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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游走的枯木     月落故国txt下载     月落故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何言子与妻

    风云谷深处,一处巨大的山洞。

    山洞内外燃起来的火把,隐约看到墙壁上有字,柳星月走近了一些,才看到写的是“聚义厅”。

    聚义厅外守着十几个大汉,树上和暗处也有人。

    “就要见到的少主,是何许人物?看来地位犹在高大哥之上。”

    柳星月心里想着,跟在高迎祥身后,进了聚义厅。

    聚义厅内甚为宽阔,偌大的山洞,几丈高的洞顶,火把的烟雾缭绕,在灯火映照下,犹如仙境。

    洞内席地盘坐着数百黄衣人,有的还蒙着脸,所有人都是寂静无声,显得有些神秘。

    最里面墙壁上,赫然挂着一副更为巨大的千里江山图,柳星月很是震惊。

    千里江山图下面,一把简陋的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二十左右岁的青年男子。

    青年头戴毡帽,一身粗布衣服,目光凛然,面容上竟似有王者之气。

    看到高迎祥到了,那人站起身来笑了笑道:“有劳舅舅奔波,自成心里有些不安啊。”

    高迎祥哈哈大笑:“少主客气了,从京师回来,不是忙着营众们的操练,我早就应该来了。”

    高迎祥说完,却是瞟了一眼自成身旁的几人。

    几人脸上蒙着黑布,一身黑衣,和席地而坐的黄衣人又不一样,其中一人身材纤弱,倒像是一个女子。

    柳星月也看到了,不禁心中一惊。

    “舅舅快请坐下来。”

    自成这时说到,眼光悠然掠过了柳星月。

    “来来来,星月!快见过少主,他才是这风云谷,乃至陕北数万营众的幕后之主。”

    高迎祥扔掉披在身上的大氅,坐了下去。

    柳星月躬身行礼,自成走了过来,拉起了柳星月让到了一张座椅上。

    这时那身材纤弱的人看过来,目光中尽是关心和激动。

    柳星月却是没有看到,欠着身半坐在椅子上。

    “星月来了就好,舅舅早就和我书信说过你了,你在姑父身边十年,想必也是武功有所成就,有了姑父本领的一半,当可以纵横江湖,少有敌手了。”

    自成坐在千里江山图下面的椅子上,淡淡说着,看向柳星月的眼神,有些真挚。

    柳星月心里波澜起伏,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

    “星月啊!你不要拘束,我们都是一家人,少主是怜怜的表哥,自成的母亲和怜怜的母亲,是亲姐妹,也都是我的姐姐,这下子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高迎祥在一旁说到。

    “高大哥明明是自成的舅舅,地位应是尊贵,怎么还被称为少主?”

    柳星月疑惑不解。

    “你们赶了夜路过来,晚饭都没吃,还是边吃边聊吧。”

    自成说完,站起身来,用手指着旁边。

    一桌酒菜已经摆放好了,高迎祥和柳星月走了过去,待少主自成坐下来,二人才坐了下去。

    高迎祥扭开了酒坛的塞子,倒满了两碗。

    “少主不喝酒吗?”

    柳星月有些谨慎的问到。

    “自成滴酒不沾,你和舅舅尽兴就是。”

    高迎祥端起酒碗,大口喝了下去,放下了酒碗,眼里尽是豪迈。

    “星月啊,数百年前,在这陕北乃至西北六盘山一带,出了一个大英雄,叫做李继迁,李继迁就是这风云谷人,十几年间,在这边关之地,他率领族人和手下兄弟,创建了一个王朝西夏国,西夏国后来虽被蒙古所灭,但是李继迁的族人还是回到了风云谷,自成就是西夏开国皇帝李继迁的嫡系后人。”

    柳星月恍然大悟,难怪高大哥对少主李自成如此尊崇,这李自成竟是西夏皇族后人。

    高迎祥说完,李自成脸上平淡如水,毫无半点傲慢,柳星月心中不禁多了几分崇敬之情。

    这时,站在千里江山图下面的那纤弱身材的蒙面人,还是偷偷看着柳星月,也不时的回头和另一个蒙面人用眼神交流着。

    “听说京师派了很多锦衣卫到陕北来,有一些被人杀死在了雁门关,还有一些由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率领,已经到了风云谷,舅舅可是知道。”

    “现在风云谷内,天下英雄豪杰无数,我早就知道有锦衣卫混在里面,却是难得分辨,锦衣卫大举前来,一是为了这江山令,还有一个听说是皇上下了密旨,前来捉拿你我到京师的。”

    高迎祥说完,哈哈大笑,声震聚义厅。

    “在京师他们放了你,又来人抓你和我,到底是何用意?”

    李自成不禁问到。

    “在雁门关,有人杀了锦衣卫的人,当时星月就在那里,那些被杀的锦衣卫,从京师就一直跟着星月和怜怜,明庭之中,精明能干的人有很多啊,风云谷的一举一动,还有少主您的底细,锦衣卫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这些时日,还请少主注意安全,小心出入。”

    高迎祥的一番话,柳星月想起了雁门关的遭遇,想到了师妹,还有辛铁丹的误会,心里又是沉重起来。

    李自成闻言,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了一下,又坐下来喝了口茶,沉思不语。

    高迎祥还是大口喝着碗里的酒,脸色通红一片。

    “燕叔叔呢?”

    李自成忽然问到。

    “燕前辈他说约了一个神衣门的人,赴约去了,这几天他也应该会回来了,马上就到五月初五了。”

    李自成皱了皱眉,喃喃道:”神衣门盘踞西北几十年,我们要起事,他们却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啊。”

    “自成啊,时机成熟之时,你振臂一呼,响应者何止百万,大军起兵,一个神衣门何足道哉,何况我们还有燕前辈,柳兄弟,欧阳先生也要出山了,我虽不精于武技,天下有数的高手我还是知道的,有他们几人在,即使阳昆仑来了,我们也不落下风,一个神衣门怕他作甚!”

    高迎祥说完,李自成似乎是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才微微笑了一笑。

    “江山会!五月初五,天下英雄如果尽为我所用,神衣门确实又像舅舅所说的,那是天助自成啊!”

    “你们慢慢喝吧,星月!我就失陪了。”

    李自成激情澎湃,心情看起来大好,站起身来向聚义厅外走去。

    ————————

    李自成出了聚义厅,山谷内几排窑洞和搭建在空地上帐篷内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很多,自成径直向自己的窑洞走去,那几个黑衣蒙面人和几十个黄衣人随从,紧紧跟在了自成身后。

    这时,隐身在一排窑洞前方的大树上的两个人,已经看到李自成和随从们走了过来,二人拿起了手上的画像,看到来的人头戴毡帽,像是画像里面的李自成,脸上难以掩饰兴奋的神情。

    李自成越走越近,二人正要下去先擒了李自成再做打算。

    忽然间,谷内锣声大作,帐篷内一下子就冲出来上百号人,拿着兵器涌向了窑洞前面,李自成在众多兵士的护卫之下,忽然就没了人影,树上的二人甚是恼火。

    听到示警声音,还在和高迎祥吃酒的柳星月,从聚义厅内已经冲了出来,柳星月到了窑洞之前就喊到:”少主在哪里?”

    这时高迎祥也抢过一人手上的大枪,挥舞着大喝道:“兄弟们请保护好少主,有我高迎祥在此,不要慌张就是。”

    夜空下,数百人异口同声回应道:”少主平安无恙,没有发现敌手。”

    柳星月纵身上了树丛,在树梢和帐篷上来回飞奔着,下面也有几十号黄衣人跟着跑动。

    缩在树上的二人做声不得,心想李自成高迎祥的确不简单,看来已被发现了踪迹,这样下去难保不会被柳星月找到。

    这时柳星月已经到了二人藏身的大树上方,一人趁着柳星月还没落稳,左手衣袖向上挥去,柳星月似是早就发现了二人,借着那人打来的劲力,一个后翻到了旁边的帐篷顶上。

    高迎祥在下面挥舞着大枪,又是喝道:”贼人在树上,大家一起放箭,不要让他们跑了。”

    李自成却是站在一个窑洞门口,神态自若。

    无数箭弩射向了树上的二人,一人纵身飞起,大喝声中抡起了外衣,射过来的箭雨几乎都被拨打了回去,地上的众人纷纷倒下。

    趁着众人后退,那人身形极快,一下子到了李自成前面,众多黄衣人和几个蒙面人急忙护着李自成,拼死的挡住那人。

    柳星月这时在帐篷顶上,也被追过来的另外一人压迫的几乎透不过气来,眼睁睁看着窑洞前冲过去的那人,把李自成前面的黄衣人打倒了一片,却是没有半点办法,这时一股极大的内力又是击了过来,柳星月觉得胸膛作响,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一般难受,心里更是大惊,这人内力之高,几乎不在师父欧阳雄之下,看来今晚少主和高大哥凶多吉少了。

    恍惚间,柳星月差一点被打落下了帐篷,只听这人在说到:“柳星月!果然是你,在雁门关杀了那么多锦衣卫,辛大哥现在又是生死未卜,只怪当初在济南府,我们瞎了眼睛。”

    来人竟是楚流风,柳星月惊讶的差点喊出声来。

    窑洞门前杀向李自成的正是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

    万无水手上宝剑,已经刺倒了李自成面前的几个蒙面人,只有那身材纤弱的蒙面人和另外一人在护着李自成。

    万无水正要大下杀招,另外一个蒙面人眼神里面似乎是在和他说着什么,万无水正踌躇间,这时身后一股大力已经袭了过来。

    万无水急忙转身,堪堪接过身后人打过来的力道,上半身不禁晃了两晃,看到来人也是蒙着面部。

    万无水心下惊奇,这蒙面人是何许人也,竟然有如此功力?

    万无水振作精神稳住身形,和那蒙面人斗在一处,十几招过去,蒙面人空手对着使剑的万无水,已经逼迫着万无水一直后退到了楚流风和柳星月打斗的帐篷旁边。

    柳星月被楚流风打了几掌,吐了几口血出来,面色苍白已是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那蒙面人看了一眼柳星月,紧锁眉头沉声喝道:”星月退下,我倒要看他有何能耐。”

    这时李自成身边身材纤弱的蒙面人,忍不住尖叫了一声,眼里尽是担心和无奈。

    蒙面人说完放开了万无水,纵身上了帐篷顶上。

    楚流风看到蒙面人上了帐篷,大师兄万无水被他空手攻的甚是狼狈,知道此人功力绝不在之前见过的燕无极之下,一定是当今天下的顶尖角色。

    ”阁下初出江湖,就名动九州,小小年纪有如此能耐,我们来切磋切磋。”

    蒙面人轻轻的说到,浑然不像你死我活的敌人,楚流风有些惊讶,这人又是谁呢?

    二人踩在竹木和帆布撑起的帐篷之上,楚流风丝毫不敢大意,双手十成的内力发出,蒙面人却是单掌横向击出,霸气十足的真气凌空作响。

    楚流风陡遇天下有数高手,精神大震不禁纵声长啸,真力作用下,二人和身下的帐篷,如同大海中的小舟一样,前后飘摇着。

    下面的数百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帐篷顶上。

    万无水也是神情紧张的举着宝剑,看着帐篷上的小师弟。

    这时楚流风的啸声,忽然停了下来,场内瞬间静到了极点,只有偶尔的蛙叫和知了声音传来,忽然咔嚓咔嚓的声音裂起,正是帐篷上的帆布被撕裂的声音,楚流风脚下的帆布已经裂了个大洞,一下子就跌到了帐篷内。

    万无水急叫道:”小师弟你没事吧。”正要抢身冲上去。

    还没等万无水身形跃起,楚流风已经从帐篷顶端的大洞飞起到了半空,又落到了万无水身后的树上。

    “感谢前辈手下留情。”

    楚流风拱手向那蒙面人致意。

    这时,蒙面人站在了另外一株大树上面,凸露出来的眼睛,神光如电,看着楚流风和下面的万无水道:”你们走吧,有我在此,你们得不了手的,你们也不要再来了,现在我念及旧情,他日如果再会,却又另当别论了。”

    万无水看着蒙面人,忽然想起来一个人,难道是他,但是他又怎么会和陕北三十六营李自成高迎祥这些人,纠葛在一起呢?万无水百思不得其解。

    “前辈高人,后会有期,小师弟!我们走吧。”

    说完,万无水二人纵身向东南方向出谷而去。

    看着楚流风万无水已经远去了,蒙面人才转身腾空而起,越过几十座帐篷后,纵身长啸,啸声激昂,直破夜空,啸声毕传来了蒙面人的声音:

    “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却是曹植的《白马篇》乐府歌辞。

    蒙面人的歌声越来越远,人早已不见了踪迹。

    只有柳星月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师父!师父!”

    高师母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这里,在高桂英的搀扶下,高师母气道:”这个老家伙,怪的很,别管他了,到了家门口也不看我一眼,都十年了,我就那么让他不待见吗。”

    柳星月站起身来,搀着神情落寞的高师母,只听高师母长叹了一声,犹自还在望向夜空。

第八章 胡笳十八拍

    高师母凄凉的身影,在搀扶之下进了窑洞,柳星月把师母的手交给了桂英,人向聚义厅走去。

    夜已深了,聚义厅内没有几个人,只有牛油火把燃起着,映衬着那副巨大的千里江山图。

    柳星月忽然想起来少主李自成身边那个身材纤弱的蒙面人,难道是她,可是又不太可能,如果是她的话,为什么她又要蒙着面呢?

    迷迷糊糊中,柳星月靠在角落里面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阵马儿的嘶鸣声惊醒了柳星月。

    是万里追风,柳星月纵身出了聚义厅,到了外面看到万里追风已经挣脱了缰绳,正向山谷外面奔去。

    柳星月追了一会,才跃上了万里追风,又用手抚摸着万里追风的头,马儿这才停下了嘶鸣,来回走了一下,过了一会儿算是安定下来了。

    这时,柳星月才感觉到胸口隐隐作痛,喉咙发痒,差一点又是吐出血来,昨晚楚流风那几掌确实厉害,看来他们已经把我当做了敌人,今后还有可能再做朋友了吗?

    柳星月一阵黯然,万里追风漫无目的的在山谷的小路上走着,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柳星月从怀里掏出了师父配制的金创药丸,吃了几颗下去。

    这时,头上的树忽然动了一动,柳星月抬头看去,一条迅疾无比的身影已经到了十几丈开外。

    看背影那人身材甚高,也很瘦削,柳星月大吃一惊,这人的轻身功力远在师父之上,这是何人?

    今天已经是五月初五,江山令之会约定的日子,难道这人就是传说中的武林盟主慕容江山?

    普天之下,有这份功力的还有几人?

    这时,那人已经不见了,树上的鸟儿才刚刚被惊醒过来,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一会功夫,山谷里面就大亮了,柳星月看到已经有很多人行进着,气度和装扮皆是武林人士。

    这江山令果真厉害,能够号召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远赴这风云谷,看来慕容江山真的不愧为武林盟主,可是在宁远城,那个白老头为什么说这江山令是假的呢?还有在京师的时候,铁天王也是这样说的。

    师父曾经说我和慕容江山有不同寻常的关系,他还和我说过,小时候我在阴山草原待过,却是不准我和任何人说起这事。

    这次去京师见铁天王,也是师父的意思,柳星月越想越是糊涂,索性不再去想了。

    风云谷内的人越来越多,山坡上还看到很多赤膊着上身的汉子和黄衣人。

    柳星月知道那些赤膊着上身的汉子,都是三十六营的人,那些黄衣人就是少主李自成身边的人,难道少主这么早也来了吗,却是没有看到他身边那几个黑衣蒙面人。

    不远处,大片山坡上挤满了人,一条不宽不窄的溪流隔在面前,溪流有十来丈宽,对面却是一座高台。

    显然这高台早就建好了的,人们都是伸着脖子看向那高台,数千人之多竟是鸦雀无声。

    柳星月走不过去了,只好下了马,把万里追风拴在了山坡的树上。

    这时,一阵琴声忽然传了过来,打破了这寂静无比的山谷。

    琴声起初甚是低沉,过了一会,忽然高亢起来,似万马奔腾,又似海潮拍岸,让人热血澎湃。

    柳星月向下看去,抚琴的人却是一个白衣男子。

    白衣男子坐在溪流旁边的一块巨石上面,只能看到背影。

    忽然,琴声顿了顿,白衣男子又是唱到:“……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

    声音唱到最后越是苍凉,柳星月大惊,何人如此忧国忧民?

    在这风云谷唱着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难道另有所指,他知道高大哥和少主李自成的三十六营之事?

    此时此刻,此人胆气之高,着实令人钦佩至极。

    这时,白衣男子似乎有了哽咽之声,还是在一边哭泣,一边唱着。

    溪流对面的高台上,不知什么时候站满了人。

    二十个童男童女分列两侧手持短剑,童男是一身黑衣,童女却是一身红衣,看二十个童子眼神犀利,俱是身怀武功。

    高台正中,站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看穿着样子有些像道士。

    “李公子!你这是何苦呢?今天是武林盟主的江山令会盟盛日,你却是在这里哭上一曲,真的让我难堪。”

    台上那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一脸愁容,说完又叹了口气。

    巨石上的白衣青年李公子没做理睬,又唱了几句,忽然砰的一声,却是琴弦断了一根,李公子蓦的站起身来,将手上的古琴扔进了下面的溪流,指着台上那人骂到:

    “宋矮子!你自比管仲乐毅之才,当世诸葛孔明,不去京师辅佐大明天子,却来这风云谷造反,天地良心,将来天下大乱,流血千里,你何以心安?”

    李公子言辞激昂,台上的宋矮子脸色依然平静如常,这时,近处的武林人士听到李公子这样一说,都是群情激愤,喧嚣起来。

    柳星月担心起来,四处望去,仍不见高迎祥和少主李自成等人,更是不见今日的主角,武林盟主慕容江山。

    “哈哈哈!”

    一阵冷笑过后,巨石上面忽然出现了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人,那人向白衣男子李公子拜了一拜道:

    “李信公子!左乾坤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更是崇敬有加,想当年在京师令尊大人府邸,第一次见过的时候,你是不到十岁的孩童,而今李精白大人含冤逝去,睹人思故,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啊!”

    李信听左乾坤这样一说,知道这人是父亲的故旧,连忙还了一礼。

    这时下面的武林人士都是在窃窃私语,柳星月也听到了,像是说到神衣门的人来了,而且来人在神衣门中地位甚高。

    “今日李公子英雄之举,必将名垂千古,大明千万志士,更会以李公子为荣。”

    左乾坤又是说到,却是冷眼看着那台上的宋矮子。

    这时,空中一阵极其激昂清澈的鸟鸣声响了起来,柳星月抬头看去,风云谷旁的峰顶极速飞下来一只金黄色的大鸟,大鸟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是高亢,只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

    “左叔叔!那燕无极到了,你要小心。”

    金黄色的大鸟背上,一个身穿金服的少女在说到。

    少女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个黑影已经势如闪电般冲上了巨石,燕无极真的到了。

    燕无极怪笑着,一掌拍向了白衣青年李信李公子。

    左乾坤猛的转身,悠忽之间,左手带走了李信,右掌击向燕无极。

    原来那李信几乎不会武功,在场的武林人士都是纷纷骂到。

    这时,左乾坤已经把李岩抛向了下面,一人纵身飞起,接住了李信,竟是洞庭帮主种九嶷。

    没有了后顾之忧,左乾坤舞动双掌,和燕无极在巨石之上激战开来。

    燕无极轻功冠绝天下,几乎是飞在半空中,由上而下攻击。

    左乾坤稳如泰山,一招一式来去自如,又是暗含着无比高深的杀招。

    山坡上的柳星月看的仔细,这二人的武功和师父应该在伯仲之间,想来西北一带的顶尖武林高手,除了见过的黄逍遥黄大哥,就是这二人了,当然神衣门主阳昆仑又另当别论。

    一会功夫,巨石上的二人就打了一百多招,还是未分胜负,半空中的金服少女,催着金色大鸟绕着巨石上面盘旋着,脸上一片焦急之色,柳星月这时才看到金服少女容颜极美,竟然和红娘子甚是相像,不禁心中一动。

    此时的柳星月,心里也非常矛盾,虽说答应了高师母,和高迎祥一起筹谋三十六营之事,可是从济南府,到京师后,结识了楚流风辛铁丹阳西真等人,再加上西来遇上的黄逍遥,这些人忠肝义胆,都是可以做一生的朋友。

    如果自己追随少主李自成而去,这一辈子都要和他们成为敌人,想到这里,柳星月又是心力交瘁,矛盾至极。

    “燕叔叔!请住手。”

    一个声音说到,却是李自成到了。

    半空中的燕无极哼了一声,纵身越过了溪流,已到高台之上。

第九章 风云谷

    李信看到了高台之上李自成,脸上神情很是复杂,李自成也在注视着下面的李信,二人四目相对,一时无语,却是似曾相识。

    风云谷内的数千豪杰,都是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这时,李自成向前走了几步,躬身向李信说到:

    “李信李公子家国大义,自成甚为感动,今日风云谷内,俱是当世豪杰忠勇之士,前有三十六营聚义,今有风云谷武林盟主慕容先生江山令会盟,自成此举不仅仅为了家乡父老,更想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

    “冠冕堂皇之言,只是用来欺骗愚弄下人罢了,如今百姓虽苦,却也不至于非要揭竿而起,历朝历代,哪个百姓不难不苦?李自成你这一举就是一己之私欲,用天下千万人的尸骨和鲜血,去换你那所谓的故国大业。”

    李信言辞铿锵,字字千金,风云谷内数千豪杰,顿时大声高呼,声震云霄。

    高台上的李自成面色未变,从容淡定,还要言语,这时和他一起上了高台的黑衣蒙面人之中,有两人已经抽出了宝剑,一人对准他的后心,一人把宝剑架在了李自成脖颈之上。

    柳星月远远的看到,不禁大惊失色,他已经看清楚了,那身材纤弱的蒙面人,就是师妹高怜怜,另外一人肯定就是辛铁丹无疑。

    “怜怜!你这是干什么?”

    李自成没有半分慌乱。

    “自成表哥!请你赶紧下令,解散三十六营,也让慕容先生把这江山令会盟取消了,我不想爹娘,还有师兄为了你而去犯险,更不想天下百姓流血千里,外敌未入,内乱先起。”

    高怜怜扯开了脸上的黑布,群豪们又是纷纷喝彩。

    这时高台后面山坡上数百黄衣人已经已经向那高台奔去,更多的赤膊着上半身三十六营的人,还是狐疑不定,在等着高迎祥的号令。

    忽然,巨石上的左乾坤大喝一声,越过了溪流纵身向那高台飞去,临近的武林人士,也都纷纷淌过溪流,向高台靠近。

    左乾坤人到了高台上,燕无极就出手了。

    两股大力相交,左乾坤又退了回来,这时高台上的另外几个蒙面人,和二十个手持短剑的童男童女已经围住了李自成高怜怜辛铁丹三人。

    柳星月怕师妹有失,再也不去多想,从众豪杰头顶越过,奔向了高台。

    高怜怜此时也看到了师兄,本来绷紧了的脸,已经有了笑意。

    柳星月人越过了几十丈远,忽然脚下一股大力,就再也动不了了。

    “你给我下来吧,助纣为虐,可恨当初我们瞎了眼。”

    柳星月人已经落在在了人群中,再去看说话的人,正是楚流风。

    “我是要去救师妹啊。”

    柳星月一脸无奈,却是知道说的再多,也是徒劳无益。

    “谁信你的,雁门关杀了我那么多弟兄,我这就为兄弟们报仇。”

    旁边的万无水一掌打了过来,脸上尽是愤恨之色。

    高台上的怜怜已经看到了这一幕,吓得大叫道:“不要啊,不要,那些人不是师兄杀的。”

    楚流风一怔,连忙左手带过大师兄万无水的掌力,右手拉过了柳星月。

    “今天的风云谷有高人现身,你和大师兄千万要小心才是,能救了怜怜和铁丹,就赶紧走吧。”

    柳星月低声说完,眼神里面尽是期待和感动。

    万无水本来正要发火,听柳星月这样一说,人已经纵身跃起,向溪流对面的高台而去。

    楚流风也点了点头,放开了柳星月。

    万无水人还在溪流上面,风云谷内,一阵冷笑声骤起,起初冷笑声还在远处,一瞬间就到了近前。

    冷笑声震得人浑身难受,功力低的甚至已经瘫坐在地上。

    一个快逾闪电的身影已经到了,万无水知道不好,人就被打落到了溪流之中。

    又是砰砰几股大力相交,烟雾弥漫,也是水汽弥漫,过一会儿,才看到一个瘦若竹竿的人,站到了高台之上,护在了李自成身前,冷冷的向下看着。

    楚流风和辛铁丹高怜怜三人站在高台下面,高怜怜依偎在辛铁丹身上,脸上多是惊吓,楚流风却是用手捂着胸口,显然已经受了内伤。

    左乾坤和万无水一样,都是站在溪流之中,有些紧张的看那瘦若竹竿的人。

    就是这瞬息之间,来人和万无水楚流风左乾坤都交了手,以三人的功力,竟然让来人如此从容,这人的功力已经不在当世神州三奇和阳昆仑等大宗师之下了,来人难道真的是武林盟主慕容江山?

    楚流风知道侥幸把铁丹和怜怜带下了高台,来人功力之高,甚至不在京师天寿山见过的那妇人之下,就是当今天下武林之中最负盛名的神州三奇之一的师父茅一天,也不见得是这人的对手。

    楚流风推了一把辛铁丹,使了个眼色,三人走向了溪流。

    万无水和左乾坤已经到了对岸的巨石旁边,焦急的看着走在溪流之中楚流风三人。

    “这么容易就想走吗?连少主你们都敢挟持。”

    瘦弱不堪的人说完了话,人已跃下高台,楚流风连忙推了一把辛铁丹和怜怜,转身左右双手连续向半空中击出。

    又是一阵冷笑声骤起,楚流风不禁浑身难受,溪流上水雾四溅已经看不清楚人影。

    半空中激昂的鸟鸣声响了起来,只看到那只金色大鸟挥舞着翅膀,攻出去招式竟然凌厉至极,大鸟背上的金服少女也是射出了流星一般的几支短剑。

    “小女娃子,好漂亮的流星手,更胜昆仑手,看来你是阳昆仑的女儿了,模样如此俊俏,也让我动了凡心,且待我抓你回去。”

    那人说完,人向上升了两三丈高,堪堪要抓到了金色大鸟,金服少女清叱一声,大鸟极速飞起。

    这时,溪流上的水雾才散了开来,只看到楚流风四人拥在一起,却是多了一个柳星月。

    万无水和左乾坤也冲了下来,护住了楚流风,柳星月辛铁丹高怜怜四人。

    趁这功夫,众人退到了巨石旁边,那瘦弱竹竿的人又站在高台之上兀自瞪视着,看样子身形随时就要启动。

    纵横西北江湖数十载的燕无极,呆立在那人旁边,此时却像个陪衬而已。

    “让他们走吧。”

    李自成低声说完,有些失望更是迷离的眼神,在看向远处,山峰上飘过的浮云,承载的或是西夏少主的哀愁。

第十章 故人去

    楚流风四人已经回到了溪流对面的巨石旁边,这时那半空中的金色大鸟和金服少女也向下飞来。

    少女从大鸟背上跃下来了,站在巨石之上,少女十四五岁的样子,身材甚是高挑,面容极其俊美,和阳西真竟有几分相像。

    楚流风抬头看向那少女,不禁心中一动,世上竟有如此女子?

    “小妹妹!谢谢你帮了我们。”

    还是高怜怜先道了谢。

    巨石上的少女,指着山坡上犹自在向这边嘶鸣的万里追风,莞尔一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姐姐的朋友,何况他们又是坏人。”

    少女说完,又狠狠地瞪了溪流对面的高台一眼。

    “哼哼!”

    又是一阵冷笑声,冷笑过后啸声大作,风云谷内的数千群豪再也经受不住,纷纷捂起耳朵,向谷外奔去。

    楚流风等人也跟着人流向外面涌去。

    一会功夫,众人都出了风云谷,前面的左乾坤才停了下来说到:“大家都尽力而为了,能把这江山令会盟闹散,也算不虚此行。”

    “只是没能抓住李自成高迎祥之流。”

    万无水叹了口气,又向左乾坤拱了拱手。

    “不说燕无极等人,只后来这人在风云谷,我们都难成事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左乾坤淡淡的说着,看到一前一后走过来的楚流风,和那金服少女,脸上多了一些笑意。

    ——————

    “卓玛!这些都是你姐姐在江湖上结识的朋友,你都认得了吧。”

    “左叔叔!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这是楚大哥,后面的是辛大哥,怜怜姐姐,对了,还有柳大哥。”

    金服少女卓玛甚是开心,万里追风也奔了过来,低头站在卓玛身旁。

    “这马儿你就带走吧,真真也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他日相见,柳星月再报大恩。”

    跟上来的柳星月,说完就要转身离去,看神情竟有太多感慨和无奈。

    “师兄!你和我们走吧,我不想让你再回去了。”

    高怜怜一把拉住了柳星月。

    柳星月顿了一顿,还是挣开了高怜怜的手。

    “你们走吧,师妹也多多保重,我要回去的,师母还在风云谷,再说我也答应了师母的。”

    看着柳星月离去的背影,怜怜已经不能自已,泪流满面。

    楚流风和辛铁丹,忽然之间都有了一种心痛的感觉。

    “楚大哥!我们走吧。”

    卓玛纵身上了万里追风,回头说到,楚流风心里一热,喉咙发痒,几乎也流下了眼泪。

    人生也许很简单,可是当你经历很多事情,你就知道很多都是不同的,无论是感动还是心痛,尤其是这些,一起经历过生死患难的人。

    ————————

    夜晚的黄河,咆哮的声音更盛白日,两岸的群山静悄悄的,让人感觉有些冷,燃起的几堆大火,给疲惫不堪的人们带来了温暖和慰藉。

    “这人绝不是武林盟主,我在西北这些年,从没见过此人。”

    左乾坤喝了一口酒说到。

    “左大哥说到没错,以慕容江山的声望和传说,此人之举,显然不是慕容先生所为,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商量一下去盛京救回人才是。”

    洞庭帮主种九嶷还是在惦记着远在关外的爱女。

    “我俩明早就动身去盛京,门主我也派人通知了,只是一时之间他去不了盛京,等我们到了那边再做商量吧。”

    “我也要和你们去救姐姐。”

    卓玛这时走了过来。

    “你就别闹了,关外虎狼之地,我和种帮主能不能回来,还不知道呢,今天风云谷后来的这人,你也看到了,关外武林宗师金清帮主完颜洪金的武功,绝不在这人之下。”

    卓玛吓得吐了吐舌头,望向了坐在另一堆火旁的楚流风。

    左乾坤忽然哈哈大笑,站起来走向了楚流风。

    “流风公子!我有个事拜托与你。”

    楚流风一脸茫然,有些不知所措。

    “麻烦你帮我把卓玛带到京师,她大师兄二师兄都在那里,等我从关外回来,再去京师接她,这里到昆仑山,路途更是远过京师,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

    楚流风看了一眼卓玛,心里掠过了永宁的影子,琴声和歌声也像在耳边一般。

    “这样也好,我就和楚大哥去京师见见世面。”

    卓玛已经走了过来。

    楚流风嗫嚅的回应了一下,又是坐下来,呆呆的看着烤在火上,劈啪作响的野味。

    火光中,楚流风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对敌的那般从容,更没有了淡定。

    “我和小师弟,还没有这么快就回去的,圣上的旨意是要把李自成高迎祥带回京师,解散三十六营,现在看来,却是谈何容易。”

    那边的万无水说完叹了口气,辛铁丹端起了酒碗,和万无水碰了一下,也是一样的脸色凝重。

    夜风忽然大了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汹涌而下的黄河水声大作,大风把火堆里面的火甚至吹上了夜空,随风飘摇而上。

    卓玛看着夜空中的火星和一轮弯月,有些出神了,她高挑的身影,像仙子一般,那样遥不可及,却又离得那么近。

    楚流风默默的转过了头,遥望夜空中的东方,似乎已经穿过了黄河,还有万水千山,京师那边的永宁在向他微笑着走来。

    ————————

    第二天上午,楚流风醒来,已经是红日当头,辛铁丹和很多乔装改扮的锦衣卫士已经把东西搬上了马车。

    万无水站在黄河岸边,一动不动。

    “走吧!大师兄。”

    楚流风也收拾好,牵着马走过来说到。

    过了一会,万无水转过身来,还是不甘心的望了一眼西北方向的风云谷,才跃上战马,狠狠的抽了一鞭,马儿负痛,嘶鸣着向南冲去。

    楚流风和辛铁丹等人,催马走在后面,卓玛骑着万里追风,追上来呵呵笑着说到:“我去追万大哥了,天下就没有马儿能跑得过这万里追风的。”

    一团红影悠忽间,就到了十几丈开外,那只金色大鸟也在天空中,激昂的鸣叫着,跟了过去。

    这卓玛,比真真还要强许多,楚流风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这是要赶到哪里去?”

    一旁的辛铁丹不禁问到。

    “先到吴堡镇,和三边总督杨鹤汇合了,再做安排,昨晚大师兄是这样说的,对了,李信李公子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人了。”

    “李公子大早上就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我们也留他不住。”

    楚流风有些感伤,想起来在京师东厂大牢里面李信撕碎了那封信笺的情景,他是一个真正的男儿。

    这时卓玛在前面马上回头看来,楚流风连忙装作漫不经心的表情,脸上随即笑了笑。

    卓玛也是灿烂笑容,长发飘起,万里追风奔向前去,楚流风胸口这会开始隐隐作痛,内伤没有恢复又加重了,想不到我服食了千年菩提,内力增进了几乎两倍,和天下顶尖人物,差距还是如此之大。

    看到楚流风觉得有些懊恼,辛铁丹索性不再打扰,拉住缰绳,等高怜怜跟了上来。

第十一章 同是天涯沦落人

    路上行了两天,几乎都是在黄河西岸的崇山峻岭中,山路崎岖不平,人和马儿都很辛苦。

    卓玛的脸上始终洋溢着笑容,和锦衣卫士们的疲惫不堪有些格格不入,却是给人们增添了很多信心和勇气。

    卓玛也时不时的问起楚流风一些姐姐在江南的事,有意还是无意中,二人就熟络了很多。

    “楚大哥!我们这都走了两天了,还有多久能到吴堡镇啊?”

    卓玛随意的说着。

    “我和大师兄来风云谷的时候,也是走的这条路,从吴堡到到风云谷有五百多里山路,差不多走了五天,看来还要三天才能到吴堡。”

    卓玛笑了笑,抬头望着群山连绵不绝,又是说到:

    “这大山都是光秃秃的,和昆仑山也差不多,好在昆仑山上还有白雪呢,真不知道这里的人们都吃些什么。”

    楚流风顿时黯然无语,陕北的百姓几年来遭逢大旱,本来能种植的土地就很少,这里的老百姓们的日子用苦不堪言来形容,都是有些美化了。

    庄稼几乎颗粒不收,人们在裂开的干旱贫瘠的黄土上挖野菜充饥,野菜挖不到,就去啃树皮,朝廷的接济是杯水车薪,也救活不了多少人,几年下来就成了这个样子,随之而来就是风起云涌的三十六营。

    人连饭都是吃不上了,眼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饿死而去,这样人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

    自古以来,民以食为天,老百姓丰衣足食,才能安居乐业。

    楚流风心事重重,想到这些,更是感觉千钧一般压力。

    “楚大哥!你又在想着不开心的事吧,小时候爹爹就和我们说过,凡事不要总去自寻烦恼,世事虽然艰难,总会有柳暗花明那一天的。”

    小小的年纪,十四五岁的少女,竟然能说出这般话来。

    楚流风有些吃惊,心里更多是涌起一股暖意。

    “谢谢你!卓玛妹妹!你怎么不和真真一样,叫了这样一个名字。”

    楚流风甚至有些开心了。

    “楚大哥!看到你有了笑容,我就很高兴,其实我的全名叫做卓玛央金,是爹爹为了感念藏族朋友们,对我们神衣门在昆仑山这些年来的关照,才给我起了这个名字的,难道不好听吗?”

    卓玛央金水灵灵,深邃的一双美目,看着楚流风。

    “卓玛央金!非常好听,这名字很好。”

    楚流风不禁念了出来,卓玛央金脸上忽然飞起了一片红晕,一带缰绳,向前冲去。

    ————————

    第五日下午,众人们翻过一座大山,已经看到了吴堡镇的影子。

    但见黄河岸边,一处很大的平坦河谷上面,炊烟袅袅,吴堡镇城外,数不清的帐篷连在一起,还不时传来号角之声。

    “这里有朝廷的大队人马,三边总督杨鹤杨大人在这里随时准备进剿风云谷的。”

    万无水一马当先,指着山下说到。

    旁边的高怜怜,脸上掠过一丝难过的神情,风云谷里面还有她的母亲和师兄,和那么多的亲人族人,她的心里也是矛盾痛苦的,当她拿出宝剑对准了表哥李自成的时候,那是她唯一鼓足了勇气的时候。

    忽然间,山下的军帐火光冲天而起,万无水大叫了一声:“不好”。

    战马已经冲下山去。

    到了近前,只看到一个白发老人在着了火的营帐上面,纵横如飞,白发老人飞过之后,从营帐里面跑出来的兵士纷纷倒下。

    万无水大惊,这白发老人正是燕无极。

    ”吃干饭的小兔崽子们,老夫今天让你们通通的有去无回。”

    燕无极大笑声中,又是一排军兵倒在火光之中。

    万无水正待上前,拼杀燕无极,身后一个人影已经跃上了着火的帐篷顶上,攻向了燕无极。

    “楚大哥!你要小心,老贼很是厉害的,你还有伤啊。”

    卓玛央金在后面焦急的喊到。

    楚流风人已经到了,一掌击出,燕无极嘿嘿冷笑,放开了军兵,双掌猛的回击。

    二人都是刚猛至极的内力,悠忽之间,就见了分晓。

    楚流风只觉得如山的内力反击过来,向后连着翻了五六个跟头栽倒在帐篷边上,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燕无极也没好到哪里去,从半空中倒退了几丈掉了下来,在地上晃了几晃踉踉跄跄的才站住了脚,他人靠在一根旗杆上,灰白的脸色看着对面的楚流风,眼神里面充满了疑惑。

    从军帐里面涌出的众军兵舞动兵器已经围了过去,燕无极嘿嘿冷笑,又是纵身跃上帐篷,如飞一般去了。

    这时,疾风暴雨的蹄声从远处传来,一大队的骑兵从黄河岸边的官道上冲了过来,正是明军的大批精骑。

    万无水看到燕无极远去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连忙抢到了楚流风的身边。

    卓玛央金蹲在帐篷边上,抓着楚流风的手,不停的喊着,人已是泣不成声。

    高怜怜也在一旁哭着,她不仅仅在哭生死不明的楚流风,更是在哭风云谷里面的至亲族人。

    这时候大批明军精骑已经到了,为首一个黑衣人目光冷冷的看了看哭泣的高怜怜和呆在那里的辛铁丹,忽然大声喝道:”先把这两个要犯,给我拿下。”

    辛铁丹恍惚中,手上的宝刀掉到了地下,军兵们已经把辛铁丹和高怜怜五花大绑捆了起来。

    万无水气愤难耐,站起身来向那黑衣人喝道:“余长空!你不去追那贼人,却来绑我的人,是何道理?”

    东厂统领余长空这时才看到了楚流风身旁,哭成泪人的卓玛央金,不禁有些吃惊。

    “拿圣上的旨意给指挥使大人看看,高怜怜是朝廷钦犯,辛铁丹里通贼人,在雁门关失职,都是一样的死罪,万大人,我看你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啊。”

    万无水气的脸色苍白,推开了递给他圣旨的军兵,又蹲下去看昏迷不醒的楚流风。

    ————————

    过了一天一夜,楚流风才慢慢的醒转过来,守在一旁的卓玛央金,用热毛巾敷着楚流风的脸颊和额头,轻轻的呼唤着:“楚大哥!”

    楚流风脸上抽搐了一下,还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卓玛央金又是泪如雨下,低声哭泣着。

    旁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拔出了楚流风身上的银针,站起来说到:

    “万大人,小的们都已经尽力了,外敷,针灸都用了,没啥效果啊,小楚大人伤在五脏六腑,如此重的内伤需要请来比小楚大人功力还要高上一筹的人,来打通淤气,再慢慢调理好震断的经脉,这样才有可能起死回生的。”

    万无水默默无语,摆了摆手,几个人陆续退出了房间。

    “那两个犯人,我今晚就派人送回京师,这楚流风伤的如此厉害,我看也不要耗在这里吧,要不你也一起回去,再向皇上请罪。”

    这时,余长空走进来,阴阳怪气的说到。

    “随你吧,辛铁丹在风云谷也是立了功的,他和高怜怜守在李自成身边,关键时刻还挟持李自成了。你们东厂做事就不能多多调查清楚,再做决断吗?”

    万无水长叹了一声。

    “余某只知道圣上的旨意悬在头顶,我也要保住我这个脑袋。”

    “小师妹!你就待在我身边吧,过几日平定了风云谷里面的贼人,我就派人送你回昆仑山。”

    余长空又走过来和卓玛央金说到。

    “我才不和你在一起呢,我要和楚大哥他们在一起,去京师看望二师兄,再等着左叔叔把姐姐救回来。”

    卓玛央金低着头只顾擦着楚流风的脸颊,没有理睬余长空。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陕北附近也没什么高人了,师父远在江南明月山,你爹爹阳宗师远在西域昆仑山,白阳门主欧阳雄神龙见首不见尾,上次在风云谷见到的八成是他,可又去哪里找他,看陕北的形势,欧阳雄十有八九已经掺和到三十六营里面去了,即使找到,他也不见得会帮小师弟疗伤。

    与其在这里等死,趁着小师弟还有口气,还不如回转京师再寻其他高人。”

    余长空离开之后,万无水已经下了决心,一边和卓玛央金说着,一边向外面走去。

    ————————

    辛铁丹和高怜怜被捆在船舱里面,看守的每天只给一顿稀饭和几块咸菜,怜怜越来越瘦,神情也是萎靡不振。

    听看守的说这是把他们两个押解往京师开刀问剐,辛铁丹虽然冤枉,却也不怕死,只是怜怜和他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啊,辛铁丹仰望舱顶,心里烦闷起来,不禁大吼了几声。

    高怜怜迷迷糊糊中,被辛铁丹的声音惊醒过来,手撑着舱底爬了过来,抚慰着铁丹的胳膊说到:”别想那多,起码我俩还活着呢,流风公子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那燕无极实在太厉害了,真希望流风公子没事就好。”

    听到舱内响动,外面的看守砰的踢开了舱门喝道:”吵死啊,两个死囚犯,再吵就把你们俩扔到黄河里面喂鱼。”

    辛铁丹怒目圆睁正要发作,高怜怜一脸堆笑道:”这位小哥别怪他,他是心痨病犯了,关在这密不透风的船舱里面,他很难受啊,请您多谅解。”

    看守看了看怜怜一眼,关好舱门正要离去。

    怜怜这时又道:”小哥别走,我有样物事送给你。”

    说完怜怜用头在船舱壁上蹭了几下,伴着哎呦一声,一根金灿灿的头花掉下来,怜怜的头已经破了,血滴浮在苍白的脸上,让人看了心痛。

    辛铁丹急忙凑过去,用身上的衣服压着怜怜的头,不让血再流出来。

    看守捡起了头花,掂量了几下满意的放进了口袋,走到门口伸出脖子看到外面没人,低声问到:“你有什么事,快说。”

    “小哥是否知道,你们的楚大人怎么样了,他伤好了没有啊,他现在人又在哪里呢?”

    看守看了看怜怜,有些不解的问道:“小楚大人怎么样,和你有关系吗?”

    看到怜怜没有做声,一脸急切的样子,看守有些不忍。

    “听上头人说,小楚大人这会在前面的船上呢,和你们一样回京师,不过能不能挺到京师不死,就看他的造化了,他受了伤后一直昏迷不醒,兵营里面的大夫都是束手无措,万大人把他带回京师再寻高人救助。”

    辛铁丹和高怜怜闻言,都是有些欣慰,

    看守看着二人的神情,一脸迷惑出了船舱。

第十二章 风陵渡

    万无水一行轻舟简从,由吴堡出发顺流而下,船行的很快,第三个傍晚到了风陵渡口。

    风陵渡地处黄河南向转东的大拐弯,也是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交界之处,自古以来就是黄河第一大渡口,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从这里各奔东西。

    船靠了渡口停泊下来,傍晚时分,晚霞映衬着河面红灿灿的,山川秀美,黄河对面的潼关和华山隐约可见,万无水坐在船头,想着一路西来,损兵折将不说,还让小师弟伤成这个样子,喝了几杯借酒消愁。

    这时河面上一叶小舟驶了过来,上面一个老和尚盘腿而坐,没看见他如何使船,小舟竟然能横渡这湍急的黄河。

    万无水大惊,这小舟上的老和尚是何许人也,以极上内力御船,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小舟离风陵渡口很近了,万无水连忙站起身来朝向小舟躬身说到:“万无水在风陵渡口有幸相逢前辈高人,实乃人生一大幸事,前辈如不嫌弃,请到鄙船坐坐。”

    卓玛央金听到了声音,也从船舱中走出来,惊奇的看着小舟上的老和尚。

    老和尚微睁着眼睛看了看万无水,忽然平身飞过了河面,盘坐在了万无水的船头。

    老和尚样子瘦小枯干,须眉皆白,双手合十,一直闭目不语。

    万无水和卓玛央金呆立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敢作声。

    过了一会,老和尚才缓缓说到:“万无水,京师锦衣卫指挥使,白莲教主茅一天的首徒,你是去向哪里啊?这船舱之中好像有人受了极重的内伤。”

    卓玛央金已经捧出了一杯清茶,恭敬的放到了老和尚面前。

    万无水连忙应道:“前辈识得家师就太好了,我是和小师弟一起去陕北公干,结果遇上燕无极,小师弟楚流风和燕无极对掌受了重伤,我在陕北吴堡兵营医治无策,只好带小师弟回京师再寻高人搭救。老天有眼让我们在此遇上老前辈,小师弟就有救了,还请前辈看在家师的面上,救小师弟一命,无水感激不尽。”

    万无水说完,就要俯下身子给老和尚叩头。

    老和尚已经睁开了双眼,神光四溢,双手合十的手动了一动,万无水就跪不下去了。

    “燕无极几十年前就纵横西北了,你们去招惹他干啥。”

    老和尚说完,向船舱里面扬了扬手,万无水听到了楚流风呻吟了一声,心里不禁喜道:”老前辈是以他的无上内力凌空打穴,看来小师弟有救了。

    第二日开始,老和尚每天清晨和傍晚两次过来给楚流风疗伤,来了都是坐在船头,从来不进船舱,也不再和万无水说话,每次半个时辰左右疗伤之后,喝了一口茶就回了自己的小舟。

    这一天深夜,一阵打斗声惊醒了万无水,担心重伤的楚流风,还有卓玛央金,万无水急忙出了船舱。

    但见漆黑一片的黄河上,扑通扑通几声传了过来,像是有人掉进了河水里面,还不时传来救命的声音,万无水也不敢过去救人,只是隐约看到一座高大楼船正逆流而上,一条小一点的船已经沉进了大河。

    “风陵师太,当年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女,十数年不见,如今却是出家成了痴疯之人,人生真是大起大落,让人感慨啊。”

    说话的声音,极是雄浑,万无水心头一震,此人的功力甚至还在师父之上,这又是何人?

    “大半夜的鬼鬼祟祟,把那神衣飞甲交了出来,我不再为难于你。”

    一个声音轻叱道,接着内力激荡,破空锐气十足,一条身影飞上了夜空。

    “你已经疯了,要那玩意作甚,再说神衣飞甲已经被你大师姐夺去了,你去找她吧,你们姐妹多年不见,难道不想念吗?”

    还是那雄浑的声音说到,又是砰砰的交手声音。

    “我暂且信了你,虽然我认不出你是谁,可你的身手还过得去,天下这样的人物也不多。”

    “哈哈!风陵师太还是风姿不减当年,这样独致的人物,几十年了,还是没有再出来第二个。”

    雄浑的声音说完,风陵师太哼了一声,人已在黄河河面上踏水而去,就和在江南那晚楚流风看到的一样,只是此时的楚流风还在昏睡之中。

    旁边老和尚的小舟,却是一点动静没有,万无水看那高大楼船远去了,正要回船舱睡去,水面上这时传来了哗哗的水声,还有人低声在说话。

    “怜怜!抓紧我,马上就到岸边了。”

    是铁丹,万无水大声呼喊,抓起船上的竹竿,去接水里面的人。

    二人爬上船来,还是身上捆着绳索,万无水急忙解开了绳索。

    “铁丹!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也不知道,看守我们的军兵,好像和别人争斗起来了,是另外一只大船,我在船舱里面隐约听到说什么神衣飞甲,后来船要沉了,我就和怜怜滚进了河里游了过来。”

    “这样也好,你们背负冤名,到了京师也会遭到不测的,现在既然脱身了,我再想办法慢慢搭救。”

    ————————

    时间过得很快,在风陵渡停泊有十几天了,一下子快到了五月底,北方已经进入初夏,河面上白天阳光普照,船舱在正午前后还是非常暖和,到了夜晚,河面上多少还是有些寒意。

    楚流风伤势已大有好转,看到了卓玛央金和辛铁丹都在身边,精神也好了很多,这一日午后外面开始落下大雨,大雨随着狂风,时不时的吹进了船舱,卓玛央金怕楚流风着凉,又找了一床被子盖在了他身上。

    这时船头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无水!出来一下。”

    万无水听到正是老和尚的声音,急忙应了一声出了船舱。

    舱外船头,风雨之中,老和尚依然是双腿盘膝坐在那里,双手合十闭着眼睛。

    “我已经帮楚流风打通了经络,他原有的内力尽失,要想复原还是需要一些时日,按常理他这么重的伤起码也要三年五载才能恢复差不多,好在这些时日我把自己的功力传输了一些到了他体内,我的功力要配合我的内功心法才能融入进去。”

    老和尚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泛黄的小册子递给了万无水,又道:

    “你叫楚流风每天按照上面的功法,循序渐进而来,快的话一个月左右,我输送给他的内力就能为他所用了,到那时候,他的功力应该比他原来高上了不止一筹,普天之下,也难逢敌手了,但还要告诫他,和天下顶尖高手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万无水听到老和尚为了尽快救治楚流风,已经把自己的功力传输给了小师弟,感动的跪了下来,砰砰砰的连着给老和尚磕几个响头。

    等他再起身的时候,老和尚已经不见了。

    只看到风雨之中,小舟驶离风陵渡口,老和尚盘坐上面逆流北去。

    忽然,湍急的河面上,驶来一艘楼船,楼船顺流而下,径直向那小舟撞去。

    万无水大惊失色,依稀记得那天深夜,救了辛铁丹和怜怜,看到的就是这楼船,辛铁丹这时候也奔出了船舱,焦急的看去。

    “快去拿弓箭来。”

    万无水接过弓箭,连珠三箭就射向了那楼船的桅杆,主桅杆旁边的一根在风雨吹打下,刚好又中了万无水的箭,一下子就断了,楼船变了一点方向,堪堪避过了老和尚那小舟。

    万无水再去看那小舟,老和尚却是没在上面了。

    这时,楼船上又传来了清澈的鸟鸣声,两只黑鸟冲天而起。

    万无水和辛铁丹甚是担心,去河面寻那老和尚,水上白茫茫一片,连半只水鸟都没有。

    “大师兄!这两只黑鸟是关外金清帮主完颜洪金养的海东青,说不定完颜洪金就在这楼船之上。”

    船舱内的楚流风已经推开了窗户,一边看着,一边焦急的说着,说完了又是咳个不停。

    “你别说话了,楚大哥!只可惜我让雕儿回昆仑山送信了,要不正好和这黑鸟斗上一斗。”

    忽然间,楼船上传来一阵笑声,笑声如金铁交加,直震心房。正是那晚和风陵师太打斗的那雄浑声音的人,万无水脸色已经变了。

    “弘虚大师!怎么是你啊?”

    楼船上一个高大的异族人,五十余岁的样子,正一掌拍向了那瘦小枯干的老和尚。

    老和尚哼了一声,双手合十的推了过去。

    万无水这才放下心来,老和尚竟是上了那楼船。

    高大的异族人晃了一晃,老和尚却是退了半步。

    “完颜洪金!你来大明做什么?”弘虚大师又是双掌推出,本来双手合十的已经分开了。

    来人果真就是金清帮主完颜洪金。

    “神衣飞甲又在这西北现身,我也要来找找这神物。”

    “你还是早些回关外吧,那是柳神衣当年的遗物,就是找到了也不能归你的。”

    二人转瞬之间,竟是以极上乘的内力相击,终究还是弘虚大师为了给楚流风疗伤,加上年老吃亏,人不禁倒退了几步,跃下了楼船,又到了那小舟之上,盘膝坐在上面,像是已经受了内伤。

    万无水焦急不已,拉开了弓箭,又是连珠三箭,射向了楼船上的完颜洪金。

    第一二箭到了楼船之上,完颜洪金随手接过,掷向了黄河,万无水和辛铁丹等人都是大惊失色。

    “金清帮主!你又何必与后辈们一般见识。”

    河面上传来了弘虚大师的声音,显然是怕完颜洪金为难万无水等人。

    完颜洪金闻言,又是哈哈大笑,笑声过后抬头仰天长啸,啸声直穿云霄,如惊涛骇浪般震得万无水的座船吱吱作响。

    啸声毕,完颜洪金衣袖凌空作响,手上的第三支箭,已向万无水的船射了过来,随着哗啦啦一阵巨响声,船上主桅杆被完颜洪金这一箭直接射断,大片的风帆和桅杆落下来堆在甲板上。

    万无水等人看这情景,相顾骇然不已。

    这时,完颜洪金已经走进了船舱之中,楼船继续顺流而下,向东南方向而去。

    小舟上的弘虚大师,一会功夫也消逝在黄河之上不见了。

第十四章 女儿家

    北方夏日来的也快,太阳烤在人身上,已经是火辣辣的了。

    卓玛央金牵着万里追风,走到了黄河岸边,还是禁不住晒,用手遮住阳光。

    楚流风看神情就知道内伤已是恢复大半了。

    “把这草帽带上,就不那么晒了。”

    楚流风递过来一副草帽,自己也扣了一个在头上。

    卓玛央金看着有些丑陋的草帽,迟疑一下,还是没有去接。

    “这草帽让卓玛戴上,确实有些不般配,我看还是找一辆大车吧,卓玛坐车,我们骑马。”

    万无水在远处笑道。

    “万大哥又取笑人家了,我戴上就是了。”

    卓玛央金说完就抢过了草帽,纵身跃上万里追风,向东北方向驰去。

    路旁的原野,已经翠绿一片,庄稼都半人高了。

    楚流风看这景象,甚是欣慰。

    “这山西比黄河那边的陕西要好上许多了,过两个月有了收成,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得多。”

    万无水亦是很高兴。

    “是啊!大师兄!就是不知道辛大哥和怜怜到了宁远没有?”

    “他们应该到了,我是让他们去觉华岛,觉华岛在宁远城东边几十里的海上,那个守岛的将领,是我十年前的故旧,他们待在那里最安全不过了,等边关有了战事,铁丹能立些战功,皇上这里再来周旋吧。”

    “这一切多亏了大师兄安排,我回到京师安顿下,就到边关去,那才是男儿显身手的地方。”

    楚流风说完意气风发,还是从江南北上时候的那个样子,甚至更胜从前。

    “就怕到了京师,有人不让你去边关了。”

    万无水看着前面的卓玛央金,忽然说到。

    楚流风脸上一红,大师兄这样一说,又是想起永宁来了。

    “卓玛到了京师,你也要好生安排妥当,不能生出是非来了。”

    万无水低声说着。

    “楚大哥!你怎么那么慢啊,快追上来了,陪我说说话。”

    楚流风正想着和大师兄怎么回答,卓玛央金在前面已经喊了过来。

    万无水扭头去看路旁的景色,楚流风应了声催马追了上去。

    ——————

    风很暖,吹在身上煞是舒服,时值正午,官道上也没有什么人来往。

    万里追风载着熟悉的小主人,跑起来更是欢快多了,卓玛央金像个孩子一般天真烂漫,嘴上不停的说着。

    她才十四五岁,其实还是个孩子,楚流风心里也在这样想着。

    “你在想什么呢?楚大哥?是不是觉得我还小,我说的话都是有些简单了。”

    “那可没有啊,我真的没有那样想,我在想到了京师,带你去哪些好玩的地方。”

    楚流风竟然也会说这样的话了。

    “呵呵!我知道你是在哄我开心呢,我早就听怜怜姐姐说过了,你的心上人就在京师,她还是我们大明的公主,到时候你就不会理我了。”

    卓玛央金说完,脸上浮现出落寞无助的样子。

    “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的,再说到了京师我怎么会不管你的。”

    “哼哼!你一下子就说漏嘴了,还是把我当成了小孩子,我都快十六岁啦,我比姐姐都高的。哼!”

    卓玛央金撅起了嘴巴。

    楚流风哪里会哄女孩子开心,更是不知道再说什么,有些紧张起来。

    “好了,看你那样子,也是让人着急,去帮我摘一朵花吧,我就不生气了。”

    看到楚流风的样子,卓玛央金很是开心。

    路旁的原野,一大片白色的兰花刚刚绽放,楚流风挑了一株最为洁白无瑕的兰花,放在了卓玛央金的手上。

    卓玛央金手捧着兰花,笑意盎然,催马跑了一会,又把兰花插在了草帽下面的鬓角上,回头看向楚流风。

    刚好楚流风也看过来,高雅,纯洁无瑕的兰花,配上绝世容颜,这样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楚流风几乎呆了半晌。

    “楚大哥!你这会在想着什么呢?”

    楚流风猛的回过神来,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卓玛央金又是笑了笑道:“看你这般样子,真不知道京师的公主姐姐第一次遇上你的时候,又是什么景象。”

    十五六岁的少女,比同龄的男子都要成熟几岁,甚至还多一些,楚流风哪里懂得这些,一直把卓玛央金当做小妹妹一样,或者是一个大孩子一般。

    这时他才知道,这卓玛央金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

    ————————

    夜幕时分,三人赶到了平阳府。

    汾河东岸的平阳府,上千年的古城,汉武帝时期的民族英雄霍去病和卫青,儿少时期就是生活在这里,相传当年汉武帝来到平阳探望姐姐平阳公主的时候,在这里遇上了卫子夫,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才有了霍去病少年英雄,带甲十万好儿郎,长驱直入大漠三千里,再到封狼居胥的千古传诵。

    卫子夫不仅以自己一生的荣光,成为大汉皇后,还带出了更为辉煌的弟弟卫青和外甥霍去病。

    卓玛央金和万里追风甚是打眼,街上的人纷纷驻足看过去,这样一个绝色少女,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千里马,走在哪里都是一道风景。

    “这个地方我记得来过的,好像城西临近汾河有家客栈不错,那客栈的面更是一绝,我们不妨去找一找。”

    卓玛央金俨然一副老道的江湖人。

    “就依你的。”

    万无水微笑着。

    一座古香古色的客栈,大气,典雅,又不失韵味的风格。

    伙计领着三人爬上了客栈院内的一座石山,石山顶上甚大,已经有客人坐了下来。

    “这地方不错。”

    万无水很是满意,选了一张视线很好,靠近边上的桌子。

    “那年我和爹爹还有黄叔叔,就是坐在这张桌子的,我想起来了。”

    卓玛央金兴奋起来,忽然间又像个孩子一样。

    旁边一桌一人,一身蓝衣,吃相文雅的儒生。

    楚流风看了一眼那儒生,转过头来,居高临下但见城墙外面,汾河清流南下,西面的群山在落日下,如烟雾般,幻境一样。

    刚好一抹晚霞照在了卓玛央金脸上,天然胭脂点缀,更显得少女的绝美,甚至有了一些妩媚。

    楚流风怦然心动,忽然想到了永宁,急忙低下了头去拿桌上的茶杯。

    卓玛央金装作没有看见,站起身来,捧着酒坛帮万无水倒满了酒,又往自己的碗里倒去。

    “你也喝酒?”

    万无水有些惊讶。

    “我和姐姐喝酒,都是叔叔们教的,倒是爹爹却不怎么喝酒。今天我就陪万大哥喝点,在风陵渡的日子,万大哥也辛苦了。”

    卓玛央金端起了酒杯,楚流风甚至有些感动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灯火下,人的酒性更浓一些,尤其是和你的知己亲人在一起的时候。

    “在吴堡的时候,为什么不和你大师兄在一起?”

    万无水问到。

    “我几岁的时候,他就离开爹爹去了京师,这些年我也没看他回来看望我们几次,他也几乎很少写信给爹爹,反正我不喜欢他,倒是遇上楚大哥和你们就一见如故,有那种亲人的感觉。”

    万无水有些感慨,轻轻叹了口气,独在京师十余年,谁又是自己的亲人呢?

    小师弟楚流风来了,还有这小妹妹卓玛,也许这就是亲人了,可是,他们又能陪我永远吗?不可能的。

    万无水忽然有些伤感。

    “万大哥!你在想到了伤心的往事吗,我看你眼圈都红了,喝了这杯酒,古来万事东流水,不去想了,好不好。”

    卓玛央金说完,竟然是先干了。

    万无水哈哈大笑,举杯一饮而尽。

    “小妹妹!你真是个好样的,我敬你一杯。”

    邻桌那个儒生模样的蓝衣人,也端起酒杯干掉了。

    楚流风默默的喝了口茶。

    “千古英雄报国志,二八巾帼不须眉!”

    儒生忽然站起身来,一边说着,人已经走下了石山。

    万无水不禁皱了皱眉,看着儒生的背影。

    这时一阵乐声传了过来,空灵,让人落寞的感触,万无水转过头去寻那乐声,卓玛央金的眼圈却是红了。

    “十五彩衣年,承欢慈母前。

    孝廉因岁贡,怀橘向秦川…………”

    过了一会儿,曲调一转又是唱到:“…………江上几人在,天涯孤棹还。”

    万无水又叹了口气,卓玛央金已是泪流满面,端起酒杯和万无水的酒杯重重的碰了一下,二人俱是一饮而尽。

    楚流风茫然失措,看着卓玛央金的样子有些心疼,刚要说起什么,风中又传来了哭笑之声,楚流风神色慌张站起身来,哪里还有别人,只有灯火下,卓玛的哀伤神情,大师兄万无水苍茫游离的眼神。

    这时那哭笑之声,已经远去了,又是风陵师太?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十四章 梅花兰花

    “她是风陵师太。”

    “谁是风陵师太?”楚流风一脸狐疑,看着大师兄,难道那女尼叫做风陵师太?

    “你认得她吗?大师兄?”

    “不认得,我是听金清帮主完颜洪金说的。”万无水喝了一口酒,想起了风陵渡口那个夜晚,风陵师太出现在风陵渡口,难道是巧合吗。

    “我在江南苏州府桃花坞见过风陵师太,她的武功极高,一定还在师父老人家之上。她也还算年轻,她很神秘。”

    楚流风悠悠说着,看到卓玛央金的眼睛还是红红的,知道她和真真一样,是想起来逝去的娘亲。

    “师父老人家名列神州三奇之一,武功已是天下顶尖的人物之一,风陵师太不过四十左右岁,她竟然有这样的成就,更为奇怪的是她疯疯癫癫的,我出了明月山到京师十年了,从未听说过如此人物。”

    “神州三奇,一僧一道一居士。

    一僧宏虚大师,少林寺首座弘一大师的师兄,佛学修为深不可测,武功当为三奇之首。

    一道紫阳真人,当年的天下五绝之一张老天师师弟,神龙见首不见尾。

    一居士白莲教主茅一天,实也为佛教弟子,武功却是三奇末尾。

    你们说的风陵师太又是谁,哈哈哈!”

    声音传来,接着又是哭声。

    万无水三人脸上都是变了颜色,风陵师太还没有离开。

    “你们刚刚说谁疯了?”

    一条身影已然飘了过来,半空中指风击下,万无水将要放下的酒杯被击穿了。

    又是劲风掠起,半空中的人影怔了怔,冷笑一声飘然落下。

    楚流风后退了两步,还是护着卓玛央金。

    万无水样子有些狼狈,左手手上捏着一块酒杯的碎块,右臂衣襟已被风陵师太的内力撕成一条条的碎布。

    “难怪你们师兄弟向我出手,说了你们师父武功不济,呵呵,倒是有些孝心。”

    风陵师太竟然坐在了万无水的椅子上,看也不看楚流风三人,目光迷离恍惚,脸上的神情悲苦,她还在想着什么?

    “前辈你还好吗,我们又见面了。我是怕你伤了大师兄才出手的。”

    楚流风又一次见到风陵师太,心里忽然有些亲近的感觉。

    “我不认得你,你的武功怎么却是比你师兄还要好些,哦,我知道了,你又和宏虚大师学了一些。”

    风陵师太说完,眼神看向楚流风,瞥见了卓玛央金,忽然脸色苍白,双手颤抖的站起来不住地后退。

    “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你没死吗?不是我杀了你的,是大师姐的事。我怕,我怕!”

    最后的声音已经在远处了,又是哭笑不停,风陵师太竟然被吓跑了,被卓玛央金吓跑了。

    万无水和楚流风再去看卓玛央金,卓玛央金又是哭了起来,很是伤心难过,过了半晌,才慢慢停了下来。

    “万大哥!楚大哥!我又是想起来我死去的娘亲了,我都不记得她什么样子了,那时候我才两三岁。这个风陵师太没有吓到我,是我自己难过才哭了起来。”

    ————————

    楚流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卓玛央金不认得风陵师太,风陵师太难道是识的和卓玛央金相像的人?那又是谁?是那个和卓玛相像的人把风陵师太吓跑的。”

    忽然又想起了永宁,没一会,卓玛央金的影子飘了过来,越走越近,最后挡住了永宁。

    楚流风苦笑一声,这时旁边房间传来了一声轻叹,是卓玛,她也没睡吗。

    如果永宁是梅花,孤傲,有着坚强不屈的灵魂,忧伤中给人带来一种温暖和力量。

    卓玛央金就是兰花,气质高洁,温馨,却又不失人间烟火,善解人意。

    卓玛又更像昆仑山上的雪,圣洁无暇。

    虽然楚流风还没去过昆仑山。

    胡思乱想着,楚流风几乎一夜无眠。

    第二天下午,三人已经快要到了太原了,离京师越来越近,路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

    万无水看着楚流风无精打采,知道他昨夜睡得不好,只好自己陪着卓玛央金一路说笑。

    少女的嘴巴都是说个不停的,你不陪着她说话,她就会去胡思乱想了,这也许是女人某个时期的天性。

    卓玛央金也不例外,外面的世界大的让她们好奇,她们肯定会一直和身边的人们说来说去的,更何况是她们信任的人。

    远处尘土飞扬,官道上这时飞纵过来几匹快马。

    万无水不禁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些心事。

    忽然,卓玛央金惊叫了一声:“你还不躲开,那几匹马就要冲过来了。”

    不知道何时,昨晚在客栈见过那儒生,已经在前面了,一人一骑还是慢慢走着。

    “我去帮他。”

    后面的楚流风从马背上跃起飞了过去。

    可是已经晚了,三匹快马冲到了那儒生近前,堪堪就要撞了上去,马上的儒生却不见了。

    马儿灰溜溜的叫了起来,被撞了一下,奔向了官道旁的河谷。

    那马儿跑了一下,又是停了下来,但见儒生还是好好的坐在上面。

    楚流风三人都是一惊,这儒生刚刚一定是飞至了半空之中,这份轻身功夫已不在燕无极之上。

    正在惊愕之中,三匹快马已到近前停了下来,一个声音冷冷的说到:“万无水,楚流风接旨!”

    万无水脸色难看,急忙滚鞍落马,和楚流风跪了下去。

    “查锦衣卫指挥使万无水失职误事,即日起撤职严办。

    楚流风失职在先,重伤在后,待伤愈后再做核查。

    钦此!”

    跪在地上的万无水,双手无力接过了圣旨。

    一大队骑兵又到了,冲下来十几个军兵不由分说,把万无水绑了起来,塞进了后面的囚车。

    卓玛央金大哭起来,楚流风也被众军兵推开了。

    “自古以来,忠臣良将都没一个好下场的,哎!”

    远远的传来声音,却是那蓝衣儒生在说着,军兵们呼喝着去抓那儒生,儒生又是哈哈大笑,沿着河谷催马如飞去了。

    “我就知道有这一天的,大师兄都是为了我,在风陵渡耽搁了那么久,皇上肯定会怪罪下来的。”

    “楚大哥!别去想了,我们还是早点赶到京师,找公主姐姐商量怎么去救万大哥才是。”

    楚流风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心里有些惭愧,不再说话,二人下了河谷,绕过了军兵们的大队人马向北而去。

    ————————

    夜很深了,楚流风和卓玛央金过了太原城,官道越来越窄,两旁的大山在夜里显得有些压抑。

    “这是到了哪里?楚大哥!”

    “前面就是娘子关,过了这太行山峡谷,到了保定府境内,都是一马平川,很快我们就能到京师了。”

    楚流风有些兴奋,仿佛已经听到了永宁的歌声和琴声。

    楚流风话音未落,远处真的传来了一阵琴声,若隐若现的还有灯火。

    楚流风有些惊讶,琴声越来越近,官道旁一座院落亮着灯,门口守着十几个黑衣人,琴声就是这里面传了出来的。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琴声又停了下来,随着歌声和古筝曲,传了出来。

    楚流风猛的跃下了马,一把推开了门口的黑衣人,冲了进去。

    “永宁!真的是你,你怎么来了。”

    “你重伤后的消息,传到了京师,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担心你不思茶饭,还是不如赶到风陵渡去接你回来。”

    永宁说完,已经站起身走过来,牵着楚流风的手。

    卓玛央金刚好跟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不禁脸色苍白,欲言又止。

    “这个妹妹又是谁呀。”

    过了会,永宁才松开了楚流风,看了一眼卓玛问到。

    “卓玛!快叫永宁姐姐。”

    卓玛央金已经拜了下去。

    “公主姐姐!我是卓玛央金。”

    “这些时日,多亏了大师兄和卓玛妹子的照顾,我才恢复如初的。”

    楚流风的声音有些低沉,却是没去看永宁。

    “那倒是要好好谢谢卓玛妹子,快坐过来,卓玛!”

    卓玛央金走过去就牵住了永宁的手,浑然相识很久了一样。

    二人的举动,出乎意料。

    楚流风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抬起头去看永宁。

    刚好永宁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情意绵绵。

    “大师兄呢?”

    永宁轻轻问到。

    “皇上下了圣旨抓了大师兄。”

    楚流风有些黯然,卓玛央金也低下了头。

    “皇上现在气头上,陕北之事,你们走了之后余长空损兵折将,东北边关又是告急,这些事让皇上焦头烂额,过一段就会放了万大人的,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楚流风闻言,如释重负,再去看永宁,刚好这会永宁在去拿桌上的点心,递给卓玛央金。

    卓玛央金去接那点心,眉目里面尽显风月无边,楚流风心里一惊,急忙转过头,去看别处。

    “你回京师了,也要待上些时日,再去盛京吧。”

    永宁忽然说到。

    “皇上让我去盛京?”

    “听说是让你去下战书,他一口气咽不下,人啊,都是这样,何况他天子之身。”

    “到了京师,卓玛就待在我身边吧,对了,妹妹是哪里人氏?”

    “回公主姐姐!我爹爹是阳昆仑。”

    没待楚流风说出来,卓玛央金已经自报家门。

    “哦!原来是阳宗师的千金,那就更不是外人了,我见过你的真真姐姐。”

    永宁的脸上已经有些变化。

    “是的,姐姐被坏人抓去了关外,左叔叔已经去救她了,这才让楚大哥带我到京师来,等他们回来。”

    永宁的脸色,一下子又缓和下来了。

    “多吃这点心,路上一定是没吃什么的,你楚大哥也不会照顾人的。”

    “谢谢公主姐姐!你在哪里见过真真姐姐的?”

    卓玛央金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我和她只是一面之缘,听你楚大哥说起,他和真真是患难之交,等他去了盛京,也会尽力去救真真的,你放心吧,还有以后就叫我姐姐或者永宁姐姐,不要公主来公主去的,那样就见外了,我们是一家人。”

    卓玛央金很开心的握住了永宁的手,安静的看着永宁的脸。

    楚流风甚是欣慰,站起身来想要走开,忽然一股几乎看不见的烟雾弥漫开来,外面也传来了几声闷哼。

    “楚流风!我好像头有点晕。”

    那边的永宁说到。

    楚流风面色微变,急忙挥动衣袖将飘进来越来越多的烟雾,挡了出去。

    “卓玛!照看好姐姐,我去外面。”

    卓玛央金的宝剑已经出鞘,护在了永宁身前。

第十五章 高人雅士奇女子

    楚流风到了外面,夜色中有个身影一晃即逝,难道是他?

    楚流风想到了那个蓝衣儒生。

    门口的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倒了下去几个,楚流风发出内力,却是没有解开穴道。

    “哒哒哒。”

    黑暗中这时传来了轻微的蹄声,一只毛驴走了过来,毛驴背上一个白发老道士,看起来像是几个月前柳星月在雁门关见过的那位。

    “大半夜装神弄鬼。”

    老道士说完,随手击出两粒石子一样的东西,夜空中闪耀着两道光芒,有人轻轻的呻吟了一声,随之一个影子在夜色中绝尘而去,身法极快。

    老道士内力之强,绝不在风云谷那个冒充慕容先生瘦弱不堪的人之下,更不在金清帮主完颜洪金,还有给自己疗伤的神州三奇之一弘虚大师之下。

    楚流风满脸惊愕中,老道士和毛驴也已不见了。

    “娘子关下,海内高人雅士奇女子在此相逢,让人感慨良多啊。”

    蓝衣儒生已经催着马走了过来,看着牵手走出来的永宁和卓玛央金说到。

    “我还是担心你,就和卓玛妹妹出来了。”

    那些倒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已经站了身来,是老道士解了他们的穴道?

    “没事的,有个装神弄鬼的,已被高人惊走了。”

    楚流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那蓝衣儒生。

    “高人已经走了,奇女子自是姐姐了,难道你是雅士?”

    卓玛央金和那蓝衣人说到。

    “小妹妹亦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可叹我已有家室,生不逢时啊。虽然自负为天下雅士,却也是水中月镜中花。”

    卓玛央金脸上一红,永宁已经面露不悦。

    “妹妹还小,你来这里卖弄些风骚,和那装神弄鬼之人,有何区别,快请便吧。”

    十几个黑衣人一下子拔出了兵刃,怒目看着那蓝衣儒生。

    “乌兰布统草原大会,何不来一会天下英雄?”

    蓝衣儒生很有深意的看着楚流风。

    “阁下何人?”

    “传闻大明豪杰志士都以我金国为敌,纳兰千羽这次南来,却是想结交一二大明英雄。”

    “你是金人,还是不要自讨无趣。”

    楚流风挡在了永宁和卓玛前面,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围了过去。

    “完颜长松也是你们的朋友,难道我就不能吗?”

    纳兰千羽仍然闲庭信步,谈笑自如。

    “不说那完颜洪金一代宗师,关外还有纳兰千羽和完颜长松如此人物。”

    楚流风有些心惊。

    “你也知道我们和完颜长松的交情,看来你和长松也是很熟悉了。”

    “我是他师兄!”

    纳兰千羽说到,楚流风露出了一丝微笑。

    “看在长松的面上,你快走吧,我们也不想为难与你。”

    “我姐姐被你们关在了哪里?”

    卓玛央金这时急切的问到。

    “她在盛京城外的五女山铁壁峰,小妹妹,等你去了关外,当然就知道了,纳兰千羽淡泊明志,亦是不堪做这些事的。”

    纳兰千羽走向了黑暗之中。

    “金人中,不乏杰出人物,努尔哈赤这些年来处心竭虑,还是有些人给了他十足底气的。”

    永宁有些焦虑。

    “你去了盛京,一切也要小心才是,这边关守将又换了,孙承宗老督师大人,这几天就到京师卸任了,换了一个叫做高第的,我都没听说过此人,一定又是魏忠贤的主意,皇上对魏言听计从,我们又无能为力,真是让人难过。”

    永宁叹了口气说到。

    楚流风和卓玛央金都是默默无语,只有夜空中远远传来的歌声,是纳兰千羽,还是谁?

    ——————

    京师依然车水马龙,一副盛世天朝的景象。

    达官贵人,士子丽人,还有贩夫走卒们,都在做着自己的美梦,仿佛边关的战火,西北的骚动,和他们的关系不大。

    每当经历过痛彻心扉,经历过绝望之后,人们才能大彻大悟。

    还好天启帝朱由校是清醒的,信王朱由检是清醒的,楚流风也是清醒的。

    他们知道就要面对的是什么,战书下了,谁也没有退路,无论万里河山的大明天朝,还是激流勇进的后金国。

    边关宁远之战,已经拉开了序幕,主演和演员都在陆续进入角色。

    这个时候,把久经沙场的老督师孙承宗调回京师,换成了高第?

    是魏忠贤的主意,天下人都知道,孙承宗历来不买魏忠贤的帐,即使他做过天启皇上的老师,九千岁魏忠贤看他不顺眼了,孙承宗也只有交上兵符,比起传首九边的熊廷弼,这是个不错的结局了。

    紫禁城金銮殿上,看到老督师孙承宗接过圣旨,交还了尚方宝剑那一刻,楚流风的心是乱的。

    孙承宗满头白发,一脸悲怆,一步一搀的走了出去,老人家挪出了自己的身躯,甚至是灵魂。

    大明的边关,还有谁可堪重任?

    楚流风的心悲凉如水,如果金兵南下入关,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永宁怎么办?对了,还有卓玛央金。

    西北更是随时燃爆的火药桶,风起云涌的陕北三十六营,李自成高迎祥皆为一代枭雄,还有传说中的慕容江山,天下第一高手,他会如何做局,那个冒充他的人,又是他的什么人?

    难道慕容江山不知道吗?绝不可能。

    ————————

    永宁的府里,倒是充斥着温馨和欢快,有了卓玛央金,生活一定是多姿多彩的。

    “姐姐!流风哥哥还没过来啊,也该下朝了吧。”

    “中午就下朝了,这不宫里刚刚送来的高丽贡品,我问了来人,他说不定去牢里探望万大人了,别等他了,这么晚你也饿了,我们先吃就是。”

    姐妹二人一边吃着,一边说笑着,温暖长情的夜晚,世事纷繁皆是过眼云烟,如果楚流风在,就更好了。

    二人刚吃了一会,外面传来了声音,门推开了。

    “哥哥回来了。”

    卓玛央金连忙站起身,递去一块热毛巾。

    楚流风一身酒气,脸色涨红,颓然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你这是怎么了?从来不喝酒的,喝成这个样子。”

    一向镇定的永宁走了过来,怔怔的看着。

    楚流风半晌无语,又过了一会才叹了口气道:

    “老督师孙大人已经解甲归田,告老还乡,离开京师那一幕,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老人家在永定门外泪流满面,跪下来不停的磕着头。”

    “老督师忠义一生,又身为帝师,他是不甘心这么就走了的,他是不放心边关的战事啊!”

    永宁低声说着,已经流下了一行清泪。

    卓玛央金急忙又拿过丝帕,帮永宁擦拭着,姐妹二人相拥在了一起。

    “我明天就启程,先到盛京下了战书,再寻机救出真真,然后我就去宁远边关。”

    “去吧,到了那边,凡事一切小心,我和卓玛,你放心就是。”

    永宁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走向了里面房间。

    “哥哥!要不要我召唤雕儿陪你去关外,有了雕儿,还是能省很多力气的。”

    “神衣门还有谁能驾驭你那金雕?”

    楚流风对金雕还是感兴趣。

    “我让龙姐姐和雕儿去盛京找你和左叔叔,龙姐姐是神衣门十二灵官使之一,这雕儿也是她管的最多,我这就写信给爹爹。”

    楚流风想到的是,有了金雕救出来阳西真,就先让金雕送她们脱身。

    脑海中又是浮现出金清帮主完颜洪金,有他在五女山铁壁峰,还能救得出人,几乎不可能,更不用说金清帮总舵高手如云了。

    “现在已经是六月下旬了,边关之战皇上约了的是明春正月,你在盛京顺利的话,回来了看能不能到京师过了中秋再去宁远,要是抽不出时间来,我和卓玛妹子就去宁远城看你。”

    永宁这时走了出来说到。

    “公主吩咐了,末将领命即是。”

    楚流风忽然这样说到,让永宁和卓玛都是一脸惊讶。

    “你也学会贫嘴了,人啊,都是会变的。”

    永宁笑了笑,又是悠悠的说着,脸上浮现出寂寞感伤的神情。

    仿佛冥冥之中,她已经知道了很多事。

    每个人都是身不由己,楚流风独闯盛京城,关外虎狼之地,难道他很想去吗?

    京师温柔乡里,人不风流枉少年,他又何尝不知道,但是他不得不去,这是他的责任。

    人生没有取舍,只有家国天下的大义,这就是楚流风和这个时代很多人的江湖!

第十三章 别意与之谁短长

    夜晚的黄河,水流无声,一轮明月挂在夜空,大地茫茫,人在他乡身不由己,甚至有了一丝悲怆的感触。

    燃起的火,驱走了夜晚的寒气,还有天上皎洁的月光,让人温暖,沉醉。

    “小时候,我和姐姐在念青唐古拉山的牧场,每个夜晚,就这样的依偎在一起,靠在帐篷外面,看着夜色,数着天上的星星。那时候娘亲还在的”

    卓玛央金提到了娘亲,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楚流风却是不知道怎样劝慰卓玛,又想到了在金陵大报恩寺,阳西真莫名其妙的发起来脾气的样子。

    对了,那时还有她,永宁!

    “你别因为我说这些,为我难过了。”

    过了一会,卓玛央金看着楚流风忧郁的神情,又是说到。

    “多么体贴温暖的少女,她和真真不一样的。”

    楚流风心里一暖,不禁抬头去看卓玛央金,月光下,灯火下的容颜,摄人心魄的美。

    “残阳是谁?是你的叔叔吗?”

    在江南柳庄那个夜晚,五爷爷的话,楚流风一直记得的。

    “楚大哥怎么问起这个来了?哦,一定是真姐姐和你说了。”

    “残阳叔叔走很多年了,那时候我们一大家人,从念青唐古拉山到了昆仑山万神宫没多久,娘亲就逝去了,叔叔是为了给娘亲报仇才走的,他还带着条儿哥哥,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音信,哎!”

    卓玛央金刚刚开朗的面容,又是难过起来了。

    “是谁能伤了你娘亲?”

    “我也不知道,以前问起爹爹,却是从来不和我们说的。我们也怕勾起来往事的伤心,后来也不再提起了,想来这里面一定有缘由的。”

    河畔处的船上,万无水和辛铁丹还在大口喝着酒,时不时的看向这边,又是哈哈大笑。豪情满怀的人,一碗酒下去了,眼里心里俱是胆气的,何况像他们这样的人物。

    “不知道姐姐现在怎么样了,关外这个时候还要冷一些吧,她有厚衣服穿吗?”

    卓玛央金抬头去看明月,似是在寄托着思念和牵挂。

    “他们不会把真真怎么样的,毕竟你爹爹和神衣门在当今天下还是有相当影响力的,他们扣留真真,无非就是要挟的手段而已。

    回到了京师,安顿一下,我会去盛京的。”

    楚流风声音低沉,却是有力。

    “我想和楚大哥一起去盛京。”

    “你还小,很多事应该是男人去做的,而不是要女人,尤其是女孩儿去承受的。”

    卓玛央金不在做声,只是偶尔去看楚流风,眼神似乎有些迷离,甚至有些痴痴的了。

    ——————

    “让卓玛妹子陪你说会话,你的伤势会好的更快些的。”

    辛铁丹这时候走了过来,看样子有些喝多了。

    “辛大哥真会说话。”

    卓玛应着,脸上已是绯红一片。

    “你怎么打算的,还有怜怜呢。”

    楚流风站起身来。

    “指挥使大人已经做了安排,再待上几天我就和怜怜一起走,我们再见面说不上又是何年何月了。”

    辛铁丹有些伤感,他是重情重义的男儿。

    “去吧,去吧,男儿头顶一片天,当然也要为这天下遮风挡雨的。”

    万无水在船上喊到,夜色中挥起了拳头,向东北方向舞动着。

    “我们还会在一起的,辛大哥!”

    “金清帮主完颜洪金的武功,我能及他几成了?”

    楚流风又是问到。

    “等你伤势恢复了,应该能有他的三成功力吧,以你现在的身手到了关外,只要不是遇见完颜洪金这样的人物,自是游刃有余了。”

    楚流风到了关外,怎么可能不遇上完颜洪金,辛铁丹还忘记了极乐门的人,毕竟极乐门总舵极乐山,在漠北之北,那里应该也要算做关外的。

    “好好的把伤养好了再说,这天下,这江湖,有的是你要做的事。”

    万无水已经从船上跃了过来,手上依然端着酒碗。

    “金清帮主完颜洪金当然是我们的敌人,也是未来多年你必须要越过的一道高山。假以时日,你会超过完颜洪金的,我相信你,小师弟!”

    楚流风忽然间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很是沉重了,难道大师兄也知道什么秘密吗?

    “金主老汗王努尔哈赤,一代雄主,他忍辱负重,养精蓄锐,最终凭借着勇气和智慧统一了女真人部落后,又和蒙古一些部落结盟。未来几十年,我们大明的最大忧患就是东北边关。”

    “萨尔浒之战后,金人铁骑前锋已推进到了宁锦一线,如果我们守不住,下一个就是山海关了。”

    “努尔哈赤十几个儿子中,以四大贝勒为首,尤其是四贝勒皇太极,豪情四海,能征善战,有多谋虑,你到了盛京,要多多关注此人。”

    楚流风用心倾听着,忽然想到大师兄和我说这些,难道他不会去关外吗?

    “你二师兄常有火已经去了关外,在盛京遇上了他,要多多和他联络,他脾气急躁,克制不住会坏事的。”

    “对了,还有陈青阳陈前辈。”

    楚流风这时想到了那个让他称呼师姐的红衣女子。

    “她又是谁?”

    “她是白莲教红阳门主,和我年纪差不多,她祖上是大辽国后裔,她和金清帮主完颜洪金有仇怨的,去了盛京,你会见到她的。很多事,她也会亲自和你说的。”

    万无水娓娓道来,楚流风神思驰惘,人似乎已经到了关外的白山黑水之地了。

    “回到了京师我们如何向皇上交代?”

    楚流风又是担忧起来了,其实他是更加害怕大师兄在皇上面前交代不过去。

    “锦衣卫在风云谷的事,由我一个人顶着,放心吧,皇上不会砍我脑袋的,最多把我关起来,再遣送回江南,这样也好,离开师父这么多年了,我也回去尽尽孝心。”

    万无水最后说完,酒碗里面的酒,已是一饮而尽。

    “万大哥!我俩再喝点就是了,如此良宵美景,人生苦短,何不及时尽欢?”

    辛铁丹已经牵着万无水的手,走向了大船。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夜空中,又传来了这样的诗句。

    此时,卓玛央金却是在看着楚流风的背影出神。

第一章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京师南,永定河的桥头,河水呜咽着奔向东方,浪花滚滚,似是苏东坡的千堆雪。

    这还是盛夏,虽然有了几许离别的寒意。

    离别是一首歌,只愿不是一首悲歌就好,关外虎狼之地,十几年来的烟云,甚至让人色变。

    楚流风的目光是坚毅的,虽然永宁和卓玛央金一直在流着泪,他已经不忍再去看她们,人跃上了马背,向北方纵去。

    身后的乐声再起,不知道是感伤还是不舍,楚流风甚至想起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当年荆轲刺秦王,从燕赵古地离开的地方,和这里不过百里之遥。

    慷慨悲歌的故事,千年之后还是在流传着,那才是真正的男儿。

    永宁一边弹唱着,眼泪也是止不住,玉手颤抖,曲调无常,她不知道楚流风还能不能回来,那份情愫,和压抑在心底的情感,在这一刻油然而出。

    卓玛央金依偎在永宁的身后,轻轻的抚慰着永宁的发丝,在这盛夏日,发丝是凉的,卓玛央金的心底也有了凉意。

    她又长大了些,看着楚流风模糊的背影远去,却不像从风陵渡到京师这一路走来的画面,太荒凉,那时却是那样丰满的景色,无边无际,让人憧憬着。

    铁蹄声骤起,卓玛央金一惊,下意识的护住了永宁姐姐,手上去拿宝剑。

    “是二哥的人马,妹子别慌。”

    曲子断了,永宁的声音没有昔日那样动听了,眼神还是望着远方发呆,卓玛央金紧紧抓住了永宁的手。

    “姐姐!”

    两个人的手抓在了一起,都是凉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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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送送你。”

    信王朱由检下了马,楚流风躬身拜了几拜,抬头竟是看见了在江南金陵一面之缘的王公公。

    王公公缩在马背上,佝偻着身子,惯有的咳声,让这有些压抑的气氛好了一些。

    “谢谢千岁殿下,楚流风北归之日,再到千岁府上请安。”

    信王淡淡一笑,看着青灰色的燕山出着神,过了一会移回来目光,盯着楚流风的眼神竟是有些迷离,甚至是不舍。

    楚流风心里慌张起来,不敢去看信王,慢慢低下了头,心里又是想起了小年夜坤宁宫看到那一幕,还有那红药丸,心里更是紧张。

    “关外龙虎之地,金人守在那片山水上千年了,努尔哈赤一代人杰,四子皇太极豪情四海,这些不说。那金清帮主完颜洪金一代宗师,又是后金国左翼辅王,我看你的功力有了很大长进,和完颜洪金还是差的多,关外还有几大宗师没出江湖,凡事小心吧。”

    随着一声声咳了起来,马背上的王公公说着。

    楚流风抬起了头,看到王公公一脸平静,眼里却是千沟万壑,深的让人读不懂。

    “公公和完颜洪金谁更强一些,您去过关外吗,那些宗师都很熟悉吧。”

    楚流风总算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我已年老体衰,十几年来不是守在检儿身旁,早就一口气喘不过来去了,还能和那些人去比。”

    王公公说着,看向楚流风的眼神隐约有了一丝寒意。

    楚流风连忙转过身,向信王朱由检拱了拱手,人跃上了马飞纵而去。

    马儿跑出了很远,还是能听到王公公断断续续的咳声,甚至压住了沉闷的马队蹄声。

    王公公竟然叫信王检儿,魏忠贤对他又是无比尊敬,他的功力绝不在金清帮主完颜洪金之下,他究竟是什么人?

    那天他和那人说起的红药丸,哎!

    楚流风心里极乱,又是想起永宁,对了,还有卓玛央金。

    他更慌乱了,永宁是梅花,卓玛是兰花,我又是什么?和大师兄去了陕北风云谷,损兵折将伤重而归,再去关外虎狼之地,就凭我一个人?

    楚流风脑海中略过王公公的眼神,还有那咳声,分明就是看不到我还能回来京师。

    一将功成万骨枯,我死不足惜,可是在王公公的眼里,有些事没有那样简单的。

    校儿呢?皇上,我还能再见到你吗,想到这,楚流风眼泪忽然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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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山越来越是高大,甚至挡住了还正午的阳光,风也大了起来,带着呼啸的声音,吹在人的心底。

    这京师,这故国,楚流风何时才能回来。

    北国的仲夏季,很是迷人。

    青绿色的山体,蜿蜒曲折的江河,冲出了大山的怀抱,又穿梭在林海和荒原之上,静悄悄的,让人感到很是快乐。

    远处炊烟袅袅,有了一些生机,楚流风摸了摸不多的干粮,肚子已经在咕咕叫了起来。

    毡房外面的炉子上,架着铁锅,铁锅里面煮的几根玉米,让饥饿的人看起来,如同山珍海味。

    “你想吃就吃了,这东西也不是我的。”

    声音从毡房里面传了出来,还有些熟悉。

    楚流风停下了脚步,手已经抓在了剑柄之上。

    “你的功夫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和我比起来还是差的太多,大师姐当年还不如我呢,哼哼!”

    毡房里面的人出来了却是没有看到人,更没有一丝声响,就像幽灵一般到了楚流风身后。

    楚流风连续转身,都是看不到那人,忽然纵身腾空而起,身后那人已经坐在了炉子旁边,手上拿起玉米啃着,人也是嘿嘿笑了起来。

    “是你?”

    楚流风大惊失色,那人竟是风陵师太。

    “是我又怎样?你又不认得我,我又是谁,我都不记得了。”

    “前辈如此身手,一定是江湖赫赫有名的人物,你怎么不会记得你是谁呢。”

    楚流风知道风陵师太有些神智不清,还是说到。

    “谁说我不记得了,我有两个女儿,她叫雪儿,雪儿他爹我还是不喜欢,另一个女儿叫什么,哎!想不起来了,算了算了,我也不想去找她们了,找了这些年,还是找不到。”

    风陵师太忽然扔掉了手上的玉米,大声哭了起来。

    楚流风吓得束手无策,围着毡房和风陵师太来回转着。

    风陵师太哭了良久,喉咙有些哑了,这时楚流风找到了一只木碗,盛来了溪水。

    “谢谢你,你算是个好人。”

    风陵师太喝了口水不再哭了,盯着楚流风看了一会,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请问前辈这是去哪里?”

    “我是天下第一美女,别喊我前辈。”

    风陵师太又是不高兴起来,瞪了楚流风一眼。

    “我叫楚流风!能在这荒原之上重逢前辈,也是缘分。”

    楚流风不知道说啥。

    “楚流风!枫儿?校儿,检儿。我想起来了,我怕,我怕,我走了。”

    风陵师太像是又被吓到了,人跃上了毡房上面,又上了旁边的树梢,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楚流风大惊,大声呼喊着,人也追了上去,又哪里追的上。

    她怎么说起来校儿,检儿?难道她?

    难道她知道什么秘密,还是怕什么人物?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会神智失常了?

第二章 乌兰布统

    乌兰布统草原,位于阴山山脉东向和大兴安岭南麓的交界之处,也是汉人蒙人和女真人的三方缓冲地带。

    草原背倚高大的阴山山脉,既有高山的俊美,又有草原的壮阔。

    无数的牛羊在大草原上游走着,北面和东面都是青黑色的大山,毡房和蒙古包建在山坡上,在落日的余晖下,一幅壮美的画卷。

    悠扬的马头琴声,如泣如诉,像是在和远来的客人们,说起这草原上不老的传说,还有几百年前,那个伟大的英雄人物。

    ————————

    楚流风深吸了一口气,草原特有的芬芳气息,让人浑身舒畅至极,甚至让人忘却了天地间的烦恼和忧愁。

    “我就知道你会来乌兰布统草原的,这英雄大会,没有楚流风,就会黯然失色许多。”

    纳兰千羽迎了上来,依然淡泊从容。

    “如果我猜的不错,这草原大会又是你们金人的手段吧。”

    楚流风还是向着草原深处走着。

    “草原大会流传了上千年,每年一次的盛会,会找到让你心仪已久的姑娘,这个热闹,我还是要来看看的。流风公子英雄年少,难道心里只想着京师的公主吗?”

    “我是大明使节,出使盛京路过了这里,却是没有那份闲情逸致。”

    “闲情逸致楚流风确实没有,不过你来了这乌兰布统,也不应该就是路过吧,无论怎样,纳兰千羽和你再次相逢,也是幸事,何不去喝上一杯。”

    “我不喝酒的,你师父是金清帮主完颜洪金?完颜长松现在哪里?不在盛京吗?”

    “恩师老人家,这个时候应该也是回到盛京了,长松师弟没在盛京,他被他师父带去了长白山。”

    “长松的师父又是谁?”

    “长白真人!关外三大宗师之首,全真教当世第一传人,他已十几年没有下长白山了。”

    纳兰千羽慢慢道来,楚流风有些心惊了,在关外,和金清帮主完颜洪金并驾齐驱的人物,看来至少还有两个人,完颜洪金的武功,我已经难望其项背,长白真人也许更胜一筹,这些高人,纵横海内,放眼大明,何人才能与之匹敌?

    “走吧,太阳都已经下山了,巴图王爷的酒备好了,羊也早就煮熟了,来到了草原的,都是客人。”

    纳兰千羽一马当先,驰向了一片毡房,楚流风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

    巨大的毡房里面,巴图王爷居中而坐,这克什克腾部落首领,也是这次草原大会的主人。

    “纳兰先生!这酒和肉,就等着你们呢。”

    巴图王爷已经站起身来,指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整羊,忽然看到纳兰千羽身后的一身汉装的楚流风,脸上一惊。

    “这是大明使节楚流风,流风公子第一次来到乌兰布统,当然也是王爷的贵客了。”

    巴图王爷恢复了神色,哈哈笑道:“都快请坐下来,博尔金兄弟,你还不起个酒令吗?”

    旁边一桌的,正是敖汉旗部落首领博尔金王爷。

    博尔金满脸怒容,没有做声,端起了酒碗喝了一大口,又是重重的摔在了桌上。

    “早知道你引来了豺狼,喝的就是琼枝玉叶,我也不会来的。”

    博尔金骂道,眼睛也是恶狠狠的瞪着纳兰千羽。

    “流风公子!请!”

    纳兰千羽没有半分生气,这份涵养,让楚流风更是意外。

    巴图王爷打着圆场,博尔金还是没有理会,兀自气嘟嘟的喝着闷酒。

    毡房内的气氛,有些奇怪,几个人也不知道都在说着什么,是逢场作戏,还是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马头琴的声音响了起来,角落里面一个老人,风霜刻画在老人的脸上,琴声也是在叙说着老人如歌的岁月。

    几个蒙古族少女飘了进来,舞动着柔弱的腰肢,领舞的少女容颜绝美,野性的眼神盯着楚流风。

    楚流风转过了头,又去看那拉琴的老人。

    “流风公子!你这就是不解风情了,这是巴图王爷的公主,她也是草原上最美丽的女子之一,难道你的心里只有一个人吗。”

    纳兰千羽的传音入密,敲击着楚流风的心房。

    “纳兰先生!看在长松面上,我还把你看做一般朋友,你这样说话,却是小看楚流风了,告辞!”

    楚流风已经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琴声停了,少女们也都是悻悻然不再去扭动身体了,这琴声和曼妙的身躯,难道就是为了楚流风吗?

    ————————

    夜色中,草原又是一种美,静谧,安详,像个迟暮的老人。

    “你说的那人,怎么没来?”

    却是巴图王爷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我去接他们的路上,没想到遇上了楚流风。”

    纳兰千羽轻轻叹了口气。

    到后来已经听不到说些什么了,楚流风已经明白了许多,他不想再去听了。

    到处燃起的篝火,年轻的男女围着火堆跳着,唱着。

    这个民族特有的天性和乐观,让他们无论何时,都能舞动着,歌唱着自己的灵魂和欢快。

    人也本该如此,怎么活着,都是活着,又何必让自己那样心累活着呢?

    楚流风的心是累的,他没有办法轻松起来。

    “你怎么一个人走了,酒还没有喝完,我的舞也没跳完呢。”

    那个领舞的巴图王爷公主,已经站在了楚流风的面前,火光映衬着少女的绝世容颜,让人怦然心动。

    楚流风不敢去看。

    “我叫阿茹娜,你来了草原,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去跳舞吧。”

    阿茹娜已经扯住了楚流风的衣袖,走向了舞动的男女中间。

    楚流风极为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办,跟着阿茹娜,围着篝火僵硬的走着。

    旁边的青年男女们,一边偷偷看着,一边低声说着什么慢慢的走开了,到后来,只剩下了楚流风和阿茹娜。

    忽然间,一声长啸,震破了寂静的夜空,长啸过后,惊天动地般的蹄声滚滚而来,草原深处,无数火把排起的长龙,向这边涌来。

    “这是蒙古人的骑兵?还是金人的精骑?”

    楚流风看着惊天动地般的气势,有些感触。

    阿茹娜神色自若,看都不看那夜幕中的火龙。

    “这又何必呢?驱人之威,盛气凌人,就能让人屈服吗?蒙古人当年纵横天下,现在虽说不如从前,骨子里面还是高傲的灵魂。”

    阿茹娜轻轻的说到,楚流风已经不敢再把她看做一个简单的蒙古少女了。

    “这马队的头领是谁?”

    楚流风转过头问到,少女的绝世容颜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他叫铁木辛克,也是我的族人,他也曾是这草原上的少年英雄,现在却是甘心为金人做事。”

    阿茹娜说完,脸上浮现出一丝哀伤和失望。

    又是一声啸声骤起,惊天动地的蹄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蹄声又是响了起来,却是越来远了,举着火把的无数精骑已经消失在了草原深处。

    楚流风极度震惊,这样的骑兵,战斗力会是什么样,可想而知。

    “铁木辛克是金清帮主完颜洪金的关门弟子,他经常在夜里带着数千甚至上万金人的精骑,在这草原上练习夜战,这对你们大明来说,就是劲敌。”

    阿茹娜悠悠的说着,她的心茫然失措,家园就要沦为金人之下,她的故国还在吗?

第三章 气节

    入夜,楚流风刚刚睡着就做了个噩梦。

    铁木辛克带着数万铁骑,已经杀到了大明京师,永宁和卓玛央金在混在逃难的人群中,被追杀着。

    追兵越来越近,十几人缠住了卓玛,一个军兵抡起大刀正要砍向永宁,永宁泪流满面,闭上了眼睛,轻声呼唤着楚流风的名字。

    那边的卓玛央金一声惊叫,人已经飞跃了众军兵头顶,来救永宁。

    楚流风吓醒了,浑身是汗,外面忽然传来了女子的惊叫之声。

    还是在梦里?

    尖叫声又是传了过来,是阿茹娜的声音。

    楚流风纵身跃了出去。

    毡房内,地上已经倒下了几个。

    有一个,竟然是敖汉部落首领博尔金。

    阿茹娜洁白的裙衣,溅满了滴滴鲜血,巴图王爷一脸惊惧,看着地上的人。

    楚流风走进去的一刻,阿茹娜的眼神里镇定了许多。

    地上的博尔金,胸口血洞汩汩流出血来,眼看不能活了。

    楚流风挥动衣袖,博尔金的血不再往外面流了,脸上的痛苦也减轻了一些。

    “谢谢你!柳兄弟!你快走吧,我已经活不成了,金人心狠手辣,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啊。”

    博尔金感激的看了下楚流风,又焦急的望向毡房内打斗中的一人,才头一歪,赫然死去。

    打斗中的那一人竟是柳星月。

    柳星月运剑如风,还是被纳兰千羽轻描淡写的化解开来。

    楚流风有些吃惊,柳星月来了这里。

    打斗的二人旁边,端坐一人,泰然自若,却是李自成。

    里面还有两人正在凝神对掌,一个白衣喇嘛,面容装束和红教法王有些相似。

    另外一个是一个灰衣道人,灰衣道人脸上这时泛起了紫色之气,白衣喇嘛上半身连续抖了几下,嘴上发出哼哼的声音。

    那灰衣道人内力极高,看起来不在白阳门主欧阳雄等人之上,这是何人?

    “南海真人!你来了草原,要杀了纳兰千羽,又要擒走李自成,我却是有些纳闷了。”

    白衣喇嘛换了一口真气说到,看到了楚流风走了进来,心里又是一惊。

    这个老成持重的青年,功力甚至不在南海真人之下,汉人中竟有如此年轻高手。

    “你不和师兄好好在大昭寺念经,却来图这功名富贵,也是可笑。纳兰千羽纠集你们,不利于我大明,我自是要废他武功。李自成惑乱陕北三十六营,现在又和金人来做交易,乱臣贼子,不抓他抓谁。”

    南海真人说完,狠狠的看向李自成。

    “真人言重了,自成虽说一介布衣,却也知道家国天下的大义,吾心存大志,却也不堪勾结金人。星月别打了,纳兰千羽赚了我们这回,不会有第二回了,我们回陕北就是。”

    “博尔金大哥就这么死了,我要给他报仇。”

    柳星月还是心有不甘,看到地上博尔金依然没有闭上双目,心情甚是难过。

    李自成的一番话,让南海真人和楚流风有些吃惊。

    毡房外面,又是暴风骤雨般的蹄声由远及近而来。

    楚流风看了看阿茹娜,二人都知道是谁来了。

    这时纳兰千羽更是不急,身子飘在半空,戏耍柳星月一样。

    楚流风已经走了过去,右掌随意击出,纳兰千羽从半空跌落了下来,脸上再也没有之前的从容和自信了。

    忽的,纳兰千羽又是飞了起来,手上多了一把精钢铁扇,铁扇由上而下攻向了楚流风,射出了十几道光芒,阿茹娜吓得又是尖叫了一声。

    下面的楚流风已经不见了,毡房内啸声大作,如虎啸龙吟一般,几乎盖过了越来越近的狂风暴雨般的铁蹄声。

    十几道铁针射进了毡房的地毯里面,半空中的纳兰千羽也哼了一声,落了下来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又出现的楚流风。

    毡房内已多了一人,一个矮胖老人挡在了纳兰千羽身前,惊疑不定盯着楚流风。

    就在纳兰千羽落下来那一刻,矮胖老人和楚流风连续击出了十余掌,二人目光直视正要再度交手。

    这时,南海真人已经跃了过来,矮胖老人忽然转身,左手从怀里掏出一根烟管,直击南海真人下盘。

    二人一触即分,站在那里哈哈大笑。

    楚流风和柳星月有些愕然。

    “纳兰先生!几年不见,别来无恙乎。”

    南海真人脸上表情轻松,就像见到了老朋友似的。

    又是一个纳兰先生,楚流风再去看纳兰千羽,和那矮胖老者竟然很是相像。

    “你们汉人说的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不在小儿身边,你们就欺负他,还好我遇上了。”

    矮胖老者说完,又是看向楚流风,脸上依然是惊讶的神情。

    “爹爹!这就是大明使节楚流风。”

    “阁下年纪轻轻,手段如此高明,难道是慕容江山的传人不成?”

    矮胖老者问到。

    “纳兰狐!楚流风的师父是白莲教主茅一天!”

    “茅一天能教出这样的人物。”

    矮胖老者纳兰狐还是不信。

    “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江湖的事就按照江湖的规矩办,千羽!你到外面去让铁副帮主退兵吧。”

    纳兰狐说完,走向了还是端坐在那里的李自成。

    外面的蹄声已停了下来,随着无数的战马嘶鸣声,和军兵喊声,毡房外的火把映红了夜空。

    “看来您就是西夏太祖李继迁的传人了,纳兰狐见过西夏少主!”

    纳兰狐躬身拜了下去。

    “纳兰千羽在陕北之时,说是这草原有上万骏马可借与我李自成,还提到了巴图王爷的公主,自成心想,倒是可以来结识一番,没想到他是让我和金人结盟,自成现在不管怎么样,还是大明子民,勾结外敌,我却做不到,即使为了帮我圆了故国大业,李自成也不会做这样的交易。”

    李自成斩钉截铁,神态凛然,楚流风不禁叹服,这李自成却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那边的阿茹娜狠狠的瞪了一眼爹爹巴图王爷,看着楚流风的眼神已经有些留恋。

    “请吧!纳兰先生!回去告诉你们老汗王和完颜帮主,大明的爷们都是好样的,不要动不动就打那些主意。”

    纳兰狐哼了一声,和白教法王纳兰千羽出了毡房。

    “谢谢你!楚流风!”

    柳星月拱了拱手,和李自成也走了出去,南海真人和楚流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都是没有去拦阻李自成。

第四章 谁能独善其身

    夜色里,草原寂静无声,铁木辛克的铁骑已远去了,惊天动地的蹄声还在敲击着楚流风的心底。

    燃起的篝火,映衬着阿茹娜窈窕的身姿,她不停的倒着酒,虽然楚流风面前的酒碗几乎没有动过,她还是轻盈的跳跃着,在火光中,犹如一个舞者。

    “此去盛京,龙潭虎穴,流风公子一切当心啊。”

    南海真人酒量甚好,一碗酒最多两口就喝了下去,即使没有人陪他喝。

    “谢谢前辈,楚流风自从下了明月山那一刻,就没有什么顾虑,如果有一天我回不来了,还望前辈给恩师带一句话,就说他老人家的养育教诲来生再做报答。”

    阿茹娜闻言,泪流满面端着一碗酒走了过来。

    “这碗酒敬楚大哥。”

    酒是热的,心也是热的,泪水更是滚烫的,千言万语不须说,萍水相逢皆是缘。

    “谢谢你!”

    楚流风也站起身来,夜风袭来,永宁的影子一下就挡住了面前的阿茹娜,远远的,还有卓玛央金笑意盈盈,款款走来。

    楚流风苦笑着,又是坐了下来。

    忽然间,寂静的夜里,传来了哭声,接着又是笑个不停,一个身影飘然而至,离着篝火十几丈远,甚至能看到她凄然的眼神。

    风陵师太?

    楚流风站起来了,想要打个招呼,心里更是有很多疑惑。

    南海真人已经在说到:“阁下难道是传闻中的风陵师太?不妨坐下来喝上一杯,一醉解千愁啊,人生苦短,又何必纠缠不休呢。”

    南海真人话里有话,他也知道什么吗?

    “谁是风陵师太?我又是谁?你又是谁?”

    “哼哼!一个牛鼻子道士,还来劝导与我,凭你也配。”

    风陵师太一下怒起来了,人也飘了过来,南海真人的酒碗碎了,楚流风也退了几步。

    “枫儿!你也在这里,不好,不好,我要走了。”

    风陵师太蓦地转身,就要离去。

    “既然来了,你又要走,你不是一直在寻我吗?”

    又是熟悉的声音,一乘绿呢小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摆在旁边,四个轿夫像是睡着了一样,直挺挺的站在地上,眼睛半睁着,声音从小轿里面发出,却是震得人极为难受。

    阿茹娜几乎站立不稳,楚流风连忙走过去,握住了她的手,一股内力传了过去。

    此时的南海真人面色苍白,怔怔的看着绿呢小轿。

    “你又是谁,好大的架子啊?”

    风陵师太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到了那小轿上面,四个轿夫还是一动不动。

    轻烟弥漫开来,在火光中竟似有五六种颜色,看的人目眩神迷。

    “我是你师姐,你不是一直要找我吗?还有那神衣飞甲。”

    “她一定是极乐宫主,楚流风,我们早走为妙。”

    南海真人低声说着,人也在向后退着。

    楚流风牵着阿茹娜的手,早就要离开了,他还不知道绿呢小轿里面的人是谁吗,天底下能惹得起极乐宫主的人,还有几个?

    楚流风刚刚退了一下,后面南海真人传来了闷哼一声,他知道谁也走不了了。

    风陵师太挡住了南海真人,又是向极乐宫主远远的拍出一掌。

    “你这道士,刚刚还是说个不停,谁是风陵师太,这里面的人又说是我师姐,我师姐已经死了,呜呜!”

    风陵师太哭了起来,手上可是一点也没停了下来。

    南海真人一脸无奈,看着楚流风的眼神,示意他和阿茹娜快走。

    楚流风犹豫不决,知道这极乐宫主和风陵师太,就是和师父齐名的神州三奇一起来了,也不见得能脱身而去,自己功力和她们更是相差甚远,却又担心南海真人,心里也在想着风陵师太说的话,她究竟知道什么秘密?

    又是烟雾弥漫,楚流风头有些晕,身旁的阿茹娜已经倒在怀里。

    “你不让他走,这两个也不能走,师姐妹打架,没有个看客岂不无趣的很。”

    极乐宫主还是没有出来那绿呢小轿,看来她的功力还在风陵师太之上。

    楚流风运了运内力,感觉内力还在,心里镇定下来再去看。

    烟雾越来越大,只听到内力激荡滋滋作响,极乐宫主和风陵师太隔着燃起的篝火拼着,二人不再做声,仿佛是积压了很久的仇恨,要释放出来的。

    她们真的是师姐妹吗,为什么要这样争斗,是为了神衣飞甲吗?楚流风有些紧张,胡乱想着。

    这时篝火已经被二人的内力击灭了,漆黑的夜,更是恐怖,好在阿茹娜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流风的头猛烈眩晕起来,眼睛也睁不开了,人忽然倒了下去,怀里的阿茹娜也顺势躺在了他的身上。

    起初他还能听到极乐宫主和风陵师太的内力激荡声音,到后来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

    “你醒来了,还好她们没有伤害我们。”

    南海真人盘坐在草地上,脸上有些焦黑,应该是烟火熏了一夜,楚流风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怀里的阿茹娜还在睡着,楚流风把她轻轻的放在了草地上,地上还是热的,不知道是昨夜的篝火熏烤的,还是那师姐妹内力使然。

    楚流风又脱下来外面的长衫,盖在了阿茹娜身上。

    “风陵师太怎么认得你一样,听说她痴疯了很多年,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她们师姐妹都是这天下惹不起的人物啊。”

    南海真人还想喝点酒,酒碗已经被风陵师太击碎了,阿茹娜带过来的几桶酒,也不见了。

    “风陵师太见过我几次了,她记得我的话,难道她疯了还能认得人吗?她究竟是什么人?前辈知道吗?还有?”

    楚流风停下来咳了几声,不再往下说了。

    “江湖中传闻,极乐宫主是极乐老人的遗孀,极乐宫主和风陵师太是师姐妹,但是风陵师太极为神秘,她因何而疯,甚至像你说的那样,是真疯还是假疯,谁也不知道,还有人说,她们师姐妹都和慕容江山有关系。”

    楚流风闻言异常震惊,脸上却是没有显现出来。

    “他们同门师姐妹打了起来,一定是有原因的,说不上这里面隐藏着很多秘密,却是不得而知了,哎!天下和江湖,越来越是复杂了。”

    南海真人感慨万千,他又想起了师父张老天师,老人家去了十几年,天下五绝除了上一代白莲教主白明月生死不明,四绝都已经逝去了,江湖反而更是变幻莫测,这天下,大明和后金的争斗也是愈演愈烈,谁又能独善其身呢,没有人能够,除非他死去了。

    “我要去京师了,如果再回到江南见到茅教主,我会把你的话带给他的。”

    南海真人走了,他去京师?

    “楚大哥!”

    地上的阿茹娜轻轻的喊了一声,睁开了眼睛被明亮的阳光晃得又闭上了。

    “你醒了,起来吧我送你回去,我也要赶路了。”

    “你真的要走了,盛京虎狼之地,你还能回来吗?”

    阿茹娜急忙爬了起来。

    “我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第五章 绝世容颜和绝代高手

    一场夏雨过后,草原上的路有些泥泞,空气还是更加清新,山风带着草香,沁人心脾。

    一眼望去,到处都是绿意盎然,浑然不像陕北的贫瘠和干旱,尽是满目疮痍。

    楚流风有些醉了,除了昨晚夜里翻越了大兴安岭,就是在这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远处两辆豪华锦装马车,一辆马车,四匹健马拉着,也甚是吃力,看来车里面坐了不止几人。

    另外一辆,却是轻快的跑着。

    马车前后十几骑黑衣大汉,也看到了楚流风,都是神色冷峻,目光里面充满了警惕。

    楚流风和众人越来越近,湿透了的内外衣,早就被他以内力催干了。

    只有坐骑还是湿漉漉的,这是一副奇怪的景象。

    十几个黑衣大汉的手,已经按到了刀柄之上。

    路旁不再是草原,高大挺拔的白桦林,显得众人是那样的渺小。

    “怎么又慢了下来,下过雨了,还是快些赶路吧,明晚到了盛京城,让贝勒爷好好的打赏你们。”

    马车里面传来了女子声音,又是一声叹息,显然是另外一个女子。

    “姐姐这是何必,四贝勒爷看上了你,也是你的福分,和那个云海山在一起,过着是熬不出头的苦日子,去年姑姑带我去了盛京,开始我不也是很不情愿,见过了他,你就知道了,他才是个真正的男人,再说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多好啊。”

    “妹妹也是在安慰于我,爹爹装了这一车子的首饰和绫罗绸缎,看来也不是不想让我再回科尔沁草原了。做女人有什么好的,就是男人的一道菜而已,下辈子我一定去做个爷们。”

    声音还是有些凄然,楚流风不急不慢的跟在后面,这时天色也暗了下来。

    一阵风吹过,又是稀落落的飘了一些雨水下来。

    伴随着雨,还有着血滴,飞溅起来。

    几个黑衣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一个脸上蒙着黑布的人,已经冲向了马车。

    楚流风从来还没有看见过如此之快的身手,蒙面人之强甚至还在金清帮主完颜洪金之上,天下竟有如此人物?

    楚流风几乎呆在那里。

    “是他来了,要追我回去吗。”

    又是那个凄然的女子声音。

    “我是来追你的,只不过是来追你们的命。”

    蒙面人已经到了马车之上,剩下的黑衣人已经全部倒在了泥地之上。

    楚流风不再多想,已经从马背上飞起,一掌击向了那蒙面黑衣人的后心大穴。

    黑衣人却是忽然不见了,锦装马车上射出来十几支迅疾无比的弩箭,楚流风急忙向上跃起两三丈高,才避过那些弩箭。

    一阵冷笑声传了过来,楚流风只觉得头顶一股大力袭来,双掌同时迎了上去,人又到了地上。

    再看向马车前面,已经有三个人和蒙面人斗在了一处。

    两个人他刚刚见过,正是纳兰狐和白教法王,另外一个却是道士,功力看来和纳兰狐不相上下。

    这三个人突然出现,难道是坐在另外一架马车之上。

    楚流风看了一会,以三人之力,蒙面人还是游刃有余,这蒙面人的功力,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

    就是那极乐宫主比起来,也要相形见绌,塞北苦寒之地,还有这样的绝顶高人?

    纳兰狐三人,越来越是被动,楚流风有些不知所措,最开始出手,他是出于保护女人的本性使然,这个时候,他已经知道这马车里面坐的女子,一定是金主努尔哈赤身边极其重要的人,那女子所说的贝勒爷,难道是努尔哈赤,还是努尔哈赤的儿子。

    “师父!这树上有蛇,还有只老鹰在天上盯着我,我怕,我怕,我要回家了。”

    一阵女娃的声音传了过来,听起来只有几岁。

    “几个鼠辈,暂且留你们狗命,我以为他也在车上,几个女子我没看在眼里,过些日子,我再去盛京寻他晦气。”

    蒙面人已经跃上了路旁的大树,抱起了一个几岁的小女孩,眨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这个魔头总算是走了,也是万幸,谢谢你,楚流风!”

    纳兰狐走了过来。

    “我要是知道你们在这里,我也不会去管这事的。”

    楚流风冷冷的说到。

    “先不说你救了两位娘娘,过了这科尔沁草原,就到我大金国地界,你这一国使节,我们也要以礼相待了。”

    纳兰狐还是很谦恭。

    吱呀一声,锦装马车的窗户推开了,两张女子的面容像是画中人一样,一个女子更是绝美至极,眼神幽怨,幽怨中却是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让你看了她一眼后,这一生都不会忘记。

    楚流风的呼吸有些急促,再也不敢去看那女子。

    “海兰珠!关上窗户吧,下了雨后,外面的风还是有些冷。”

    车里一个老年女子说到,看来应该是两个绝色女子的妈妈。

    “是布木布泰开的窗户,你却怪我。”

    海兰珠有些气恼,那张绝代的面庞也不见了。

    布木布泰关上了窗户,母女三人在车里又是低声在说着什么。

    “快些走吧,这魔头刚刚走了,说不上一会那云海山又会来找麻烦。”

    纳兰狐看着楚流风已经走远了,低声说到,另外一个马车,纳兰千羽已经坐到了车辕上面,挥舞着鞭子,狠狠的抽打着马儿。

    看来金人在关外也有对手,而且对手之强竟是笑傲天下。

    楚流风想着昨天那个蒙面人,犹自心惊,这人的武功已经到了什么境界,传说中的慕容江山也不过如此吧。

    脑海中忽然又掠过马车上的那两个女子,绝世容颜哀怨的眼神,让你看了一眼,永远也不能忘记。

    卓玛央金的笑容又出现在眼前,仿佛是在嘲笑着自己,楚流风不敢再去想了。

    ——————

    大地黑黝黝的,半人多高的庄稼扬着头,和这个大明的对手一样,自强不屈。

    这关外的土地,竟然都不像江南的红土和陕北的黄土,这里的人当然就更不一样了。

    “公子从大明来的?看起来有些眼熟。”

    一个道士催着马,赶上来说到。

    道士四十多岁的样子,神态安详,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在下楚流风,受大明天子旨意,来这盛京下战书。”

    楚流风拱了拱手。

    “流风公子少年英雄,松骨已经听说过了,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关外,师弟离开师门几年了,一直音信皆无,有人说在盛京看过他,我这才赶过来寻他。”

    松骨道人不急不缓的说到。

    “原来是武当三侠的松骨前辈,楚流风有幸相遇。”

    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露!

    楚流风忽然有了这样的感触。

    “在这关外,遇上江湖同道,老道士也是一样兴奋,何况流风公子还是我大明的少年英豪,来到关外都需要勇气,更不用说来下战书了。”

    二人并辔而行,已经进了盛京城。

    盛京城的景色,和京师大相径庭,街上的男子很少,却是各个气宇轩昂,青松一般的挺拔。

    走过的女子也是大声说着话,步伐和男子一样有力。

    原来他们都是没有去裹足的,楚流风看着那些女子的大脚,有些感慨。

    “我昨天已经见过了你二师兄,他也来了盛京,早上我出城去寻师弟,他还要和我一同去。”

    “二师兄在哪里?”

    楚流风心里一阵狂喜。

    “仙客来客栈,就在盛京皇宫的旁边,神衣门的左乾坤和洞庭帮主种九嶷都在那里,在商量着救人呢。”

    松骨道人已经压低了声音。

    盛京城不大,楚流风和松骨道人穿过了几条街道,一片红墙包围着的几座宫殿跃入眼帘。

    “这就是盛京皇宫,仙客来客栈就在后面的背街。”

    皇宫四周,来往巡弋的十几人一组精骑,骑手黑衣劲装,目光如炬,瞪视着楚流风二人,看到松骨是个道士,才没有停下来询问。

    二人又转过两条街,到了仙客来客栈门口,这时,虎吼一般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要去皇宫割了努尔哈赤的头,给熊督师大人祭奠。”

    正是常有火的声音。

    “死到临头的狂徒,你有胆量来了盛京城,我就陪你玩几招。”

    一个声音冷冷的说完,一条人影已经从旁边的院墙,射进了客栈。

    客栈里面一下子就传出了打斗的声音。

    楚流风急忙跳下了马,冲了进去。

    常有火舞动着熟铜棍和一个不过十八九岁的男子斗在一起。

    几十招过后,男子手上的青刚剑,就把常有火压制的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常有火已经看到了一面之缘的楚流风,他虽然有些犯浑,却是知道小师弟楚流风到了,脸上有些挂不住,又是虎吼一声,拼出命去斗那男子。

    男子冷笑一声,宝剑骤出,剑势如虹,已经将常有火全身笼罩,眼看常有火就要抵敌不住。

    忽然,那男子咦了一声,脚下踉跄,绊了一下,常有火精神大作,熟铜棍横扫千军,已经击飞了男子手上宝剑。

    男子脸色苍白,跃上了院墙,回头看了一眼楚流风,人也去了。

    “二师兄身手高明,流风见过二师兄。”

    楚流风已经跪下去磕着头。

    “小师弟!你快起来吧,老常我再愚笨,也是知道是你帮了我,这小兔崽子确实厉害。”

    常有火哈哈大笑。

    左乾坤和洞庭帮主种九嶷,也走了过来,和楚流风寒暄着。

    “刚刚那人是谁?”

    楚流风问到。

    “金清帮主完颜洪金的关门弟子铁木辛克,蒙古喀尔喀部落第一勇士,也是金清帮副帮主之一。”

    左乾坤说完,脸上已经有了一丝忧虑。

    “五女山铁壁峰,金清帮总舵高手如云,若是完颜洪金在那里,我们救人出来,断无可能。”

    “左大哥这样一说,我们岂不是白来了这盛京不成。”

    种九嶷也是有些紧张。

    “流风公子已经来了,这是我们的强援,只要完颜洪金不在五女山铁壁峰,我们胜算就很大。”

    左乾坤又是说到。

    “救不出人家,再杀不了努尔哈赤,我老常就是拼上了命,也要把这盛京城闹翻了天。”

    常有火戳着熟铜棍,敲击着地上,大声吼着,眼睛里面尽是杀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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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故国介绍:
小楼又春风,京华宫阙,一轮月明照夜空。
天下英豪竞逐流,铁蹄铮铮。
大漠边城,塞北江南,鼓角声中剑气横。
一代新人辞旧人,笛花秋瑟!
烽烟去,举头望,江湖梦蹉跎,人生何处是故国?
——致《月落故国》月落故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月落故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月落故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