太皇太后,请他们同意皇上不扩充内宫的决定。只要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发话,至少宗室勋贵们,便不会再有异议了。”

    傅月环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太上皇和太皇太后只能让宗室勋贵们,不再逼迫皇上扩充内宫,却不能消除京中宠妃huò主的舆论。真正掌控舆论风向的,还是京中的官员们。”

    金珠道:“那丹阳宫遍邀诰命夫人,只怕就是想借这些夫人的枕头风,来影响官员们的态度。”

    傅月环冷笑道:“这就未免天真了,官员们的态度,岂会因为内宅fù人之言而改变!”

    银心也赞同道:“就是,我看顾贵妃是没法子了,要是真的被扣上狐媚huò主的帽子,不说她会不会遭到贬斥,至少中宫之位,是不会再落到她的头上了!”她顿了一顿,道,“娘娘,奴婢倒是不明白。咱们既然可以引导流言,抹黑顾贵妃,那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请立娘娘为中宫皇后呢?这样岂不是更加干脆?”

    傅月环瞥她一眼,摇头道:“yù速则不达。若是直接请立中宫,顾常乐的反扑必定更加厉害,皇上的态度也会发生变化。这事,要一步一步来,循序渐进方是正途。”

    银心点着头,若有所思。

    但金珠,却仍然在想着常乐邀请京中许多诰命夫人的事情,她总觉得傅月环和银心想得都太简单了,顾常乐这么大动作,应该不会是做无用功。

    傅月环当然也不会真的对顾常乐的动作掉以轻心,她还是派了人时刻注意着丹阳宫的动静。

    第二日,果然有许多诰命夫人应邀入宫拜见顾贵妃,而顾常乐则招待她们在宫里玩了半日,在御花园中排宴赏花,议论一些京中的热事。这些内眷们自然也不会当着她的面提起京里的流言,大家不免便都将话题引导到家长里短上面。女人嘛,不管地位多高,总归还是八卦的,聊这些话题很有共同语言。

    傅月环的人从头到尾看了这场聚会,最终似乎还真没发现顾常乐有什么特别动作,宴席散掉之后,这些诰命夫人也就陆续离宫回府,并没见顾常乐有跟哪一位特别交谈。

    这仿佛真的只是一场很普通的内宫妃嫔与外官内眷之间联络感情的聚会。

    傅月环略略放心之余,也存了一些疑huò,不免要跟银心、金珠这两个心腹互相议论研究一番。

    正说话之间,便有宫人来禀报,说是兵部尚书傅腾奉召入内,经皇上问话之后,特来看望淑妃娘娘。

    “父亲来了?”

    傅月环有些惊讶。她是家中独女,一向深受父母宠爱,但是相对来说,父亲傅腾对她的疼爱却绝非溺爱,更多时候是对她做人做事的教导,真正知道她心事的,还是母亲。

    当初傅腾虽然也替她向太上皇请求指婚,但遭到赵容毅的拒绝之后,他就没有再做别的动作,而且也没有因此对赵容毅产生记恨或隔阂,反而在政治上成为他的同盟,并在清剿逆党的行动之中,正式地成为赵容毅的心腹。

    正是这一点,让傅月环感到,父亲对她的疼爱是一回事,但却不会因为对她的疼爱,而影响到他在大是大非上的决定。而后来太上皇赐婚,他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不过是因为怜惜女儿的一片痴心,不忍见她不快乐。

    傅月环如今心态改变,慢慢的已经不至于痴情这一个目的了,但是她也隐约觉得父亲可能不会认同她的一些做法,所以联络外官内眷的事情,她一直都是通过母亲傅夫人来做的,并没向傅腾透lù。

    当下,她立刻命宫人请傅腾进来。

    傅腾一进门,便按照礼仪,先向傅月环行礼问安。

    “父亲!”傅月环不等他拜下去,便抢上前扶住他,“父亲何必如此大礼,女儿就算做了皇上的妃子,也仍然是父亲的女儿呀。”

    傅腾道:“礼不可废,娘娘若是不让臣行这个礼,别人要说娘娘不知分寸的。娘娘身处宫中,一举一动都代表皇室,可不能任xìng妄为。”

    傅月环抿了抿嘴,这才放任他行完礼。

    “父亲从哪里过来?”

    经这样一折腾,傅月环心中对于见到父亲的喜悦似乎就淡了一点。

    “皇上召见,刚从大庆宫过来。”傅腾话音落下,看了看左右,道,“臣有话要跟娘娘说,可否屏退左右。”

    自家父亲,傅月环自然不会多心,便摆手让银心、金珠等人都退出去。

    一等屋子里只剩下父女二人,傅腾的脸sè就变得郑重严肃起来。

    “娘娘,臣斗胆问一句话,如今京中流言纷纷,矛头直指丹阳宫顾贵妃,这其中……是否有娘娘的授意?”

    傅月环眉尖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不动声sè道:“父亲何出此言?”

    傅腾皱着眉头道:“娘娘的心思,臣能体会到。不管娘娘与这些流言有没有关系,臣只想劝娘娘一句,皇上是位明君,更是有为之君,他从来不曾将内宫当做联络朝臣巩固皇权的工具,与此相对应的,也就不会因为前朝外界的舆论,而改变对内宫的态度。”

    傅月环听出他话里的风向,心中已经有些不高兴,按捺着道:“皇上的英明,女儿自然知道,只是父亲怎么突然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傅腾见她不肯说实话,心中有些失望,叹了一句道:“娘娘,没有遮不住的盖子,你母亲终归是我的妻子,难道你们做的事情,我会一点都察觉不到么。”

    傅月环心头一跳,眼神猛地锐利起来。

    傅腾却迎着她的目光,坦坦dàngdàng,没有一丝一毫的闪避。

    在他这样正直坦dàng的目光之下,傅月环却鼻头一酸,哑着声音道:“父亲可知,女儿在宫中,是什么处境。”

    傅腾脸sè一黯。

    他既然做过御林军统领,如今虽然不再掌控御林军,但也有许多的老部下,宫中的许多事情,自然也会传到他耳朵里。皇上独宠顾常乐,冷落傅月环的事实,他不是不知道。

    对于唯一的女儿,他怎会不疼爱,又怎会对她婚姻的不幸福无动于衷。只是他毕竟是正直忠臣,最看重的还是皇帝对傅家的信任,不是对傅家区区一个女人的宠爱。

    “环儿。”

    傅腾心中叹息之下,终于改口,叫出了傅月环在家时,他常叫她的小名。

    傅月环眼眶里泪意涌动,期盼地抬起头。RS!。

156、阴谋之厌

    看着女儿发红的眼眶,傅腾的心顿时便柔软起来。

    他难道想看着傅月环受苦么。

    可是今日皇上召见,虽然没有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但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浓了。傅月环联络外臣散布流言,攻击顾常乐,这些事情她自以为做得隐蔽,但当今皇上赵容毅何等地目光锐利手腕强势,早就查清楚流言背后的源头,正是春华宫。

    赵容毅之所以没有直接怪就傅月环,正是因为顾及傅腾的颜面。

    傅腾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更是股肱之臣。

    说白了,他对傅腾的信任更傅月环没有一丝的干系。他对傅月环的冷淡,和对傅腾的宠信,更是两码事。

    所以他召见傅腾,话里话外做了敲打。

    傅腾若是知趣,便该对傅月环做出警告,让她安分守己,不要再有别的动作;如果傅月环不知收敛,赵容毅不介意对她进行贬斥惩罚。

    傅腾当时真是一头冷汗,虽然这些日子,他隐约觉得自家夫人出入宫廷有些频繁,但也只以为是傅月环受皇帝冷落,心情不佳,与母亲诉苦罢了。没想到,傅月环和自家夫人竟然背地里散布流言构陷顾贵妃。

    傅腾当即便表忠心。

    赵容毅也说的很明白,傅月环做的事跟傅腾没有关系,他不会对傅腾产生坏印象,但是傅月环如果再不收敛,他也不会因为顾忌傅腾就放任自流。

    所以,这才有傅腾的春华宫之行。

    他正是来劝说傅月环,不要再搞小动作了。

    即便此时面对傅月环楚楚可怜的泪眼,他也不得不硬气心肠,道:“环儿,你的婚事几经bō折,能够最终得偿夙愿,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父亲不求你富贵荣华,傅家的恩宠也不是靠你成为皇上的女人得来的。父亲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过完一生,并没有别的野望。”

    傅月环苦笑道:“父亲虽然没有野望,可在这深宫里,你若是让人家一步,人家便会步步紧逼,最终连喘息之地都不会给你留下了。”

    傅腾摇头道:“不会的,皇上有明言,即便将来立了中宫皇后,也不会影响到你的位份。况且那顾贵妃也不是心xiōng狭窄之人,只要你不主动招惹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刻意来逼迫你。”

    他的话说得诚恳,傅月环的心却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顾常乐不是心xiōng狭窄之人?那是傅腾没有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当一个人交出了心,在爱情面前,所有人都是自sī的。傅月环想得到赵容毅的真心,顾常乐何尝不是。

    她会为了攻击顾常乐,而sī下使出这许多手段,难保顾常乐回过神来,也对她做出反击。

    说到底,她跟顾常乐,已经是没有和局了。

    傅腾的劝说,傅月环已经不想再听进心里,只是任由他谆谆教导,她也不再做辩解,心里却愈发肯定了自己的决心。

    顾常乐,你已经有了皇帝的宠爱,有了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的支持,难道连我的家人我的父亲,你也要拉过去吗!

    不!我决不答应!

    我傅月环,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没有感情,就要地位!

    总之,我一定要做那个最后站在赵容毅身边的女人!

    皇后之位,我绝不会让给你!

    “混账!”

    大庆宫时政殿中,赵容毅将一本奏折重重地甩在桌面上,嘴chún紧抿,刚毅的脸庞上闪现一丝冷冷的愠怒。

    童小言正端着茶过来,无意中瞟到了翻开的奏折上的几个字。

    “……请诛jiān妃、清肃内宫……”

    他顿时吓了一跳,赶紧把眼睛移开,不敢再多看一眼。

    一猜就知道,这奏折肯定又是御史台那帮人写的。这些人真是吃饱了没事干,皇上纳不纳妃,宠爱哪个妃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还越来越来劲了。

    “皇上,先喝口茶歇歇吧。”

    赵容毅接过童小言手中的茶杯,喝了两口,又揉了揉眉心,突然lù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sè。

    “这些官员真是太闲了,朕不说话,他们还真把天子家事当做自家的。”

    童小言见赵容毅神sè放缓,心中便安定下来。

    当今皇帝可不是太上皇,太上皇天生仁慈,所以对大臣们都是和蔼可亲春风化雨,但当今可完全不同,xiōng襟虽然广大,手腕却很是强硬,乃是强势之主。大臣们说得有道理的时候,他自然从善如流;但大臣们如果拿一些他认为无关紧要的事情来胡搅蛮缠,他却也不会任由他们瞎吵吵。

    纳妃、立后。

    这两件事情,赵容毅从来不认为,要听官员们的安排。

    天子家事,自然是天子说了算。

    时政殿门外有了一些动静,一名太监进来禀报:“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赵容毅点点头:“请进来。”说完话,随手将那奏折合拢,扔在已经看过的奏折堆里。

    常乐带着喜鹊、小铃铛进来。

    “咦?皇上今天看着心情不错。”

    常乐笑眯眯地指挥小铃铛一盘已经洗干净的新鲜樱桃放在罗汉榻的茶几上,一面便跟赵容毅说话。

    赵容毅嘴角一翘,道:“我自然是心情不错的,倒是你,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跟常乐相处的时候,他几乎都不说“朕”,一直都用“我”自称。

    宫外流言越来越盛。

    现在不但有说顾常乐狐媚huò主的,更是直指她红颜祸水女sè误国,妄图独霸内宫,甚至于连断绝皇嗣的话都说出来了。

    换了别的女人,早就该气愤不止哭闹不休了,偏生常乐还能笑语晏晏,连赵容毅都不得不佩服她强大的神经。

    常乐笑道:“不过是流言罢了,别人说几句话,又不痛又不痒的,有什么好在意。”

    赵容毅摇摇头,拿起一本奏折,道:“你倒是悠闲,我这里参劾你的奏折可是雪片一般,宠妃jiān妃都是好听的,有些个二杆子,甚至要求朕废了你的妃位,打入冷宫。”

    常乐噗嗤一声笑出来:“果然是二杆子,不说我好歹也是个贵妃,岂能说废就废吧,他就不怕被我们秦国公府知道他说的这些话,我那些哥哥们打上门去!”

    赵容毅也笑起来。

    秦国公那个xìng子,养出来的儿子孙子都是暴脾气,尤其护短,常乐上头可是有七个哥哥,真打上门去,写这奏折的御史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两人说说笑笑地吃了几个果子,并没有真把这些御史的奏折放在心上。

    “启禀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这时候,一个太监进来禀报。

    赵容毅微微挑眉,道:“请进来。”

    傅月环带着银心、金珠,也提着一篮果子走进来。她大约没想到常乐也在,原本脸上带着一丝笑容,在见到她跟赵容毅坐在罗汉榻上的时候,那笑容便也微微僵硬了一下。

    “臣妾见过皇上,见过贵妃。”

    常乐比她位份高一点,她自然要行礼的。

    每次对着最痛恨的情敌行礼,难怪傅月环心里的怨念越来越深。

    赵容毅道:“你难得过来,可是有事?”

    傅月环从银心手里提过那精巧的小篮子,道:“天气越来越晴朗,今日臣妾娘家送进来一篮樱桃,这个季节还不到樱桃成熟的时候,倒是难得。臣妾特意送来给皇上尝尝。不过……”她目光落在桌上常乐带来的那盘樱桃上面,“贵妃娘娘原来已经送了樱桃过来,倒显得臣妾多余了。”

    她如今敏感多疑,一点小事都能jī起她的怨恨,连常乐比她先送了樱桃过来,也令她觉得是故意的。

    她虽然神情掩饰得极好,但赵容毅还是捕捉到了她眼底闪过的一丝恨意,心中便有些冰冷。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吃吧。”

    不等赵容毅发话,童小言已经搬了一个绣墩过来,给傅月环坐。

    傅月环却并不落座,只说道:“臣妾此来,原是给皇上送果子,既然皇上已经享用到了贵妃娘娘送的,臣妾自然不必多此一举了。臣妾先行告退。”

    赵容毅并不挽留,傅月环行了礼,径直去了。

    常乐看着她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淡淡道:“如今,她连跟我同处一室,都不肯了。”

    赵容毅眉头微微蹙着,心中有些厌烦。

    常乐道:“皇上何必烦心?”

    赵容毅将一颗樱桃扔回盘子里。

    “朕,不喜欢耍弄yīn谋的人。”

    他难得在常乐面前用“朕”自称,可见是真的对傅月环失望了。

    其实能够坐上皇位的人,哪里没有心机手段,赵容毅能够打败先天优势比他强的赵容止,自然也是经过多番计谋纵横的。但是他用的,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不像赵容止,总喜好用一些冷酷的yīn谋,每每牵连许多无辜的人。

    常乐亲眼所见的,就有点朱、福翠、福翠身边的小宫女,甚至连丁贵妃也被赵容止牵连进去。更何况还有当日她在顾芳韵婚礼上中毒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拿不出手的yīn谋。

    赵容毅不反对别人在他跟前耍心机手段,但是他最讨厌的,便是用yīn谋诡计。

    他上次特意召见傅腾,敲打了傅月环,傅月环却并没有收敛,反而愈发地动作频繁,透过傅夫人,sī下里不住鼓动民间的议论风潮,更蛊huò御史不住上奏参劾,妄图制造舆论攻势,将常乐拉下马。

    而明明已经背地里做了这许多手段,傅月环面上却一直表现出跟常乐和平共处的模样,可谓笑里藏刀之yīn险小人。

    这才是让赵容毅最为反感的。

    他可以包容傅月环的怨恨,却不能容忍傅月环将手段耍到他的头上来,甚至妄图用舆论逼迫天子。

    宫里女人一多,就难免乌烟瘴气,现在才两个人,就已经搞出这许多事来,若是再多几个,岂非天天都要上演全武行。赵容毅愈发肯定,自己不扩充内宫的决定了。

    这事情,必须有个了结!

    治理天下都忙不过来,哪有功夫陪着这些人瞎胡闹。

    用手巾擦了手,随手扔回盆里,赵容毅对常乐道:“你的那些筹备工作,都做好了?”

    常乐不提防他有此一问,顿时精神一震,半倾着身子道:“你,你答应了?”

    赵容毅淡淡一笑:“君前奏对,可是你自己提议的,既然你为此做了这么多准备,我若是不答应,岂不浪费了你的一番心血。”

    常乐脸上现出踌躇满志之sè。

    “你放心,古有诸葛亮舌战群儒,今日我便效仿先贤,虽千万人吾往矣!”RS!。

157、君前奏对

    庸京城中流言未曾有半分衰弱,如此非议之下,皇帝却没有任何的表示,而曾经也出大力倡导皇帝广纳妃嫔的宗室们突然间都沉默起来。

    有心人感觉到事情正在走向一条不可控的道路。

    山雨yù来风满楼。

    这日又是早朝,赵容毅端坐龙椅之上,群臣有事启奏,君臣商议了几件国家大事,暂告一段落后,御史阵营中一位官员昂然出列。

    “微臣郑言,犯颜进谏,今有内妃顾氏,独霸君恩,狭隘嫉妒,持美sè蛊huò君上,至皇室体统于不顾,危及皇嗣,臣伏惟祈求皇上,远jiān妃,亲贤淑。为皇嗣计,为江山朝堂计,请纳名门淑贤之女,充实内宫,皇家安定则江山安定!”

    郑言声音高亢,言辞尖锐,令朝中诸臣,悚然变sè。

    当下,又有数人出班附和郑言,矛头纷纷指向顾常乐,指责其独宠六宫乃是妒fù之举,非贤淑宽仁之辈,不宜身居高位。

    从连日来收到的奏折,赵容毅早知道会出现这样的局面,那个所谓诛jiān妃的奏折正是出自第一个出班的郑言。

    天子喜怒不形于sè,赵容毅朗声问道:“众卿口口声声说顾氏乃jiān妃妒fù,却不知她有何行径,令众卿声讨。”

    立时便有人道:“臣听闻,皇上尚住东宫之时,两位侧妃之中,便是顾氏独占恩宠,另一位侧妃傅氏饱受冷落,皇上登基之后,宫中更是只知丹阳宫,不知春华宫。如此局面,定是顾氏献媚邀宠,míhuò君上之故。”

    第二个人道:“皇上未曾登基,顾氏便越俎代庖,以区区东宫侧妃之身,除夕慰问各处宫人,行收买人心之事,待到皇上登基之后,顾氏掌六宫权,更是独霸内宫,排除异己,以内宫第一人自居。”

    赵容毅道:“除夕慰问宫人,乃是尹淑妃托付顾氏,并非顾氏逾越。”

    那臣子立刻道:“纵然如此,顾氏权柄日重乃是事实,恕臣直言,中宫无主,才令小人得志,皇上应该广纳贤良淑女,一来充实内宫,二来择仁厚之人立为中宫,如此方可令各人安守本分,内宫靖宁。”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一时之间,好几名御史都出来附议。

    赵容毅lù出一抹淡淡笑意,微微倾身,道:“朕很是好奇,上次众卿只是请议充实内宫,不过几日的功夫,就变成了讨伐顾氏。谁能告诉朕,是谁告诉你们顾氏狐媚huò主、嫉贤妒能的?朕不肯纳妃,怎么就一定是顾氏阻挠呢?”

    他目光灼灼,扫视诸臣。

    那些正躬身附议的官员们,都觉得脖子后面有点凉飕飕的。

    未曾出列的官员之中,兵部尚书傅腾忧心忡忡。他明明警告过傅月环,没想到她居然根本没有听进去,今日这些人的举动,一定又是傅月环和自家夫人暗中使了手段鼓动。

    其实傅腾的想法也未免简单,他是武将出身,崇尚直来直往,在他心目中,傅月环只是他的女儿。但事实上,在跟傅家交好的官员眼中,傅月环却是一桩政治筹码,只要傅月环能够当上皇后,傅家飞黄腾达,与傅家交好的人家,自然也能méng受恩荫。傅月环和傅夫人,正是利用了人心的这一点,才能够成功鼓动起一帮人为她们造势。

    当然,因为傅腾的不支持,这些人不能明着说提议傅月环为皇后,而是攻击顾常乐。如今宫中只有两位妃嫔,顾常乐一失势,自然就是傅月环上位了。

    至于请议充实内宫,不过是个声东击西罢了。

    不得不说,这些人都是被太上皇赵晟的仁治给惯坏了,赵晟在位的时候,御史们就很爱出头,否则也不会被赵容止利用成舆论工具,而尽管为赵容止摇旗呐喊,赵晟也没有将御史台怎么样,清剿逆党的时候,也只是抓出了几个与赵容止过从甚密的人。当时赵容毅未曾即位,也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只杀鸡儆猴。

    没想到,赵容毅即位之后,这些御史们还是我行我素,全然没有意识到,现在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乃是不同于太上皇的强势之主。

    赵容毅这一问,等同于赤luoluǒ地揭示这些御史们的sī心。

    所谓攻击顾氏,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傅家有亲朋好友,有政治同盟,不代表秦国公府就没有。秦国公府虽然近二十年都不在京中,但毕竟是出过皇后的老牌贵族,又及时靠拢了赵容毅这位新帝,在顾常乐入宫之后,顾家的中心已经渐渐移回到京中来。

    此时,便有秦国公府的同盟开口反驳。

    “皇上睿智,这些日子京中流言纷纷,三人成虎,分明是有人刻意煽动舆论,污蔑顾贵妃。御史台今日众口一词讨伐顾贵妃,只怕是受了有心人的挑唆,故意要跟顾贵妃为难,其中目的,乃是司马昭之心。”

    郑言等御史立刻辩驳道:“一派胡言,我等御史,身负纠察不法肃正纲纪之责,天家犯错亦有权谏言纠正,我等都是一片爱国之心,岂容你污蔑。”

    “什么爱国之心,只怕早已跟某些人利益勾结,妄图通过大家顾贵妃来达到上位目的。”

    “顾氏独宠乃是事实,míhuò君上也是事实,否则皇上怎会不肯纳妃?”

    “皇上纳妃是天子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天子无家事,内宫空虚,便会皇嗣单薄,皇嗣关系到江山万年,怎么跟我等无关!你们口口声声为顾氏辩护,莫非是受了她的收买吗?”

    “胡说八道!顾贵妃明明贤良淑德,打理六宫井井有条,何曾有狐媚huò主之举,分明是你们故意往她头上泼脏水,其心可诛!”

    “混账!”

    “狗才!”

    “蠢猪!”

    “你……你你,我跟你拼了!”

    不得不说,秦国公府的策略真是简单又高明。京中如此流言,岂能不知是傅月环背后使的手段,秦国公府深谙斗争之道,这种事情越辩白越复杂,所以干脆直接指出对方的yīn谋。历来yīn谋都是不能见天日的,否则便会见光死。

    果然sī心一被揭破,这些受人指使的御史们便恼羞成怒,完全失去了理智。

    一时间,太极殿中吵吵嚷嚷如同菜市场一般,双方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征兆。

    “放肆!”

    丹墀之上忽然一声巨响,赵容毅拍案而起,龙颜大怒。

    双方一时静默。

    赵容毅喝道:“你们都是做朝堂重臣,这般泼fù骂街,成何体统!要不要朕叫人进来,看你们打上一架!”

    双方官员面红脖子粗,互相瞪视,如同两群斗鸡。

    郑言犹自不甘道:“顾氏有秦国公府撑腰,无怪如此嚣张!”

    赵容毅一声冷哼,看着他道:“这些日子御史台上了不少奏折,看来你们都很闲嘛,这么大个国家,多少百姓生计相关的大事,你们不来上奏,眼睛只盯着朕的内宫,就关心朕对那个女人好是吧?”

    赵容毅这话太直白犀利了,几乎就是直接上手打脸。

    秦国公府一方的人马顿时憋住了笑。

    郑言一方则愈加地面sè紫胀起来,不过御史们素来是靠嘴皮子吃饭的,当下又有人要开口。

    赵容毅却大手一挥,道:“既然你们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顾贵妃。顾贵妃深受流言缠绕,也早有辩白之意。今日众臣工皆在,正好做个见证,就由顾贵妃与你们当庭对质,君前奏对!”

    此言一出,群臣哗然。

    君前奏对。

    一石jī起千层浪,大庸皇宫再次因为同一个话题而沸腾起来。

    丹阳宫中,接到旨意的常乐,在红璃等人的服shì下,换掉家常的衣裳,穿上了繁复高贵的贵妃见外臣的服制。

    红璃一面抚平她衣服上的褶皱,一面不无担忧地道:“娘娘,一定要这样做吗?咱们内宫,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这样面对面地与整个朝廷打擂台。”

    红璃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因为赵容毅不肯纳妃,在傅月环有心的引导之下,常乐如今可以称得上是全民公敌。如今居然还要君前奏对,一想象那个万人唾骂的场景,红璃都觉得心惊胆战。

    常乐却淡定一笑,从容道:“不过是几个御史,他们代表不了整个朝廷。”

    红璃道:“可是,毕竟内妃跟朝臣对质,伤的还是妃嫔的体面,经此一役,外面肯定都会以为娘娘是个强势霸道的人。”

    常乐摇摇头,lù出一丝无奈却又坚决的笑容。

    “红璃,战斗也是展示自己的一种方式。未曾战过,别人便不会敬畏你。”

    “皇后之位,用贤名可以坐,用强势同样可以坐。”

    红璃有些怔忡,她从来没有在常乐脸上看到这样坚定又自信的光彩。

    这一刻,她仿佛已经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娘娘,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喜鹊进来,郑重禀奏。

    常乐tǐng起了xiōng膛。

    “好,出发!”

    昂然而出,迎着太阳的方向。

    这一次,她为荣誉而战。RS!。

158、舌战群臣(1)

    太极殿中,赵容毅端坐的龙椅侧后方,添加了一道薄纱屏风,屏风后设置了一个座位,全副贵妃服制的常乐就坐在上面。

    即便隔着屏风,丹墀下的群臣也能看到屏风后面影影绰绰的窈窕身姿,还有透过屏风薄纱传出来的高贵仪态。

    此前还吵吵嚷嚷几乎上演全武行的太极殿,此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赵容毅坐在龙椅之上,身姿微微侧着,眼角微眯,嘴角微扬,似乎觉得这场景是一副很有意思的画面,看得饶有兴味。

    大臣们的安静可以理解,毕竟背后说人是一回事,当面指责又是一回事。

    顾常乐的身份摆在那里,当朝贵妃,秦国公府千金,深受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的恩宠,当着面的时候,御史还是有些忌惮的。

    隔着屏风,望着底下那些嘴巴紧闭的御史,常乐忽然有点想笑。

    “听说,有人攻击本宫狐媚huò主,要皇上贬斥本宫。现在本宫在此,愿受诸位贤者当面指教。”

    顾贵妃声音平静,底下的御史们觉得脊背发凉。

    今日之事,不能善了了。

    做了一个深呼吸,一直作为御史头炮的郑言大人,再次第一个走了出来。

    “指教不敢当,微臣郑言,斗胆请问娘娘,娘娘身居贵妃之位,可知历来内妃均以贤德为美,雨lù均沾平分秋sè方是内宫相处之道。如今娘娘独占君恩,宠冠六宫,我等请议皇上扩充内宫,却受到百般阻挠,难免叫人认为是娘娘美sèhuò主。不知娘娘有何言以对?”

    郑言的话不可谓不恶毒,皇帝不纳妃,就把美sèhuò主的帽子往常乐头上扣。如果常乐被他jī怒,那便恰好又坐实了她心xiōng狭窄的指证。

    jī怒常乐,其实也正是郑言的一个目的。

    好在今日之局面,常乐早有准备,绝不会因为一两句话便失去分寸。

    她既没有像郑言期待的那样发怒,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微微一笑道:“本宫听说郑大人家中有一房jiāo妻,还有一房美妾,不知郑大人平日更宠爱妻子,还是更宠爱小妾呢?”

    郑言微微一怔,意识到常乐可能想剑走偏锋,便立刻说道:“微臣家事不可与天家相比,娘娘顾左右而言他,莫非是心虚不敢回答微臣的提问吗?”

    常乐淡淡道:“郑大人何必着急。你指责本宫专宠,可惜恩宠并非来自本宫自身,而是来自于皇上,你认为本宫专宠不妥,就是指责皇上不能平衡内宫,所以本宫才想知道,郑大人在家里又是如何平衡内宅的。”

    “娘娘……”郑言还待辩驳。

    常乐却高声打断他:“请郑夫人上殿。”

    郑言顿时一惊,忙扭头看去,只见常乐右手边的那个方向开了一个小门,他的妻子郑夫人正在一个宫女的引领下走进来。

    贵妃上殿,君前奏对,已经是新鲜事,如今又有官员内眷被召唤,大家都感觉到这位贵妃娘娘行事大异常人,纷纷瞪大了眼睛,看事态发展。

    郑夫人进入殿中,看到自己丈夫郑言就站在丹墀之下,不由眼中一片冰冷。

    郑言哪里想到自己妻子会跑到宫里来,还上了太极殿,一时半会儿还没反应过来。

    这时常乐的声音已然从屏风后头传出:“冒昧请郑夫人入宫,本宫这里先道个罪。”

    郑夫人忙恭敬道:“臣妻不敢。”

    常乐道:“敢问郑夫人,郑大人素日对夫人可敬重?”

    郑夫人道:“相敬如宾。”

    “郑大人对府上美妾可宠爱?”

    “宠爱有加。”

    “本宫冒昧,听说府上美妾原是庸京城一位有名的huā魁,曾有勋贵子弟yù买其入府,出价一千两银亦未曾得手。郑大人不过一名五品御史,一年俸禄不过数百两,竟肯一掷千金将这位美人娶入府中,可见郑大人之深情。”

    此话一出,群臣侧目。

    原来这个郑言的美妾竟是一千两银子买来的,好大手笔。

    郑言却已经满头冷汗涔涔,不停地冲丹墀之上的妻子打眼sè,可郑夫人却仿佛瞎了一样,根本就不看。

    “不怪娘娘惊讶,连臣妻也百思不得其解。家夫俸禄微薄,臣妻持家经营,存银也不过百两,上月家夫不知何故突发横财,竟是买了这美妾回来。这美妾原是青楼huā魁,大家小姐一般得养着,入府之后,女红厨艺一概不会,肩不能扛手不能挑,每日里不过吟诗作画赏风弄月,倒要臣妻这正室伺候她茶饭,若多说一句,家夫便对臣妻呵斥不止。呵,臣妻惭愧,身为主母,竟连一个妾室都不能教服。”

    郑夫人声音冰冷,语气更是忿忿。

    这一番话下来,太极殿中嗡嗡声四起,每个人看郑言的目光都变得鄙夷起来。

    郑言满头冷汗,羞愧得几乎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常乐呵呵一笑,道:“本宫原以为,郑大人敢于指责皇上独宠本宫,必是自身刚直清白无可挑剔,却原来竟是宠妾灭妻。郑大人,不知你何以教本宫和皇上,如何平衡内宅?”

    郑言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觉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像一支支利箭,而常乐的话更是充满了讽刺,令他无可辩驳。

    都怪那臭婆娘!

    他飞快地抬头,朝郑夫人的方向射去一个怨毒的眼神。

    郑夫人却冷冷的看着他,嘴角嘲讽地扬起。

    郑言宠妾灭妻,郑夫人对他失望至极,哪里会在乎他的一个眼神。

    当日常乐遍邀京中诰命夫人,就是为了从这些夫人家长里短的话题之中,挖掘出对自己有利的信息。女人对付男人,跟男人对付男人,方法可是不一样的。

    果然,今日郑夫人一上场,郑言自身不正,立刻便失去了讨伐常乐的资格。对于这样的伪君子,常乐完全不屑一顾。

    “对了!”郑言已然怨恨羞愧,常乐却还要加上最后的致命一击“郑大人,那美妾要价一千两银,如此巨款,郑大人哪里得来?”

    郑言原本因羞愧发红的脸sè,刹那间变得煞白一片,连双手都冰凉起来。

    有人想让郑言制造舆论攻击常乐,自然要给他好处,为他买个美妾又算的了什么。

    然而常乐这话,直接将他暗中的这些勾当都揭lù在光天化日之下,不说对立方的官员们,就是御史台里面的同仁,也对他目光不善起来。

    郑言只觉一口腥气堵在xiōng膛内,yù吐不出,目光流转之际,看见高高在上的皇帝赵容毅,正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他,仿佛在看一个可笑的小丑,他顿时眼前一阵阵发黑。

    “贵妃娘娘,好手段,微臣败服。”

    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一句话,干脆利落地退回到队列之中,然后他身前身后的官员们,却都默不作声地离他远了一步,仿佛他突然间变成了瘟疫传染源。

    屏风后面的常乐淡淡道:“夫fù妻妾之道,本为各人家事。即便皇室,也有sī隐权利。本宫虽méng受恩宠胜于他人,但以太上皇和太皇太后之英明,尚且不曾有所指责,又何况旁人。”

    这几句话,语气冰凉,意思却很是霸道,就差直接指着郑言和御史们的鼻子说,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她轻巧的一个手段,便将御史台第一利嘴郑言给击败,完全出乎群臣的意料,一时之间,旁人竟不敢轻易上前招惹。

    旁人不敢,不代表御史台不敢。今日讨伐顾常乐,本来就是御史台的主角戏,郑言在御史台的人缘也不至于差到众叛亲离,当下便有一位御史不怕死地大步出列。

    “天子家事,身为外臣原不该多加干涉,然娘娘既然身居贵妃高位,又掌六宫大权,自然身负重任,理该劝谏皇上,广纳妃嫔,充实内宫,以保障皇家子嗣绵长。”

    这位御史高昂脖子,义正言辞,只看相貌,实在是典型的刚直不阿之相。

    郑夫人完成了使命,已经在宫女的引领下退出太极殿。

    常乐受到质问,也不急着回答,先问道:“这位大人贵姓?”

    “微臣丁荣,任殿中御史,掌管宫廷礼仪。”

    常乐微微一笑:“原来是丁大人。丁大人的意思,是要本宫规劝皇上,广纳妃嫔吗?”

    丁荣道:“皇上新进登基,内宫却只有两位嫔妃,如此空虚实是历朝未有,为皇嗣计,理该择选良家女子,充实内宫。娘娘既为内宫之首,自然应该以大事为重,勿念sī情,良言规劝皇上。”

    屏风后面响起一声轻笑。

    “本宫只听说历朝历代的御史,都有劝谏皇上不要贪恋美sè的,如今丁大人竟是反其道而行,反要求皇上多纳几个美女。真是稀奇。”

    这话说得幽默,底下大臣之中有笑点低的,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丁荣顿时满脸猪肝sè。

    “为皇帝者,内宫不宁,便会前朝不靖,我等御史,身负纠察天子礼仪风纪之责,天子若贪恋女sè,我等要劝谏;天子内宫空虚危及皇嗣,我等也要劝谏。一切都是为了皇室绵长、江山稳固,就算娘娘反感我等,我等也必须仗义执言!”

    丁荣这人有点二杆子,说出来的话却硬气得很,至少比起郑言来,这几句话可就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了。

    不说常乐,至少大臣之中,就有一部分人忍不住要为他喝彩。

    屏风后面又响起一声轻笑。

    只听常乐道:“丁大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皇嗣着想。本宫忍不住想问一句:丁大人,您懂生孩子么?”(未完待续。!。

159、舌战群臣(2)

    丁大人,您懂生孩子么?

    丁荣御史大人再次被顾贵妃的反问给弄得懵了一下。

    太极殿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顾贵妃今日很给群臣们长见识,原来君前奏对还有这样的路数。

    丁荣面皮发红,梗着脖子道:“臣不懂生孩子,但是臣所言之事,与臣懂不懂生孩子并无关系。请娘娘不要东拉西扯。”

    顾常乐摇摇头,道:“丁大人,本宫之所以问你懂不懂生孩子,并不是故意刁难。而是丁大人原本说的就是一个谬论,按照丁大人的意思,皇上内宫空虚,就必然会导致皇嗣单薄。众位臣工都是历经两朝的人,太上皇在位时,连同先皇后在内共有九位嫔妃,内宫不可谓空虚了吧?人数不可谓少了吧?可是太上皇子嗣艰难,最终不得不从宗室中过继。敢问丁大人,内宫充实,皇嗣就一定会繁盛么?”

    丁荣身为御史,反应自然灵敏:“娘娘这是文字游戏,太上皇为江山国家操劳,才导致身体亏损,无有子嗣,但这只是特例,内宫充实或许不一定能子嗣繁多,但是内宫空虚,却极可能导致皇嗣单薄!”

    顾常乐再次摇头:“丁大人你果然不懂生孩子的事。”

    咳嗽声再次四起。

    丁荣涨红着脸:“臣怎么不懂?!”

    这顾贵妃简直是胡搅蛮缠,丁荣开始有点被气昏头了。

    常乐道:“太上皇的事且不论,本宫再给丁大人举几个例子。本宫母家秦国公府,本宫父亲有三兄弟,每人都只娶了一位正室夫人,但本宫大伯有两子一女,二伯有三子,本宫父亲亦有两子,这可不算子嗣单薄了吧。”

    丁荣正要反驳,常乐却又抢先道:“好,就算秦国公一家不足为证,本宫请问,户部尚书何在?”

    户部尚书正站在队列中听的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莫名其妙之下只得出列:“臣在。”

    “请问大人,家中妻妾几何?”

    “唯有发妻一人。”

    “子女几何?”

    “三子两女。”

    常乐在屏风后面微笑点头:“大人多子多福,令人羡慕。”

    户部尚书口称不敢,见常乐不再问话,便退回朝班中。

    接下来,又有几个大臣被点名,都是家中只有一个妻子却子女双全甚至子女繁荣的。这一下,大家都明白顾贵妃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你丁大人说为了避免皇嗣单薄,一定要扩充内宫。本宫就举例给你看,太上皇内宫很充实,却一样皇嗣凋零。

    你丁大人又说纵然内宫充实不一定皇嗣繁荣,但内宫空虚,就一定会皇嗣单薄。那本宫再举例给你看,这么多大臣中,内宅只有一个女人的,照样子女众多。

    那日宴请京中诰命夫人所获得的信息,再次派上了大用场。

    丁荣真是又气又急,却一时想不出厉害的反驳之词。

    其实这生孩子的事情,本来就是因人而异的,常乐这是故意误导丁荣,丁荣提出论点,常乐就找证据来论证他的错误,主动权都在常乐手里,丁荣不憋屈才怪。

    丁荣的无言以对,再次抬高了常乐的战斗力。

    常乐虽然没有得意,但心中也很是高兴,忍不住朝龙椅的方向看去。赵容毅正冲着她的方向微微笑,眼中都是兴味。

    君前奏对进行到这一步,其实大多数人都已经看出,这一场奏对,分明是皇帝跟贵妃早就筹谋好的,贵妃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将大臣们可能提出的质问都一一用实证辩驳。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这些御史们自然是一败涂地。

    而事实上,今日向常乐发难的本来以御史台为主,其他人已经从皇帝赵容毅的态度中看出,皇上是真的铁了心,不肯纳妃。

    其实皇帝不纳妃就不纳妃吧,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无关痛痒的,只要贵妃淑妃都生的出孩子,皇帝不至于跟太上皇一样没儿子就行。至于那些原本想借女儿入宫来攀龙附凤飞黄腾达的,见到顾贵妃这样强势的作风,也早已打起了退堂鼓。

    有这样一个后台硬杠杠、自身素质又这么过硬,皇帝还各种宠爱纵容的贵妃在,自家女儿连靠边站的份儿都没有吧。

    然而不同于这些抽身退走的官员,御史台这次可是没退路的。

    傅月环和傅夫人sī下里做了许多动作,贿赂拉拢,才指使了以郑言为首的一批御史,为她们摇旗呐喊,讨伐顾常乐。

    其他官员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御史们这次却是急先锋,他们原本就是要借劝谏皇帝纳妃嫔充实后宫的幌子,来达到打压顾常乐的目的,只有顾常乐被打压下去了,他们背后的淑妃傅月环才能上位。

    而现在,顾贵妃连胜两场,气势如虹,打压她已经是不可能了,但如果连平局都做不到的话,那御史们这笔买卖可就完全做砸了。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行为必然已经得罪了顾贵妃,死不死的都得拼到底了。

    所以,即便郑言和丁荣都被顾常乐辩退,其他人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再上。

    当下,便又有一位御史出列道:“娘娘纵然机谋百出巧言善变,但我等只知忠君之事,皇上不肯充实内宫,外人只会以为是娘娘嫉妒阻挠,娘娘贤德,何必让自己陷于这样的非议之中。”

    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屏风后面的顾贵妃半晌无言,这位御史自以为戳中了她的软肋,正有些雀跃,常乐却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位御史立刻便觉得心头一跳。

    “这位大人,如何称呼?”

    “微臣吴央。”

    “原来是吴大人。”常乐语速缓慢,声音变得绵长,“大人劝谏皇上充实内宫,原是好意,但大人可知,内宫每增加一位嫔妃,便要增加多少开支?”

    这又是一个措手不及,吴央愣了一下。

    常乐便抓住他愣住这个短暂时机,说道:“本宫给众臣工算一笔经济账。”

    “本朝内宫自皇后以下妃嫔,共分九品,正一品贵淑德贤四妃,正二品昭仪昭容充仪充容淑仪德仪,正三品婕妤,正四品美人,正五品才人,正六品宝林,正七品御女,正八品采女,正九品奉仪。自才人以下皆为内宫女官,不算入流妃嫔。

    “以昭仪为例,昭仪本人一月例银二十两,供奉米二十斤、面十斤、猪肉十五斤、牛羊肉五斤、鱼四条、鸡一只、菜蔬山珍折合银二两,这算成现银,每月需四十两。

    “按制shì奉昭仪的宫人,需包括主管宫女一名,一等宫女两名,二等宫女两名,三等宫女两名,粗使宫女两名,太监四名。主管宫女月俸五两,一等宫女四两,二等三两,三等二两,粗使宫女太监按入宫年限另算,这些宫人每月折合例银需三十两。

    “如此,昭仪加宫人每月便需七十量,再加上四季衣裳、帐幔被褥、茶水点心、冰块炭火,零零总总,每月总需一百两,一年便是一千二百两。就以太上皇在位时的九位嫔妃计算,一年花费不下万两之巨。”

    这一连串的账目,如流水一般报出来,常乐越说语速越快,以吴央为代表的许多臣工只觉一连串的数字银钱扑面而来,几乎压得手足无措。

    常乐的语气愈发地严峻。

    “以吴大人和几位御史所言,这些嫔妃入宫便是为了给皇家繁育子嗣,然纵观历朝历代,内宫无后的妃嫔每朝几乎都超过半数。这些女子被几位御史大人当做皇嗣的生育工具,一旦入宫,终身不得出,耗费的不仅仅是皇室每年上万两银子的奉养,还有她们最美好的青春与数十年的人生。帝王薄幸,这些女子们的一生幸福,几位御史大人又何曾考虑过?!”

    吴央只觉一股压力山崩一般压下来,几乎让他透不过气。

    太极殿中许多官员更是面sè大变。

    这位顾贵妃,着实厉害,不仅xiōng有大计谋,更是巧舌如簧,或者春风化雨,或者雷霆万钧,到严厉处,更是字字诛心、振聋发聩,即便久经历练的官场老油条,稍有不慎,竟都要被她拿捏得毫无反抗之力。

    眼看着丁荣和吴央都节节败退,最为烈xìng的郑言御史,忘记了自己刚刚遭受过的打击,再次出班高声禀奏道:“娘娘巧言善变,我等无可辩驳。面对我等朝廷重臣,娘娘尚能强势如雷霆,滔滔如江山,可见娘娘在内掌六宫之权,又该是何等威风八面,其余妃嫔必定在娘娘强权之下胆战心惊,畏惧不可名状。”

    郑言果然一出口便是犀利之词,随口便给常乐扣上了一个冷酷强势的大帽子。

    常乐冷哼一声,道:“其余妃嫔?如今内宫之中,唯有本宫和淑妃两人,郑大人所说其余妃嫔,岂不就是指淑妃?”

    郑言暗叫不好,正待辩驳。

    常乐却道:“既然郑大人直指本宫强权欺压旁人,那么便请唯一能够遭受本宫欺压的淑妃上殿来,本宫与她当面对质,看本宫是不是如郑大人所言,在内宫横行霸道,威风八面!”

    “不……”

    郑言没想到自己才说一句话,就被常乐一下子揪住了把柄,这要是把淑妃傅月环请上来,他郑言岂不是两头得罪,进退无门了。

    万万不可!

    然而他刚说出一个不字,抬头之际,却见皇帝赵容毅正眯着眼睛看他,龙目之中威严万千,如泰山压顶之势而来。

    郑言顿时浑身冷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RS!。

160、大势已定

    傅月环心神不宁。

    春华宫中似乎安静得有点过分,这种安静让她有点莫名地焦躁。

    整个内宫都已经知道早朝时御史群起发难,讨伐顾常乐,皇上竟破天荒安排了君前奏对,要顾贵妃与御史们当庭对质。

    这个安排,出乎傅月环的意料,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君前奏对竟然还没有结束,更是让她神思不定。

    “娘娘!”

    银心从外面跑了进来,眉宇之间一抹罕见的惊慌之sè。

    傅月环下意识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快,两眼一黑几乎栽倒,幸而金珠及时扶住了她。

    “太极殿奏对结束了?”

    银心摇着头:“顾贵妃不知做了什么准备,君前奏对,竟将接连三明御史都辩驳得节节败退,如今好些个官员都不敢发言了,只剩下御史郑言还在勉励坚持。”

    傅月环身形一晃。

    “怎么会?连御史台都会被辩倒,她竟如此厉害?”

    她想不通地喃喃自语。

    银心却着急道:“娘娘,皇上发了话过来,要娘娘即刻去太极殿。”

    “什么?要我去太极殿?”傅月环惊讶极了。

    银心烦躁地道:“都怪那个御史郑言,连话都不会说,不知道向顾贵妃问了什么话,竟被顾贵妃抓住了把柄,现在要求娘娘去太极殿当庭对质。”

    傅月环的眼睛蓦然瞪大。

    当庭对质!

    事情怎么会牵扯到她的身上!

    那些御史,真是该死,收了好处,却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打压不了顾常乐,居然还把她也给拖下水!

    傅月环又是懊悔又是害怕。

    这样一来,岂不是皇上也知道,种种流言,都是她授意下面的人散播的?他,他会怎么看她?她在他心目中,是不是已经变得狰狞丑恶?

    傅月环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娘娘!娘娘!现在怕什么都没用了,赶紧去太极殿吧!”银心也懊恼得很,那些御史真是太没用了,简直废物。

    傅月环坐立不安,在银心和金珠的伺候下忙忙地换了衣服,跟着赵容毅派来的人,前往太极殿。

    太极殿中,群臣肃立,郑言、丁荣、吴央三位御史出列而立,接受着众人或嘲讽或同情或冷淡的目光洗礼。

    顾常乐一连辩倒三位御史,若非有屏风阻隔,当真可以称得上睥睨群伦意气风发。

    龙椅之上的皇帝赵容毅,一直都表现出旁观者的角sè,并不参与双方的辩论,但是这种默许的态度,本身就表达了对顾常乐的支持。

    臣子要与君王斗,本来就是自不量力的行为。不得不说,御史台实在是被仁慈的太上皇给惯坏了,如今还没感受到来自帝王的强权,就先被强势机敏的贵妃给打击了一通。今日君前奏对结束之后,还不知这几位大胆的御史,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郑言、丁荣、吴央三位都是一头白毛汗。

    不多时,太监通报,淑妃傅月环到场。

    赵容毅说一声宣。

    傅月环便从侧门进入,在银心、金珠的服shì下款款进入太极殿,先给赵容毅行礼拜见。

    赵容毅道:“今有御史台郑言、丁荣、吴央,上奏弹劾顾贵妃,其中吴御史以强权横行欺压妃嫔为由讨伐顾贵妃,因宫中妃嫔只有你与贵妃唯二两人,故此请你来做个证人。”

    傅月环听着赵容毅平淡的声音,一颗心便不住地往下沉。

    这个吴央,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吴央根本不敢抬头看傅月环的脸sè,恨不得直接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去。

    屏风后面的常乐忽然站起,绕过屏风,款款地走了出来。

    这还是今日这位贵妃娘娘首次亮相,群臣虽不敢直视,但也不免要匆匆打量一眼这位能言善辩的女中豪杰。

    一望之下,贵妃容貌且不去说,只见她一身贵妃服制,金灿灿的步摇华丽而冰冷,莲步款款,摇曳生姿,仪态高贵万千。

    相比之下,那位淑妃傅氏身形消瘦,脸sè苍白,便显得如同牡丹花旁素暗寡淡的蔷薇一般,气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一对比,顾常乐之高贵、雍容、大气,再加上方才奏对时表lù出的机敏睿智、xiōng藏丘壑,自然给群臣留下了深刻不可磨灭的强烈印象。

    常乐走到傅月环跟前大约一尺的距离,便不再上前。傅月环冲她微微行礼:“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常乐忙上前扶住她的双臂,只闻见她身上一股类似桂花的香气,莫名地xiōng中有些烦恶,却也强行压下,扶起傅月环之后,才后退两步,笑道:“淑妃何须多礼,你我同日入宫,shì奉当今左右,情同姐妹,如今有那宵小之辈,弹劾本宫强权欺人,苛待淑妃。本宫年纪比淑妃轻一点,行事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若有得罪姐姐的地方,请姐姐不吝指教。”

    傅月环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顾常乐如此谦逊表态,她还能够说什么,只有嘴角发苦地说道:“贵妃说的哪里话,自入宫以来,贵妃身负重担,一应事务都由贵妃打理,嫔妾不过是坐享其成,哪里还会有不满足。贵妃娘娘若是还自谦做的不周到,嫔妾都要替贵妃抱屈了。”

    此言一出,吴央之指责便真正成了无稽之谈。

    傅月环受情势所迫,已然向顾常乐服软,他们这几个人成事不足,已经成了弃子,就跟武将一般,有心杀贼也无力回天了。

    龙椅之上的赵容毅终于长身而立,朗声长笑中走下台阶,牵住了常乐的手,赞道:“常乐端方自持,又机敏睿智,连以舌辩著称的御史都甘拜下风,得妻若此,夫复何求。贵妃顾氏,真有国母之风矣!”

    此言一出,太极殿中再次集体震惊。

    得妻若此、国母之风,如果大家还听不出皇帝话里的意思,那头上的乌纱都可以扔掉喂狗了。

    原来皇后之位,皇上早就属意于顾贵妃啊!

    傅月环脸sè苍白,舌尖发苦,今日过后,还有谁会记得她傅月环?顾常乐崛起已不可抵挡,她再使多少手段,也不可能违抗皇帝的意志。

    顾常乐,为何你这般幸运,所有的东西,都被你一个人得到了。

    此时此景,傅月环眼中只剩下一个顾常乐,连赵容毅的身影都被她屏蔽在视线之外。

    “贵妃妹妹,恭喜你了。”

    她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握住了常乐的手臂,从嘴里说出来的话,连她自己听了,都好像是飘在云层之外,空虚得可怕。

    常乐眉头一蹙,那种烦恶的情绪再次侵袭xiōng臆,竟是忍不住脸sè一变,张口作呕。

    傅月环登时吓了一跳。

    “常乐!”

    赵容毅一把扶住常乐,皱眉道:“怎么了?”

    常乐捂着xiōng口,摇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烦闷恶心……”她连声音都变得弱了起来。

    赵容毅心中焦急,大喝道:“快宣太医。”

    当下便有人立刻飞奔出去请太医,红璃、喜鹊等丹阳宫的宫女则忙忙地上前,将常乐扶入太极殿旁边的配殿之中。

    就在这时,大殿外面忽响起悠长高亢的喊声。

    “报——广平军昆马大捷!”

    头顶钢盔,插着一支红sè貂翎的军士,在两名御林军的监护之下,狂奔入太极殿,手捧捷报,大声禀告:“启奏皇上,广平军出征昆马,营救长公主,平昆马内乱,大捷。”

    群臣哗然。

    当日太上皇赵晟授权太子赵容毅,平定赵容止丁贵妃谋逆之乱,明旨昭告天下,立赵容毅为储君,而赵容毅成为储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遣军队出征昆马,维护大庸公主赵嘉期的名誉与权利。这支军队,就是广平军。

    时隔半年,赵晟已经退位,赵容毅即位,广平军却一直盘桓于昆马未归。

    因这些日子以来,朝廷上下都为新旧交替而忙碌,竟是没工夫顾及远在国外的广平军,没想到今日,竟然突然传来了捷报。

    当下便有人接了军士手中的捷报,快速交到皇帝赵容毅手中。

    赵容毅一目十行浏览完毕,龙颜大悦,朗声笑道:“好一个广平军,好一个长公主!”

    原来广平军出征昆马,第一件事便是营救出长公主,而在营救成功之际,更发现一个喜讯。原来被乱党囚禁的长公主已经怀孕三月,正是图喀什所留遗腹子。

    广平军在长公主的指挥之下,合纵连横,历时四个月,打垮了谋反作乱的叶党余孽。然后便徐徐收拢残余的叛乱势力,一步步收复失地,一步步安定国内局面。上个月,身怀六甲的长公主以女流之身,统一昆马全境,成为监国皇后。她腹中之子乃是昆马最为正统的第一继承人,出生之后,不论男女,都将成为昆马的皇帝或女皇。

    广平军便干脆继续拱卫京师,守护长公主,直到长公主足月分娩,产生一个男婴。这男婴被命名为无极,未出襁褓,便已经被立为昆马新任皇帝,而长公主也直接晋升为监国太后。

    所以这份捷报之中,还夹着长公主的亲笔书信,言明小皇帝无极满月之后,她便会带着儿子,在广平军护送之下,前来大庸,补上赵容毅登基的朝贺之礼。

    以捷报传入国内的速度来计算,想必这个时候,长公主和广平军都已经动身了,再有半个月,就能抵达庸京。

    这确实是天大的喜事,长公主监国,大庸、昆马两国数十年的和平可以期待,太极殿中,一时祝贺如潮。

    偏偏老天仿佛还觉得不够喜庆似的,童小言从配殿过来,满脸喜sè地奔进殿内,在群臣喜气洋洋的庆贺声中,高昂着头颅禀报。

    “启奏皇上,经太医诊断,贵妃娘娘已怀胎两月有余,恭喜吾皇,大庸万里江山,后继有人矣!”RS!。

161、杀心

    自君前奏对之日起,整个皇宫似乎都笼罩在一种盈盈的喜气之下。

    不仅为嘉期长公主统一了昆马,不日就要带着小皇帝进京朝贺,更为了贵妃顾常乐肚子里孕育着大雍皇室的下一代。

    丹阳宫中的人,每天都笑眯眯的。

    自从顾贵妃在太极殿舌战群臣,一连辩倒三位御史,便将一个煌煌不可侵犯的形象给树立了起来,内宫且不必说,就是外面也流传起了一股风潮。

    人人都说顾贵妃有国母之相。

    这可不是随便谁说的,是皇帝亲口称赞。而与之前大相径庭的是,朝臣们似乎也对这个论断默许起来,京中舆论一反此前的攻讦,一面倒地对顾贵妃大家推崇起来。

    这其中固然有当日顾常乐表现上佳的缘故,另一方面却是秦国公府出手了。

    傅月环和傅夫人背着傅腾使了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企图毁坏常乐的名声,打压她的地位,却不料被常乐反戈一击,弄得七零八落。秦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当即趁胜追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玩起了舆论攻势。

    但与傅家刻意鼓动不同的是,这次秦国公府不过稍稍加以引导,京中舆论便自然而然地统一起来,显得特别地水到渠成。

    如此一来,常乐封后的呼声越来越高。

    皇帝赵容毅虽然还没有明确表态,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本来就是属意顾常乐当皇后的。

    而清平山上的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知道常乐怀孕之后,更是打发顾太平下山进城,特意送了许多东西来慰问。这等于也是两位老人家的表态了。

    礼部如今是最忙的。

    不仅要准备昆马监国太后,即大雍长公主,携昆马小皇帝无极入京朝贺的各种礼仪宴会,更是开始未雨绸缪地准备起立后大典的一应仪仗物件。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等接待完长公主,皇上很快就要立后了。

    原先说的什么请皇帝广纳妃嫔充实内宫的建议,似乎已经被朝臣们遗忘在了脑后,仿佛他们从来没有提起过这茬似的,如今人人都只是期盼着顾贵妃能够为大雍生下一位小皇子。至于纳妃,开什么玩笑,皇上有一个顾贵妃就够了,什么女人还能入皇上的眼?别自讨没趣了!

    皇宫之中人人都显得忙碌,人人都等待着喜事来临。

    只有一个地方,冷冷清清,与其他人形成强烈的反差。

    春华宫。

    昔日尹淑妃居住在此的时候,因为她长袖善舞,擅长与人结善缘,虽比不得丁贵妃强势显赫,却也是隔三岔五便会有妃嫔、内命fù等,前来探访,春华宫也是热热闹闹的。如今换了傅淑妃,却跟进了冷宫仿佛,一天到晚都是yīn沉yīn沉的。

    人人都知道淑妃傅月环不得宠,而太极殿君前奏对之后,sī下里更是传出一种流言,说那些污蔑顾贵妃的话,那些讨伐顾贵妃的御史,都是受了傅月环的指使,故意要打压顾贵妃,好让傅淑妃上位。

    而如今,顾贵妃不仅没有被打压,反而越来越受宠爱,连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也对顾贵妃推崇备至。两相对比,傅淑妃便愈发显得人憎鬼厌起来。

    这些日子,春华宫不知遭受了多少白眼和冷遇。

    成王败寇,本来也适用于内宫的争斗。

    夜已深沉,春华宫中却还没有安歇。

    傅月环正在接见一位很隐秘的客人,这个客人不能被别人看见,只有她和银心、金珠两个心腹知道。

    “你不是说,只要本宫将你弄进太医院,你就可以帮助本宫消除心腹大患么?”

    傅月环面sè冰冷,脸型似乎比之前又更加消瘦了,突出的颧骨,给她增添了三分刻薄之气,做姑娘时的满脸温润,竟是一丝也看不见了。

    站在她面前,穿着太监服的仇乐,lù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娘娘何必着急。人只有在最得意的时候,才会最放松警惕,奴才一直隐忍到现在,就是为了寻找最佳的时机。”

    傅月环哼了一声。

    仇乐道:“顾贵妃是皇上心头宠,丹阳宫人数众多且纪律分明,贵妃的饮食,都有专人经手,奴才自然找不到机会下手。”

    傅月环冷冷道:“如今她怀了孕,皇上恨不得将她当菩萨一样供起来,饮食方面只会更加谨慎严密,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最佳时机?”

    仇乐摇头道:“娘娘怎么忘了,长公主就要入京了。”

    “这跟长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仇乐道:“长公主入京,皇上肯定会大肆招待,届时人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长公主和昆马小皇帝身上,又怎么会想得到,有人要向顾贵妃下手呢。”

    傅月环若有所思。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仇乐淡淡一笑:“这个娘娘就不必追问了,奴才自然会找准时机。只是奴才也要问娘娘一句准话,若是奴才真个出了手,娘娘可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傅月环的脸sè笼罩在灯光的yīn影里,有种形如鬼魅的神秘可怖。

    “难道我现在就有退路么……”

    她的声音幽幽得如同地狱飘上来的索命召唤。

    “她如今只是贵妃,便已逼得我形如冷宫弃fù。若是真的让她当上皇后,我岂非连立足之地也没有了。”

    傅月环的脸上一片晦暗,瞳孔中散发出一种疯狂的偏执。

    “大不了鱼死网破,总比现在生不如死要痛快得多。”

    仇乐低下头去,心中隐隐然有些快意。

    顾常乐,你风光之时,恐怕没想到,自己早已树立起了许多死敌吧?我,傅月环,都是被你踩在脚底下的泥,你踩着别人往上爬,总有一天也会尝到踩空了跌下来的痛苦。

    你且得意着吧,且风光着吧,你站得越高,跌得越重。当**怎么对我,我今日也要怎么还你。我也要你尝尝,在人生最充满希望、离成功最近的时候跌下来,将是如何地绝望!

    “银心。”

    傅月环一声吩咐,银心会意地点头,转身进入内室,捧出来一个不起眼的小盒子,单看外表,倒像是最普通不过的首饰盒。

    傅月环指着这盒子,对仇乐道:“这里,是一瓶宫中秘密流传下来的古药。每日只消一两粉末,溶于水中,无sè无味,丝毫不会被人察觉。你只需每日放到顾常乐的饮食之中,慢慢地它便会发挥起作用来,到时候不仅她腹中的孩子保不住,就连她自己——也会无声无息地死去。”

    声音愈发低沉的傅月环,在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嘴角扬起一丝冷酷而疯狂的笑意。

    仇乐眯起眼睛:“有此神药,顾常乐难逃一死矣。”

    傅月环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脸上的表情如同慢动作变化,最终变成了一张灿烂如花的笑颜,偏偏那笑颜之中,却让人感觉不到一丝的温度。

    银心将装着药的盒子递给仇乐,仇乐接过来便塞入袖筒之中,盒子小巧,从外面一点儿也看不出端倪。

    两个同样痛恨顾常乐的人,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光明背后,永远都有最yīn暗的角落,罪恶便在角落里悄悄地滋生繁衍,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它已经茁壮得长成了纠结可怖的形状,然后伸出黏腻邪恶的触手,卷住你的身体,用丑陋的血盆大口将你一口吞噬。

    傅月环杀心已起。

    一切的后果,已经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或许当年她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赵容毅,便死心塌地地交出一颗心,任凭外界如何评说,她都执着地只盯住这一个男人的时候,她xìng格中的偏执一面便已经开始发酵。

    人世间,求不得,本来就是痛苦之源,更是罪恶之源。

    一切,都在黑暗中进行着。

    沉浸在初为人母的惊喜之中的顾常乐,对此毫无所觉,无知的她,只知道享受着来自于赵容毅的关心和爱护,享受着来自于其他人的恭贺和羡慕。

    当时光走到立夏这一天的时候,昆马太后赵嘉期和无极小皇帝的盛大仪仗,终于经过巍峨的城门,缓缓驰入了这座繁华庞大的雍京城。

    以十四岁稚龄出嫁昆马和亲,十五岁丈夫图喀什暴毙,十六岁成为昆马国最崇高的监国太后,大雍长公主赵嘉期的人生,堪称传奇典范。

    传奇的背后,不管有多少的辛酸泪水,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今天,这位传奇的公主,回到了生她养她的故乡,回到了最亲切的父老乡亲的怀抱,她带来的不仅是新出生的昆马小皇帝,更是昆马和大雍两国即将天长地久的友谊。

    大雍皇帝赵容毅,在太极殿接见了长公主和无极小皇帝,满朝文武用最高贵的礼节欢迎嘉期长公主的回归。

    她是大雍的明珠,更是大雍的骄傲。

    雍京这个繁荣的城市,再次将千千万万的目光聚焦到同一个人的身上。

    大雍皇宫如同一具庞大而精密的仪器,轰然地运作起来,为迎接嘉期长公主,而安排了各种盛大的宴会和精彩的表演。

    全城都陷入了一种莫可言状的狂欢之中。

    四月初十,太极殿举办盛大的晚宴,以庆祝大雍和昆马永为兄弟之邦、庆祝大雍顾贵妃孕育皇子,招待昆马使者团,君臣共乐。RS!。

162、事败

    太极殿辉煌如同夜sè中的水晶宫。

    五乐齐奏,八音齐鸣,觥筹交错,金sè的酒液dàng漾,倒映着金碧辉煌的宫灯,轻纱曼舞,歌喉绕梁,几如天上人间。

    大雍的繁华与文明,让昆马使者团惊叹沉醉,心驰神往。

    无极小皇帝刚刚过完满月礼,小孩子嗜睡,不可能参加这种晚宴,早早就由奶娘抱去入睡了。

    初为人母的嘉期长公主,虽然依旧年轻,皮肤充满弹力,眉眼之间却已经多了一层上位者的尊荣和果决,以及做母亲的成熟。而她身边一直形影不离地站着一位年长的女子,从外表看四十开外,穿着一袭白sè的麻布长袍,浑身上下没有任何装饰品,朴素得跟这个华丽的太极殿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嘉期长公主在昆马国遭受大动乱,先是身为皇帝的丈夫暴毙,然后又困守孤城与乱党对峙,形同软禁,到后来为广平军所营救,身怀六甲还能指挥各方势力剿灭乱党统一昆马,最终坐上监国太后之位。这过程中,必定也有许多凶险,不为外人道,她能够平平安安地渡过危难,身边自然也少不了有几个奇能异士,这个长袍女子想必就是这样的人了。

    赵容毅和常乐只有在酒宴刚开始的时候注意过这个女人,嘉期也只是介绍说是自己身边服shì的老嬷嬷,并没多说什么。赵容毅也就没有多问。

    嘉期如今已是一国太后,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和隐sī。

    酒宴正进行到热闹之时。

    赵容毅捏着酒杯,对嘉期笑道:“当**出嫁的时候,还只是豆蔻少女,如今都已经做了母亲了。”

    嘉期笑起来:“皇兄比嘉期年长好几岁,却反而落后了哦。”

    赵容毅哈哈大笑。

    从前赵容毅还没有过继给太上皇的时候,就经常出入宫廷,又曾méng顾皇后抚养过,与嘉期是熟识的,如今成了正经的兄妹,一年多没见,也没见丝毫生疏,大约因为彼此的身份地位,除感情之余,在政治上的共鸣,也加深了对彼此的了解。

    “此次嘉期回国,乃是祝贺皇兄登基之喜,当日妹妹正在昆马国平叛,无法赶来朝贺,只能现在才补上了。只是没想到,竟正好碰上顾贵妃有孕,大雍江山有后,真正是可喜可贺了。”

    因为赵晟无子,嘉期公主深深地感受过天子无后的无奈,所以对于顾常乐怀孕,的确是衷心地恭喜。

    她举起酒杯,向赵容毅和顾常乐道贺,常乐不能饮烈酒,只以果酒代替,三人同饮一杯。

    放下杯子,嘉期看着常乐的脸sè,又看看常乐的肚子,不到三个月还没有显怀。

    “看嫂子的气sè,想必嫂子孕吐反应并不严重,倒是有福气了。”

    常乐笑道:“皇上你看,嘉期公主明明比臣妾年纪还小,说起这怀孕生孩子的事情,倒是个前辈的口wěn了。”

    赵容毅好笑道:“她可不就是前辈。”

    嘉期捂嘴耸肩不已,她毕竟还年轻,即便身居昆马监国太后的高位,又做了母亲,在亲近的人面前,也还是时不时地就会流lù出少女活泼的姿态。

    这时候,小铃铛端着一只白玉般的瓷碗走到常乐身边,轻声道:“娘娘,该喝安胎药了。”

    常乐立刻便蹙眉,嘟囔道:“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怀孕就一定得喝安胎药,苦死了。”

    赵容毅便好笑道:“太医们商量好久才给你定的药方,倒叫你这么嫌弃。”

    常乐道:“皇上不知,这药实在难喝。”

    不过说归说,她也深知古代生孩子的危险比现代高得多,不管怎么样,多听大夫的话总没错,所以即便嫌弃药苦难喝,也还是端过来往嘴边送去。

    就在她的嘴chún将将碰到碗沿的时候,一直站在嘉期长公主身边,默不作声的长袍女子,忽然出声制止:“娘娘别喝。”

    恩?

    不说常乐惊异,连赵容毅也诧异地望过来。

    倒是赵嘉期眉头微蹙,低声道:“你发现了什么?”

    长袍女子道:“这药有古怪。”

    常乐顿时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她。这药是小铃铛端来的,一听这女子说药不对劲,她立时便不高兴道:“有什么古怪?”

    嘉期见常乐主仆都对长袍女子的突然干扰有些不悦,赵容毅也似乎颇觉纳罕,便郑重说道:“这位是我身边的宫廷巫师,姓查。昆马国气候潮湿,毒瘴蛇虫颇多,国内巫师大多精通毒理,所谓医毒不分家,查巫师更是精通此道。我在平叛过程中,曾两次遭受乱党下毒,都是幸亏查巫师,才能逃过劫难。既然她说这药有古怪,小心起见,还是请她看看吧。”

    赵容毅和常乐听了这番话,脸sè都有些严肃起来。

    连常乐身边伺候的喜鹊和小铃铛也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小铃铛把药碗递给查巫师,查巫师托举药碗到自己眉毛高的地方,对着灯光,平视过去,然后又用自己右手小手指的指甲沾了一点药汁,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嘴角溢出一丝古怪之意。

    “这药的确有问题。”

    常乐、赵容毅和赵嘉期都在等她的结论,一听她说药还是有问题,不由都变sè。

    “不过……下药之人实在是愚昧无知至极。”查巫师又说出一句惊人之语。

    赵容毅蹙眉,冷冷道:“查巫师请明说,这药到底有什么问题。”

    查巫师放下药碗,面无表情道:“这药中被人下了一种毒药,这种毒药名叫百日香,采自一种叫百日香的花汁,再加其他药物碾磨成粉,使用之时,只需每日在饮食中下一点点,服药之人不会有丝毫的感觉,但是慢慢的便会变得嗜睡、食yù不振、夜眠多梦,然后慢慢地憔悴下去,直至最后精血枯竭而死。在这个过程中,一般的大夫根本检查不出患者染了什么病,只会以为是心事郁结所致。以贵妃娘娘如今身怀六甲的情况来看,在这百日香的作用下,首先会出现多梦、心悸、食yù不振的症状,这些都是怀孕三月很容易出现的情况,所以没人会觉得异常,然后娘娘就会越来越消瘦,胎儿不能从母体得到足够的精血,很快便会出现滑胎小产,然后娘娘就会因为小产身体大亏,在百日香的作用下病情越来越严重,最终不治而亡。”

    所有人的面sè都变得惊恐起来。

    这百日香的毒,竟是杀人于无形,按照查巫师所说,这种种症状都跟常乐怀孕、小产普遍应该出现的症状十分相似,那普通大夫自然都查不出其实是中毒所致了。

    常乐面sè苍白,不安地拉着赵容毅的手。

    赵容毅道:“既然这药如此不可察觉,查巫师是如何看出来的?”

    查巫师道:“通常情况下,百日香的药粉遇水即溶,普通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但是小人精通毒理,对一切毒物都十分敏感,这百日香的药粉溶于水中,并非完全无迹可寻,只要在足够亮的灯光之下仔细看过去,便能看见药汁边缘有一圈淡绿sè。”

    赵容毅立刻接过碗来,按照她说的方法仔细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常乐又接过去看,也没看出来。

    查巫师便道:“若非精通百日香毒xìng的人,自然是看不出这微末的sè差的。”

    常乐后怕道:“若非查巫师在,后果实在太可怕了。”她心中恐惧,一想到查巫师所说,自己将会死的无声无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实在是可怕到了极点。

    “是谁要下毒害我们娘娘!”

    小铃铛捏着拳头,气得浑身发抖。

    赵容毅更是面sè冰冷,眼睛微微眯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每当他眼睛眯起,便代表已经起了杀心。

    查巫师道:“这下毒之人固然心思歹毒,但是却因不知药xìng,而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百日香生长环境特殊,只有在昆马才有出产,大雍难得一见。下毒之人手中持有的药粉,只怕是很久之前所得,经过十几年的时光,药xìng早已流失得七七八八。依贵妃每日喝安胎药的频率,原该已经出现了食yù不振的症状,但正因为下毒之人的愚昧,药xìng太弱,所以贵妃至今还是安然无恙。”

    听到这话,常乐才算微微松了口气。

    她就是担心自己每日喝安胎药,百日香的毒素已经深入肺腑,不知会不会对腹中的胎儿造成影响。

    赵容毅道:“还是请查巫师再给贵妃详细检查一下,若已有中毒,请查巫师务必解救。”

    查巫师微微躬身道:“小人自然领命。”

    “来人!”

    赵容毅一声令下,一身御林军装束打扮的林长弓便奉召入内。

    长弓和金剑原本是赵容毅的贴身shì卫,赵容毅登基之后,自然要把御林军这个天子禁军掌控在手中,长弓和金剑便分别作了御林军的左右统领。

    “你小心护送贵妃回丹阳宫。”

    长弓领命,喜鹊和小铃铛扶起常乐,赵嘉期又命查巫师随同,一起离开了太极殿。

    赵容毅转瞬又命童小言传金剑,吩咐金剑立刻秘密调查顾贵妃安胎药下毒一事。

    此事关系到他最心爱的女人,和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金剑也领命而去。

    这一连串的事件,虽然十分惊心动魄,但是赵容毅等人都没有声张,是以太极殿中,虽然有人对顾贵妃的突然离席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在意。

    太极殿中依旧载歌载舞,欢乐无边。

    又有谁能想到,内宫之中,已经张开了一张无边无际的网,只看到底是谁投入网中。RS!。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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