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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千岁全文阅读

作者:陶苏     宫女千岁txt下载     宫女千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80、隔墙有耳

    “妾身的请求就是,姑娘回宫之后,可否将今日的情形说给皇上听。”傅夫人将手按在常乐的手背上,恳切道。

    常乐一愣:“夫人的意思是……”她略微一想,道,“夫人的意思奴婢明白了。不过奴婢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武临王的xìng子极其倔强,即便皇上也不能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感情的事,到底还得看双方真心。即便皇上怜惜傅小姐,愿意劝说武临王,也未必能有效果。”

    傅夫人笑道:“姑娘还年轻,有些事情你没经历过,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其实所谓感情,哪有每对夫妻成亲之前都有感情的,成亲之后和睦相处的也多得是。”

    这时代虽然男女相对自由,但到底还是封建社会,婚姻还是以父母之命为主,也有自由恋爱结婚的,不过在贵族层面这种情况比平民要少,以为很多情况都会有政治联姻的存在。

    傅夫人的话虽然委婉,但其实就是暗指常乐单纯天真了。

    常乐也不反驳,只答应道:“奴婢得夫人这般招待,夫人的请求奴婢自然会尽力去做。”

    傅夫人拍拍她的手,笑道:“妾身觉着与姑娘实在投缘。”她从发髻上拔下一根镶着一颗大珍珠的金钗。

    “妾身看着姑娘应当是简朴清雅之辈,只是姑娘在皇上伺候,若是过于朴素了,难免堕了皇上的面子。这枚金钗,是妾身随身之物,不值几钱,只当是送于姑娘的见面礼。”

    常乐忙推辞道:“这如何使得,奴婢万万不敢收。”

    傅夫人抬手阻止她,道:“姑娘不必拒绝,这不过是件小玩意儿,不会令姑娘为难的。姑娘不肯收,难道是看不上妾身的礼物么。”

    “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常乐还没说完,傅夫人已经站起来,将钗子插在了她的头发上,然后微笑道:“我就说,这钗子配姑娘折身衣服真是好看极了。”

    都插到头上了,常乐还能说什么,只能是道谢了。

    傅夫人送礼无非是希望她在皇上面前多为傅月环和傅家说好话,希望皇上怜惜傅月环,跟武临王的婚事还能有个转机。

    不过戴了钗子以后,常乐却不敢再随意回答傅夫人的话了,这位夫人的真xìng情可不像表面上那样温柔无害,她可得多长个心眼。

    不多时,丫鬟来报,武临王要走了。

    傅夫人赶紧赶到傅月环居住的小楼。

    “在下已经开解过傅小姐,傅小姐也答应不会再轻生,傅夫人尽可放心了。”赵容毅说。

    而在他说话的同时,傅月环果然一脸微笑地站在他身后,深情款款地望着他,好似刚刚成亲的害羞新fù一般。

    傅夫人见傅月环脸sè,便知道赵容毅所言不假,难掩心中感jī,连声道谢,又叫丫鬟请来傅腾,亲自送赵容毅出门。

    常乐跟着赵容毅出来,忍不住问道:“王爷跟那傅小姐说了什么,奴婢看傅小姐心情很好。”

    赵容毅瞥她一眼:“你猜。”

    常乐想了想道:“难道王爷答应了傅小姐什么……”她一脸好奇地望赵容毅脸上看去,充满了八卦探索的意味。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赵容毅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敲完之后,却是两个人都有点发愣了。

    这动作虽然简短,但一般只有亲密之人才会这样做,赵容毅跟常乐显然还没有到这份交情。

    常乐揉着自己的脑袋,呆呆地看着他。

    赵容毅却扭过头去,咳了一声,从傅府下人手中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回头将常乐还在那发愣,不由皱眉道:“你还站着干什么!”

    他伸出手去。

    常乐回头看了看,从他们离开武临王府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时辰了,居然自己的马车还没有来。

    总不能再走回去。

    无奈之下,常乐也只好抓住赵容毅的手,再次上马,坐在他前面。

    “驾!”

    赵容毅一抖缰绳,马儿撒开四蹄,稳步小跑起来。

    结果在下一个路口,见到了常乐从宫里带出来的马车。原来这马车因为追常乐和赵容毅,半路上发生了“车祸”,跟另一辆马车对撞,都翻在车上。对方车上坐的也不是普通人,而是宗室子弟,见到是皇宫的马车也不慌张,反而数落起那车夫来。

    不过赵容毅和常乐到来,那宗室子弟倒是气焰顿消,似乎赵容毅在同辈人之中很有震慑力似的,没说几句便走掉了。

    马车的车轱辘有一个歪掉了,车夫得修理,不能马上给常乐乘坐,赵容毅便吩咐他们修理好马车后回武临王去接常乐,然后便又带着常乐,跟来时那样两人一骑先走一步。

    这车夫也倒霉,来回两趟都空跑。

    “咦?王爷,这不是回王府的路啊!”

    在马上走了一阵,常乐发现路况不对,跟来时的路不一样了,立马发出疑问。

    赵容毅道:“我要去办一件事。”

    “那王爷就在这里放奴婢下去吧,奴婢可以自己回王府。”

    赵容毅的脸顿时一冷:“怎么,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

    常乐错愕道:“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啊,奴婢是怕耽误了王爷的事情。”

    “耽误不了。”

    赵容毅简短地下个结论,一抖马江,转向进入另一条街。

    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家名为“楼外楼”的酒楼前。这酒楼常乐也知道,是庸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大酒楼,由三栋小楼连接而成,厨师据说是师从宫中的御厨,城中贵族很喜爱到这里来吃饭。而且楼外楼的点心也非常有名,尤以“sū油泡螺”和“藕粉桂花糕”最美味。

    宫里虽然也有这两道点心,但是楼外楼的点心厨师有自己的祖传秘方,sū油泡螺除常见的粉红雪白两sè之外,还有一个浅绿sè,且有茶香味,比起其他两sè泡螺另有一抹淡淡的茶香味。

    赵容毅带着常乐进入酒楼,跑堂的认得武临王,赶忙让到二楼雅间里。赵容毅吩咐他们包上一份sū油泡螺,三sè都要,他要带走,那跑堂的上了茶点,自去安排。

    “原来王爷也喜欢吃这甜点么?”常乐问道。

    赵容毅道:“本王不喜甜食,你回宫的时候把这点心给静宜公主捎回去。”

    常乐诧异道:“是给静宜公主买的?”

    赵容毅不说话,自然是默认。

    常乐这才记起,好像静宜公主的确是很喜欢吃甜食,尤以sū油泡螺为心头最爱,隐约好像皇帝也提起过,静宜公主喜欢吃楼外楼的三sè泡螺,尤其是茶香味的绿sè泡螺。

    “原来王爷跟静宜公主的关系这么好,奴婢今日才知道。”常乐笑道。

    赵容毅端着茶杯,瞥她一眼鄙夷道:“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常乐没好气地翻个白眼。

    此时就听隔壁雅间忽然蓬地一声,似乎是手掌拍了桌子,然后就听着那边屋里的人大声嚷嚷起来。

    庸朝的建筑水平自然比不上现代,墙壁的隔音效果有限,平常的音量说话还不至于传出来,但是一嚷起来,外面的人是肯定听得见的。尤其这边屋子里就两个人,不说话就很安静,听得就更加清楚。

    “原来那日祭天大典,竟是有人故意陷害恪郡王么!”

    “我说为何恪郡王失去了主持的资格,竟是有人故意造谣,中伤恪郡王,引得皇上起疑,这等手段实在yīn险,恪郡王大好名声,竟毁于小人之手。”

    语涉天子,赵容毅和常乐都是神sè一凛,愈发仔细地听起来。

    只听那边屋子里又有人劝说。

    “张兄不必愤怒,阉人无知,sī下打着恪郡王的旗号招摇撞骗。恪郡王素有名望,原是他贤名所至,但被有心人一利用,便有了sī结党羽之说,这才引得皇上怀疑。”

    这帮子读书人不知隔墙有耳,说得热火朝天。

    赵容毅和常乐听了一会儿便明白,原来这些人在议论此前祭天大典中皇帝到场、恪郡王失去主持资格的事情。说是有小人背后造谣,致使宫中阉人无知,无端败坏了恪郡王的名声,引得皇上怀疑恪郡王sī结党羽无父无君,所以才临时剥夺了恪郡王主持祭天大典的资格。这些读书人以天下为己任,言辞间十分推崇恪郡王赵容止,又为他平白遭陷害而鸣不平。

    常乐听他们说什么阉人无知,自然就是指那个钱小多了。钱小多是无知,但事实上,恪郡王本来就sī结党羽,连宫中都有他的势力渗透,这些读书人这样支持恪郡王,要么就是被他的表象méng蔽,要么就是故意制造舆论。

    她身为宫婢,自然没有出去跟读书人争辩的立场。而赵容毅也只是听听,并不发表言论,她只当他也不知赵容止的真面目。

    这时,跑堂的进来,见一只包得十分精致的盒子放到桌上,就是赵容毅要的sū油泡螺了。赵容毅结了帐,常乐将盒子提在手里,两人便出门。

    巧的是,隔壁雅间里的一帮子读书人似乎也正好吃喝谈论完毕,也开门而出,足有七八个人。

    这帮子人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都是穿着读书人流行的窄袖长衫。其中一个正好抬头,看见了常乐,忽然惊喜地叫了一声。

    “常乐!”

    常乐没想到宫外也有人认识她,转过头去一看,竟是罗子骁。!。

81、两代人的梦想

    常乐从来没想到会跟罗子骁这么有缘分,随便进个酒楼就会碰上。

    而罗子骁第一眼看见常乐之后,便也看到了赵容毅,拱手行礼道:“见过武临王。”

    他身后的其他人或有认得赵容毅,或有不认得的,此时也都知道他的身份了,便也都向他行礼。

    赵容毅点点头便算打过了招呼。

    这些读书人都是要参加明年春闱的,本身已有功名,属于士子阶层了,自认为不久后将成为国之栋梁,所以身上难免都有些傲骨,见到皇亲国戚什么的也并不畏惧。见过赵容毅后,其中一人便道:“小秀楼的梅huā宴怕要开始了,咱们且紧着去。”

    罗子骁回头道:“你们先去,在下随后就来。”

    一众人便自行下楼而去,只留下罗子骁。

    罗子骁对赵容毅道:“在下与常乐姑娘乃是同乡,今日巧遇,有几句话要说,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赵容毅看了看常乐,道:“本王只等一刻钟。”

    “谢王爷。”

    罗子骁便拉了常乐的胳膊,带到那边雅间里去。

    赵容毅眯着眼睛在他拉住常乐的手上盯了一眼,也径自转回刚才坐过的雅间。

    关了门,罗子骁对常乐道:“你怎么会在宫外,还跟武临王在一起?”

    常乐道:“皇上让我出来传口谕,方才跟武临王一起去傅府探视了傅小姐。”

    “可是御林军左统领傅家?”

    “正是。”

    罗子骁就笑起来:“那位傅小姐痴情之名,已传遍整个庸京城了。我倒也见过一次,算是个美人,怎么武临王却看不上呢。”

    常乐笑笑:“各huā入各眼,也许她不是武临王的菜嘛。”

    罗子骁目光一闪,伸出手去揽住了她的肩膀,在她耳边道:“你可是我的菜。”

    常乐只觉腻歪恶心,一把推开他,抢在他变sè之前正sè道:“你们刚才在这屋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很奇怪,你们怎么知道恪郡王是被陷害的?”

    罗子骁不愿意跟她说这些,只道:“这种事情复杂得很,你不爱听的。”

    常乐切了一声,乜斜着眼道:“别跟我装蒜了,你若不爱告诉我这些事,为何那日又嘱咐我,将宫里的变动及时告诉你。”她压低了声音,神秘道“你是不是想支持恪郡王上位?”

    罗子骁吃了一惊:“你怎么这样说!”

    常乐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女朋友,你的心思我还猜不到吗。你一定是觉得身为穿越众,不干出一番大事业便对不起这番奇遇,所以你一定是想支持恪郡王上位,他做了皇帝,你就是从龙的功臣,必定加官进爵,自然会功成名就流芳百世,对不对?”

    罗子骁像是头一次认识她似的,道:“我以为你从来不关心这种事呢。”

    常乐道:“本来我是不关心,不过因为跟你有关,所以我才关注。”

    罗子骁想了想,道:“你猜得不错,我的确是想支持恪郡王登基。”他换了一副正式的表情“你可记得,我们刚来到这个时代,在泸州做修正河堤的民夫,每天吃苦受累,累得像狗一样,还要被人辱骂鞭打,活得简直比猪狗还不如。那时候我就发誓,我罗子骁一定要在这个世界活出个人样,活出个成就。”

    “你可知道,从泸州到京城,我吃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用尽心机,才得到今日这一点点成就。就是因为给恪郡王出谋划策,我才能获得今日的功名,只消明年春闱一过,我就能进入这大庸王朝的统治阶层,到时候凭我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难道还怕成就不了宏图伟业吗!”

    他说着说着,眼里便放出光来,显然是为自己描绘出来的宏伟蓝图〖兴〗奋了。

    常乐看着他,感觉就好像看到了曾经看过的无数穿越小说中的主人公。那些主人公在书里,就是凭借现代的学识征服了所有人,虎躯一震,王八之气发散,英雄谋士八方臣服。

    可那些都是小说,是书里的故事,而现在他们是活生生地存在于这个大庸王朝。古代的人不是傻子,区区一己之身,妄图改变整个朝代,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最现实的只能是融入这个社会,成为茫茫人海中的一员。

    但罗子骁现在,明显是陷入到狂热的梦想之中去了,就好比那些宗教分子,他们所祈求的天国在现实中不可能实现,但是他们还是不遗余力飞蛾扑火地投向心目中宏伟事业的奉献中。

    罗子骁并没有察觉到常乐这些思绪,他自信心膨胀,觉得光明的前途唾手可得。

    “常乐你看着,我会把现代的政治理念、商业理论,甚至于金融事业,全部在这个时代实现。我一定会成功的,到时候所有人都会臣服在我的脚下,我罗子骁的名字,将会传遍天下!”

    常乐眯起眼睛,道:“可是你怎么能够确定,恪郡王就是那个真命天子,你怎么确定,他就一定能够成为下一任皇帝呢?”

    罗子骁轻笑一声,眼中的狂热稍减。

    “你当然不知道这其中的隐情,既然当今皇帝没有子嗣,就只能从宗室中过继,而能够过继成为皇子的,只能是恪郡王一人!”

    常乐疑huò:“为什么?”

    罗子骁神秘地一笑,低声道:“因为这是靳王府两代人的经营,是众望所归。”

    常乐吃惊地张大眼。

    她的这种惊讶,让罗子骁获得了一种莫名的优越感,他当即卖弄起他的见识来。

    原来,当今皇帝的皇位,本来也是经过一番生死斗争才得来的。那时候,诸皇子夺嫡,各成一派,明争暗斗,残酷非常。在赵晟登基之后,与他为敌的所有皇子,不是被诛杀就是被流放,不管赵晟现在如何地仁慈,在这种事情上,一样地杀伐果决。

    但唯一一位,当年参与了夺嫡,事后却没有被报复的,就是现在的靳王赵彬。

    当年,靳王赵彬一样也是夺储的热门人选,身后拥有一大帮支持的势力,但最终功败垂成。

    而他之所以到现在还能在京城做个太平王爷,就是因为他,是皇帝赵晟的亲兄弟,他们俩是一母同胞,都是金太后的儿子。

    赵晟登基,金太后成了太后,自然不肯让自己的大儿子杀了小儿子,所以百般求情,又一再保证,赵彬不会再有谋反之心,而赵晟也被逼无奈,只能在剥夺了赵彬所有的权利,剥除他身边的所有势力和爪牙之后,让他留在了京城。

    多年来,靳王赵彬虽然贵为亲王,儿子们也各个不足二十便封了郡王,但实际上一家子都没有担任实职,也没有任何实权,空有一个光鲜亮丽的外表罢了。

    靳王赵彬虽然多年来俯首称臣,但实际上心中那点夺位的火苗,始终没有熄灭,只是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只寄希望于下一代。而老天也帮他,赵晟即位二十多年,居然一个儿子也没有,到现在竟然要从宗室里面过继。

    靳王赵彬早有筹谋,岂肯放过这个机会,他所中意的人选,便是三儿子赵容止。自己未完成的心愿,要让赵容止帮他完成。父子两个多年精心准备,早已在暗中撒出了一张势力的大网。

    罗子骁冷笑道:“靳王多年来都受到皇帝的提防,他虽跟赵晟一母同胞,但自从赵晟登基之后,却对靳王仍然猜忌,你在宫里,想想就知道,靳王是太后的亲儿子,但可曾见过他或者他的儿子们入宫给太后请安?”

    常乐略一思索,叫道:“是呢,赵容止经常进宫,但都是去丁贵妃宫里,却没听说去太后那里。比起丁贵妃这个姑姑,自然应该是太后这个奶奶更亲近才对呀。”

    罗子骁道:“这就是因为赵晟的猜疑和提防,他深怕靳王亡我之心不死,又怕金太后因同情而生出偏袒靳王之心,所以暗中极力限制靳王府跟金太后的接触。”

    常乐点点头,暗道怪不得金太后从来不显lù跟靳王赵彬的母子之情,要不是罗子骁分析,她都快忘了靳王其实是金太后的亲儿子。

    罗子骁道:“赵晟这样提防,可惜老天不帮他,竟让他断子绝孙,靳王府岂肯放过这个大好良机。从各个方面来说,赵容止都是最有希望即位的人。第一,靳王府多年筹谋,势力已遍布朝野,虽然所拉拢的官员品级都不高,但却都是各个部门操作实际政务的人,真正发动起来的话不容小觑;第二,作为这王朝最有权利的女人,金太后总不希望赵晟过继旁宗的子弟来做儿子,那样的话赵晟死后,新皇帝只会遵自己的母亲为太后,她这个金太后大权旁落名存实亡。从人的sī心上来讲,让别人的儿子或孙子做皇帝,总不如自己的儿子孙子做皇帝。只要赵容止继承皇位,那么她金太后依然是新皇帝的嫡亲祖母,是名正言顺的太皇太后,太后母族一脉富贵荣华依旧。你说说,只要靳王府打好金太后这张牌,再加上朝野上下的支持,成功岂不是就在掌握之中!”

    常乐蹙眉道:“可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如你所说,皇上既然一直提防着靳王,也一定深知自己这些年来的打压必定让靳王心怀怨恨,若让靳王一脉继承了皇位,他就不怕身后遭到报复吗?”

    罗子骁傲然一笑道:“你是做编剧出身的,我记得你对历史最为了解,可记得宋朝的宋英宗,他的情况跟恪郡王赵容止岂非一模一样。”!。

82、她不是唯一

    北宋宋英宗,名赵曙,一般人可能对这位皇帝比较陌生,但他的上一任皇帝就有名多了,就是宋仁宗。宋仁宗就是那个有包拯、有八贤王、有杨家将的皇帝。

    宋仁宗赵祯没有儿子,他的兄弟赵允让却儿子众多,赵祯就将他的儿子赵宗实过继到自己膝下,改名赵曙,就是后来的宋英宗。

    罗子骁拿赵容止跟赵宗实做比,两人不仅同样姓赵,连处境都颇为相似,一样都是皇帝无子,一样都要从宗室里过继。而且赵容止比赵宗实还多一重优势,那就是父子两代都为夺取帝位做了许多的筹谋。

    常乐看着罗子骁眼里放出的光芒,断定他果然已经陷入到了狂想之中,他把北宋英宗的故事当做了成功的前例,所以才对赵容止充满信心,觉得他一定可以笑到最后,成为站到权利顶端的那个人。

    “常乐你想想,赵容止拥有这么多优势,再加上有我出谋划策,将来一定可以继承皇位,到时候我作为从龙的功臣,必定也是位列公卿。到那时,我再娶你为妻,你就同样拥有人人羡慕的荣华富贵。所以,你必须帮助我!”说到jī动处,罗子骁一把握住了常乐的双手,“帮助我,就是帮助你自己,我虽然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但毕竟只是外臣,而你不一样,你是皇帝身边的人,最清楚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心思变化,他的每个决策,你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只要你跟我联手,咱们里应外合,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

    常乐像是被震惊了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

    而罗子骁满脸都是期盼。

    常乐忽然笑了一下,如冰封的大地忽然解冻。

    “好,我一定好好‘帮助’你!”她将帮助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罗子骁顿时狂喜道:“太好了!有你帮忙,我如虎添翼!”

    他放开常乐手,眼珠不停地转动,显然心中有无数的想法无数的灵感,仿佛成功就在眼前,一伸手便可摘得。

    常乐揉着被他握痛的手,低着头。

    他居然还拿宋英宗做例子,宋英宗是历史上的人物,历史已成为过去,而大庸王朝却是真实存在,是一段正处于进展变化中的历史。当你回顾史书,只觉得那些书上的历史都是既定的,都是清晰可辩证的;但当你身处真正的历史之中,却必须得知道,历史是活的,它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奇思妙想就发生改变,能让历史改变的必须是千千万万人一起推动。

    罗子骁只不过是沧海一粟,他自以为掌握了历史规律,便可以改变历史大局。

    然而,常乐却坚信,赵晟不是宋仁宗,赵容止也不是赵宗实,北宋的赵宗实可以成为宋英宗,却不代表大庸的赵容止也能够登上帝王。

    至少,她就不会允许!

    而且在她看来,如果赵晟知道了赵容止的真实面目,也同样不会允许!没有一个皇帝,能容忍别人觊觎他的皇位。

    罗子骁平时也算是个精明理智的人了,此时此刻,一陷入这令他灵hún都为之兴奋的狂想之中时,却再也不复平日的冷静,只如同角斗场上的公牛一般,为眼前的猎物红了眼睛,狂躁了情绪。

    常乐默默地看着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他的穷途末路。

    “我该走了。”

    她忽然站起来。

    “我还得回宫向皇上复命,不能在外面逗留太久。”

    罗子骁这才从狂热的情绪中清醒过来:“哦,是。好,我送你出去。”

    常乐道:“不必了,武临王会送我出去的,你不是还有聚会么,不要耽误时间了。”

    罗子骁点头。

    两人一起从雅间出来,到隔壁请了赵容毅,一起走出酒楼。

    赵容毅上马,仍旧将常乐拉上去坐在自己身前,罗子骁开心地冲他们挥手,目送他们离去。

    常乐心中暗暗冷笑,罗子骁未免也太不会演戏了,方才在雅间里一副将来要共富贵的模样,若他真的在乎她,就不会对她坐到别的男人怀里无动于衷。

    他一直都是这样地自sī,一直都只把她当做利用的工具。她又怎么可能还对他有mí恋之心。

    帮助?

    是的,她一定会好好地“帮助”他,她要毁掉他的骄傲,摧毁他的狂妄,让他知道,她绝不是他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蝼蚁。

    已然离楼外楼很远了,常乐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两边繁忙的街道浑然不觉。

    “他就是你要报复的对象吧。”

    嗯?!

    她忽然反应过来,惊愕地回头。

    赵容毅目视前方,淡淡道:“那个罗子骁,就是你说的曾经背叛你出卖你,让你决意报复的人。”

    常乐惊骇地张大眼:“你怎么知道?”

    赵容毅嘴角牵起一丝嘲讽:“你把对他的痛恨和厌恶,都写在脸上了。”

    常乐立刻伸手去mō自己的脸,只觉脸上僵硬得很,忙用力揉了一下,让脸部肌肉放松。

    赵容毅道:“顾常乐,虽然你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以你这种宫女的身份,就算死一百一千个,我也不会在意……”

    常乐满脸荒唐地看着他。这位大爷,现在是在说什么呢?

    “……不过我还是大发善心地劝你一句,权谋斗争不适合你,你若是不自量力地搅合进去,小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你说什么?”常乐先是错愕,继而变成了惊骇,“你全都听到了?!”

    他这话,分明是知道了罗子骁跟她的对话后,对她所做的警告。难不成以罗子骁那样的音量,他都能透过墙壁听得见?

    赵容毅依旧是面无表情,就好像他刚才说的话跟你吃饭了没一样地平淡无奇。

    “练武之人,耳力远胜常人,你不知道么。”

    常乐张着嘴,她是知道练武的人耳聪目明,感官灵敏度比普通人要高,但是没想到罗子骁那样小声地说话,赵容毅居然都能听见。

    “你,你听见了多少?”她有点心虚地问。

    赵容毅瞥她一眼:“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到了。”

    “那你!”因为是在街上,常乐又忙压低了声音,“那恪郡王的野心,你也知道了?”

    不过出乎她的意料,对于听见恪郡王的野心这么机密的事情,赵容毅好像一点惊讶也没有,脸上的万年寒冰也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他的那点子心思,本王早就知道了。”

    “什么?!”常乐差点从马上掉下去。

    赵容毅一把捞住她,嘲笑道:“这么吃惊做什么。以赵容止这样的为人,居然也有贤王之名,本来就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何况朝野上下,那么多人为他歌功颂德,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其中若没有猫腻,那才是滑稽。”

    用一句话来形容常乐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曾经大红的那句流行语——当时我就震惊了!

    赵容毅居然早就知道赵容止的野心!

    她原来不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知道赵容止真面目的人!

    “那你……那你……”常乐结巴了半天,还是尽量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那你怎么没有过告诉皇上?你怎么不提醒他呢?”

    赵容毅用一副“你很天真”的表情看着她。

    “皇上无子,对皇位有野心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只有赵容止一个。”

    “啊?!”

    “况且,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不管谁当皇帝,我一样都是太平王,何必得罪一个将来可能统领天下的人。”

    “啊?!”

    常乐今天震惊的次数实在也够多了。

    赵容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理论,都让她不能理解,甚至觉得荒唐。

    那么……那么……也就是说,赵容毅之所以因为不揭发赵容止,或者说是不搀和什么权谋、夺位之类的事情,仅仅是因为他觉得跟自己没关系?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

    常乐气愤地手舞足蹈,差点就打到赵容毅的脸。大庭广众之下,她不敢大声说话,深怕被什么人听去,传入赵容止的耳中,所以只能靠肢体来发泄心中的情绪。

    “这怎么会跟你没关系!这怎么可能跟你没关系!赵容止那样的人当上皇帝,天下人还有好日子过吗!”常乐声音虽小,但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理解。

    她简直恨不得撬开赵容毅的脑袋,看看里面塞的是稻草还是米田共。

    赵容毅则眼神诡异地看着她。

    半晌——

    常乐惭愧地低下了脑袋,恨不得找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原来他们已经到了武临王府的大门外,而出来门口迎接的平平、长弓、金剑,都用跟赵容毅一样的诡异眼神看着她。

    他们之所以这样看她,并不是因为听到了她的惊人之语,而是因为她现在的姿势。

    由于极力想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又不敢被其他人听见,常乐只能将声音压到最低,可又想充分表达出自己jī动的情绪,导致的结果就是她jī动之下,嘴巴已经快贴到赵容毅脸上了。

    这姿势的暧昧程度,才是造成所有人诡异的原因。

    “如果你不想招来杀身之祸,这种话以后还是不要说出口。别以为你是皇上的人就有恃无恐,赵容止绝对有能力杀了你!”

    赵容毅在她耳边低声说道。

    仿佛被无常之手刮了一下脊背,点朱、福翠、王太医、同福,这些人的影像如开闸的洪水一样涌出来,一瞬间常乐毛骨悚然。RS!。

83、危机变转机

    常乐和赵容毅在楼外楼耽搁了那么一下,那被撞的马车已然修好了轱辘,比他们还早一步回到了武临王府。

    即便坐上马车,走在回宫的路上,常乐背后还有点发凉。

    赵容毅明明知道赵容止是个什么样的人,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她不能理解和不能接受的。在她想来,赵容止的野心事关天下,身为宗室子弟,应该匹夫有责才对。

    “不行!不能让赵容止当皇帝!”常乐暗暗提醒自己。

    林贤妃之死可是她告的密,虽然后来证明林贤妃腹中的胎儿跟赵容止没有关系,但是却因此将王太医和同福给暴lù出来,害的他们一个自杀一个被处死。若是赵容止知道是她高密,令他损失了这两个宫中内应,必然恨她;再加上她本来就在他的怀疑名单之中,新仇加旧恨,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阻止赵容止这个野心家的脚步。

    一路上她绞尽脑汁地想着法子,竟没察觉到已经到了宫门口。

    进宫后,她自然第一时间要回大庆宫。

    赵晟没有在时政殿,而是在长春殿中。常乐进去时,在院子里看见了太后的仪仗,进门后果然见金太后正在跟赵晟说话。

    “哀家听说,现在外面老百姓议论纷纷,都说恪郡王染指宫闱、行为不检、无父无君,风言风语传得极为难听。容止那孩子纯厚,受了这样的污蔑,却一句抱怨也没有。说起来,皇上那日祭天大典突然临场,令容止失去了主持的位置,才会让人产生猜疑,从而传出这样的谣言。”

    常乐进去的时候,就听见金太后正在说这些。

    赵晟斜靠在软榻上,道:“外面真这样说?太后如何得知?”

    金太后道:“哀家身处宫中,自然不知道外界传言,只是恪郡王妃进宫给丁贵妃请安,哭诉了几句。”

    赵晟沉着脸,不做声。

    常乐便在此时走上去,道:“皇上,奴婢回来了。”

    赵晟抬眼道:“嗯,武临王可有遵旨。”

    常乐道:“奴婢传了皇上的口谕,武临王当即便遵照旨意,去了傅府。傅小姐果然如傅将军所说,憔悴不成人形,不过王爷去了之后,好言安慰,傅小姐很快便振作起来,也肯进食了,傅将军和傅夫人都对王爷十分感jī,对皇上也是感jī涕零,让奴婢回来一定要转达他们的谢意,改日傅将军还会亲自来向皇上谢恩。”

    赵晟这才lù出一丝微笑道:“总算没让朕白白费心。容毅肯去探望傅小姐,可见对她还是有几分同情的。”

    常乐道:“王爷对傅小姐有没有同情,奴婢倒是不晓得,不过傅小姐对王爷实在是很深情,当时不止奴婢,傅将军和傅夫人也在场的,可是傅小姐眼中只有王爷一人,王爷若是lù一点笑脸,傅小姐便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赵晟道:“哦?容毅跟她说了什么,她那么高兴?”

    “奴婢也不知,当时王爷与傅小姐独处,不久之后傅小姐便神采奕奕了,奴婢猜想,大约是王爷给傅小姐留了个希望,将来还有可能成就这姻缘罢。”

    赵晟脸上全是笑容,对金太后道:“看,容毅这孩子还是面冷心热,难得傅小姐这般痴情,连他也感动了。”

    金太后微笑着点点头。

    常乐看着他们两个心情好像还可以,便大着胆子道:“奴婢这次出宫,听到了一些传言,想着事关国本,斗胆禀告给皇上和太后。”

    “嗯?”

    “奴婢这次在宫外,听到有些读书人在议论,说恪郡王名声受损,乃是皇上误信小人的缘故。他们说因为皇上有意立恪郡王为皇子,有人眼红嫉妒,便故意鼓动阉人惹祸,毁坏恪郡王的名声,皇上不察,被méng蔽了圣听,导致恪郡王失去了祭天大典主持之位,让恪郡王méng羞。他们都为恪郡王鸣不平,觉着皇上应该为恪郡王正名,不该让他受委屈。”

    当时罗子骁等人虽然的确说的是这些内容,但是重心是放在小人陷害上,可是常乐言辞之中,却将重点放在了皇帝误信小人委屈恪郡王上面,这意思顿时就不一样了,前者只是为恪郡王鸣不平,后者却是指责皇帝是非不分了。

    顿时金太后和赵晟都是脸sè一变。

    赵晟眯着眼睛道:“你听到的传言,跟太后说的竟不一样。”

    金太后脸sè不善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

    常乐忙道:“奴婢不敢胡言,城中有一座名叫楼外楼的酒楼,因武临王说静宜公主爱吃那里的sū油泡螺,特意去买了两包命奴婢带回宫来,当时就有一帮子读书人在楼中大肆议论,不仅奴婢听到了这些话,武临王也都听到了。”

    赵晟和金太后顿时都皱眉,连赵容毅都听到,那自然不是常乐捏造了。

    “因为事关皇上清誉,奴婢特意注意了一下那些人,发现其中一个居然认得,乃是恪郡王的门客罗子骁。”

    “嗯?”赵晟略一思索便想起了罗子骁,道,“莫不是当日国宴中一首艳惊四座的那个罗探花。”

    常乐道:“正是他。”

    赵晟眼神不定:“这罗子骁可是赵容止的门客……”

    他言至于此,但意思却很明显了。如果是别人这么说,只能表现出赵容止在朝野有名声有人望,有人为他鸣不平;可是这罗子骁乃是赵容止的人,他这么说,就有王婆卖瓜自我标榜之嫌了。罗子骁的意思,未必不是赵容止的意思。

    “看来容止是对朕有怨言啊。”赵晟叹了一句,听着像是感慨,但语气却是冷冷的。

    金太后蹙眉道:“皇上别先入为主,哀家看容止不是这样的孩子。罗子骁……罗子骁,哀家怎么觉着这个名字耳熟得很。”

    旁边顾太平道:“这位罗先生在国宴上一鸣惊人,太后想必因此有印象。”

    金太后摇了一下头:“并不是因为这个,哀家隐约记得在此之前,便好像有人提起过这个名字。”

    她蹙着眉,在脑海里搜索起来。

    袁松竹也在旁边思索,视线划过常乐身上,忽然双眼一亮道:“奴婢记起来了,是常乐说的。”

    常乐顿时一惊。

    袁松竹道:“太后可还记得,当日咱们在胭脂江上救了常乐,常乐诉说自己的身世,那罗子骁分明是与她有父母之命的未婚夫,后来又将她卖给了拐子的。”

    金太后恍然道:“不错,就是如此。”

    赵晟顿时盯着常乐道:“那罗子骁竟是你的未婚夫?朕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金太后也道:“哀家记得你当日提起罗子骁卖你之事,十分痛恨,如今竟在京中重逢,你怎么先前并不说明他的来历?”

    赵晟又道:“是了,朕想起来,那日国宴之上,是你提醒朕,让罗子骁作诗献艺。既然太后说你与他有仇,怎么你还给他这个扬名的机会?如今却又来告发他在外面议论朕的清誉?”

    一时间,皇帝和太后都对常乐起疑,连番发问,一下子让她惊慌起来。

    常乐忙道:“奴婢并非有意隐瞒,只是……只是罗子骁与奴婢曾有过父母之命的婚约,后来九龙河洪灾爆发,奴婢与他父母双亡,他竟将奴婢卖给人贩子,奴婢痛恨至极,但奴婢méng太后恩典带回宫中,只以为此生与他再不复相见,所以从未提起此事。”

    她说着说着,心就稳了下来。金太后突然发难,说破了她跟罗子骁的关系,一开始的确让她惊慌失措,深怕自己一句话说错,被金太后和皇帝怀疑。但是说着说着,她却想到,危机也可能是转机,说不定这正是她报复罗子骁的一个好机会。

    “后来在京中重逢,奴婢十分震撼,但却因为有一事不明,深恐诬了旁人,所以不敢随意向皇上和太后说起罗子骁的来历。”

    赵晟道:“什么事让你有顾忌?”

    常乐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不敢说。”

    金太后哼了一声:“皇上和哀家面前,有什么不敢说的。你隐瞒罗子骁来历在前,先是国宴之上助他扬名,后又告发他非议天子,行为前后不一,古怪至极,你若是不说清楚,哀家只能认为你是别有居心了!”

    常乐顿时像受了极大的侮辱,jī动道:“奴婢没有任何居心!实在是,实在是因为此事很可能关系到一位宗室郡王的声誉,奴婢怕空口无凭,反让太后、皇上以为奴婢攀诬宗室。”

    赵晟不耐烦道:“你不必支支吾吾,只管将事实说出来,是非曲直,朕和太后自会判断。”

    “是。”常乐这才犹豫道,“皇上可还记得,那日国宴之上,皇上问罗子骁是否有功名在身,罗子骁声称自己秋闱上榜,有了举人之身。”

    这事,赵晟自然记得,不仅他记得,在场所有人,金太后、顾太平、袁松竹等人都是经历过国宴的,都有印象。

    常乐道:“奴婢虽是女子,却也知道本朝科举晋身,有资格参加秋闱的,必须先有秀才功名,秀才之前又须得先是童生。罗子骁乃是奴婢同乡,出身霸州,奴婢最清楚他的来历,在九龙河洪灾之前,他明明是一介白丁,也从来没进过学,距今不过半年,怎么就摇身一变,不仅有了童生、秀才的身份,还取得秋闱考试的资格,成了举人,同时更是成为了恪郡王信赖重视的门客。”

    她深吸一口气道:“奴婢觉得,罗子骁的功名来得十分古怪,只怕涉及科场舞弊。兹事体大,所以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奴婢不敢妄言!”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科场舞弊,这放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都是能够震惊全国的大案!RS!。

84、公然决裂

    面对金太后和皇帝的质疑,常乐当场揭发了罗子骁的功名有假。

    这场揭发看似毫无征兆,但却也并非一时的心血来潮。

    从神仙楼重逢至极,常乐与罗子骁也见过多次面了,罗子骁先是在泸州背叛了她,贩卖了她,如今到了庸京,毫无愧疚,反而又想着利用她。他的这些行为之中反应出的对她的轻视、侮辱,令她痛恨至极。她一心想着报复,可是却总是不得其法,要么就是弄巧成拙,反而成就了他的名声;要么就是虚与委蛇,令自己也倒尽了胃口。

    算是被金太后的质疑逼了一下吧,她终于下了决心,既然已经对罗子骁毫无留恋了,又何必还跟他维持表面和气,玩yīn的她不会,那就干脆撕破脸,公然决裂。

    她虽然是一介宫女,但也是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人之一,不再是罗子骁可以拿捏的对象。

    罗子骁的斤两她最清楚,童生、秀才的身份必定来得有古怪,而所谓秋闱中举,她也十分地怀疑,让罗子骁再参加一次高考她还觉得未必能考中大学,何况是参加这完全不一样的古代考试。

    一定有作弊,这种作弊不是在考场内,就是在考场外。

    金太后和赵晟被常乐的告发给大大地震惊了。罗子骁的中举如果有问题,那就一定牵扯到了科场舞弊。

    这可是赵晟不能容忍的恶**件。

    再三确认常乐所言属实,赵晟当即便密旨御史台,立案彻查罗子骁中举一事。

    大庸政治制度极类汉唐,御史台的权利职能也很像唐贞观以后,不仅拥有监察事务、风闻奏事的权利,还有纠察、弹劾官员,肃正纲纪的权利。用现代的话来说,御史台不仅是中央行政监察机关,也是中央司法机关之一。

    因为案情还不明朗,如果动用其他司法机关,如刑部,难免引起过分的关注,若事后查出罗子骁是清白的,这样大动干戈也损害了他的名声,所以赵晟选择了御史台去查案,嘱咐低调行事。

    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赵晟的确是一个仁君。

    御史台的动作非常快,仅仅用了两天的功夫,就已经搜集到了一系列的相关佐证。第一是罗子骁的童生资格是在庸京获得的,也就说考生来源是大明府,但根据大明府相关童子试的记录,罗子骁并没有参加过任何一场童子试,由此可以初步证明,罗子骁的乡试资格存在问题;第二是罗子骁秋闱的试卷,秋闱结束之后所有参考试卷都保管在礼部,但御史台去调用罗子骁试卷的时候,却被礼部相关官吏告知,秋闱之后,礼部卷经房曾发生过一次小型的火灾,去年秋闱的试卷被烧毁了一小部分,罗子骁的试卷就在其中。

    礼部怎么会这么巧发生火灾,又这么巧罗子骁的试卷就被烧毁了。

    有这两个疑点,已经证明此案的确有蹊跷了。

    在赵晟的命令下,御史台继续追查下去。当日,监察御史亲自登门,从靳王府带走了罗子骁。

    审问罗子骁的过程,常乐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她只能在宫里等着消息。

    她有种预感,罗子骁的事一定会牵连到恪郡王赵容止。赵容止如果真的牵扯到科举舞弊里,他在赵晟心目中的形象一定会一落千丈,赵晟绝不可能将一个会舞弊科场的人选为皇子。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跟她的预想几乎完全相反。

    御史台一面审问罗子骁,一面追查他的童生资格来历,以及秋闱试卷的磨勘复本。考生在考试时自己手写的成为墨卷,但乡试是糊名阅卷的,糊名之后会由誊录生抄写一份供阅卷,就是朱卷。墨卷和朱卷都由礼部保管,总不可能一起都烧毁掉,所以御史台还要再追查。

    然而,御史台的追查尚未有结果,靳王府却先一步有了动作。

    一位跟罗子骁同为靳王府门客的人,揭发了罗子骁,声称他的童生资格是贿赂大明府府学所得,也就是花钱买来的。

    御史台自然重视,审问了这个门客,然后又查问了府学相关人员,两相对照,口供wěn合,果然罗子骁的童生资格是花钱买来的。

    这一点作为案件的重大突破,罗子骁舞弊的罪名已经证实一半了。

    赵晟严命御史台继续追查考卷,如证实罗子骁在秋闱中作弊,将会进行严厉的惩处。

    然而常乐在宫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靳王府的门客竟然告发了罗子骁,这显然是恪郡王赵容止弃车保帅的策略。罗子骁那时候才来庸京过久,哪里能够找到府学的门路,如果没有赵容止的牵线搭桥,她打死也不相信罗子骁有这个能耐。

    而且据她所知,府学管理也极为严格,所有生员都有登记在册,突然间多出罗子骁这样一个陌生人,总会有人怀疑,但直到秋闱结束,却没有任何一个人发出质疑,除非罗子骁将府学所有官员、教授、学生全部贿赂了,否则不可能做到这样密不透风。

    以罗子骁一个人的能量,恐怕还做不到如此罢。他背后必定有一个大人物,才能让府学所有人都闭嘴。

    除了赵容止,还能有谁?

    然而,靳王府抢先一步告发了罗子骁,连口供也都对了好了,必然也做好了其他的措施,将贿赂罪名全部归在罗子骁一人身上,把靳王府和赵容止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正是好快好狠的手段,赵容止居然这样直接放弃了罗子骁。失去了他的支持,罗子骁的罪名就会坐实,一旦失去了科举资格,在这个时代,他就等于被剥夺了终身的政治权利,除非去经商,否则他一辈子都不可能出人头地了。

    然而,告发却只是靳王府的第一步动作。

    在御史台查明罗子骁童生资格乃贿赂所得后的第二天,赵容止便入宫见君,当面向赵晟请罪。

    他声称自己遭受了罗子骁的méng蔽,以为他是有才之人,才将他收为门客,没想到罗子骁竟然犯下了科场舞弊的大罪。

    赵容止的聪明之处在于他并没有完全撇清自己的关系,他一再请罪,说是自己识人不明,才让罗子骁以靳王府为倚仗做出侵犯律例的罪行。

    因为不管案件查到最后是罗子骁犯罪是不是一人所为,赵容止作为他的东主,都是不可能完全撇清的,如果他为了自己的名誉跟罗子骁断绝关系,那只会让赵晟觉得他冷酷狠毒,而他现在却坦诚自己的罪过,做出了勇于承担责任的态度,那么赵晟反而对他改观。

    一个有责任感的人,总是会给人留下好印象的。

    而不久之后,御史台也终于追查到了罗子骁秋闱的试卷,查阅之后发现虽然文理一般,但中举还是勉强够格的。

    由此也可以证明,虽然罗子骁的应是资格是贿赂所得,但乡试本身还是没有出现舞弊的。

    这也让赵晟松了一口气。

    罗子骁被剥夺了举人资格,废除了功名,并终身不得应举。同时他还需要在大明府服贱役三年,以做惩罚。

    在科举定终身的大庸王朝,他已经失去了政治资格。而在读书人眼里,这就是生命中最不能承受的处罚,人生从此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这个案件,也在庸京引起了一些风bō。

    据说罗子骁被御史台放出之后,遭受到极为严重的唾骂,导致他xìng情大变、放浪不羁,整日流连于风月场所,然而往日那些肯于舍身买罗探花一词的伎女们,却翻脸不认人,不仅不肯见他,而且还人人喊打,比外人更要鄙夷三分。

    昔日满楼*招的罗探花,成了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据大明府前去抓捕他服役的衙差所说,他们千辛万苦找到罗子骁的时候,他正躺在臭水沟里,醉得不省人事,又脏又臭如同乞丐。

    身在宫里的常乐,见不到这些传言中的景象,但是罗子骁落得如此下场,也算是她为自己出了一口气了。

    从此,便再也不必因为这个男人而耿耿于怀了吧!

    然而,庸京城里因罗子骁而起的风bō虽然随着罗子骁被迫服役而暂时消弭,但处于这座城市核心的皇宫里,却又掀起了新的风bō。

    赵晟又一次昏厥了。

    这是继林贤妃丑闻之后的第三次昏厥,比前两次来的都要突兀迅猛,而且赵晟昏倒之后,持续六个时辰都没有醒来,太医院在数名太医联合诊治之后做出声明,皇帝不仅是消渴症已然到了最严重的地步,同时身体也爆发出了其他的一些病症,即便醒过来,也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后遗症。

    也正因此,朝野上下再一次掀起了选立皇子的浪潮。

    这一次,既不是像第一次那样只有一个御史上奏试探,也不像第二次那样讳莫如深。这一次,有三十三名官员联合上奏,请求皇帝过继恪郡王赵容止,并立为皇子。同时也有其他官员附议,要求皇帝以江山为念,尽早选立皇子确定储君,以固国本。

    这一次,靳王府两代人经营下来的势力,终于lù出了冰山一角。而只是这冰山一角,便让赵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一次,他如果再拖延观望,将会惹起大批官员的反对。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力气抗拒了。

    RS!。

85、咎由自取

    已经进入二月,虽已是春天,但春雨绵绵,十日里有九日倒是yīn天,天气也就暖和不起来,刚刚减下去的棉袄又重新穿上了身,走在街上,行人不免有种春寒料峭之感。

    从宫里出来的一辆朱帷马车行进在宽阔的街道上,驾车的林小顺和马小卉,整了整脑袋上的斗笠,挡住扑面而来的绵密春雨。

    车厢里,常乐正靠在车壁上假寐,小铃铛坐在旁边,将窗帘挑开一角。小丫头入宫之后还是头一次出来,对街上的任何事物都感到很新奇。

    “姐姐,怎么街上这么多读书人呀?”

    常乐睁开眼,见小铃铛正好奇地盯着街面上三五成群的年轻士子。

    “二月九日是春闱,读书人自然都汇聚到京城来,也就这段时间,是随处可见的。”

    她坐得身子有点僵了,调整一下,也跟着小铃铛看起外面的风景来,结果发现这些年轻士子们似乎都是朝一个方向走的,看起来似乎有什么集会。

    这些读书人备考之余难免枯燥,难得群贤荟萃于庸京,也常常举办些雅集,交流诗词、互证文章。

    马车经过神仙楼,这些读书人都朝着楼中走去。常乐不经意望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叫林小顺停下车。”

    她立刻吩咐小铃铛,小铃铛欢快地应了一声,隔着车门对林小顺说了一句,马车便在神仙楼不远处靠边停了下来。

    神仙楼今日有士子雅集,楼外马车众多,也没人注意到这辆制式不同的马车。

    此时几个年轻读书人正要往神仙楼走进去,不经意看见门边上一个男人垂着双手抬头看神仙楼的匾额,穿一身灰扑扑的长衫,站在绵密的细雨里,也不撑伞,任由雨丝打湿了头发和身体。

    “哟!这不是罗兄嘛!”一个读书人认出了这男人,高声叫了起来。

    罗子骁扭过头,看清这人的面容,顿时眉头一皱,转身就想走。

    那人却快步走上来将他拦住,道:“罗兄干嘛急着走呀。”

    他指着罗子骁,转头对跟上来的几位同伴道:“你们都不认得这位吧,这可是曾经的风月班头,一手风月好词,赢得满楼*招,京城名伎趋之若鹜,不收半文钱便愿扫榻相待,啧啧,曾是何等的风光啊!”

    几人便都朝罗子骁看去,见他衣着寒酸,浑然没有同伴口中所说那般风光,不由鄙夷道:“原来这位就是当年名冠京城的罗探花。听说罗兄国宴上一首望江潮,风靡京城,连昆马使臣都敬服不已。那时候我等真是望成莫及,可惜罗兄空有才华,却没有我等读书人端方之心,竟至于贿赂府学来获得科举资格,幸而皇上明察,及时揪出科场蠹虫,否则我等与这样低贱卑鄙之人同伍,岂非méng羞。”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罗子骁脸sè冰冷,恼恨不已,但他深知自己今时不比往日,没有跟人家叫板的资本,便低着头想从旁边过去。

    方才认出他的读书人却又伸手拦住他,假装好心道:“今日神仙楼雅集,罗兄大才,怎不一同上去?”

    旁边刚刚嘲讽过罗子骁的人马上说道:“张兄别为难人家了,罗兄如今可是钦命服贱役之身,哪里有资格与我等同赴雅集,张兄难道想让他糟蹋了今日的集会么!”

    这几人今日都是精心准备来赴会的,自然穿着打扮光鲜亮丽,旁边都有小厮撑伞,虽在雨中,也清爽干净、神采飞扬,对比之下,罗子骁便如同乞丐一样落魄丑陋了。

    罗子骁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道:“在下有事在身,没空与各位闲谈,请让开。”

    他想走过去,但这几个读书人却故意戏弄他,有意移动身形,拦住他的去路。罗子骁恼火起来,伸手便去推前面的人。但是这几个读书人都带着小厮,自然不肯让他弄脏了衣物,其中一个小厮便故意伸tuǐ绊了一下,罗子骁一时不慎,滑倒在地,正好摔在路边的水坑里,溅起一身的泥污。

    众人哈哈大笑,这才心满意足地绕过他,径直走进神仙楼去。

    罗子骁坐在水坑里,路过的行人或冷漠或鄙夷,都对他指指点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拉他一把。

    常乐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脸上却没有任何同情之sè。她放下窗帘,摇了摇头。

    自作孽不可活,罗子骁这般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走吧。”

    她吩咐了一声,仍旧靠回车壁上。

    马车重新走起来。

    “刚才那人真可怜,被人家这样欺负,都没有人为他说一句话。”小铃铛不认识罗子骁,小姑娘善良,只会同情弱者。

    常乐眼睛不睁开,只淡淡道:“他就是被皇上废除了科举资格的罗子骁。你说他可怜,岂不是说皇上对他的处罚不公。”

    “啊!”小铃铛惊讶地捂住了嘴,“他就是罗子骁?”

    小姑娘立刻换了一副脸sè,愤愤道:“原来他就是那个背叛了姐姐的臭男人!哼,这种人,奴婢怎么还会同情他!呸呸!”

    随着罗子骁的被贬,宫里面很多人也都知道了他曾经是常乐的未婚夫。但罗子骁背叛婚约,将常乐卖给人贩子,后又贿赂府学,买来童生资格,妄图鱼目混珠进入科场,这些行径都让人极度鄙视,所以宫里人都是为常乐鸣不平,对罗子骁是一丝好感都没有的。

    尤其小铃铛,自从上次常乐从钱小多手里救了她,小姑娘便对常乐忠心耿耿,马首是瞻,听说那人就是罗子骁,自然只有愤恨没有同情了。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平王府门口。

    常乐这次是奉命来接静宜公主回宫。

    自从嘉期公主出嫁,静宜公主虽然有尹淑妃照顾,有华容公主作伴,但仍是经常思念姐姐,皇帝便经常让她出宫到平王府来,由采柔郡主开导。四天前,静宜便是被平王府的马车接到了府里。

    原本皇上允许她这次在平王府待上十天半个月,但是今日却是有一位重要人物进京,静宜公主必须回宫相见,所以特意让常乐来接她。

    “常乐姐姐,那位秦国公是何许人也,怎么他进京,皇上会那么重视,连静宜公主都必须回宫去接待?”

    小铃铛入宫日子不长,很多大人物都没见过,所以有此一问。

    常乐道:“这位秦国公姓顾,乃是先皇后的父亲,皇上的老丈人,静宜公主的亲外公。”

    “啊!”小铃铛惊叹。

    秦国公顾思朝,在先帝时代也是一位封疆大吏,他有三子一女,女儿嫁入皇宫,便是赵晟唯一的正妻,已经故去的先皇后顾氏。秦国公原本也在京中掌握大权,但赵晟的帝位来之不易,为了巩固皇权,树立新帝威望,又担心政敌以外戚专权作为攻击皇帝的武器,秦国公便主动将权利交回到皇帝手中,并急流勇退。

    赵晟感念老丈人的恩情,封为秦国公,将南方富饶之地赐给他,秦国公一家便离开京城去了南方。二十年来,秦国公虽然远离朝堂,但是昔日的部下如今却都是赵晟手下的重臣,他对这个帝国已然拥有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这次进京,是因为秦国公唯一的孙女与京中的一位权贵结亲,要入京待嫁。

    秦国公一脉一向是阳盛yīn衰,养个女孩子不容易,所以秦国公非常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女,待嫁竟要亲自陪同回京坐镇。

    当然,常乐现在可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她猜测,秦国公之所以回京,恐怕也是赵晟召他回来震慑宵小的缘故在。

    不过这种话她自然只在心底想想,不会跟小铃铛等人说。

    进到平王府,几人在花厅等候,不多时,采柔郡主便领着静宜公主出来了。

    过完年静宜公主长了一岁,个头抽了不少。

    而陪同她出来的,除了采柔郡主之外,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白面书生形象,眉眼与赵采柔很有几分相似,脸上尚有一丝稚nèn。

    常乐领着小铃铛、林小顺、马小卉等人行礼。

    “奴婢见过公主,见过采柔郡主,见过世子。”

    这个年轻男人,就是赵采柔的侄子,平王的孙子,赵梓真了。

    常乐听金太后口中提起过,除赵容止外,有条件被选为皇子的人之中,就有赵梓真一个。这要是她第一次见到赵梓真本人。

    赵梓真看着脾气很温和,冲他们每个人都微笑了一笑。

    采柔郡主道:“原本我还想留静宜多住几天,不过既然秦国公回京,静宜当然得去见外公。”

    静宜公主声音软软地道:“我还从来没见过外公呢。”

    秦国公离京多年,只有在先皇后生下嘉期公主,嘉期公主周岁生日的时候进京过一趟,静宜却是打出生还没见过这个外公的。

    采柔郡主笑道:“姑姑见过你的外公,很高大很威风,他对小女孩是最疼爱的,想必一定也会非常喜欢你这个外孙女。”

    静宜公主眼睛睁得大大地,好奇道:“真的吗?”

    采柔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当然是真的,姑姑什么时候骗过你。”

    静宜公主这才笑起来。

    常乐便道:“公主的行李可都准备好了,奴婢出来的时候,说秦国公已经入京了,皇上让公主尽快回宫呢。”

    赵梓真道:“公主的行李都已经搬上马车了,用我们王府的车送公主回去。”

    常乐便向赵梓真道谢。

    采柔和赵梓真亲自送静宜公主出门,看着常乐带她上车,一行三辆大马车齐齐出发。RS!。

86、常乐献计

    回到宫里,果然秦国公已经先一步入了宫,正在大庆宫见君。

    常乐和静宜公主快速地赶到大庆宫时政殿,尚未进门,就先听见一阵爽朗的大笑。

    “老夫路上听说皇上病重,险些以为要戴国孝了,如今见了皇上,不过是小毛病而已。皇上无需忧虑,老夫教你两手五禽戏,保管你生龙活虎,延年益寿!”

    这声如洪钟,震得整个屋子都嗡嗡作响。

    常乐和静宜对视一眼,互相咋舌。

    这个秦国公的脾气也未免太过率直了吧,皇帝这么重的病,给他说的好像普通感冒似的,还生龙活虎,哄孩子呢。

    常乐暗暗纳罕,高声叫道:“启禀皇上,静宜公主来了!”

    她拉着静宜公主的手,走入殿中,只见皇帝并没有坐在御案后面,而是歪在罗汉榻上,隔着茶几一个魁梧的男人与他相对而坐。

    这男人头发胡子都雪白了,但面sè红润,鹰目如电,短短的胡子钢筋有力,个头其实并不高,但是大马金刀坐在那里,却雄壮魁梧如同一座小山。皇帝跟他一比,单薄得像一张纸。

    常乐和静宜公主一同进门,秦国公第一眼便盯住了静宜公主。

    “这就是静宜!”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赵晟身子歪斜地靠在大引枕上,微笑道:“静宜,快见过你外公。”

    静宜公主细声细气地冲秦国公施礼:“静宜见过外公。”

    她尚未发育变声,童音稚nènjiāo软,又是那样地纯真无邪,特别地惹人怜爱。

    秦国公顿时一双眼睛便放出光来,蒲扇大的手掌招着,道:“来!到外公这来!”

    他气场慑人,静宜有点害怕,不敢上前。

    赵晟温和道:“静宜不必害怕,你外公最疼爱你了,快上去给外公好好瞧瞧。”

    “嗯。”静宜这才走到秦国公面前,虽然眼神仍是怯怯的,不过倒没有畏缩。

    皇家的公主,即便年幼,也是端庄大方。

    这么个小小的人儿,秦国公若是站起来一压,几乎都能将她压扁。

    秦国公越看越爱,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叫道:“真是个小心肝!长得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常乐顿时咋舌。

    这秦国公看着五大三粗雄赳赳气昂昂的,她还深怕他把静宜的小胳膊小tuǐ给搂断了。好在秦国公粗中有细,手上有分寸得很,静宜被他抱在怀里,没有一丝的不舒服,而且还因为被他胡茬磨得痒痒,咯咯地笑了起来,清脆如银铃。

    秦国公生xìng粗豪,家中儿孙颇多,但女孩子却极少,所以才会特别疼爱孙女,如今见到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嫡亲外孙女,更是爱不释手,把静宜像个布娃娃一样抱在怀里,面对面大眼对小眼地看着,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静宜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跟他对视。

    赵晟便在旁边微笑地看着这对祖孙。

    好半晌,秦国公才算勉强看够,将静宜放到地上,mō了一下她的头道:“待会儿让你叔伯兄弟们都认识一下,今日就跟外公去住。”

    赵晟笑道:“你刚进京,宅子还没安顿好吧,乱糟糟的,静宜jiāonèn怕闹,等你安排好了再接去玩。”

    秦国公一点头:“也成!”

    他轻轻推了一把静宜道:“出去玩吧,外公跟你父皇有话要说。”

    由此常乐看出秦国公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认为男人说正事的时候,女人小孩都得回避。

    赵晟便对静宜道:“你外公家的叔伯婶娘,还有兄弟姐妹们都在偏殿,你去见见。”

    “是。”

    静宜最听话,赵晟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当下便有岫岩和金缕过来拉了她去偏殿。这次秦国公入京是为了办孙女的婚事,这孙女是大房所出,一同进京的便只有大房一家。

    知道赵晟有正事跟秦国公说,顾太平将时政殿里的其他宫女shì从都屏退下去,除他自己外,只有常乐在伺候。如今他们俩,可算是赵晟最信任的心腹了。

    顾太平伺候赵晟二十多年,早年见过秦国公,秦国公自然认得,对他并不介意,倒是对常乐多瞥了一眼。不过既然赵晟能把她留在屋里,他也相信这女娃是值得信任的。

    没有人外人,秦国公不复此前的轻松悠闲,转而脸sè凝重起来,皱着眉头对皇帝赵晟道:“皇帝身为天子,当年登基之时何等杀伐果决手腕强硬,如今怎么倒被臣子们逼得下不来台了!”

    赵晟苦笑道:“这皇帝越做胆子越小,家大业大,牵一发动全身啊。”

    秦国公嗤之以鼻道:“我看还是你年纪大了,心肠变软了,要是当年,早就一个一个地骂过去,还容得他们聒噪!”他哼哼了一声,须发皆张,霸气极了。

    常乐和顾太平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惊叹。

    赵晟摇摇头,并不认同。

    秦国公只得叹口气道:“行了行了,我也知道你有难处,这么大个国家,总得靠这些官员们来打理,你一个人也是管不过来。啧啧,当皇帝得顾忌这天下,也没意思得很。”

    赵晟道:“朕请你回来,可不是让你来抖老丈人威风的。”

    秦国公面sè一板,一副要发怒的样子。

    赵晟哪怕他这个,不屑一顾。

    秦国公泄了气,摆手道:“好好好,我就知道,这次回京,不仅得卖力气,还得卖脑子。你就说吧,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赵晟满脸疲惫地叹了口气:“如今靳王府已笼络了大批的官员,都要求朕立赵容止为皇子。就连宫里面,上有金太后,下有丁贵妃,也都是一样极力促成。”

    秦国公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赵容止的形象,道:“赵容止么?这孩子我记得,据说品行还不错,还有人称他为贤王的,做皇帝应该也能使得吧。”

    他明显说的是反话,如果赵容止可以,赵晟就不会是这个态度了。

    “赵容止虽然才能出众,但观其言行可见本心,如今之局面必是他与赵彬数年经营的结果,由此可见此人野心,况且结党营sī、图谋皇位,若是严重的可视为篡位,这样的人不够光明磊落,若是做了皇帝,权利膨胀,yù壑难填,必定遗祸江山。”

    他越说语气越是严肃,秦国公听得点头:“你这话我认同,你还没死,赵容止便想夺权,称得上无父无君了。”

    赵晟叹息道:“可惜如今众口一词,内外呼应,朕若是反对,只怕要引起朝野上下动dàng,于国家也是危险。”

    秦国公两手一拍道:“这可难办了,你又不想跟大家闹翻,又不肯答应大家的要求,这么僵着总不是办法。”

    赵晟也知道自己两头都不肯妥协的想法是有些天真了,但是让他立赵容止为皇子,实在是不甘心。当年夺嫡之争何等凶险,他也是几乎九死一生才坐上皇位,当时赵彬也是他的劲敌,若是他让赵容止继承了皇位,岂非最后还是输给了赵彬。

    秦国公常于武功,生xìng粗豪,这种需要高智商计策的活儿对他来说可不大擅长,一时也想不出法子。

    然而旁边看着干着急的常乐却忽然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这种大事她不太敢插嘴,因此犹豫了几次,嘴chún不停地蠕动。

    秦国公无聊地转着脑袋,不经意看见了她yù言又止的模样,随口道:“兀那女娃,有什么话要讲?”

    “啊!”常乐吃了一惊,结巴道,“奴婢,奴婢……”

    她脑中迅速地转动,稳定了心神道:“奴婢想到了一个问题,很是好奇,想请教皇上和秦国公。”

    赵晟满脑子都是赵容止的事情,只觉得脑袋都快炸了,有别的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也好,便随口道:“说来听听。”

    常乐便道:“那皇上要先恕奴婢冒犯之罪。”

    赵晟失笑道:“鬼门道还tǐng多,行吧,先恕你无罪。”

    常乐这才振作精神道:“奴婢是想,假如皇上有儿子,而且不止一个……”

    赵晟立刻脸sè一变。

    顾太平顿时为常乐着急起来,无子是皇帝的最痛,也是他的大忌。

    常乐本来就注意着赵晟的表情,此时立刻叫道:“皇上说过恕奴婢无罪的!”

    赵晟嘴chún动了动,憋住了气。

    “奴婢是想,假如皇上有好几个儿子,那么请问皇位该传给谁?”常乐飞快地问完,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看着赵晟。

    赵晟脸sè铁青,嘴角抽动,只是自己刚说过恕她无罪,也不好立刻自食其言,憋得极其辛苦。

    秦国公却突然哈哈大笑,啪啪鼓掌道:“好个聪明的女娃!”

    常乐一喜,秦国公这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

    果然秦国公对着赵晟道:“这女娃给你出了个好主意。既然宫内宫外都要你立赵容止为皇子,那你何必扫他们的兴,立就立呗!”

    赵晟顿时皱眉,想要反驳。

    秦国公紧接着又道:“但是谁也没规定你只能立一个皇子吧?只要你高兴,随便立他十个八个,皇子不只赵容止能当,将来谁能当储君,谁能做皇帝,那不还是你说了算么!”

    多立几个皇子?对啊!群臣只是要立赵容止为皇子,又没说不能同时立其他人。只要他赋予其他人跟赵容止一样的竞争权利,那么主动权自然还是掌握在他手中。

    越想越觉得这个计策可行,赵晟忍不住惊喜地叫了一声:“妙计!”RS!。

87、皇帝出招

    这日又是朝会之日。

    赵晟虽然身子弱,但素日来精养,勉强倒也能上朝,他勤于政事,自然不敢耽误,一大早起chuáng,在顾太平等人服shì下用完早膳,便去了太极宫。

    谁知朝会一开始,便有人出班奏请立皇子。

    “天子之疾甚重,东宫空缺,储位空悬,若有不测,国家无主,必有大祸,请皇帝勿以一己之身为念,尽早确立皇子,以安臣民之心!”

    素来太子居东宫,所以东宫直接指代太子或储君了。

    这人说完之后,立刻便有数十名大臣出班附议。

    赵晟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这些人,心中冷笑不已。

    皇帝病弱,皇嗣无望,这些人便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还没死就赶着去捧新人大tuǐ。真是好算计啊!

    他等该出来的人全部出来了,见所有三品以上的大员却都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没动,便轻笑一声,对他们说道:“卿等以为如何?”

    这些大员不同于品级较低的官员,他们手握重权,乃是国家真正的栋梁,而且也都是赵晟最忠心的臣子,没有这么容易被人收买。当下,便有门下shì中出班。

    “臣以为,皇上虽一时染疾,但太医医术高妙,必能令皇上安康,皇上尚未至而立之年,不必急着立皇子。”

    礼部尚书顿时沉不住气了,他是三品以上大臣中唯一旗帜鲜明支持赵容止的,如今赵容止一方已经积蓄了足够的力量,誓要尽快确立皇子之位,他怎能容门下shì中和稀泥。一等门下shì中话音刚落,他便立刻针锋相对道:“大人此话恐有误国之嫌,皇上的病况朝野皆知,虽有太医照料,但病情反复非人力可控,万一不测,难道不怕重演二十年前的大乱吗?”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人人悚然。二十年前正是赵晟兄弟的夺嫡之乱,那时整个庸京都被笼罩在白sè恐怖之中,朝堂更是乌烟瘴气,最jī烈的时候大臣们根本无心政事,而是将精力都放在对政敌的攻讦之中,稍有不慎便会丢官弃职,甚至于身首异处。

    无法否认,以赵晟的病情,真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挂掉,如果没有立下皇子,到时候夺嫡之乱必定会重新上演,这可是所有人都不愿意见到的。

    当下又有更多人出来辩论,支持马上立皇子的,反对的,吵成一片,最后竟连六部大员也全部都搅合进去了。

    赵晟高高在上,冷眼看着他们吵成一团,简直像个菜市场,最后才大喝一声:“够了!”

    皇帝在位,毕竟还是有威严的,众大臣们这才停止了争论,但各个脸红脖子粗,像斗鸡一般。

    “都是高官大臣,像市井泼fù一般争吵,成何体统!”赵晟先是教训了一顿。

    然后他又慢慢开口道:“其实,朕觉得你们说得也有道理,朕今生是子嗣无望了,为了江山和百姓,也该立皇子了。”

    皇帝终于松口了!

    这下子大家来劲了,纷纷称颂皇帝英明。

    连中书令、门下shì中、尚书令这些高官也十分惊讶。其实他们并不是反对立皇子,只是因为忠心于赵晟,不愿看那些明显心怀鬼胎的人怂恿逼迫。这些人都是真正勤于政事的,当然也知道现在立皇子是有益无害,赵晟还能有时间来教导皇子,到时候实现与新帝的顺利过渡,对国家是最好不过了。

    所有人都赞同皇帝的决定。

    这是今天朝堂上第一次出现意见一致的情况。

    赵晟等他们都说够了,又微微一笑,道:“那么众卿以为,立谁为皇子才好?”

    这下,所有人又都不说话了。

    赵容止这方的人当然是希望立赵容止为皇子,但是此前赵晟对赵容止的态度反复,大家都看在眼里,知道皇帝对赵容止是有猜忌的,若是贸贸然提出赵容止的名字,而被皇帝否决了的话,那不仅成了笑话,也会让赵容止上位之路变得困难重重,所以竟是没有人主动提起赵容止的名字。

    不过这沉默也没有持续太久,四品官中有一人出班奏道:“臣斗胆提议,泸州王勤谨孝顺,秉xìng醇厚,可堪大任。”

    众人哗然,泸州王是赵晟众多侄子中的一个,但是跟赵晟的血缘可远了去了,而且在众多郡王世子中,他的才能也属于很中庸的行列。

    当下便有人反对:“泸州王才能浅薄,醇厚有余,机变不足,恐难当大任。”

    不止这一个人反对,又有好些人反对。建议泸州王的那位大臣,仿佛成了笑话一般。

    然而赵容止这方的人却一下子来了灵感,那位提议泸州王的大臣其实本来就是他们队伍中的人。他的行动看似可笑,却是一个迂回有效的法子。

    既然不能直接提议赵容止,那就提议别的人,然后一一反驳,最后不也就凸显出赵容止才是最符合皇子之位的人选了!

    于是这些人顿时活跃起来,一会儿报一个名字,有人唱红脸有人唱黑脸,一一反驳过去,最后果然人选范围越来越小,越来越集中。

    以赵晟的经验,怎么会连这种伎俩都看不出,但是他对这种局面早有预料,成竹在xiōng,所以并不出声干预,只任由他们吵闹辩论。

    到最后,果然赵容止的名字还是被提出来了。

    “既然这些人都各有缺陷,臣提议一人,比这些人都要优秀百倍,那就是恪郡王赵容止!”

    “恪郡王素有贤名,更是纯孝之人,才能出众,在宗室子弟中也颇有威望,而且恪郡王乃是皇上的亲侄子,一向与皇上感情深厚。”

    “恪郡王素以皇上为榜样,一言一行都谨遵仁德道义,正是继承皇上衣钵之最佳人选。”

    赵容止一方的人为他大唱颂歌。

    自然也不是没有人反对,但是每每提出一个理由,便被对方反驳“方才阁下也用这个理由来反对某某王,恪郡王与之相比,难道还不足以胜任吗。阁下分明是故意刁难,为反对而反对……”,如此种种,堵住了大部分人的嘴。

    这么一来,赵容止的呼声越来越高,大大地压过了其他所有人。

    赵容止是父子两代人经营,自然早就注意到了方方面面,赵容止既然能博出一个贤王之名,在自身的形象上是很费了一番功夫的,除非是鸡蛋里挑骨头,否则很难被人挑出毛病来。最后连中书令等人都无法提出一个有力的反对理由。

    最后,大家只能请求皇帝圣裁。

    赵晟不慌不忙,笑道:“众卿所言,朕都听在耳里,大家虽各持己见,但都是为了国家之故,并非出于sī心,朕很感欣慰,也希望众卿不要因今日之争辩影响同朝为官之情。”

    这漂亮话说的,大家心里都舒坦极了,齐声应是。

    接着赵晟又道:“选立皇子,关系到国本,朕不能草率决定,需权衡考虑各个方面。”

    当下便有人鼓噪,意思是还是早点立皇子的好,不然皇帝你万一突然间挂了,那让我们这些人拥护谁去。然后又把二十年前的夺嫡之乱搬出来做教训。

    赵晟并不生气,说道:“当然,朕也不得不承认,朕的身体是越来越差了,为新帝将来顺利接掌国事考虑,现在也的确该立下皇子。”

    众人忙又称是,追问皇帝心中人选是谁,大有皇帝今天要是不说出个名字来,就不肯下朝的意思。

    “恪郡王赵容止,的确是才能秉xìng都出众,朕也十分地喜爱他。”赵晟终于说出了一句有明显指向的话。

    赵容止一方的人jī动了。胜利在望啊!

    “皇上英明!”当下便有人高喊起来。

    赵晟笑了笑,又道:“从去年开始,众卿便为皇子一事忧心不已,也为此引发了许多不必要的争执误会,储位空悬,诸位难免不安,长此以往恐怕要伤了君臣之情。朕不是糊涂的人,已经下了决心,今日便要给诸位一个交代。”

    赵容止一方的人更jī动了。难道今天就要定下大局了!

    而中书令等人却面有疑huò,皇上今天是怎么了,这样地急切,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人便想提醒皇帝。

    赵晟却抢先一摆手道:“今日当着众卿的面,朕便下了决断,立下皇子!”

    “顾太平!”他喝道,“立刻宣旨,命靳王赵彬、恪郡王赵容止……”

    赵容止一方的人无法淡定了,成功了成功了!

    但是赵晟的话却还没说完。

    “……武临王赵容毅、平王赵永泰、赵梓真,即刻入宫觐见。另宣秦国公及在京国公,即刻入宫觐见。”

    大臣们顿时又茫然了,皇上要过继赵容止,叫赵彬、赵容止来那是自然的;平王赵永泰是大宗正,赵容止成为皇子后要记入皇室族谱,赵永泰来也没问题;至于秦国公及在京国公等,应该是来做见证的,也算合理。

    那么赵容毅和赵梓真又是来干什么的?

    大家一时都想不通了,窃窃sī语、交换眼神的比比皆是。

    赵晟高高地坐在上面,并不说话,只微笑地将所有人的神sè收在眼底。

    不多时,赵彬、赵容止、赵容毅、赵永泰、赵梓真、秦国公及其他在京国公,全部都来齐了,拜见过皇帝之后,站在朝堂之上。

    偌大的太极殿,济济一堂,气氛紧张又充满期待。

    历史的转折点即将来临。RS!。

88、为什么是我

    赵彬和赵容止收到入宫口谕的时候,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依然难掩jī动和兴奋。

    “为父未完成的宏愿,就要由你来完成了。”

    进宫的一路上,赵彬曾对赵容止语重心长地这般说。他没当上皇帝,但他的儿子当上了,一样是胜利,他最终还是压到了亲哥哥赵晟。

    然而等到入宫,发现赵容毅、赵梓真这两个不相干的人也来了,父子俩不免也有些疑huò。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到场,就等着赵晟发话了。

    “朕御宇多年,不敢称政治修明、海晏河清,但也是日日勤谨,不敢有违先皇教导。只可惜朕不肖,多年来膝下无所出,愧对列祖列宗之余,自身已觉清介孤寒。现决意从宗室之中过继子嗣,一来使朕老有所依,二来不至于朕百年之后江山无主,诸卿以为然否?”

    “皇上圣明!”群臣唱喏。

    赵晟又道:“朕的叔伯兄弟均子嗣繁荣,众子侄之中,也有与朕亲厚之人,朕思虑再三,决意择靳王之子赵容止……”

    赵彬和赵容止的心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先长兄之子赵容毅、平王之孙赵梓真为嗣,不知叔叔、弟弟可愿成就朕的请求。”

    赵彬和赵容止的心瞬间又掉下深渊去了。

    不是过继一个,竟然是一口气过继三个,这同时有了三个皇子,那哪一个才是储君?

    众大臣都料不到赵晟会忽然来这么一手,登时都有些发懵。

    礼部尚书第一个出列道:“皇上既要过继子嗣,一个便足以,武临王为独子,不适合过继,恐误孝道。”

    赵晟道:“一个难免独孤,总得有个伴,朕也希望膝下儿孙环绕。赵容毅虽为独子,但父母皆早丧,当年朕的长兄去时便曾嘱托朕,要朕好好照顾容毅,朕如今正式抚养他,也是全兄弟之谊,满足长兄死前所愿。”

    礼部尚书顿时无言以对,拿死人出来说话,赵容毅的父亲都死这么多年了,他上哪里求证去,只能任由皇帝说了。

    而至于赵梓真,撇开其他不说,客观条件跟赵容止差不多,也没什么有力的反驳理由。

    这事情,赵晟早跟秦国公商量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没有亲自出面,而是让秦国公找了大宗正平王赵永泰,透lù了要同时过继赵容毅呵赵梓真的事。

    赵永泰跟赵晟叔侄感情极好,完全支持赵晟,所以也早就有了准备,还提前看了黄历,黄历上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宜进人口。

    按照宗法,过继子嗣需要双方父亲在宗祠签约画押,由赵永泰入宫主持也是一样。赵容止父亲还在,画押没有问题;赵容毅虽然父母都死了,但是可由大宗正赵永泰代理;赵梓真的父亲也已经过世,所以也由爷爷赵永泰代理。

    过继文书是宗正寺的日常业务,挥笔即就,很快便呈现到了当事人的眼前。

    赵永泰xiōng有成竹,先把赵容毅和赵梓真的签了;然后又将赵容止的文书递给靳王赵彬。

    赵彬握着笔,心里真是苦辣酸甜五味杂陈,这笔落下去,儿子就成了皇子,离登顶只差一步,但从此以后却不是他的儿子了;况且今日的局面超出他的预料,皇帝竟同时过继了三个儿子,远没有一锤定音,所以老头子难免还是有些失望。

    不过这名字还是非签不可的,赵彬干脆利索地签完字。

    赵永泰将三份文书呈献给赵晟,赵晟完成了最后一道手续。

    然后便是群臣拜见皇子,正式确立了赵容止、赵容毅、赵梓真三人的皇子身份。

    赵容止自然是jī动之中夹杂苦涩,赵梓真则早就被爷爷耳提面命过,知道自己不过是为了皇帝破赵彬赵容止父子营造的“势”的工具,虽然做了皇子,但离皇位还是很遥远的;只有赵容毅,事先没有任何人想到他也会成为皇子,如今却一下子跟赵容止平起平坐了,少不得有人犯嘀咕,莫非这位竟然心机如此深沉,也早早就暗地里筹谋了。

    但是赵容毅本人喜怒不形于sè,光看面上是看不出他的心思的。

    皇帝出了这么一招,算是把赵彬和赵容止父子辛苦营造的势运轻易给击垮了,三个皇子,谁能保证赵容止就一定是登上皇位的那一个。

    然而赵容止一方也并不是就此慌了手脚。

    当天诏书公告天下,全庸京城都知道皇帝同时立了三位皇子,不久之后消息也会传遍全国。

    而第二天朝野上下便开始议论纷纷,说皇上此举乃是和稀泥,同时立三个皇子,储君之位依然未定,若是三位皇子闹起夺位之争来,祸国殃民,皇帝莫非是贪恋权柄,不愿放手,所以才如此作为吗?

    大约是赵晟一朝太过仁慈,对言论也十分地宽容,上到朝臣下到黎民,全都可以议论国事,只要不是恶意造谣中伤诽谤之类,很少出现因言论获罪的。这下子全庸京城又再一次沸沸扬扬起来。

    赵晟却不管,他用一招就将赵彬和赵容止父子经营的局势给打破,朝野之外如何吵闹那都是无关痛痒的,朝臣们心里的变化才是最重要。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此举反映出了一个重要指向,那就是赵晟并不中意赵容止,否则何必过立两个皇子来跟他竞争,靳王府的势力也不足以控制整个局势,朝臣之中大部分都是没有支持对象的,是中立派。

    而三位皇子一立,至少说明一件事,皇帝的确是开始考虑身后事了,那么这些朝臣便很自然地考虑起站队的问题来,赵容止、赵容毅、赵梓真,总得支持一方。

    三位皇子之中,明显赵容止最势大,但要知道,赵容止之所以有今日的支持率,乃是父子两代经营的结果,他们要扶持自己的党羽,就势必会耽误或打压到别人的前途,朝臣之中也有好一些人对他们父子有意见;另外就是一些秉xìng忠良的臣子,不屑于靳王府这种sī结党羽的行为,不愿同流合污。这些人,都是可以转化为赵容毅和赵梓真支持者的潜在势力。

    不提朝臣们面临为站队问题沸腾,此时此刻,大庆宫中正在上演一场严肃的对话。

    对话的双方,一个是当今皇帝赵晟,一个是新鲜出炉的皇子赵容毅。

    赵容毅在问赵晟:“为什么要把我过继成皇子?”

    常乐正在给赵晟和他奉茶,闻言抬眼看了他一下,暗想这人也真够别扭的,被立为皇子是多么荣耀的事,换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偏这位大爷,倒跟吃了大亏似的。

    赵晟并没有生气,外在榻上,捏着茶杯,笑吟吟地对常乐和顾太平道:“你们看看,他这面孔,哪有成为皇子的高兴劲,倒像是朕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常乐微笑着抿嘴,赵容毅变成皇子,她可是很高兴呢。

    顾太平笑道:“二皇子心里有疑问呢。”

    赵晟这才看着赵容毅,微笑道:“怎么,朕做你父亲,你不乐意?”

    赵容毅道:“皇上对侄儿一向疼爱,侄儿也视皇上为最尊敬的长者,虽为叔侄,但情同父子,侄儿并不排斥与叔叔成为真正的父子。”

    赵晟微微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侄儿不解的是,为什么皇上要选中我,来作为你的继承人!”

    赵容毅双眼直视赵晟,此举可谓十分大胆,但他目光之中澄澈坚定,并无丝毫的邪念,虽有攻击xìng,却无恶意。

    赵晟哈了一声,放下茶杯笑道:“你这孩子,未免太过自负,朕如今有三位皇子,你怎么就敢说出朕将你视作继承人!你知道继承人是什么意思么?”

    赵容毅道:“自然是储君的意思。”

    赵晟lù出嘲笑道:“是呀,你怎么就认定自己会成为储君,朕难道不能选赵容止做储君么?”

    赵容毅面无表情道:“皇上若中意赵容止,又何必过继我跟梓真,多此一举。”

    赵晟涵养真是太好了,对他这种yīn阳怪气的论调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仍旧笑道:“那么梓真呢?梓真也是皇子,也同样有继承皇位的可能。”

    赵容毅摇摇头:“梓真根本无心于权位,只钟情于逍遥山水,他对国事政务全无兴趣。他的xìng子连我都知道,皇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皇上又怎么会选这样一个人来继承皇位呢。”

    赵晟啪啪拍了两下手掌,赞叹道:“你果然聪慧非常,朕没有看错人。”

    旁边的常乐顿时睁大了眼睛,皇上这话的意思,不就说赵容毅猜对了。皇上居然真的中意赵容毅继承皇位?!

    她惊讶地朝另一边的顾太平看去,顾太平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面上却全无惊讶之sè,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常乐好奇极了,此前毫无预兆,皇上怎么就突然间定了决心,选中了赵容毅呢。

    同样好奇的还有赵容毅。

    他直视皇帝,一字一字用力道:“侄儿想问的正是这一点,皇上为什么选中了我?为什么是我?”RS!。

89、几个理由

    赵容毅的xìng子有异于常人之处。

    普通人行事,可能是因为生活需要,可能是为了争名逐利,可能是受现实胁迫,但他不一样,他执着于遵从本心,一件事情若不是他自己愿意做,便是九头牛拉着,他也不肯;但若这件事得到了他的认同,他就会尽一切力量,把事情做到最好

    赵晟显然也知道赵容毅xìng格上的这个特点,所以深知必须把选他做继承人的原因解释清楚,否则这家伙很可能撂挑子不干,直接把他这个皇帝扔在半道上。

    他摆摆手,示意常乐和顾太平退下。

    常乐原想听听赵晟怎么说,但此时也只能无奈地跟着顾太平一起出了时政殿。

    快到雨水节气了,春雨绵绵,从早上开始下,一直到现在还是有些淅淅沥沥的。顾太平站在廊下,眺望隐晦的天空。

    “公公,你说皇上是为什么选择武临王做继承人呢?”

    顾太平扭过头,见常乐正张大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微微一笑道:“你很好奇么?”

    常乐点头:“当然好奇。武临王既然被皇上看中,迟早要入住东宫成为太子,那么也就是咱们的新主子,咱们总得明白皇上对他的期许,将来才能更好地辅佐帮助呀。”

    顾太平道:“看不出你平日懒散,如今也肯动脑子了。其实皇上中意武临王的理由并不难推测。首先一个,武临王虽然不如恪郡王那般故作姿态,以贤德之名为自己蓄声望造势,但他本人在平辈的宗室子弟中很有威望,才能比恪郡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常乐想了想,那日她出宫宣圣谕,从傅府回来的路上碰见一个宗室撞了她的马车,赵容毅一出面,那人便偃旗息鼓,可见赵容毅在平辈的宗室子弟中的确是很有震慑力。

    “其次,武临王幼时曾入宫小住,由皇后亲自抚养,与皇上朝夕相处,后来他父亲去世,皇上对他比别人更多一份怜惜,武临王进宫的次数也比别人更多,与皇上的感情是最深厚的。也因此,皇上对他的能力才学秉xìng都十分了解,深知武临王能够担负起这个国家的未来。

    “再次,恪郡王虽然才能亦不弱,但他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靳王当年曾参与夺嫡之乱,是皇上的劲敌,后来皇上获胜坐上了皇位,这些年来靳王表面上风光,但其实皇上对他十分忌惮。你想想,若是被靳王的儿子继承了他的皇位,岂不就等于皇上又输在了靳王的手上,身为天子怎肯向别人低头。

    “而且,恪郡王若能坐上皇位,也是靳王苦心经营的结果,恪郡王又岂会忘记父亲的恩德,将来皇上百年之后,谁也不能保证恪郡王将来会给靳王怎样的殊荣。要知道皇上虽然没有儿子,却有三位公主,到时候靳王一脉后来居上,如今的皇室却不知要退居到哪里去,公主境遇难以预料,皇室落魄,便是让皇上死后méng羞。

    “所以即便恪郡王和靳王没有做出结党营sī、侵犯皇权的行径,皇上也是绝不可能让恪郡王继承皇位的。”

    顾太平说到这里,常乐举一反三,拍手道:“那我明白了。武临王的情况,恰恰与恪郡王相反,他父母双亡,视皇上为最尊敬的长辈,情同父子,皇上熟悉他,相信他的人品,不仅有做好皇帝的能力,也有敬爱皇上的孝心。而且武临王没有兄弟,到时候皇上所出的公主就是他最亲的亲人,将来皇上百年,武临王也一定会好好照顾皇上的后妃和公主,皇室依旧可以保持荣耀安乐。”

    顾太平欣慰地点头:“你说的没错。”

    不过常乐转而又皱眉道:“可是这些都是站在皇上的立场上考虑,武临王的xìng子,奴婢也算是有些了解了,他可是倔得很。”

    顾太平笑道:“你放心,武临王虽然倔强,但面冷心热,那傅小姐不得他喜欢,不也照样去探望了,何况皇上这般亲近之人,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武临王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是对国事和百姓其实十分关心,去年九龙河洪灾,他便主动请命,担负赈灾事宜,在河东三省安置流民,操劳了数月。其他宗室子弟哪肯舍得京城繁华,跑到那乱糟糟的地方去。”

    这事情常乐还是第一次听说,惊讶极了。那个好像天塌下来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男人,居然还有这样的善政。

    “其实,是男人哪有不醉情权位的,尤其皇亲国戚出身的人,更是从小就知道权位的美妙,他们注定要走跟普通人不同的人生道路,武临王就算不成为皇子,将来也总会有封亲王掌大权的时候。像平王府的梓真公子那是特例中的特例。

    “而此前武临王之所以对皇位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兴趣,那是因为正常情况下,怎么也轮不到他来继承皇位。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已经成了名符其实的皇子,在宗室牒谱上,他拥有最合法的继承权。况且又有皇上现在这样对他晓以利害,他岂会不肯。”

    “晓以利害?”常乐对着四个字敏感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我明白了。就算武临王从前不爱争权夺利,可现在他已经成为了恪郡王的头号竞争者,恪郡王为了夺得皇位,势必要打压他,武临王若不想成为待宰羔羊,就必须奋起反击,也就是说他不得不投入到这场争夺皇位的战争之中。”

    顾太平这才点头道:“你这才算是真的明白了。”

    是啊,这才是最有力的动力。哪个男人肯被人打压欺负,武临王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总是对恪郡王不屑一顾表示十万分鄙视的。

    切!这男人装的淡泊名利呢,这回把皇位送到面前,他还不动心,那就不是正常人了!

    常乐这下可放心了。

    顾太平此时却竖着耳朵,似乎在倾听屋内的声音,过了一小会儿,微微一笑道:“成了。”

    “嗯?”

    常乐刚发出一声疑问,时政殿的门便打开了,赵容毅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的神情似乎也不复此前的严肃。

    顾太平笑眯眯地对他微微弯腰,道:“恭送二皇子殿下。”

    三位皇子之中,以年龄而论,赵容毅排行第二,自然是二皇子殿下,顾太平这么称呼,只要赵容毅不反对,那就说明他已经接受这个新的身份了。

    而赵容毅果然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

    常乐立刻也来了劲,蹲身行礼,笑嘻嘻也道:“奴婢也恭送二皇子殿下。”

    赵容毅对她却没有好脸sè,哼了一声,抬手在她脑袋上重重按了一下。

    常乐差点没一头栽下去,赵容毅却已经大步走掉了。

    她揉着自己的头顶,一副莫名其妙,看着赵容毅走远了,才对顾太平嘟囔道:“公公你瞧,咱们二皇子殿下的脾气还是不怎么好。”

    顾太平摇头失笑,高深莫测。

    殿里面,赵晟正在慢慢地喝茶。

    顾太平上前躬身道:“恭喜皇上。”

    赵晟微笑道:“你这个老奴,早就把朕的心思看透了吧。”

    “皇上深思熟虑,奴才也是事后才想明白。”

    赵晟却不再笑,而是轻轻叹了口气道:“他的路还很长,怎样走下去,还得看他自己的能耐。”

    顾太平微微一想,低声道:“奴才倒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他附耳过去,在赵晟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哦?常乐?”赵晟微微吃惊,想了一想之后才莞尔一笑,“她倒是有福气。”

    顾太平道:“但是她只是一个宫女,虽然因为在皇上身边伺候,比常人尊贵些,但武临王今后前途不可限量,以她的身份,只怕只能做个普通的妾室。”

    赵晟道:“即便妾室,有朕的缘故,将来也能做个有品级的妃嫔,也不算亏待了。”

    顾太平点点头。

    这时候常乐进来,听了只字片语,纳罕道:“皇上和公公在说什么,谁要做妃嫔了?”

    赵晟和顾太平对视一眼,但笑不语。

    三位皇子初立,赵容止一方自然大受打击,回到靳王府的赵容止闷闷不乐,再不复往常的邪魅俊美之态。

    赵彬召集了所有儿子,到书房议事,自然也都是讨论现在的局面。

    老幺赵容非还是火爆脾气,第一个就不忿道:“皇上这招也太损了,什么皇子,立了跟没立似的,还不知道谁能继承皇位呢。”

    老大赵容嗣坐在一旁,哼哼道:“你们不是总想着让老三做皇子么,现在做上了,怎么还不高兴。”

    赵容非怒道:“老大你不要yīn阳怪气的,老三怎么说也是我们亲兄弟,难道你想看着别人做皇帝吗!”

    赵容嗣凉凉道:“不管谁做皇帝,我都是一样做靳王府世子,有什么差。照我看,皇上根本没把老三放在眼里,你们还是趁早省点力气,别折腾了。”

    一直没说话的赵容止眉头一皱,第一次向他投去不满的一眼。

    赵容非登时不肯,拍案而起,指着赵容嗣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反对老三上位,感情是怕他将来压你一头是吧,你这种自sī小人,卑鄙无耻,也配跟我们做兄弟……”

    “老四!”老2赵容若一把拉住了赵容非,怒斥道,“你说的什么混账话,还不快闭嘴!”

    啪!

    赵彬愤怒地拍了一下书桌的桌面,震得笔筒乱跳。

    “你们是不是当我死了!要吵等我死了再吵!”

    赵容嗣撇过头去,赵容非被赵容若拉住,怒气冲冲地瞪着赵容嗣,xiōng膛剧烈起伏。屋内一时陷入沉寂。

    赵彬像是犯了头痛,捏起拳头用力地揉着额头,平复了心情之后,才道:“老大,你先出去。”

    赵容嗣面sè一僵,青着脸站起来,往门口走。

    他快走出门的时候,赵彬却又说了一句:“把罗先生请过来。”

    赵容嗣忍着气,闷闷地应了一声:“是。”

    RS!。

90、东宫何属

    赵容嗣出去后,赵彬父子四人在书房中静坐片刻,便有人敲门。

    一身白衣的罗子骁走了进来,对赵彬行礼道:“见过靳王。”然后又对其他三人见礼。

    赵容止起身道:“罗先生怎的消瘦了这许多?”

    罗子骁冷冷一笑:“在下如今是过街老鼠,不消瘦难道还要吃得脑满肠肥么。”

    其他人都知道罗子骁这是嘲讽,但赵容非却笑了出来:“罗先生还是这么幽默。”

    赵彬咳嗽了一声,道:“罗先生遭小人陷害,落得如此下场,不过先生有大才,即便不能以科举入仕,前途也不可限量。”

    “在下的前途不都维系在三公子身上么。”

    赵容非道:“如今是大皇子了。”

    罗子骁啊了一声道:“不错,是大皇子殿下。”

    赵容止却全无成为皇子的喜sè,摇头自嘲道:“皇子又有什么用,如今宫里还缺皇子么。”

    赵容非哼哼道:“那两个皇子不过是摆设,早晚皇位还是三哥的!”

    罗子骁冷笑道:“如果只凭一腔意气就能成事,那四公子一人便可以扶大皇子登上高位了,何必我等相助。”

    “你……”

    赵彬咳嗽了一声,用眼神制止了赵容非,对罗子骁和声道:“老四鲁莽,先生不必与他计较。本王请先生来,正是希望先生出谋划策。”

    罗子骁垂着眼皮,淡淡道:“在下乃是一介无名之徒,府上幕僚无数,个个胜过在下,王爷何必向在下请教。”

    赵彬顿时涨红了脸。

    原来罗子骁因上次被皇帝废除了功名,靳王府对他便不再重视,只是因为赵容止觉得罗子骁还有几分能力,所以还留在府中。罗子骁也知道那个举报他的门客必是受靳王府指使,靳王府对他只有利用,但是除了靳王府,他也没办法投靠别人了。他名声已毁,终身仕途无望,除了继续为靳王府效力,再没有别的途径。

    不过靳王府也因为不信任罗子骁,没有让他参与这次拥立皇子的行动,结果没想到赵晟同时立了三位皇子,赵容止等人失望至极,这才又想起罗子骁来。以前罗子骁参与的时候,可没有遭遇过这样的惨败。

    双方都是互相利用,如今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但罗子骁此时表达自己前段时间冷遇的不满,赵容止等人也不能不表个态。

    赵容止适时地站起,道:“前段时间委屈了先生,容止在此向先生赔罪。”他拱手施礼。

    罗子骁当然不敢真的受了,便也站起来道:“大皇子折煞在下了。”

    赵容止顺势拉住了他的手,真诚地道:“先生大才,本王今日诚心拜托先生,请先生教我。”

    两个大男人拉手,虽有些肉麻,但也是礼贤下士应有之意。

    罗子骁叹一口气道:“殿下抬爱,在下自当效力。”

    这才算是双方冰释前嫌了,气氛便放松下来,大家重新落座。

    罗子骁道:“皇上这次同时立三位皇子,显然是对殿下已经有了忌惮。咱们得了众多大臣的支持,虽是势力,却也容易引起皇上的反感。”

    赵容非急xìng子,当下道:“那总不能不拉拢大臣吧?”

    罗子骁道:“当前对于殿下来说,最关键的一点是没有人能够在皇上跟前为殿下说话。”

    赵容非又道:“丁贵妃和金太后……”

    “丁贵妃和金太后跟殿下都有利益相关!”罗子骁打断了赵容非,冷冷道,“但皇上现在已经认为殿下在结党营sī了,丁贵妃和金太后再为殿下说话,也只会被皇上认为是受了殿下的蛊huò。”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在下被废除了功名,不就是因为皇上身边人高密的缘故,连靳王府都不能保住在下周全。”

    赵彬再次咳嗽起来,赵容若和赵容非也扭过头去不说话。

    这时赵容止道:“已经调查清楚,陷害罗先生的乃是大庆宫的宫女顾常乐。”

    罗子骁道:“我早猜到是她,除了她也没人知道我的来历。”

    赵容非记吃不记打,又问道:“你不是说那顾常乐是你同乡,能够做我们的内应吗,怎么反被她在背后捅了一刀?”

    罗子骁暗骂一声,面上却道:“那女人贪慕虚荣,必是在宫里生出了攀龙附凤之心,所以才不把我放在眼里。”

    赵容非嘴角抽了抽,已经lù出了一丝嘲讽。

    “咳!”

    赵彬咳嗽了一声,正sè道:“罗先生的意思是,皇上身边的人说话,比别的人更有分量。若是咱们在皇上身边也能有内应,自然便可徐徐扭转皇上对容止的印象。”

    罗子骁道:“正是。如今皇上在宫里最信任的人,不是太后,也不是妃嫔,而是每日伺候他的奴才,一个是顾太平,一个就是顾常乐。这两个人都不是咱们的人。我们必须在大庆宫培养自己人,跟顾太平和顾常乐一样受到皇帝的信任,一来可以及时监视皇上的动向,二来可以为殿下博取皇上的好印象,这样才能里应外合,立于不败之地。“

    赵容止点头:“罗先生的话,才是正理。”

    “至于如何选择可靠的人选,想必自然有人能够为殿下分忧,在下就不赘言了。”

    赵容止在宫中经营多年,自然也有亲信,只是大庆宫铁桶一般,外人很难打入,所以他才一直没能培养出内应来。如今却是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了,但如何才能在赵晟身边安插人手,却是不需要罗子骁费心。

    “不过这内应之事,不能一蹴而就,只得徐徐图之。当务之急,是如何重建大臣们对容止的信心。”赵彬又发话了。

    赵晟同立三位皇子,是一种表态,原本支持赵容止的大臣们,并非都是忠心不二,当下便有一部分人开始摇摆起来。大臣们的支持是赵容止立身之本,所以重建这些人对他的信心,也是重中之重。

    罗子骁道:“皇上之所以同时立了三位皇子,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殿下的实力,不敢直接反对,但是其他两位皇子要达到与殿下同等的势力,却还需要一段时间,所以皇上的计策其实很好理解,就是一个拖字。

    “既然皇上想拖,我们就偏偏不让他拖。三位皇子刚刚入了宗谱,按照惯例,皇上得为三位皇子赐府邸,咱们就让大臣们上奏,请皇上将东宫赐给殿下居住。”

    赵容非顿时一拍巴掌:“好主意!自古东宫只有太子可居住,若是三哥住进了东宫,那自然就是储君了,那些大臣们还不趋之若鹜。”

    罗子骁一连出了两个主意,内外策应,赵彬父子这才算是理清了思路,重新振作起来了。

    大庆宫时政殿中,赵晟将一份奏折扔在桌上。

    “看看,朕不过是多立了两位皇子,这些人就急了,现在就要朕把东宫赐给赵容止住!”

    顾太平忙道:“皇上别生气,他们这是心虚了。”

    赵晟冷笑不已。

    常乐端着茶水过来,道:“他们的算盘也打得太精了,若是现在把东宫赐给恪郡王住,那皇上立另外两位皇子又有什么意义,岂不是能同于昭告天下,恪郡王是储君了么。”

    赵晟哼哼道:“他们是想趁容毅和梓真尚未站稳脚跟,便先把赵容止的势给造起来,形成既成事实。”

    不过他转而又微微一笑:“不过朕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如今不过是老了、病了,他们便以为老虎不会发威了。”

    他对常乐道:“取笔墨来。”

    顾太平和常乐一对视,立刻都郑重起来,顾太平立刻去关门,常乐则拿了笔墨过来,铺在桌上,把毛笔蘸饱了墨水,提在手里,等着赵晟说话。

    赵晟自从最近一次昏阙,虽然经过太医的诊治有所好转,平时看着除了虚弱一些行动都很正常,但其实他的手已经不能握笔写字了,就像中风一样。吃东西什么的都无妨,但是握笔写字这种需要手指关节协作发巧力的活儿,他却十分艰难,如果勉强为之,写不到几个字就会抽筋发抖。

    所以现在,他的诏书都是由常乐来写了。

    此前他就有意让常乐模仿他的笔迹练字,常乐很有书法天赋,如今竟能学得以假乱真。每次都是赵晟口述,她写,最后由赵晟亲自盖上印章,便成了一份真正的诏书。

    “写,诸皇子初立,尚无德政,为免骄矜,暂不赐府。东宫多年空置,年久失修,现不堪居住,待修缮过后付之使用。”

    常乐模仿赵晟以前写诏书的口wěn,按照这个意思写好了诏书。

    顾太平道:“还是皇上有办法,东宫年久失修,可怎么赏赐呢,自然得先修一修再说。”

    赵晟微微一笑:“若只发这一道诏书,他们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来。再写一道。”

    常乐便重新铺开纸张。

    “朕近日备感身虚体弱,恐天不假年,为身后故,有意修缮祖陵,以备百年。大皇子赵容止素来勤谨,才能卓著,朕信之,特命赵容止领祖陵修缮事宜。”RS!。

91、狗都嫌难吃

    皇帝不肯轻易将东宫赐给赵容止住,这本来就在赵容止一方的预料中。原本他们也没打算一次就成功,总要有接二连三的行动才能最终得胜。

    所谓修缮东宫,不过是皇帝继续拖延的一个计策罢了。

    不过接下来皇帝命赵容止修缮祖陵的诏令,倒是一个意外的惊喜。

    祖陵乃是皇室历代皇帝死后埋葬之所,当今皇帝病弱,要提前修缮祖陵,预备自己的坟墓,这也在情理之中。而修缮祖陵的人,一般都是宗室中的至亲,毕竟这是皇帝死后的居所,中国人遵死者为大,人们都非常看重死后的哀荣,若是死后都不得安宁或者墓地不祥,便是死不瞑目,死者的家属子孙也会被视作不孝。

    赵晟将修缮祖陵的事情交给赵容止,岂非也是表明他对赵容止的信任。三位皇子之中,皇帝独独选择大皇子赵容止来负责此事,已经可以说明很多了。

    赵容止一方的人正好可借此机会为赵容止造势。

    况且祖陵离庸京并不远,就在清平山旁边的黄龙山。清平山并非一座孤山,乃是清凉山脉中的一段,与之相邻的黄龙山因地势绝佳,被视作龙脉之地,所以被大庸皇室选为祖陵。

    所以即便赵容止去修缮祖陵,也不算离开京城,京城里的各种动态仍然可以第一时间就爱得到消息。

    当下,赵容止领了诏书,去户部领了钱,带了工部的人,浩浩dàngdàng赶赴黄龙山祖陵。

    然而就在赵容止离京第二天,皇帝又下了一道诏令,命赵容毅全权负责东宫修缮事宜。

    顿时朝野哗然。

    原来皇上让赵容止修祖陵,是调虎离山之计啊。修祖陵和修东宫,听起来都是差不多的差事,但是实际意义可就差远了。东宫是太子居所,让赵容毅修缮,皇帝该不会修着修着就让他直接住进去了吧。

    可是明面上只不过是修缮东宫,并不是封太子,旁人也提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容毅点了工部的人,修房子去也。

    东宫作为储君住所,在皇宫中具有独立和超然的地位,地理位置也非同寻常,在大庆宫之东,内宫之南。从路程上来算,从东宫到皇帝居所大庆宫、朝会之所太极宫、妃嫔居住之内宫,竟然都是相等的路程。这大概也是因为储君特别的地位,当初设计东宫的人特意为之吧。

    而现在,代表着国家最高权力之一的东宫,已经变成了尘土飞扬的大工地。

    时节正处于雨水跟惊蛰之间,正是春节多雨的时候,本来并不是适合开工的季节,但这本来就是赵晟的用意,趁着春天气候反复,修修停停,随便就能拖上几个月甚至半年,赵容毅不是废物,这么些时间也能够让他的势力产生可见的扩张了。

    开工至今已有十天,但工匠们只劳作了两天,其他时间都是下雨或yīn天,不适合动工。

    奉皇上之命,常乐带人送了一些汤水点心来慰劳赵容毅和工匠。

    赵容毅此时正坐在东宫的一个凉亭了,今日幸而没下雨,天上都是云,工匠们已经开始丈量。

    东宫占地不小,但二十多年未使用,好些个地方都有虫蛀了,所以赵晟决定将这部分屋宇推倒重建,因此工匠们需重新丈量,并设计图纸。好在春日雨多,正好无法开工,倒是有充足的设计时间。

    “殿下好兴致呀,奴婢还以为殿下此时会很忙呢。”

    常乐带着人走进凉亭的时候,赵容毅正在看书。他坐在围廊上,抬起一条tuǐ,支在座位上,将拿书的胳膊放在膝盖上,的确十分悠闲。

    “你怎么来了。”

    赵容毅不过扫了常乐一眼,注意力仍旧放在书上,随手又翻了一页。

    常乐道:“奴婢奉皇上之命,来慰劳殿下和工匠们。”

    她对身后的人道:“去召集工匠们,将皇上赏赐的汤水点心分发下去。”

    “是。”跟随她来的小铃铛、林小顺、马小卉等人自去安排。

    凉亭里便只剩下常乐和赵容毅。

    “殿下也尝尝吧,这是……御膳房新制的糕点,据说用了桃花的,香甜却不软腻。”

    常乐手里端着一个漆盘,盘里放着四块桃花状的粉红sè糕点,甜香扑鼻。

    赵容毅只瞥了一眼。

    “本王不喜甜食。”

    常乐笑道:“知道殿下不爱吃甜食,所以奴婢就特意……奴婢就吩咐了御膳房,特意减少了糖的用量。”

    赵容毅看着书,并不理睬那点心。

    常乐撅了撅嘴。

    这时候,小铃铛小跑着过来,脸sè暧昧地道:“二皇子殿下,傅小姐来了。”

    “咦?”比起赵容毅,常乐先说道,“是傅月环小姐?”

    小铃铛点头。

    赵容毅这才放下书,眉头微皱道:“皇宫大内,什么时候任由外人进出了。”

    小铃铛无辜地耸肩。

    常乐道:“上次殿下去探望傅小姐,不久之后傅小姐的病就好了。殿下负责修缮东宫之后,傅将军求了皇上,允许傅小姐进宫探视殿下,傅将军世代忠良,皇上不忍心傅小姐再次伤心,所以就同意了。”

    赵容毅哈了一声,哭笑不得。

    “傅将军是御林军左统领,御林军把守宫门,既然有皇上的准许,傅小姐进出皇宫,自然就便宜了。”常乐说这话的时候,发现自己怎么好像心里有点酸酸的。

    说话之间,傅月环已经进了东宫,直接朝凉亭这里过来了。

    “月环见过二皇子殿下。”

    经过上一次的事件,傅月环已经没有必要掩饰自己对赵容毅的爱慕和痴情了,即便是行礼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抬起眼睛去看赵容毅。

    赵容毅摆摆手。

    常乐便冲傅月环微微见礼。

    傅月环道:“你也在这里,我们倒是有缘,见面的次数也不少呢。”

    她微微一笑,并不需常乐回答,从随身而来的丫鬟手中打开一个精致的食盒,端出一小碟精致的糕点,对赵容毅道:“这是月环亲手做的点心,请殿下尝尝。”

    她手中的糕点明显也是甜食,nènnèn的黄sè,跟布丁一般。赵容毅默默地看着那点心,并不动手。

    常乐小声提醒道:“殿下不爱吃甜食。”

    傅月环顿时有些尴尬,手伸着不是缩着也不是。跟着傅月环的丫鬟便不满地看了常乐一眼。

    但此时赵容毅却突然伸出手去,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傅月环顿时又惊又喜。

    “是豌豆黄。”赵容毅淡淡说道。

    傅月环笑靥如花道:“是。”接着又期待地道,“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略甜。”

    说是这么说,但赵容毅还是将整块点心都给吃完了。

    傅月环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是月环第一次做点心,味道还掌握不好,下次一定做得更好些,请殿下再次品尝。”

    赵容毅不置可否。

    常乐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一股气来,将自己手上的漆盘用力盖上盖子。

    赵容毅抬眼道:“你不是也拿了点心过来么,还不给我。”

    常乐直着身子道:“殿下不是爱吃豌豆黄么,傅小姐做了那么多,您若是不吃完,岂不是可惜。”

    傅月环一脸期待地看着赵容毅,将盘子往他面前又凑了凑。

    赵容毅道:“皇上的赏赐,本王岂能不受。”

    他直接站起来,拿过常乐手中漆盘,拈起一块扔在嘴里,几口嚼完了,道:“这是御膳房做的?”

    常乐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好吃也不像是难吃,便点点头。

    赵容毅眉头一皱:“御膳房的手艺不至于这么差,这个一看就是初学者的手艺,外形粗糙,味道寡淡,虽说不甜腻,但一丝回味也没有。”

    常乐睁大眼睛瞪着他。

    这点心的确是她做的,她是第一次做,没信心,所以故意说成是御膳房做的,但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

    赵容毅就好像唯恐她不够生气似的,又火上浇油地加了一句:“这点心跟傅小姐的豌豆黄一比,给狗吃都嫌味道差。”

    什么?!

    把我做的东西说成是狗吃的!还是狗都嫌难吃的!

    常乐怒气冲冲道:“那就别吃了!”

    她劈手夺过漆盘,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啪啪啪啪跑掉了。

    “切,还是这副脾气。”赵容毅低声嘟囔了一句。

    傅月环没听清,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殿下要再吃一块豌豆黄吗?”她咬着下chún看着他。

    近距离看他,比平时更加俊朗呢,他身上好像还有淡雅好闻的青草香。傅月环只觉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

    赵容毅咋了一下嘴chún道:“不必了,嗓子甜得很,本王要找点茶水喝。”

    话音刚落,他便已经朝凉亭外走去了。

    “殿下……”傅月环端着盘子不方便追,只能呼唤了一声。但赵容毅脚下飞快,早已走远了。

    傅月环一腔热情,顿时变成了失望。

    “小姐,那个宫女好像有古怪。”

    嗯?

    傅月环扭头,看着自己的丫鬟疑huò道:“什么意思?”

    丫鬟盯着常乐离去的方向,没好气道:“奴婢看着,那个宫女好像对殿下有sī情,刚才那样子,分明是吃醋罢。”

    “怎么会?”傅月环惊讶不已。RS!。

92、迟钝的丫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居然说狗都不吃!你当是狗不理啊!”

    常乐端着漆盘,一气走得老远,犹自气愤不已。这个赵容毅,每次跟她说话都这么硬邦邦冷冰冰,不是嘲讽她就是嫌弃她,好像八字犯冲一样。

    “我就不信有这么难吃。”

    她对赵容毅的评价充满了质疑,决定自己亲自尝尝。拿起一块粉红sè的糕点咬了一口,用力咀嚼了两下。

    “呸呸!”

    她忙不迭地吐掉嘴里的点心,不敢置信地举起自己手里的糕点,从咬过一口的地方可以看到点心中间的面粉没完全熟,还是白sè的生的状态。

    “怎么会这样……”

    原来赵容毅真的没说谎,因为少放了糖的缘故,点心不仅寡淡无味,而且中间的面粉还是生的,吃在嘴里一股子涩味。

    站在柳树下的常乐端着漆盘,满脸都是挫败。

    一条白sè的狗儿颠颠地跑了过来,跑到她脚边,拱着她的裙摆。

    常乐低头看了一眼,认得是尹淑妃宫里华容公主养的,因为毛sè纯白,起名叫雪绒。

    “干脆给你吃吧。”

    对自己的点心已经失望的常乐,自暴自弃,决定真的给狗吃算了。她蹲下身子,mō着雪绒的脑袋道:“雪绒,虽然很难吃,可是拜托你给点面子,一定要吃下去哦,别真的让那个家伙说的变成现实啊!”

    她哄着雪绒,感觉已经跟对方做好约定了,才将漆盘小心翼翼地向雪绒递过去。

    点心毕竟有香甜的味道,雪绒似乎被吸引了,鼻子一耸一耸地,张开嘴想去tiǎn。

    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将漆盘给抢走了。

    常乐手中一空,愕然抬头:“赵容毅?!”

    赵容毅居高临下,面sè不善道:“谁允许你给狗吃了。”

    常乐一见他就想起刚才批评她的点心,虽然点心的确难吃,可是他也没必要当着傅月环的面嘛,害得她一点面子也没有,肯定被人笑死了。

    “关你什么事!你不是嫌它难吃吗,我给狗吃还不行!”

    常乐伸手就要夺回漆盘,赵容毅将手一躲。

    “你是想让雪绒吃坏肚子吗。”他嘲讽道。

    常乐怒:“你说什么?!”

    赵容毅面无表情:“为了避免华容公主为雪绒伤心,这点心我没收处理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将点心倒在帕子上,包好放回怀中,然后将漆盘扔在常乐怀里。

    常乐嘴chún动了动,到底因为对自己做出这种点心十分惭愧,干脆任由他处理了。

    赵容毅道:“你看你的样子。”

    常乐没精打采:“我样子怎么了?”

    “像只斗败的公鸡。”

    常乐斜着眼瞪他。

    赵容毅道:“你没有下厨的天分,以后不要糟蹋粮食了。”

    “什么?!”常乐睁大了眼睛,心虚地撒谎,“这点心不是我做的!”

    赵容毅哦了一声:“我说是做的了?”

    “你……”

    不打自招了。

    恼羞成怒的常乐发起了脾气:“谁说我没有下厨的天分!我现在不会做点心,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做。我还要做!还要做很多很多!做得很好吃很好吃!比傅月环做的好吃一百倍!”

    她一面大叫,一面手舞足蹈,以示自己坚定的决心。

    赵容毅用小手指挠了两下耳朵:“做就做,喊这么大声干什么。耳朵都要被你震聋了。”

    常乐叉腰瞪他,怒气冲冲,两只眼睛瞪得跟牛眼似的。

    赵容毅无视她的愤怒,道:“为防别人吃了你的点心拉肚子,以后你的点心就都由本王接管,不许给别的人吃。”

    “凭什么!”

    “凭本王是皇子殿下,你要做个听话的宫女,别成天红眉毛绿眼睛的,没点淑女气质。”赵容毅点评她的茶壶造型,“看看你现在,像个市井泼fù一样。”

    “赵容毅!!!!!”常乐终于忍不住,从刚才一直积累的怒气顿时如同火山爆发,“我跟你拼了!!!!!”

    她张牙舞爪,像发狂的野猫一样向赵容毅扑去。

    赵容毅哪会被她挠着,立刻绕着柳树躲起来,常乐就在后面追。可惜赵容毅人高马大,她这个小短tuǐ怎么追也追不着,手指总是离人家还有一丝的距离。

    “你给我站住!”

    “说你两句就发脾气,皇上怎么忍受你这么久的。”

    “你再说你再说!”

    傅月环和丫鬟远远地站在桃树下,看着柳树下的两个人一面拌嘴一面绕着树干玩你追我逃的游戏。

    丫鬟站在傅月环身后,小声道:“这顾常乐真是大胆,居然敢对二皇子殿下动手动脚。怪不得殿下对她冷嘲热讽的,原来奴婢看错了,殿下一点也不喜欢她。”

    “你懂什么……”

    傅月环无力地说了一句,扶着桃树的树干,一颗心慢慢地往下沉。

    赵容毅看似对顾常乐毒舌,可是你可曾见过他对别人如此?他平日总是一副冷冰冰不苟言笑的样子,惜字如金,每句话只有简短的几个字。可是对着顾常乐,他却能不断地说出那么多话来。

    而且顾常乐身为宫女,身份悬殊,却能跟赵容毅这样开玩笑打闹,换了别的奴婢,早就被打发出去了,赵容毅却每次都故意气她故意闹她,分明是故意逗弄她玩。两个人得熟悉到什么程度,才能双方都毫不顾忌身份地位的差异,打成一片。

    傅月环咬着嘴chún,眼眶发热。

    殿下,他从未对我这样过……

    她多希望,他对她也能这样想说就说想闹就闹,而不是用彬彬有礼的面具隔出距离,将她拒在心门之外。

    回到大庆宫的时候,常乐犹自怒气未敛。

    “回禀皇上,皇上赐下的吃食,奴婢已经全部送给二皇子殿下和工匠们了。”

    她冲榻上的赵晟躬身回报。

    秦国公就坐在另一边,在她进来之前,皇帝正跟他商议要事。

    赵晟今日心情不错,见了她眉宇之间有些愤愤,便问道:“怎么了?看你的样子,好像受了谁的气。”

    常乐撅嘴,yīn阳怪气道:“谁敢给奴婢气受啊。”

    赵晟失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跟在她身后的小铃铛。

    小铃铛忍着笑道:“回皇上,是二皇子殿下,说常乐姐姐做的点心太难吃了,狗都嫌弃。”

    赵晟张了张嘴,跟秦国公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

    常乐愤愤道:“二皇子殿下一张嘴真是能气死人。”

    赵晟用手指点了点她道:“你这个糊涂的丫头,也不想想,二皇子除了你,还会嘲讽谁。”

    常乐犹自未觉,仰着脑袋道:“就是啊!奴婢也不知哪里冲撞了二皇子,他老是针对奴婢,对奴婢嫌这嫌那,挑三拣四,皇上还老说二皇子面冷心热,奴婢可没感觉。”

    赵晟哭笑不得,只有摇头。

    连站在旁边的顾太平都看不下去地苦笑起来。

    常乐却浑不觉得自己有哪里不对。

    哎,就她这个漫长又迟钝的感情反射弧,怪不得快被罗子骁分手了都还不知道,一心以为人家带着她去旅游是要甜甜mìmì呢,要不是那场地震将他们震到大庸王朝来,还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赵晟挥手让她下去泡茶,对秦国公道:“这丫头有时候聪明,但在自己的事情上却又迟钝得厉害。”

    秦国公虽只听了只字片语,但他老而精明,已经听出一个大概了,略带诧异地道:“皇上是说,二皇子看上这丫头了?”

    赵晟道:“容毅那孩子倒是没说,不过朕看着,他像是对这丫头有意思。只是这丫头mí糊,没看出来。”

    秦国公笑道:“二皇子如今的年纪,也早该谈婚论嫁了。”

    赵晟道:“他为父守孝,耽误了三年。如今倒有傅腾的女儿中意他,可惜他看不上。”

    “是那个叫傅月环的女孩儿吧,她的痴情之名已经传遍京城了。”

    赵晟苦笑点头:“是,傅月环钟情他多年,朕还试图做媒,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傅月环却痴心不改,一味地等着。”

    秦国公道:“二皇子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婚配一事也需慎重。”

    “嗯。”赵晟认同道,“朕也有意为他考虑婚事,他如今的身份和局势,他的妻室最好是能为他提供助力的。只是这孩子xìng子十分执拗,有时近乎偏执,在男女感情上,若非他自愿,谁也强迫不得,所以朕才迟迟不敢赐婚,以免弄僵了局面,弄巧成拙。”

    秦国公心下认同。

    赵晟说完几句话,顿了顿,叹息道:“至于常乐这丫头,毕竟只是个宫女,身份低微了些,好在是朕宫里出去的,总算比别人有体面。若是容毅真中意她,朕便赏赐给他做个shì妾,将来容毅登基,说不定也能封她个美人、婕妤,也算这丫头的福气了。”

    秦国公听着,心中忽然一动,道:“我记得,这丫头,姓顾是吧?”

    赵晟没注意他语气的异常,随意道:“是姓顾,倒是跟你家一个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秦国公眼珠一转,若有所思起来。

    RS!。

93、殿试进行时

    因赵晟一口气立了三位皇子的缘故,这件事成为这段时间内庸京城的头等热闹大事,连素来作为焦点事件的春闱都退居二线了。

    不过到了二月二十,春闱的结果已经出来,公布了中试名单,取中者皆称贡士,礼部跟皇帝协商之后,安排在三月初一举行殿试,殿试地点为宝和殿前的大平台。

    中国历史上殿试原为武则天首创,唐朝并没有形成定制,不过在大庸倒是已经有了这个惯例,过了殿试才真正成为进士,一甲三人,称状元、榜眼和探花。

    殿试当天,所有贡士已经在礼部、鸿胪寺安排下聚集于宝和殿前,只见一片极开阔的平台,雕龙望柱,白石栏杆,一排排整齐的桌椅罗列,当中一条红毯直延伸到平台尽头,台阶之上的宝和殿高高耸立、雄伟无比,皇宫的庄严肃穆扑面而来,令贡生们无不由衷生出敬畏之感。

    比贡生更早进来的官员们已经分立在红毯两旁,贡生们也在引导下,分左右站立在官员身后。此时平台上乐声大作,洪钟大吕、簧笛笙箫相伴而奏,声彻九重、dàng涤人心,令官员和贡生们无不心神肃穆起来。

    就在这壮丽宏伟的乐声中,大庸天子、兆亿子民之主——皇帝赵晟,出现在宝和殿前。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两位新立不久的皇子赵容毅、赵梓真。

    底下的官员中有不少人顿时心头咯噔,暗道皇上真是好算计。

    原来用修缮祖陵将赵容止支出京城,转头就让赵容毅去修缮东宫,大家本以为这已经是调虎离山之计,没想到这调虎离山竟然还是个一箭双雕。今日殿试,赵容止在黄龙山无法回来参加,人人都知道赵梓真只是个陪衬,皇帝分明是借殿试之际给赵容毅增加政治筹码。素来殿试之后,进士们便会被称为天子门生,与皇帝是名义上的师生关系,由此拉进进士与皇帝的距离。

    而今日,大家已经猜到,皇帝必定会让赵容毅来做这个座师了。

    果然,等所有人大礼参拜、山呼万岁之后,皇帝赵晟开始讲话了。

    贡生们这是头一次亲自聆听天子训导,难免心中jī动,很多人其实连皇帝讲的是什么都没听进去,光顾着体会这份jī动去了。而官员们则跟贡生不一样,他们对皇帝讲话一点也不陌生,早就能辨别什么是套话、什么是废话、什么才是重点。

    所有官员都竖起耳朵,果然在赵晟的讲话中捕捉到了今日的关键。赵晟说因为自己身体欠佳,精神不济,所以本次殿试的题目乃是由二皇子赵容毅代为出具,也经过皇帝本人的确认了。

    也就说,赵容毅便是本年度大庸殿试的主考。

    此言一出,其他人尚不觉得什么,今日的主角贡生们却心中震动,顿时觉得二皇子的形象高大起来。贡生们是国家未来的栋梁,殿试素来不怎么黜落,也就说今天所有参加考试的贡生基本都能取中。而这些人成为进士以后,就有资格被授予官位,成为大庸官场的一员。虽然刚进入官场的新丁人微言轻、没什么权柄,但胜在都是生力军,没有任何派别归属,谁都可以招揽。而通过殿试出题,无疑赵容毅已经先下手一步了。

    等皇帝说完话,充场面的官员们退场,皇帝和赵梓真也离开,只留下赵容毅这个主考官。而礼部尚书、吏部尚书以及相关的礼部官员,组成此次殿试的监考官。

    在监考官的指令下,贡生们依次坐在考桌后面,接着礼部尚书朗声宣布本次殿试分上下午两场,上午两个时辰,靠策问一题;下午第二场靠时务一题。然后便是礼部官员开始分发题纸,题纸用宣纸,十分考究,绝非乡试、会试可比。

    考试开始之前,贡生们都是正经危坐、一派端庄风范。而考试一开始,看完题目之后,顿时便分出各种不同的形态来了,有的眉头深锁、认真思考;有的xiōng有成竹、下笔如有神助;有的却满头大汗,像是被题目给吓到了似的。

    赵容毅便在上面仔细地扫视着每一个贡生,从他们的表现中也可以看出各人的心理素质。

    礼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便背着手在人群中巡视。

    因为大庸的殿试原则上不黜落,所以殿试与其他考试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糊名,而且考桌上还都写有考生的名字籍贯,所以监考官巡视的时候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位考生的名字。

    礼部尚书乃是赵容止一方的人,赵容止等人处心积虑,自然在每一处可以安插势力的地方都有所经营。当日赵容毅和顾常乐在酒楼听到罗子骁鼓吹一批读书人,后来又有士林中为赵容止呼声,由此可以推断,本届贡生之中,必定有人受到赵容止一方的支持。

    赵容毅便暗中留意着礼部尚书的表情,果然见他经过某些考生,看了试卷后面lù欣慰之sè,而经过某些考生时却微lù不悦。

    贡生们都是年轻人,跟现代可比照,年轻人总是愤青比较多,赵容止的名声也不是一味地好,自然也有人没有接受他这一方的招揽。

    赵容毅便根据礼部尚书的表现,将这些不同考生都暗暗记住。

    两个时辰一过,有礼部官员将一面悬挂在宝和殿前的铜锣敲响,表示考试结束。当下贡生们都停笔,自有人来收走试卷。

    此时已经是中午,考生们费尽心神写完试卷,都是饥肠辘辘。然而殿试的服务是全方位的,贡生们今天可以享受到由宫里提供的免费午餐一顿。

    常乐特意向皇帝讨了恩典,跑来送这顿午饭。

    其实她就是想看看,传说中的殿试到底是什么样子。

    早在上午考试结束之前,她便已经带领御膳房的小太监们,拎着食盒在宝和殿外等候,只等里面放锣,知道考试结束了,又过了一会儿考卷也收完了,把守考场的禁军才开始放行。

    她便带着小太监们进入,为贡生们送上御赐的“盒饭”,统一规格的朱漆盒子里,有碧粳饭一盅,两荤两素四个菜,另有一碗汤,sè香味俱全,让贡生们领略到了御厨的手艺。只不过贡生们还有下午的考试,没人会全心地投入到吃饭中去,大多数人都只吃个八分饱,以免太饱了犯困,影响下午的考试。

    监考官们的午饭也是在宝和殿用的,殿试虽然不比乡试、会试那样严格,但是考试全部结束前,所有人一样都是不能出考场。不过监考官们的午饭比起贡生们更加丰盛一些,这些人又不用考试,全无压力,吃得倒是喷喷香。

    常乐亲自端着一份盒饭,走到赵容毅面前。

    “殿下辛苦了,请先用午饭吧。”她笑眯眯地将朱漆盒子的盖子打开,又亲手递了筷子上去。

    赵容毅看了一眼盒子里的饭菜,跟其他监考官们的并不一样,就瞥了常乐一眼。

    常乐两只眼睛笑得月牙一样,也不说话。

    赵容毅下筷子在每样菜上都吃了一口,沉默了一下,才说出四个字:“手艺见长。”

    常乐顿时笑得嘴角都能挂到耳朵上了。

    毕竟是殿试,大家不可能慢悠悠地吃,速度都比较快,赵容毅也是一样。

    趁着他们吃饭的时候,常乐便好奇地在考场里扫来扫去,把每个考生的表情都仔细地看了一遍,即便大家只是埋头吃饭,并没有诸多神态,她也觉得很是新鲜。

    这可是大庸王朝最高规格的考试啊,比现代的高考庄重了几十倍几百倍,而底下坐的这些贡生们,走出考场之后就是天子门生,正式踏入了公务员的门槛,真正的鲤鱼跃龙门。

    正在端详之际,她却感觉到有目光正在注视着她,一转头,却发现是赵容毅。

    没办法,赵容毅的目光总是特别有力量,被他看到的人,只要不是石头人,都能感觉到。

    常乐睁大眼睛歪了一下脑袋,以为他是吃完了,上前要收拾食盒。

    赵容毅却轻声地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几句话,常乐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很快便掩饰住了,紧接着目光往考场上扫了过去,在某几个人身上都短暂地停留一下,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一下头。

    “殿下的汤喝完了,奴婢给您盛一些去。”

    常乐故意说了这么一句话,端起赵容毅的汤碗,走下台阶,从考生们中间穿梭而过。

    御膳房送来的食物中,贡生们自然都是定量,但是考官的饮食却是可以增添的,常乐为赵容毅添好汤,又从考生中穿过来。大约她跟考场毫不相关,也没人注意到来回两次所走的路线并不一样。

    常乐的步伐并不快,像是怕汤洒掉似的,慢慢地走。

    等回到赵容毅跟前,将汤放下。

    赵容毅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常乐便轻声道:“奴婢都记住了,殿下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RS!。

94、警告

    午膳时间结束,常乐带着御膳房的小太监们退出考场。

    回到大庆宫,她将赵容毅的吩咐告诉给了赵晟。

    赵晟并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先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可记得那几个考生的名字?”

    “奴婢都记得。”

    赵晟道:“先写下来。”

    “是。”常乐拿了笔墨纸张,将自己记得的几个考生的名字默写出来。

    赵晟将名单拿在手里看了看,点手叫了顾太平:“叫傅腾去查一下这几个人,两日内务必回报。”

    顾太平拿了名单,自去找御林军左统领傅腾。

    到了傍晚,殿试结束,贡生们〖自〗由鸿胪寺的官员带领离开皇宫,而试卷则全部收集起来,由阅卷大臣开始了忙碌的阅卷过程。

    阅卷需两天,由礼部、吏部两位尚书领衔,共九位阅卷官,赵容毅这个主考官却是不在阅卷之列的。

    殿试结束第三天的晚上,按照推算,阅卷应该是要结束了,不过最后呈送御览的前十二名的试卷却还得明天才能拿出来。

    当天夜里,赵晟留了赵容毅在大庆宫过夜。

    三位皇子至今尚未赐府邸,赵容止、赵容毅、赵梓真都是仍旧住自己家里,赵晟想留个儿子陪陪自己合情合理。

    父子两个便秉烛夜谈,在灯下摆起了围棋。

    常乐和顾太平在旁边伺候,黑白子玄机奥妙,以他们俩的水平,都是看不懂的,不过顾太平功夫深厚,即便看得犯困,面上依旧精神,常乐却是打起哈欠来。

    就在这时,童小言进来禀报:“皇上,傅统领来了。”

    常乐登时精神一震。

    赵晟也将手中白子放下,笑道:“看来这一局,今晚是下不完了。”

    赵容毅便道:“父皇若有兴致,留到明日再接着下也不迟。”

    赵晟笑了笑,对童小言道:“宣。”

    童小言应声而出,赵晟和赵容毅也就坐起来,转移到椅子上坐了。

    很快,傅腾进来,行过礼之后道:“皇上吩咐微臣的事情,微臣已经全部查明,结果在此,请皇上御览。”

    他从怀里取出一卷纸张,双手递上。顾太平接过,呈送到赵晟手里。

    赵晟在灯光下,将这一卷纸上的东西全部都看了一遍,lù出一丝早有预料的冷笑。

    “果然不出你所料。”

    他将这一卷纸又递给赵容毅,赵容毅同样仔细看了,父子俩对视,会心一笑。

    “本次殿试阅卷由七位官员组成,只要有两人给出的考评不是最优,考生的名次就至少得落到二甲里。这几个考生虽然与靳王府有纠葛,但此时只是咱们的猜测,还得看明日呈送御览的卷子,才能最后下定论。”

    赵晟点头:“只看明日。”

    顾太平和傅腾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是什么,但是常乐有参与其中,已经猜到可能跟科场舞弊有关。

    赵晟对傅腾道:“你做得很好,此事切不可张扬。”

    傅腾忙道:“微臣明白。”

    赵晟便摆手,让他退出去了。

    傅腾走后,赵晟和赵容毅也并没有说什么,棋也没有接着下,父子两人随意说了一些,赵容毅便告退,各自安睡罢了。

    到了第二日早上,礼部、吏部两位尚书将他们阅卷的前十二名考卷呈送到大庆宫。

    赵晟和赵容毅共同看了十二名考生的名字,果然看到有一两个考生的名字在里面,而有一两个考生则榜上无名。

    放下了考卷,赵晟并不说话,只将手搭在桌面上,用中指一下一下地扣着桌面。

    而自赵容毅以下,顾太平、常乐等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一语不发,屋内顿时安静得厉害。

    时间一长,礼部尚书的额头慢慢地便见了汗了。

    与礼部尚书不同,吏部尚书并非赵容止一方的人,本次阅卷的时候也发现了礼部尚书等人的猫腻,因为阅卷时不糊名,所以阅卷官们对于自己认识的考生阅卷时难免会有所主观。当然,对于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预防,考卷是从品级最高的阅卷官开始披阅的,前面的阅卷官批了等级之后,后面阅卷官的批示就不能与第一阅卷官相差超过两个等级,以免出现因阅卷官主观而出现失当的批示。

    因为共有九名阅卷官,所以这种方法可以有效防止因为个人主观产生的不公平,当然在关键的前三甲名次上,一分之差也很关键,这却不是可以完全杜绝的。

    这次阅卷以吏部尚书为首,他是第一阅卷官,有几份他觉得十分优秀的卷子,到了礼部尚书的手里,等级便低了一级,这种情况下,后面每每还会有一两个阅卷官的批示等级跟礼部尚书相同,这就造成这份卷子的名次只能靠后。与此相反,有几份他觉得只能算还可以算不得最优异的,却得到了礼部尚书不错的评价。

    当然,这也没办法指责礼部尚书阅卷不公,因为大家意见不同是很正常的,又不是一个说很好一个说很差,只是一个等级之差罢了,指责不出什么来。

    但是这样一来,名次上的差异却仍是体现出来了。

    此时皇帝看完他们呈送的卷子后不说话,已经表达出一种态度。吏部尚书便对礼部尚书暗中腹诽:蠢货,早早地跟着赵容止站队有什么好,皇上就算病的快死了,脑子也还没糊涂,二十多年的皇帝,你们这些小动作还能瞒得过他。

    赵晟见礼部尚书已经出汗了,这才淡淡道:“朕听说有位考生,才学很是不错,乃是去年秋闱的会元,怎么连前十二都没进。朕隐约记得他姓陶,叫什么来着……”

    赵容毅在旁边道:“去年秋闱的会元,乃是泸州陶林。”

    赵晟点头:“正是陶林,怎么?他殿试的成绩,竟是这般差劲?”

    礼部尚书冒汗更多了,不过好在也并不是全无准备,答道:“启禀皇上,阅卷时间有限,除了优异出众的文章,其他卷子的评阅难免略粗一点,或有遗漏,但不至于差次太多。”

    他这么说也算是应对得体了,一般来说,皇帝对于阅卷官呈送上来的卷子都不会驳斥,除非有皇帝早就记在心里的考生意外得了高名次或者意外落选;但是这种情况也不多见,因为能够被皇帝记住的考生,阅卷官也都心中有数,大家都是在天子手下当差的,揣度圣意是第一要务。

    本次殿试,皇帝并没有任何特殊吩咐,礼部尚书便以为自己这样利用阅卷漏洞做出的举动,可以过关。因为这种行为,本身并不是作弊,只是让考生的名次往前一点或者往后一点,能进入殿试的考生水平本来就在伯仲之间,很难绝对地说谁高谁低。

    然而,赵晟却抓住了他语句里的漏洞,道:“既然难免有遗漏,那就复查一遍吧,科举是国家抡才大典,若是遗漏了优秀的人才,或是因阅卷官一念之差造成了不公平,也辜负了朕为国选才的美意。”

    礼部尚书顿时连手心都出汗了。

    所谓阅卷官一念之差,可不是客气话啊。

    没等礼部尚书回答,吏部尚书已经一口答应道:“皇上所虑甚是,本次阅卷过于仓促,臣也认为理该复查。”

    赵晟满意地笑道:“既然如此,就再辛苦众卿了。”

    第一阅卷官都同意复查了,受了警告的礼部尚书哪敢多说什么,只得拿了卷子回去。

    等到他们都退出去了,赵晟才转脸对赵容毅微笑道:“看出什么了?”

    赵容毅道:“儿臣受教了,父皇这是在教儿臣为君之道。”

    “哦?说说看,你觉得什么是为君之道?”

    赵容毅道:“对于君王来说,什么时候展示雷霆之怒什么时候展示怀柔手段,时机的拿捏是最重要的。如礼部尚书这次的行为,虽然并不是舞弊,但是仍然破坏了殿试的公平,对于受他们拉拢的考生加以扶持,对于不受他们拉拢的考生却进行打压。但父皇如果直接加以指责,便会将事件扩大化,一来并没有真正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礼部尚书所为不公,因为考生水平相近,评阅高低没有绝对标准;二来也伤了礼部尚书的体面,他毕竟是多年老臣;三来若考生们知道本次殿试不公,难免生出事端。而父皇只是轻轻提点,让礼部尚书自己明白事情不可为,令他自行改正,既警告了他,又为考生主持了公道,不需多费任何力气,便可以将一场事端化于无形。这才是君王之道。”

    赵晟面lù赞许,点头道:“不错,你果然很有慧根。君王之道,在于平衡二字,须知水至清则无鱼,嫉恶如仇在臣子来说是清官能吏,但在皇帝来说,却是政治不成熟的表现。为君者,最重要的便是平衡势力,将所有原本有利不利的元素,都转化为你可以利用的力量,为你所用。”

    赵容毅受教。

    说话间,岫岩进来,向赵晟请求道:“奴婢家中托人捎信来,说是母亲明日想进宫探视奴婢,有家中事商量。”

    赵晟素来宽和,这种事情自然是不会阻拦的,便随口批了她明天的假。

    与殿试相比,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赵晟也好、赵容毅也好,都转头便抛在了脑后。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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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千岁介绍:
将知足常乐作为人生理念的顾常乐,莫名成为大庸朝百年一遇特大洪灾的受难者。
被贩卖,逃生,入宫,她开始了宫廷职场的奋斗生涯。
皇嗣之争?我只是个宫女,权谋神马的与我无关。
渣男浪子回头?抱歉,请看我身边的优质男人,一抓一大把。
面瘫扛上了邪魅?好吧好吧,为了终身幸福,我也只好赤膊上阵,PK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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