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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全文阅读

作者:弦月暮离     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txt下载     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后宅波澜

    那些所谓的名门贵族,为了名声可以无所顾忌地做尽一切,包括人命。

    清流名声里,谁知道有多少女儿家的血泪?

    反正杨韶元是看不起且深恶痛绝的,常远伯府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同样也不是最后一个。

    丘珊珊有错,不讨喜,她不喜欢她,但罪不至死,常远伯府竟然为了所谓的清流名声,强行扼杀了一个年轻生命。

    不得不说,恐怖又无情。

    “小姐,碧云回来了。”

    随着杨韶元思绪万千之时,被她安排去盯着厨房的碧云回来了。

    碧月说完,杨韶元豁的抬头,“让她进来。”

    正襟危坐,神色自若,等碧云进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杨韶元。

    碧云心一震,赶紧行礼,“奴婢见过小姐。”

    自从被杨韶元抓住把柄后,碧云在芳华院里老实多了,做事勤快,还带着一帮小丫头仆从认认真真地做着手中活。

    碧云本来就是聪明人,只不过先前被贪欲蒙蔽了双眼,做错了一些事,杨韶元一点出来,碧云反而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现在,碧云是一点小心思也不敢有了,这位六小姐,实在是深不可测。

    杨韶元笑容嫣然,“碧云起来吧。你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说的?”

    秦大娘是太夫人跟前的人,又管着厨房,秦大娘的丈夫还是管理侯府温泉庄子的庄主,两夫妻在侯府里的地位可见一斑。

    杨韶元敲打碧云,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碧云犹豫了一会儿,后见大厅无人,附耳低语了几句。

    杨韶元听完后,笑了笑,“你可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碧云点头,“奶娘和他亲亲热热的,二人一看就是亲戚。”

    碧云透露了一个消息,张姨娘的奶娘的表兄的儿子前来探望奶娘,奶娘和这个亲戚关系亲近。

    若说这只是下人小事,杨韶元犯不着在意,可对方是张姨娘的人,杨韶元自然多个心眼。

    张姨娘的奶娘是来自楚湘之地的,那个地方多奇兽沼泽,而且跟南方未开发地区一样有瘴气。

    一个百八十里的亲戚过来找奶娘,奶娘还很高兴,显然这里面不简单。

    “对了,小姐,临走时不知是不是奴婢听错了,就听到那个男的对奶娘说了一句娘这些年发达了,他想见娘。”碧云随后又爆出一个消息。

    那个表兄的儿子想要见谁,干嘛来到侯府里?

    杨韶元越想越觉得此事不简单。

    她望着碧云,“你先让人瞧着这个田家的(奶娘姓田),有何风吹草动,立刻禀报我。”

    杨韶元果断下令。

    有个直觉,如果她顺藤摸瓜的话,能够发现一个惊天大秘密。

    碧云浅笑,“奴婢已让画眉去盯着她了,奶娘一无所知。”

    杨韶元会有什么反应,碧云自有预料,早早安排了。

    杨韶元满意地表扬了碧云,“很好,此事你做的不错,事成之后,我必有赏。”

    “谢小姐。”

    杨韶元挥挥手,碧云领命离去。

    ……

    早晨的微光舒服地贴在杨韶元的肌肤上,此次她要去一趟玲珑阁买下她心心念念已久的袖箭手镯。

    如有此物,她就不需要像上次那样任人宰割了。

47.收留与否

    一路上,杨韶元情绪高涨,与碧月有一搭没一搭地谈着京城时兴的花样子与新料子。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存心搞人,当杨韶元的马车拐到玲珑阁所在的华平巷角时,突然,有一孩子的尖叫声传到了马车里,“救命啊!”

    杨韶元皱着眉,颇为心里不安。

    上次出现这种情况,就是戎族暗探挑起风浪时。这一次,又是什么?

    车夫很有眼色地对着杨韶元主动禀报,“小姐,前面有一孩童被人殴打,疑似发生了争执。”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发生打架斗殴的丑事,也实在是人生百态。

    杨韶元不发话,碧月主动递话,“小姐,这打架斗殴,要是时间一长,不好说。”

    上次出发去咸宁长公主府,也发生了类似的事情,这一次再来,杨韶元感觉心情很复杂。

    杨韶元掀起车帘一看,只见马车正对面不远方,两个力气大体型也大的男孩子正对着地上躺着的一瘦弱男孩拳打脚踢,话里话外都是“野种”、“贱种”诸如此类的话。

    杨韶元听着直皱眉头,她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是这几个小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对人拳打脚踢的,要是打死人了该怎么办?

    死了人,又是被自己遇见的,难免多嘴的人会说她袖手旁观。

    这么一想,杨韶元忽然对那被殴打的孩子有了一丝同情,冷声命令侯府的护卫将那几个小孩子拉开,没见他们打架斗殴影响了后面路人的来往吗?

    那两个打人的孩子还不依不饶的,颇有一种打死人的阵仗。

    杨韶元索性一边瞧着,不下车,见状冷冷一笑,“你们尽管闹,要是惊动了京兆府尹管大人叫来禁卫军和京禁卫,那你们几个还真的要委屈一下,先去京兆府的大牢待着了。大理寺和刑部的大牢,暂时轮不到你们去。”

    此话一出,周遭围观的路人噗嗤一笑。

    这哪里来的千金小姐,说话这么伶牙俐齿不留情面?

    那几个打人的一听,脸色涨红,憋不出几句话来反驳杨韶元。

    管礼夫因前段时间维持京城治安,并抓捕戎族暗探有功,皇帝大喜,还被隆泰帝提拔了家中的子侄,孙女又被隆泰帝许婚给一宗室郡王为世子妃了。

    深得帝心,目前还在升职进行中,傻子才跟管礼夫过不去。

    而且,管礼夫刚正不阿,在京城里一直有青天威名,若是撞到这位青天大老爷的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这里,打人的几个小毛孩终于害怕了,他们恶狠狠地瞪了瞪那在地上瘫软成一团骨瘦如柴的小男孩,轻哼一声,“算你走运,有人给你帮忙,才让你这个四野种没死成。我们走。”

    大概是孩子里的领头羊,这群打人的总算是一块走了。

    路人们之前还对打人的孩子们议论纷纷,现在没有热闹看了,反而做鸟兽散。

    打人的孩子附近的百姓都认识,凑巧是朱雀街上有钱的几个员外家的小公子,他们家中的长辈跟京城贵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才得以长留京城。

    要不然,发生了恶性的打架斗殴事件,于情于理会有人站出来阻拦的。

    杨韶元懒得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插手管这件事,不是因为她心地善良,路见不平,只是单纯不想被耽误时间,加上有点同情小男孩,才会管上一管。

    眼下人走了,她的任务完成了,杨韶元选择继续前行。

    当然,她也让碧月去给小男孩叫个大夫看看伤势,那几个人高马大的孩子打起人来真的是毫不客气,差不多打得那个瘦弱的小男孩进气少,出气多了。

    如若不是被杨韶元遇见了,预估瘦弱的小男孩会被活活打死。

    碧月领命,手脚麻利地去喊了大夫。

    马车里杨韶元没有准备金疮药,不过有一些祛瘀止痛的药膏,杨韶元沉思片刻,还是自己下车,来到那个小男孩面前,把药膏放下,告诉他:“这些药膏是祛瘀止痛的,你可以擦擦用。”

    小男孩整个头埋在地上,完全看不清模样,但他身上那狰狞的伤疤还是清晰地映入杨韶元的眼帘中。

    饶是杨韶元见惯大场面,也依旧不免被小男孩的伤势所震撼到。

    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浅的疤痕横贯在小男孩的脊背上,并且小男孩的后脑勺流着血,疑似旧伤添新伤。

    自诩铁石心肠的杨韶元都觉得太过分了,这分明是要人命啊。

    小男孩缓慢地转过脸来,出人意料,他面目清秀,五官端正,看起来像精致的年娃娃。

    若是等个几年,这个精致的小男孩会是一个美男子。

    身上伤痕累累,脸庞却白皙清隽,不得不说,杨韶元吓了一跳。

    小男孩那明亮如琉璃的眼珠子在杨韶元的身上打转,可能是在考虑什么,许久才缓慢开口,“谢……谢……”

    说句谢谢,都说得十分吃力,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小男孩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都被那群孩子撕烂了,就连屁股也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乌青发黑,可以想象这个小男孩经历了常人难以承受的暴力殴打。

    杨韶元深吸一口气,这个小男孩实在可怜了点,也不知这小男孩的父母在哪里,不然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孩子被人如此对待?

    “我……只有……我……”

    断断续续的话,却让杨韶元听明白了——这个清秀的小男孩只有一个人,没有亲人。

    难怪了,杨韶元心里一叹,面上问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没有……”

    小男孩艰难地发出声音,每一次开口说话,都是一种折磨,喉咙那近乎火烧的痛苦,像钜子磨人。

    杨韶元不想再问下去了,打开药膏,小心地想给他嘴角那块淤青擦上药膏。

    小男孩却转头抗拒。

    杨韶元好声好气地开口,“觉得疼不想擦吗?”

    小男孩不说话了,似乎很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长期承受暴力攻击,换个人都得自闭了,小男孩这情况还算好了。

    杨韶元起身,想让车夫拿件小孩子可以穿的衣服给他披上,恍然间忆起,小孩子尺寸的衣服她也没有啊。

    心情沮丧,杨韶元也失去了一开始出来时的明媚心情了。

    这时候,碧月回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大夫,这个大夫大概是认识这个小男孩,说了一句,“果然是你。”

    然后给小男孩认认真真地检查了一遍,接着就是擦药,大夫指了指杨韶元送的药膏,说道,“这些药膏效果很好,祛瘀止痛,很适合伤口恢复,你得多擦擦。”

    “……嗯……”不搭理人的小男孩难得回了一句大夫。

    杨韶元望向碧月,目光隐含询问。

    碧月低声道,“这大夫是卢氏药铺的坐堂大夫,掌柜的出去采药了,只剩下这个坐堂大夫。”

    “卢氏药铺?”

    杨韶元猛地一惊,那不是萧越叮嘱自己的联络点吗?

    这厢若有所思,小男孩那边已经包扎好了,大夫拍了拍袍子,一脸淡然,“你这算是旧伤新伤反反复复了,可得注意点,晚上睡觉不要动着伤口,知道吗?”

    小男孩乖乖地听着,点了点头。

    大夫复又道,“药铺是你的家,没事可以多来。药铺很缺打杂的。”

    小男孩没说话,但神色是温和的。

    大夫见状,收起药箱,对杨韶元主仆拱手道,“他的伤口我已经包扎完毕,也无大碍,照常擦药就行。”

    “那就好。”杨韶元想要付诊金,结果大夫连忙推却不要,一溜烟跑了。

    杨韶元:“……”

    这年头还有不要钱的人存在吗?

    不提那大夫,杨韶元对包扎完毕的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询问了,“你想不想和我一块走?我可以送你去学堂读书,也可以让你从军习武。”

    寿昌侯府不养闲人,特别是小男孩这种受伤的小孩子,更加不方便。

    她又无权无势的,无法庇护小男孩,那么,小男孩是绝对不可以留在她身边的。

    去萧越那边,更好。

    萧越是定宣王,可以资助这孩子去学堂,或入军营,这样子小男孩才有未来。

    小男孩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似琉璃的眼珠子打量了杨韶元好一会儿,方才开口,“……去。”

    “那好,我带你走。”

    杨韶元招来碧月,把小男孩小心地抱进马车里,得亏小男孩只有五岁,倒不至于男女授受不亲。

    小男孩老老实实地坐在离杨韶元一寸左右的对面,绝不过分亲近,也是个心眼多的孩子。

    杨韶元对车夫吩咐道,“去定宣王府。”

    这孩子只有追随萧越,才有光明的未来。

    “是,小姐。”

    车夫什么都没问,调转方向去了定宣王府。

    杨韶元瞧着小男孩那安静的侧脸,游神天外。

    她一直觉得,这个小男孩好像跟她有什么联系,这张脸让她似曾相识。

    可是,她从未离开过京城,又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呢?

    杨韶元兀自想着,碧月反而没心没肺,对着小男孩仔细介绍了一遍京城的街巷。

48.改头换面

    定宣王府

    萧越本人不在,副将封奕和另一副将荀致清正在萧越书房的隔壁探讨朝政。

    萧越回京,北境的兵防调动须得上心一点。封奕和荀致清是萧越的心腹,对这方面自然是熟稔得很。

    荀致清是本朝第一女将军,见她束起青发,悉数用冠巾包着,身形高大,四肢强壮,双目亮神地点缀在小麦色的脸庞,从外表上一点也瞧不出弱柳扶风的样子。

    杨韶元第一次与传闻中的女将碰面,机缘总是充满着巧合性。

    荀致清对杨韶元的到来很是感兴趣,特别是她从封奕的嘴里听到一些“隐蔽消息”后,那笑得就和小狐狸一样。

    杨韶元发现自己扛不住荀致清这么笑,下意识摸了摸胳膊,只能不好意思地看着荀致清,“荀将军,这个孩子……”

    “哎,这孩子交给我吧,刚好府上缺个书童,让他当个书童吧。”

    封奕横插一杠,打算讨走小男孩到身边。

    也不知是萧越交代的还是如何,反正杨韶元来定宣王府一路上是畅通无阻。

    这种感觉给了杨韶元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

    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咋能自由出入定宣王府?也不怕王府进了密探贼寇吗?

    荀致清白了一眼封奕,“这孩子年纪那么小,肯定要送去学堂启蒙读书的,怎么可能当书童啊?”

    可能是长期营养不足,小男孩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又加上身体上的伤口,荀致清与杨韶元都认为这孩子应该去学堂读书比较好。

    封奕“啊”了一声,有点不敢置信,“难不成要王府资助他读书吗?”

    说实话,萧越的确是平日多有收留孤儿的好心之举,但这也是有前提条件的,一般来说不是特别贫苦人家的孩子,萧越最多是给一笔钱就够了。

    防止讹诈或拿孩子当摇钱树,萧越可谓是慎之又慎,不给外人各式各样的空子去钻。

    香儿亲人皆丧,孤身一人,又是女孩,萧越收留她自有道理,且香儿后面表现出卓越的医毒天赋后,变成了萧越班底的人。

    荀致清点了点头,“那是自然,笔墨纸砚和束脩费,都得王府想办法去支付的。”

    “哎哟,这孩子还挺幸运,能够被大将军收留下来也就算了,还费心费力把他送去学堂念书。”

    封奕脸色一肃。

    定宣王府的管家得了萧越的特别吩咐,以后杨韶元过来就无需禀报,直接请进来即可,所以杨韶元这一路才畅通无阻。

    可是这小男孩却不一样,萧越没见过他,对他肯定是不信任,不过谁让他是杨韶元亲自上门请求收留的?

    寿昌侯府那环境也确实不能把这个小孩子丢进去,想来想去,定宣王府是最好的选择了。

    荀致清主动上前和小男孩打招呼,“你可有姓名?改如何称呼你?”

    小男孩不搭话,像是封闭自己一样。

    封奕嘴角抽搐,“这孩子即便有名字也登不了大雅之堂,我看给他赐名算了。”

    “赐名?”荀致清眼珠子一算,一拍手,“男人嘛,迟早是要一飞冲天,当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不就叫你飞扬吧,姓就冠上唐姓吧,前朝有一武将姓唐,英勇善战,最后战死沙场,可谓是人中豪杰,你以后要以他为榜样啊。”

    唐飞扬,这个姓名就这样被定下来了。

    小男孩唐飞扬忽然瞅向荀致清,低声哑气,“……好。”

    声音沙哑,大概是喉咙处受伤,导致他发声困难。

    荀致清见状,眉开眼笑,“飞扬真棒!”

    那高兴劲差不多赶上她打了大胜仗了。

    封奕有点不爽,“这个小屁孩竟如此让你牵肠挂肚吗?”

    平常他也没得这个女人多么关心呢,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反而比他更得宠,凭什么啊?

    “牵肠挂肚?”荀致清扫了有一封奕,“你是病了吗?需不需要卢神医给你看看?”

    封奕:“……”

    什么鬼啊?

    当做背景板的杨韶元在旁瞧着,直被笑岔了气,差点维持不住形象。

    “……喂!”封奕被笑声闹得恼羞成怒,“这小屁孩,你们负责吧,我不管了。”

    撇过头去,抱起一堆书卷地图离开了此地。

    荀致清见状,愈发觉得封奕不可理喻了,“什么鬼哟?这飞扬才多少岁啊,闹得和小孩子争风吃醋。无聊。”

    翻了翻白眼,看上去就像是有情人打情骂俏。

    杨韶元心神恍惚,难不成封奕和荀致清彼此互生好感吗?

    也对,封奕荀致清成名时间没有隔太久,而且同为萧越部属,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战友情谊很深的。

    彼此还未有婚约,如果产生了感情,不足为怪。

    杨韶元这边想入非非之际,荀致清已经毫不客气地击碎她心中的幻想了,“想太多了,封成器是有未婚妻的,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我才看不上有妇之夫。”

    杨韶元顿觉尴尬,后又回神,她都没有听说过封奕有未婚妻的事情,前世封奕一直是京城人士眼里的黄金未婚大龄青年。

    好端端的,冒出来一未婚妻,颠覆想象了。

    荀致清十分好心地帮杨韶元解答疑惑,“封奕的父母在封奕一出生时,就把他放在舅舅家里抚养,因为舅舅无子,封奕也就成为了他舅舅家的嗣子,而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其实名义上说是表兄妹,但也就一孤女,自小得他舅舅抚养长大,感情深厚。因封奕和舅舅父子关系不错,而且封奕父母家里出了事,之后封奕还是回到了他父母身边了,依旧待舅舅如父。于是,舅舅亲自为他和表妹定下亲事,打算等表妹及笄后成婚。不过表妹几年前生了大病,常卧病在床,不知何时能好,怕有心人打主意到表妹身上,封奕也就对外从来不提这门亲事。”

    封奕出身富商家庭康家,家里是经营丝绸生意的,他是长房长子,封奕的父亲是一家之主,所以一开始才能被过继到舅舅家为嗣子。

    姓氏也是起初随着母姓封姓而姓氏的,不过封奕父亲家出了事,需要封奕过来主持大局,这才有了封奕结束嗣子生活重回父亲一家子的故事。

    一码归一码,感情是不能改变的,封奕自小和舅舅相处比较多,父子相称多年,一时半会,封奕还不能把康家当做自己的家族。

    封奕父亲和封奕母亲还算通情达理,没有强求儿子必须只尊敬他们,毕竟他们还有两个儿子,不缺封奕一个。

    舅舅这边可能知道妹妹妹夫的心思,主动提出亲上加亲,也就是寄居他家里多年的养女孙凝贞与康家长子封奕定亲。

    封家家大业大,就是子嗣单薄,一脉单传,到了封奕舅舅这一辈,也就得了风母与舅舅二人。

    封母嫁进康家,一口气生了三个儿子,而舅舅却多年无子,连女儿也没有。

    出于利益关系的权衡再三,封母是很乐意接受这门亲事的。孙凝贞顶着封家养女的名分,入了族谱,封奕入了康家的族谱,康家长子娶了封家养女,康封二家强强联合,有谁敢小瞧封家?

    就连封父也很赞同,封家百年基业毫无疑问,轮到他儿子继承了。

    封奕自然也清楚这门亲事的实质,名义上他对孙凝贞是很尊重的,直到现在,封奕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进出伺候的只有小厮。

    孙凝贞几年前外出烧香拜佛,不知为何染了怪病,大病一场,常常需要汤药伺候,卧病在床,病殃殃的样子很令人担心活不过及笄之年。

    荀致清和他是多年好友,还能不知道这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吗?

    杨韶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家族联姻,难怪封奕只字不提。

    荀致清甩了甩手,“反正那是他的事,我可没心情理他。飞扬这孩子留在我们这边你就放心吧,绝对不会让他缺衣少食的,该学的也会让他学习,你担心的话,以后可以常来王府看他。”

    “不必了,我相信大将军的人品。”

    杨韶元微微一笑。

    换做旁人她铁定是要怀疑的,但那是威风凛凛的萧越,她还有什么不放心不相信的呢?

    荀致清一听,戏谑她,“哟,难道我们大将军在六小姐眼里形象这么好吗?”

    他人眼里的萧越堪比是魔鬼,偏偏杨韶元各种崇拜,很像是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啊。

    荀致清忽然之间有点同情不知情的杨韶元了。

    杨韶元挑了挑眉,“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他不值得我信任吗?”

    荀致清语噎,也对,萧越再怎么说,都是大兴战无不胜的顶梁柱。

    不相信他,还能信谁?

    又转念一想,摇摇头,“哎,当我没说,没说,大将军的的确确是你最能相信的人了。”

    话里有话,杨韶元心里一想,面上没多问。

    这一趟王府之行,杨韶元还是满意的,唐飞扬有了好去处,她也得了新武器——袖箭。

    玲珑阁的价格比她想象中的要便宜多了,轻轻松松就买下来,别提多乐了。

49.侯府秘闻

    不过,当她回到寿昌侯府时,侯府内的气氛很奇怪。

    侯府下人严阵以待守在外面,主子们守在里面。

    杨韶元好奇极了,面上淡定,先去了一趟厅堂。

    大厅

    杨迁与丘氏正襟危坐,一左一右,下首跪着一秀丽妇女,却见她头发凌乱,妆容惨淡,神色紧张。

    杨韶元过来时,杨迁压根没有抬头看她,只是目不转睛地瞪着秀丽妇女。

    被禁足的杨芸玲也出现在此地,她双目含泪地看着秀丽妇女,言语恳切地祈求杨迁,“父亲,姨娘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父亲是不是查错了?”

    “查错了?”

    杨迁从牙齿缝里蹦出几个字,“她骗得我好苦!”

    下跪的秀丽妇女就是杨芸玲杨芸怡的生母张姨娘。张姨娘是杨迁十分疼宠的女人,在后宅的地位丝毫不亚于侯夫人丘氏。

    张姨娘得宠,她的孩子自然地位非同凡响,杨芸玲这么嚣张,也是因为张姨娘和杨迁宠溺的缘故。

    有了张姨娘,丘氏和徐姨娘、华姨娘、秋燕等等,都变成可怜兮兮的背景板,别说争宠,能否被杨迁记得有这号人物还是个谜题。

    徐姨娘有个儿子杨平度,杨迁好歹重视一点,可怜华姨娘秋燕这些没有子女的小妾通房,完完全全就是透明人。

    本来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张姨娘被杨迁当做珍宝重视的样子,不过现在杨迁一副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神态,简直钓足了胃口。

    被叫过来的人,无一不是侯府中有点地位的主子。杨平宇杨平度两位公子哥年纪小,杨迁丘氏没有把他们留下来的道理,小姐姨娘们倒是全部到齐了。

    杨芸玲脖子一缩,杨迁那冷嗖嗖的目光让她扛不住,含刀夹恨。

    曾几何时,杨迁面对杨芸玲这个女儿,那是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给她,宠溺不已,而如今呢?差不多把对方当做生死仇人了。

    到底是接受不了这个反差,杨芸玲嘤嘤嘤地哭泣了。

    那副惨兮兮的模样落入各色人眼里,反应不一。

    杨韶元心里冷笑,单纯只是哭还不足以解恨,要知道,她的一条命是死在杨芸玲的手里。

    今日,绝对要让杨芸玲元气大伤。

    丘氏皱了皱眉,很不悦地呵斥杨芸玲,“三小姐,张姨娘还未死,别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早年张姨娘母女得宠已让丘氏记恨上了,再加上杨芸玲不知死活地要破坏杨芸晴的婚事,丘氏没有立即手撕了张姨娘母女,已经算是涵养好了。

    被丘氏训斥,杨芸玲继续抽泣着,眼泪汪汪,活脱脱得像个被抛弃的小狗狗,楚楚可怜。

    丘氏见状愈发不耐烦,干脆向杨迁请求,“侯爷,这三小姐于众人面前失礼,规矩不好,妾身觉得应该得给三小姐找个嬷嬷教教她,嬷嬷在她身边提醒她,也算是体面。等到三小姐什么时候懂了规矩这嬷嬷就不需要再教了。”

    丘氏此招可谓是杀人不见血,照这样下去,杨芸玲预估以后都不用出门了,就等着被人嘲笑规矩不好吧。

    杨芸玲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当即停止了继续哭泣的举动,恨恨地看着丘氏,咬牙切齿,“母亲,女儿的规矩很好,之前姨娘就教过女儿了,母亲不必浪费力气再找嬷嬷。”

    张姨娘被杨迁的人死死地看着,杨芸玲失去了以往的聪明劲,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杨芸玲的话立即被丘氏大做文章,“区区姨娘,懂什么规矩?莫非侯爷的夫人,还能是她张姨娘不成?张姨娘不过是姨娘,不是侯府的主人,寿昌侯府的规矩,由不得她说了算。”

    身为小妾,目无主母,已经算是很严重的罪名了。

    丘氏的话听在杨迁的耳朵里,等于是再度提醒了他张姨娘背地里的勾当,脸色阴沉如六月雷雨天,语气冰冷,“三小姐规矩不佳,有劳夫人好好给三小姐找个教养嬷嬷了。侯府的小姐,绝对不能被卑贱之人带坏。”

    “是,侯爷。”

    丘氏满意地笑了,张姨娘那贱女人没想到也有今天,敢在侯府里兴风作浪,甚至……

    张姨娘面色一白,她苦心孤诣筹谋多年,为的就是将来有一天不被他人轻易践踏,获得荣华富贵,她为了今日这一切,牺牲了所有。

    两个女儿是她的心头肉,为什么……为什么要被侯爷发现这一切呢?

    杨芸玲可不领情,直截了当地骂人了,“我姨娘有什么错?都说姨娘是父亲最宠爱的女人,但为什么侯府夫人不是姨娘,偏偏是丘氏这个歹毒妇人?我姨娘温柔善良,知书达理,论出身,还比丘氏的娘家更好,要不是发生了事,姨娘怎么会屈居姨娘之位,成为父亲的宠妾?明明,她可以当正头娘子的!”

    这番话一说出来,大家无不被杨芸玲的胆大妄为有了全新的认识,尤其是杨韶元。

    前世她死于杨芸玲和曲家之手,到底是她棋差一着,没有提防杨芸玲,而这一世,杨芸玲依旧如此,不管不顾,稍有不如意便破口大骂。

    这不,杨芸玲连正头娘子这句话也敢说了,还真是野心勃勃。

    张姨娘吓死了,心跳都停止了一瞬,赶紧呵斥自己人女儿,“三小姐,不要再说了。”

    她就不应该贪图侯府富贵,想方设法攀上杨迁这棵大树,明明,她之前的日子就很好。

    “知书达理?”杨迁凉凉地讽刺道,“真的知书达理,那她的儿子哪里来的?这是知书达理的人可以做出来的事情吗?”

    说到最后,怒气已到最高点。

    杨迁一生气,大家也不敢多说话,即便是陪伴他多年,很得好心的张姨娘,此时此刻,唯有沉默以对。

    丘氏半笑不笑,“张姨娘,你进侯府之前,本来就已经是他人的媳妇了,还有了孩子,幸福的一家三口生活,你不知足,你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抛夫弃子,远嫁京城,成为侯爷的宠妾,还有了两位小姐。张姨娘,你如此苦心积虑地攀附侯府,对得起侯爷和你的孩子吗?”

    杨芸玲杨芸怡是张姨娘的孩子,若是张姨娘昔日抛夫弃子的丑闻传了出去,别说侯府的声誉了,从此以后,侯府的小姐公子们议亲都很麻烦了。有谁要得起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的孩子呢?

    丘氏愤怒是真愤怒,高兴也是真高兴,毕竟张姨娘经此一遭,那是彻彻底底“查无此人”了。

    张姨娘喃喃自语,“他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儿子,讨债鬼来了,讨债鬼……”

    神神叨叨的,张姨娘似乎神志不清了。

    不过杨迁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张氏,你谎称自己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日子凄苦,兄嫂贪图钱财,想把你嫁给一恶霸为妻,你不愿,逃跑了出来。我本以为你贞洁烈女,不为五斗米折腰,却不想……哼!不知廉耻的贱货,有了孩子还敢勾引本侯?若不是念在两位姐儿的份上,张氏,你就等着死吧。”

    张姨娘在进侯府之前,本身就有一个丈夫和儿子,丈夫木讷没本事,但对她不错,儿子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如果张姨娘一直守着自己的小家庭,等以后儿子长大成人,未必不可出人头地。

    只可惜……这一切都是如果了,张姨娘鬼迷心窍,选择抛夫弃子隐姓埋名,毅然决然嫁进京城,凭借恩宠诞下两个小姐,在侯府里俨然就是不能得罪的架势,到头来忽然想念起自己的儿子,跑去认亲,却发现儿子走了歪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眠宿花柳,好吃懒做,纨绔子弟的做派他学了十足十。

    性子已然难以掰回,丈夫更是她选择离开后没过多久抑郁病逝,只剩下儿子被亲戚和邻居嘲笑欺负,小小年纪不学好,到最后变成了这副人人讨厌的恶霸形象。

    心虚愧疚也罢,张姨娘委托了自己的奶娘把儿子放在他们家里生活,然后想方设法和他见面,为的就是接济他。

    没想到,这一次见面出了那么大纰漏,被杨迁当场抓住,张姨娘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

    此次,张姨娘没有希望过自己可以全身而退,杨迁眼里容不得沙子,特别是自己抛夫弃子的过去,绝对让他恨之入骨。

    只是祈求杨迁可以放过杨芸玲杨芸怡姐妹二人,毕竟是侯府小姐,没道理牵连到她们身上的。

    杨芸怡沉默地看着这一切,不管哭天抢地的杨芸玲,杨韶元见此,心底有点同情杨芸怡。

    摊上这堆事,杨芸怡也是不容易。

    徐姨娘华姨娘秋燕都受过张姨娘的苦头,对张姨娘的倒霉乐见其成,自然不会替她求情。

    张姨娘望着无情的杨迁,淡淡道,“妾身但求一死,只求换得两位小姐的安然无恙。”

    “你想死?”杨迁开口了,“不,你先去自己的院落好好反省吧,死,是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快就死的。把她带下去。”

    杨迁的人不由分说就把颓废绝望的张姨娘带走了,哭天抢地的杨芸玲则被杨迁再次下令禁足。

50.芸怡之心

    张姨娘母女离开了漩涡中心,杨芸怡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也做不到往日的淡然如水,只好面带羞愧,“姨娘……女儿有愧。”

    “唉……”

    杨迁看着杨芸怡,长叹一声。

    以前他多偏爱张姨娘母女,现如今他就有多恨,抛夫弃子,甚至还和前夫的儿子有来往,这样寡鲜廉耻的女人,他是绝对不会容她在侯府里待着了。

    杨芸玲的禁足令是随着丘氏寻找的教养嬷嬷一块进行的,相当于无限期禁足了。

    说真的,杨迁有一瞬间是想掐死张姨娘的,毕竟张姨娘往日在他心里的形象多么美好,等到真相大白之际,他心中的恨就很深。

    杨芸玲这个被宠坏的姑娘,他是暂时不想看见她了,可杨芸怡呢?

    从头到尾无辜极了,杨迁张姨娘都是更偏爱杨芸玲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杨芸怡不哭不闹,性子冷淡,张姨娘杨迁自然这颗心更偏向于爱玩爱闹的杨芸玲。

    杨芸怡没有像杨芸玲那样一开始就给张姨娘求情,反而替张姨娘道歉。

    杨迁一时之间也是无言以对。

    丘氏看着杨芸怡,“张氏是张氏的错,你和她不同,你依旧是侯府的四小姐。”

    出了张姨娘抛夫弃子这件事,以后杨芸玲杨芸怡姐妹俩的亲事就有困难了。

    丘氏犯不着跟一个前程尽毁的庶女过不去,乐意做出大度的样子博得好感。

    杨芸怡勉强一笑,“女儿但求去庵堂祈福念佛三年,为姨娘恕罪。”

    说完,重重地磕了响头。

    她本就无心情爱,心意淡然。杨芸玲的所作所为她看不惯,也反对了好多次,杨芸玲置若罔闻,张姨娘还支持杨芸玲,这样一来,她和张姨娘杨芸玲她们自然是感情疏远多了。

    可是,张姨娘她为什么要做错事呢?

    杨芸怡也是一枚才女,喜爱诗书,常有诗集,杨韶元讨厌张姨娘这一房人,却无论如何讨厌不起杨芸怡。

    大概就是杨芸怡与世无争,仍就要为亲人的过错负责的悲哀吧。

    杨芸怡请求出家祈福,杨迁顿时不答应了,“怡姐儿,此事和你无关,你好好地留在侯府里,没有人敢对你不敬的。你的婚事,也有我看着。”

    “父亲……”杨芸怡泪眼婆娑,无语凝噎。

    父女情深的场景,有的人感动,有的人漠然。

    杨迁好说歹说把杨芸怡劝住了,她打消了去庵堂祈福的念头,但仍旧坚持在侯府佛堂下跪恕罪。

    杨迁还能说什么?只好吩咐下人好好照顾四小姐,不要怠慢了她,佛堂地板冷,容易着凉,饭菜与垫子香炉都得准备好了。

    丘氏见杨迁对杨芸怡忽然这么上心,忽然间有点酸酸的,“侯爷只关心怡姐儿,不关心一下其他小姐吗?”

    她说的是杨芸晴,她老大不小了,还差点被隆泰帝看中当皇子妃,亲事是时候定下来了。

    杨迁却误以为是杨韶元,“小六啊,你和怡姐儿平日来往也颇多,这阵子你们二人一块吧。”

51.世子齐婴

    杨韶元挑了挑眉,她和杨芸怡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不像✓杨芸玲那样针锋相对,但绝对谈不上剖心置腹。

    她也不能庇护杨芸怡,杨迁这句话那是看中自己这段时间陪着太夫人很得欢心,才想要她拉着杨芸怡一把。

    想到这里,杨韶元愈发觉得杨芸怡起码比自己幸运多了,有亲人替自己苦心积虑地筹谋,不像她,单打独斗,姨娘那边……

    丘氏当即不悦地提醒道,“侯爷,茜姐儿可是你的嫡女,晴姐儿出嫁后,府里就剩下她这么一个嫡女了。”

    杨芸晴与杨芸茜在侯府里一直地位很高,不提丘氏如何如何爱护,杨迁对自己的这双嫡女也是费尽心思栽培的。

    如今,杨芸晴嫁到一将军家为正头娘子,杨芸茜大龄未嫁,在丘氏的世界观里,可不得百般呵护着杨芸茜吗?

    杨迁语噎,顿觉自己表错情了,尴尬一笑,“茜儿的婚事,我已有初步打算,夫人近日可以帮忙着给晴儿准备嫁妆了。”

    “此话当真?”

    丘氏眼睛一亮,上次隆泰帝问候杨芸茜的亲事,已然让她警铃大作,生怕好好的女儿一朝进了深宫,人影都找不到了。

    这会儿好了,杨迁给杨芸茜定的亲事,毋庸置疑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的。

    杨迁点头,“千真万确,我探过对方的口风,他们也很喜欢茜儿。”

    “是吗?”丘氏满意了,她的女儿,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好,哪里像那些小门小户出来的人,一点用都没有?

    被杨迁和丘氏兴致勃勃地议论亲事,杨芸茜坐不住了,直言不讳,“父亲,女儿不想嫁人。”

    “茜儿别胡闹,”杨迁给大家使了脸色意欲众人退下,众人会意,鱼贯而出。

    杨韶元踏出大厅时,耳朵敏锐地听见一个人名:“齐婴……”

    她皱着眉,齐婴不是近段日子筹谋着大婚一事吗?怎么想,都和寿昌侯府无关。

    事关重大,又关系到与易白的合作,杨韶元脚步飞快地走回芳华院。

    芳华院内,杨韶元左想右想都认为齐婴的近况她得让人查清楚,当然,她也是有计划的。碧月是她的丫鬟,她想好好培养,这种事,自然让她去,碧云表现还可以,可信任不足,杨韶元不动。

    怕被人发现什么,杨韶元摊开纸张,研墨,提字。每日的书法功课,她是不会落下的,静心提神,亦能昭显风骨。

    杨韶元呼吸了一会儿,她承认自己急躁了,这可不行,仇未报,自己先乱了阵脚,岂不是令敌人快意?

    连续写了好几个字后,杨韶元终于可以冷静下来,细细思索她所了解和听到的一切。

    齐婴身为炙手可热的齐国公世子,亲事却一波三折。年幼定亲的生母娘家侄女因病夭折,过了几年后齐婴父亲为他和另一九门提督家的千金议亲,偏偏中途出了差错,对方被隆泰帝的远房堂叔成王的孙子看中,强娶为妃,女方进门没几年便暴毙了。

    无可奈何下,这门亲事再度搁浅。

    到最后,齐婴便与近日北境战事里立下大功而封侯拜将的威远侯的三女儿俞初云定亲,俞初云端庄伶俐,重点是父亲威远侯现在是隆泰帝新晋的宠臣,之前定亲时只不过为一千牛卫,可胜在属于萧越部属,前途似锦,屡立战功,眼下终于封侯拜将,春风得意。

    齐国公府是开国元勋老牌世家,到底历经几朝,实权大不如前,而俞初云的父亲威远侯正好满足了齐国公府的要求。

    要不然,按照齐国公府的一贯原则,威远侯府属于骤然富贵的暴发户,不值得他们放在眼里。

    距离齐婴和俞初云的大婚之日,还不到一个月。

    她答应了易白,一定让齐婴血债血偿,可若这里面多了杨芸茜的事,那就难办了。

    心思凌乱,杨韶元将纸张卷起,束之高阁。

    “小姐,齐国公府有消息。”

    碧月匆匆而入,赶紧分享她最新得到的八卦。

    杨韶元深知手眼通天的重要性,懵懵懂懂全然不知的后果就是她的前世,重来一世,她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她有意给碧月一些散银子,让她想方设法和街上的乞丐接触,务必想办法让他们听从碧月的安排,这些乞丐就是杨韶元的眼线。

    乞丐不扎眼,可人多力量大,能够潜伏在各大高门府邸里获得到不少内幕,这是杨韶元给予他们的任务。

    当然,好处自然是有的,乞丐在本朝属于贱籍,若是可以帮助他们脱离贱籍,最后求得一技之长,也算是一种新的人生。

    乞丐们毕竟经历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不太相信杨韶元所提的要求,不过杨韶元并不急着,只是和他们谈合作。

    银货两讫,一手拿钱一手交货。

    而合作下来,乞丐们相信了杨韶元绝非有意戏耍他们,是以乐意帮杨韶元做点事。

    杨韶元面色一肃,“齐婴与俞初云的亲事有变故?”

    杨迁提的那一嘴,让她起了疑心,按照寿昌侯府的地位,绝对不会允许嫡出小姐去给齐婴当姨娘的,即便是庶出小姐也不行。

    杨迁肯舍了女儿讨好齐国公府,丘氏也不会同意。那么,想来想去只有齐国公府那边有问题了。

    俞初云没问题,杨芸茜不会许配齐婴,除非,俞初云有差错,齐国公府是苦主,届时和杨芸茜的定亲便是合情合理了。

    这么一想,杨韶元心里对齐国公府更加厌恶了。早年利用易白一家子,现在又来利用俞初云,果然是没脸没皮的人。

    碧月脸色古怪,“小姐,那位俞家三小姐出外上香时,不小心失踪了。”

    “失踪了?多久了?”杨韶元觉得荒谬,前边一个丘珊珊上香失踪,至今无影,眼下又多了一个俞初云上香失踪。

    难不成,京城的治安这么差劲了吗?出门上香如此不安全,干脆一个两个待在家里大门不出算了。

    “和表小姐那次一样。而且,齐国公府这段时间和威远侯府一起去寻找,俞家三小姐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找到了。”

    碧月说道。

    无巧不成书,二人失踪的时间都是之前了,丘珊珊如今是“死人”了,俞初云呢?莫非也是死人?

    杨韶元一听完,心里产生了大胆的想法,“该不会……”

    丘珊珊的失踪纯属意外,俞初云的失踪则是意料之中。

    不能怪她这么揣测,毕竟丘珊珊和俞初云同样地方出了事,又同样是去上香。

    再凑巧的事情,也不会巧到这个地步。

    那么,丘珊珊是当了俞初云的替死鬼吗?

    “俞家三小姐被找到时,情况怎样?”

    杨韶元得进一步确认情况。

    碧月沉吟了一会儿,然后说,“听说外表上俞家三小姐很好,只是头发散了一点,威远侯和夫人都抱着俞小姐喜极而泣。”

    杨韶元听到这里,似笑非笑,“俞家三小姐被找到时,可是大张旗鼓?”

    “这……”碧月摇摇头,“齐国公府的人找到的,还是白天,一路上不少人知道了俞家三小姐被劫持一事。”

    “原来是这个主意。”

    杨韶元面色一沉,“英雄救美,最后再矢口否认,还真是够狠。”

    俞初云的失踪十之八九和齐国公府有关,他们自导自演了这出戏,目的是破坏这门联姻。

    然后嘛……威远侯好歹这段日子炙手可热,不是随意拿捏的蚂蚁,思来想去,只能把目光放在俞初云身上了。

    指不定,过段时间就有所谓俞初云已非完璧的谣言满天飞,到了大婚那一天,便是齐国公府翻脸无情的时刻。

    碧月听得稀里糊涂,“小姐,那俞家三小姐被救出来时,土匪逃跑了。”

    “料是如此,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出现的。”杨韶元讽刺一笑,“齐国公府对联姻一事毫无诚意,意图陷害俞初云,俞家三小姐无端遭祸啊。”

    俞初云她没见过,可也听说过对方娴静温柔,完全不像是将门之女,好好的姑娘家,还被齐国公府那群人渣祸害,真是不爽。

    碧月觉得不可思议,“齐国公府不喜欢俞小姐,为什么不直接退亲?”

    “因为……”杨韶元拉长了声音,“他们不想得罪威远侯府啊,威远侯府大权在握,比齐国公府更得陛下信任,别看齐国公府这些年名声响亮,靠的只是齐婴的名气罢了。齐国公府历经数代皇帝,爵位未夺,代代相承,的确是世家。不过,齐国公府到底不比当年威风八面了,他们当然想要一个威风八面的亲家了。齐婴为陛下办事,除了他以外,齐家全都是一些酒囊饭袋。混吃等死的贵族垂死挣扎,想到的办法只会是联姻了,而联姻,他们又想要攀高枝,嫌弃之前的亲家门第不高,这种人,无耻之徒。”

    杨韶元骨子里厌恶齐国公府的做派,不提易白的遭遇,单从他们对俞初云的做法,足够看出这家子人的卑劣无耻。

    “火要烧得更旺,齐婴抛妻弃子,夺宝灭门的故事,大家应该很感兴趣的。”

52.流言蜚语

    齐国公世子齐婴,在平京里一直是诸位公子小姐尊敬仰慕的对象。仪表堂堂,风流潇洒,年纪轻轻便为隆泰帝办了很多事,实实在在的青年才俊,名门闺秀将其视为夫婿人选,见了他的姑娘们,无不春心萌动。

    只不过,这样女婿丈夫大热门的公子,婚事却一波三折,先是未婚妻夭折,再是被皇室抢亲,简直够倒霉。

    不过,齐婴出身好,前程好,多的是人家乐意跟齐国公府定亲。

    这不,齐国公府世子夫人的人选花落威远侯府三小姐俞初云身上。

    俞初云一时之间成为了名门闺秀们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不知是不是老天爷觉得好事多磨,俞初云即将大婚前夕,居然失踪了,虽然后面很快被齐国公府威远侯府寻回,可是京城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就不少。

    比如说,俞初云已非完璧,再比如说,俞初云和劫掠她的人情投意合,拉拉扯扯……

    总而言之,市井流言对俞初云不友好。

    威远侯府自是听说了这些谣言,怒不可遏,用了强势手段对付那些嚼舌根的人后,也没多少人敢对俞初云指指点点了。

    毕竟威远侯府家大业大,而且齐国公府也不好惹,对方没打算退亲,他们在这里说个不停,不是平白惹人厌?

    再者,俞初云再不济也是威远侯府的小姐,即使将来被退亲,她依旧是威远侯府的掌上明珠。

    这下子,嚼舌根的人歇了心思,威远侯府和齐国公府也紧锣密鼓地筹办大婚之事。

    就在两府人忙活得脚不沾地的时候,一夜之间,京城里不少人传言齐国公世子齐婴多年前夺宝灭门,抛妻弃子。

    传言的人还挺绝,把时间地点说的有理有据,看上去头头是道,反正是唬住了不少围观群众。

    而且啊,对方指名道姓了男女双方的姓名,比如说齐婴与女方白伊伊。

    齐婴和白伊伊情投意合,可惜齐婴狼子野心,贪图白家珍宝七星凤凰珠,趁娘子生产危在旦夕之际,屠杀灭门,抢走宝物,甚至连妻儿也不放过。

    说这个故事的人也是够绝,念得抑扬顿挫不说,还讲得长吁短叹,仿佛只是一个打抱不平的路人一样。

    围观群众愤怒了,纷纷表示这种人不就是禽兽不如吗?怎么可以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儿?

    于是乎,有关齐婴抛妻弃子夺宝灭门的故事悄悄地在民间传播开来。

    以至于,一些权贵世家也开始讨论此事,认为此事一定是齐婴做的。

    齐国公府的人很快知道了流言的源头,当即下令抓来那一开始散播流言的书生,可是书生此时此刻不见了,还留下一封信如有不测,杀人灭口。

    一下子,齐国公府再次被民间推到风口浪尖上,本来这种捕风捉影的故事,老百姓听个新鲜,没凭没据的,传个两三个月也就无人再说了。

    偏偏齐国公府在意面子,把这件事扩大化处理了,事情于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53.各方反应

    出现流言,寻常人通常采取澄清驳斥的方法,但也有人选择另一种方法——堵嘴。

    堵不如疏,越堵流言越猖狂。

    随着书生失踪带来的连锁反应,京城达官显贵已经开始关注这条无人在意的丑闻了。

    齐国公府的气氛十分压抑,受此影响,国公府的小厮丫鬟们无不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招惹了主子的眼。

    神色阴沉的齐国公与面相严肃的国公夫人看着一俊朗倜傥的青年,青年即世子齐婴倒是从容淡定,完全看不出受外面流言困扰的模样。

    不过,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以往自信淡然的世子齐婴,此时此刻的齐婴反而有点急躁与不满了。

    齐国公重重地拍了拍桌子,“阿婴,怎么回事?这种流言如何出现在京城里?”

    事发至今已有十年之久了,当事人要么死去,要么失踪,线索彻彻底底断了。

    本身京城当时经历过叛乱,满目疮痍,重新修建须得一些日子,齐国公府之前并不在京城里,留在乡下几年后,才选择了进京。

    白伊伊……这个姓名在京城里掀不起风浪,迅速平息,而对于齐国公府而言,却是不能说的隐秘。

    国公夫人郝氏皱着眉头,语气带着一丝理直气壮的指责,“不过是那贱丫头没福气,当不得你这么爱护珍重。我们齐国公府勋贵仕阀,焉是区区乐人可以比的?”

    良贱之分,尊卑有别,白伊伊只是出身在世代当乐妓的家庭里,哪里配得上国公世子?

    当年只是一次无意间的恩情,结果老国公非得要报恩,把唯一的孙子许配那家人的女儿,简直是不知所谓!

    直到现在,郝氏依旧不满老国公亲自定下来的这门亲事。

    齐国公横了郝氏一眼,“我没问你,后宅妇人不要插嘴。”

    “……是。”

    基于齐国公威严甚重,国公夫人也不得反抗,只好不情不愿地应了。

    齐国公随后看向齐婴,“当初我问过你,问你对白家姑娘有何看法?你说履行婚约,本来我还想着到底委屈了你,想办法给你多找几个良妾,却不想,白家区区乐妓之家,竟藏着那等宝物。”

    七星凤凰珠,传闻中美容养颜、包治百病的神奇彩珠,不仅如此,此物可以调动一支神秘军队,还可以挖掘出一个宝藏,天空形成七星联纵,便是宝藏现身之际。

    这样一来,齐国公府的心就大了,先假意温情哄得白家上下对齐国公府放下戒心,然后想方设法骗得七星凤凰珠的下落,最后就是夺宝灭门了。

    白伊伊,便是当年老国公为齐婴定下的未婚妻,外界传言夭折的未婚妻,说起来那是很后面的事情了。

    白伊伊姿色艳丽,活泼可爱,一开始齐婴即便带有不轨之心去接触,可日久天长下,不免多了几分真心,更不用说,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虽然这个孩子很不幸地随着白伊伊的尸骨化为烟灰,不复存在,但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曾几何时,他与白伊伊共同商量过要给这个孩子最好的一切。

    只是,贪欲战胜了一切,白伊伊得知真相后痛不欲生,提前诞下儿子,最后流血过多,一命呜呼。

    那个早产的儿子,齐婴并没有放过他,一把火,烧光了白家,同样也烧毁了齐婴与白伊伊的一切。

    十年过去了,齐婴即将有新的人生,也即将会有其他的孩子,可不知是不是报应,齐婴这些年常常梦见巧笑嫣然的白伊伊抱着孩子向他索命报仇的场景。

    齐婴自诩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偏偏忘记人心是最不可控制的,他逢场作戏中也丢了自己的一点真心。

    当然,这点真心并不够说服他放弃一切。

    齐婴淡淡道,“七星凤凰珠的存在只是传说,他们也没见过七星凤凰珠,任凭他们怎么说,清者自清。”

    好歹齐国公府不是无名氏,是赫赫有名的国公勋贵,敢在背地里指手画脚的,那纯属寿星公上吊嫌命长。

    齐婴不怕流言,最怕的就是有理有据的流言,一开始传流言的书生的失踪,多多少少使他烦躁。

    国公夫人撇了撇嘴,“七星凤凰珠此等宝物,最应该留在我们家里,白家卑贱,如何能留下?”

    七星凤凰珠的神秘色彩,就连后宅妇人的郝氏也听说过。

    对此,郝氏并不认为自己儿子夺宝灭门有什么做得不对的,毕竟白家说到底就是奴才,命贱福薄,哪里可以用七星凤凰珠?

    即便当了主子,命依旧是奴才命。

    “现在不是清者自清的问题了,”齐国公很是不悦,“我去衙门时,御史频频对我使眼色,此事已经惊动了都察院,阿婴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都察院御史是大兴贵族官员的梦魇,有他们看着,哪个人不把自己的屁股藏严实一点,省得被这群疯子一样的御史发现了,穷追不舍?

    齐国公也不例外,他和都察院是有结仇的,若是这则流言被他们重视起来,那么齐国公府……

    一想到灰暗的未来,齐国公顿觉天旋地转,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趁着现在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的时候,赶紧把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齐婴傲然不已,“威远侯府不是和都察院那边有点关系吗?现在也是他们报答我们的时候了。”

    他对俞初云无情,但必要时,可以利用一下威远侯府。

    “威远侯府你就别提了,”齐国公一说起此事便肺管子爆炸,“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吃错药了,对我横眉冷对也就算了,甚至跑去和陛下说要严查此事,威远侯府果然是暴发户,上不了台面。”

    愤愤不平的齐国公连威远侯的祖宗也拉出来慰问了,毕竟人心情不好,自然得上升到祖宗十八代。

    齐婴却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心里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父亲,威远侯府这么做,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能知道什么?”

    齐国公满不在乎,“威远侯府自己屁颠屁颠地答应亲事,人要脸树要皮,自己都不要脸了,还要怪我们不要他们吗?”

    起初就是看中了威远侯府很得帝心,在军中有人脉的面子上,齐国公府才屈尊纡贵地和这家起来不久的侯府定亲。

    威远侯府自己答应了,不也是看中他们齐国公府吗?

    话音刚落,门外一奴婢匆匆而入,对他们禀报了一则晴天霹雳的消息,“国公,夫人,世子,威远侯府派人来退亲了。”

    “退亲?”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威远侯府决定与齐国公府解除婚约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杨韶元笑容嫣然,齐国公府想把威远侯府当踏脚石,也不看看威远侯府人家乐不乐意。

    好好的黄花大闺女,哪能被齐国公府如此糟蹋羞辱?

    碧月绘声绘色地描述威远侯府退亲的全过程,“那威远侯派来的下人,一个两个神赳赳气昂昂的,比国公府下人还要威风。搞得那齐国公好大一个下不来台,然后那威远侯府的人也是够妙,把齐国公府背地里对威远侯府的算计和不满全部说了出来,听说当时齐国公和国公夫人几乎维持不了好脸色,想把威远侯赶走。不仅如此,威远侯还把齐国公府的所作所为宣扬得满大街都知道了,真的是够绝!”

    碧月此话是真心实意地赞叹,哪家权贵门阀做事情不讲究留人一线,日后好见面的?

    唯独威远侯府不但要撕破脸皮,还要把齐国公府的名声搞臭。

    这绝对算得上是平京近些年以来的大新闻了。

    杨韶元挑了挑眉,“威远侯府估计是知道了什么,才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对。”

    毕竟威远侯府也是要在京城里混的,哪能做事这般混不吝?

    思来想去,应该是他们知晓了齐国公府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丑事,且对他们的打算。

    也是齐国公府倒霉,那么多权贵,非得和威远侯府定亲,定亲也就算了,还要利用人家踩一脚。

    这么厚颜无耻地过河拆桥之举,的确需要威远侯府教一教齐国公府做人的道理。

    碧月好奇,“小姐,威远侯府接下来会怎么做?”

    这件事谁也想不到有杨韶元的推波助澜,单纯市井流言肯定要不了齐国公府的命脉,打蛇打七寸,杨韶元就是要把齐国公府那见不得光的鬼魅伎俩堂而皇之地告诉威远侯府,有威远侯府出面,齐国公府得吃大亏了。

    威远侯府行动迅速,暂时引开了齐国公府的注意力,接下来,就看易白那边的操作了。

    杨韶元似笑非笑,“威远侯府的事情不会瞒过陛下,陛下知道了,那么齐国公府倒霉了。”

    隆泰帝十分乐意寻找那些世家的麻烦,尤其是齐国公府,这些年愈发胆大了,什么事也敢插手,贩卖私盐,私吞官银。

    “齐国公府……”

    皇宫中的隆泰帝望着奏折,神色肃然。

    萧越拱手作揖,“齐国公和世子也是戎族的暗线。”

54.合作伙伴

    隆泰帝一听,嗤笑一声,“戎族也就擅长这些阴谋诡计了,只是不曾想到,还有人真的和戎族关系密切。”

    “戎族经常被人认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是,戎族密探长时间潜伏在平京,显然戎族的长老那些人就不能小看。”

    萧越作为时常和戎族人打交道的经验丰富的人,这方面他最有发言权。

    戎族人现在是越来越狡猾了,打残了还不至于让他们大吐血,可是,打蛇打七寸,剁碎他们的爪牙,他们也无能为力。

    隆泰帝后背一靠,似笑非笑,“这些天你负责戎族长老的审讯,辛苦了。那群人不老实,也就只有你可以降得住他们。”

    功高盖主,那是做帝王的忌讳,隆泰帝内心自然忌讳萧越在大兴的影响力,可是,在此之前要是找不到可以取代或抗衡萧越的人,那么隆泰帝唯有对萧越委以重任。

    不可否认,萧越是他的左膀右臂,贸然除去自己的心腹,那是杀鸡取卵的行为。

    因而,隆泰帝绝大多数看着萧越是比较顺眼的。

    萧越正色道,“陛下言重了,这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越之(萧越字表)不必客气,”隆泰帝倒是扬起一丝微笑,“放眼整个朝堂上,办事利索又让我省心的,只有越之了。”

    朝中大臣或结党营私,或各怀鬼胎,或心术不正,或才德一般,反正隆泰帝是怎么看都觉得这群人很不及格。

    萧越不同,省心不用多说,从不误事,也不沾染任何坏习俗,该做的事办得妥妥当当,不能做的,也坚决不做,对隆泰帝大兴忠诚不二。

    如此省心能干的大臣,多一个都算是隆泰帝的福气了。

    仔细一想隆泰帝觉得自己以前对萧越并不是十分关心,他需要什么也不知道。

    于是趁此机会,隆泰帝询问萧越,“越之,你出生入死,战无不胜,屡立战功,朕对你已是封无可封,今日越之不妨说说有何心愿,那朕替你做主。”

    萧越不近女色,也不贪杯,生活朴素,私生活干净到不可思议,有时候隆泰帝都暗暗佩服萧越的这份忍耐力与克制力。

    萧越一愣,眼见隆泰帝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好驳了好意。

    只不过……

    “陛下,文定公的孙子找到了。”

    萧越知道这是隆泰帝最想知道的消息。

    “你……”隆泰帝罕见地有些失态语气里尽是欣喜与谨慎,“可确认是他的孙子?”

    文定公作为他多年恩师兼岳丈,偏偏一家子人口稀少,唯一的女儿还以那样的结局死去。

    本身隆泰帝便对文定公充满愧疚,如今得到他孙子的下落,自然欣喜难言。

    萧越点头,“此人在微臣府上,前些日子寿昌侯府六小姐偶遇过他,救了他一命。”

    “哦?寿昌侯府六小姐?”

    隆泰帝笑了笑,“杨迁的女儿,难怪了,越之之前救了这位杨六小姐,现在人家又救了人,还是爱卿带得好榜样。”

    萧越:“……”

    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啊。

55.故人旧事

    提及了文定公,隆泰帝不免触景生情,想起了他与文定公的女儿昔日之美好。

    物是人非,故人离去……

    隆泰帝的心情忽而沉重起来,“越之,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是知道我的心思。”

    此地是御书房,太监宫女遣去外面了,但隆泰帝依旧忌讳隔墙有耳,不会把话说得太明白。

    萧越会意,颔首答道,“陛下之心,无人可变。”

    当年那场叛乱,死了太多太多人,这里面就有隆泰帝心爱的妻子与爱子。娄氏叛乱先起,后又起汉王之乱,隆泰帝忙于镇压叛乱,一时半会没注意到发妻病入膏肓的情况,等到他发现时,回天乏术。

    为此,隆泰帝痛定思痛,这些年费尽心思寻找病因,他一直怀疑,或者应该说肯定他的发妻昭德皇后不是因病而死,而是死于他人的毒害。

    凶手他已确定,只是苦于无凭无据,加之对方势大,贸然行动,反而打草惊蛇,起不了为妻报仇的目的。

    昭德皇后之死,自始至终是隆泰帝的心病,同样是他的伤疤。

    他与昭德皇后情投意合,两情相悦,如若不是晚年宪宗朝政治局势恶劣,敌人势猛,宪宗昏聩多疑,昭德皇后又何须呕心沥血地扶持隆泰帝呢?

    每每想到昭德皇后,隆泰帝的心便揪得紧。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毋庸置疑是昭德皇后,可是,他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文定公一家人。

    为了他的江山大业,昭德皇后一家人失去了一切,其中包括性命。

    昭德皇后所出儿子端慧太子、代恭王死于娄氏之手,文定公的儿子也同样为了镇压叛乱付出了宝贵的生命,文定公中年丧子又丧女,即便后来隆泰帝给予文定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依旧弥补不了丧子丧女的哀痛欲绝。

    面对发妻与她的娘家,隆泰帝总是免不了几分愧疚与伤痛。

    精于算计隐忍的隆泰帝,难以不对一开始扶持帮助他的文定公产生恩情。

    他当年在宪宗朝名义上是太子,但生母早逝不得宠,外家势单力薄,君父好权多忌,宪宗晚年又得宠妃,膝下子女众多,他一个没有母亲外家帮扶的人,又有谁会真的把他放在眼里?

    宪宗可以连续三天赐死他的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其心狠无情一目了然。

    因此,隆泰帝这个太子当的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他不是宪宗立的第一个太子,却是最无依仗的大皇子。

    宪宗也是看中他空有大皇子之名,毫无实力的劣势,十分干脆地立了他为皇太子。这样一来,就不会出现一个年富力强又深得人心的储君威胁到他的统治了。

    宪宗无心,隆泰帝这个太子当得不如意,朝中大臣各有心思,他这个太子,也就部分拥戴正统的老臣子会看面子支持他,至于其他人,可得好好算一算得失利益。

    这时候,文定公这个颇得宪宗信任的老臣对隆泰帝的支持,显得至关重要。

    他不仅明面上力排众议和宦官王达开派、娄氏党羽针锋相对,更是暗地里指点隆泰帝该如何一步一步获得宪宗的信任。

    当然,与此同时,他还把自己的唯一掌上明珠许配给他当太子妃。

    宪宗立太子,无非是堵住悠悠众口,以及不愿提前退位养老,太子妃人选他自是压根没过问过。

    如此一来,文定公的支持与帮助,对于隆泰帝来说,相当于雪中送炭了。

    时至今日,隆泰帝依旧感恩文定公对他的指点迷津与倾力辅佐。

    只可惜,文定公的结局并不如意,他一开始许诺的愿望,也并没有实现。

    隆泰帝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哀伤的神色,“那孩子在你府上,你就替我好好照顾他吧。等尘埃落定了,我一定叫他认祖归宗。”

    身上流着文定公的血,无论如何,他是绝对不允许让这孩子孤零零地活着。

    萧越并不意外这个结果,只不过他另有想法,“陛下,那孩子虽说与文定公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文定公的两个儿子英年早逝,膝下子女也都四散各地,那孩子……到底不好说究竟是不是文定公的孙子。”

    文定公一生与夫人也就得了二子一女,和一般人家不同的是,文定公并没有纳妾,府里除了夫人就没有其他女人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文定公是少数做得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人,文定公的夫人长期作为最值得艳羡的女人的存在而被大兴贵妇赞叹羡慕。

    萧越相信文定公的人品,认为他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夫人的事情,是以在一开始遇见唐飞扬时,发现他的眉目和文定公有几分相似,就潜意识觉得此人应该是文定公的孙子。

    而且他进行了一番调查,发现他的父母或许就是当年文定公下落不明的幼子和儿媳妇了,只不过,好端端的,既然选择了隐姓埋名,那为什么选择出现在京城里?

    现在的京城,可是没有文定公的亲属。

    要不然,就是唐飞扬的父母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导致这孩子流落街头,被杨韶元所救。

    杨韶元?

    萧越仔细想了想他们二人的样貌,突然间有点吓了一跳,他发现杨韶元的脸型和唐飞扬的竟有点相似。

    只是杨韶元身为女子,唐飞扬是男孩子,大人和小孩的样貌长得再像,也会被以为是兄弟姐妹或父母子女的。

    不过这只是他的怀疑,毕竟二人走在一起,一般人是看不出他们二人的相似程度,若不是萧越多想了一下,还真的发现不了。

    隆泰帝皱了皱眉,“越之是说那孩子有问题?”

    没有十足的把握,萧越何必多此一举提及唐飞扬?

    萧越摇头,“非也,文定公幼子失踪多年,至今没有下落,这孩子也不好说到底是不是文定公的亲属。”

    事关重大,萧越不敢胡言乱语,自得再三确认了,方会禀报天子。

    经他提醒,隆泰帝恍然忆及,文定公生前确实提过他早年失踪了一幼子,迄今毫无结果,望他以后可以多多费心找一找。

    “朕糊涂了,”隆泰帝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他一共就三个儿子的,只是幼子失踪,岳母悲痛欲绝,拒绝承认此事,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提此事了。”

    说着说着,语调高了一倍不止,“唐飞扬,他……一定和文定公有关,就麻烦你照顾了。”

    刚刚看过唐飞扬的画像,他已经开始相信这孩子肯定是文定公的孙子了。

    否则的话,那眉目长相,不就是翻版文定公吗?

    “陛下吩咐,不敢不从。”

    萧越说道。

    自打文定公病逝后,文定公夫人亦两年后去世,偌大的一个东平郡公霍家,转眼间就接连不断走了不少人。

    霍家长子次子英年早逝,膝下子女年幼无知,经此打击,霍家的妇人孩子离开了京城,再也没有回来过。

    按照隆泰帝得到的消息,文定公的长子次子留下来的孩子里,也就活了两个孙女,孙子悉数夭折。

    东平郡公这个爵位无人继承,朝廷自然要收回来,但隆泰帝不愿,一直想方设法找机会给东平郡公寻找可以袭爵的合适人选。

    两个孙女招婿生子也罢,又或者过继侄子,反正隆泰帝要的是东平郡公一爵有人继承。

    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名正言顺的孙子,隆泰帝不必担心东平郡公的爵位被旁系继承了。

    “飞扬有天赋,微臣必当倾囊相授。”

    萧越此话不是恭维隆泰帝的废话,唐飞扬年幼却力气大,之前不反抗那些孩子的暴打,也不过是不想和这些孩子背后的亲人作对,干脆躲了去,是以他才能平安活下来。

    根骨奇佳,力大无穷,若好好栽培,勤加苦练下,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事业。

    文定公这辈子叱咤风云,却是文弱书生,不曾想到,他的后人反而有习武的天赋。

    隆泰帝满意一笑,“好,爱卿辛苦了。找到飞扬的杨六小姐立了功,朕得谢谢她。”

    不过杨韶元默默无闻,又无大功,好端端的封赏她,反而引起旁人非议与怀疑。

    萧越心明眼亮,赶紧说道,“陛下,杨六小姐是寿昌侯府的千金,不愁吃不愁穿,金银财宝那是锦上添花,而且杨六小姐并无亮眼的功绩,陛下倘若封赏她,皇后那边……”

    后宫里,纳兰皇后俨然就是女主人的架势,毕竟她是隆泰帝册立的继后,纳兰家在前朝又手握大权,太子是纳兰皇后所生。

    中宫想低调,也低调不来。

    提到了纳兰皇后,隆泰帝面色一变,肃了肃脸色,“也罢,杨六小姐的这份恩情,朕暂时记着,待日后有机会了,便一块封赏了吧。”

    “谢陛下。”

    萧越明白,杨韶元此时此刻要的不是出风头,而是立足之地。

    寿昌侯府那边她尚且没有到只手遮天的地步,风头太大,小心惹来了一些人的注意。

    “那位杨六小姐的情况,越之且细细说一下吧,朕大概能够投其所好。”

56.和顺郡主

    隆泰帝心血来潮,有点兴趣了解了解杨韶元的情况。

    萧越很快便把杨韶元的情况说了一遍,不过也隐去了部分情况,单纯说了一遍她与蔺姨娘的遭遇。

    隆泰帝笑了笑,“这样容易办了,等有机会捧一捧那位杨六小姐,朕可以给她和她的母亲一次风光无限的机会。”

    唐飞扬的身份暂时不宜泄露出去,东平郡公府短短两三年间接连出事,不是没有人产生怀疑,可碍于种种原因,彼此心照不宣。

    隆泰帝自然不需要忌讳这些,唐飞扬他得护着,一些不怀好意的贼子,同样要砍了。

    萧越顺势拱手,“臣替杨六小姐,谢过陛下恩典。”

    杨韶元是外室所出的庶女,在侯府地位尴尬,与其给她用不上的金银珠宝,倒不如赐予她一个崭新的身份,盖住这层尴尬的缺点,让她能够在侯府里不被欺负无视。

    君臣二人商定后,陆续谈了一些内容,萧越顿悟,大致谈妥后,萧越领命而去。

    隆泰帝笑容渐失。

    烦心事挤压在一块,加之勾起了陈年旧事……

    隆泰帝走出了御书房,去了养心殿,有意歇息一会儿。

    不过此时,有人瞅准时机求见他了。

    “陛下,福慧长公主、和顺郡主求见。”

    内监总管赵德全不紧不慢地步入殿中,俯身在隆泰帝的耳边,低语道。

    隆泰帝一皱眉,福慧长公主进宫,素来是只身一人来,要不然带着驸马梁齐溟一块拜见他,和顺郡主不同,纳兰皇后十分喜爱这个外甥女,经常宣召她入宫小住。

    和顺郡主与福慧长公主一同前来拜见他,还真是生平第一次了。

    “让她们进来吧。”

    福慧长公主是隆泰帝的同胞姐姐,感情至深不同一般的姐弟,而且福慧长公主为了隆泰帝,可谓是煞费苦心,也因此落下旧疾,久治不愈,这么多年和驸马才得了和顺郡主。

    出于对姐姐的感情回报,隆泰帝自然对和顺郡主疼宠爱护,不仅封了郡主,还让她的食邑封地等同郡王,真可谓是荣宠无二了。

    “是。”

    赵德全客客气气地请了福慧长公主母女入殿,自己主动到殿外守着。

    福慧长公主许是常年养病的缘故,眉宇间总是皱得很紧,面色苍白,却胜在不是太过雪白。

    双目含笑,身披一袭对襟襦裙,衬以披帛,端庄秀雅,让人见之欢喜。

    在她旁边的和顺郡主倒是不同,在锦衣玉食的环境下长大,使她肤白胜雪,樊素口,尖下巴,俏丽活泼。又由于她是受尽宠爱的天之骄女,神色间不免带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慢。

    隆泰帝见到自己的亲姐姐,心情算不错,在她们二位分别见礼后,隆泰帝对和顺郡主招了招手,逗乐她,“和顺近日可有何喜事啊?”

    和顺郡主歪了歪头,调皮一笑,“皇帝舅舅,我本来想去淑顺郡主的生辰宴,只是路上出了事,我就没去了。”

    “哦?”

    隆泰帝挑了挑眉。

    “舅舅,我想见见那位杨六小姐,听说她弹奏了《叹夫归》,我想听听。”

57.贵女心机

    “杨六小姐?”

    隆泰帝这下子真的乐了。刚刚还在议论这位杨六小姐,这会儿和顺郡主也提及了杨六小姐。

    看这样子,杨六小姐算得上一枚人物了。

    兴致一来,隆泰帝对和顺郡主颇为亲切,“你想听杨六小姐弹奏《叹夫归》?”

    《叹夫归》的弹奏难度,隆泰帝自是有所了解,毕竟他身为皇室子弟,音律也在他的学习范畴。不过他是真没想到,杨韶元这个大家闺秀,竟擅长此曲。

    《叹夫归》的感情基调,并不是无忧无虑的千金小姐所能体会的,身逢乱世,少女的欢喜又如何抵得了山河破碎的悲凉?

    大兴即便目前谈不上多么太平,却也离乱世远得很。

    也是如此,一般的千金小姐弹奏此曲属于不伦不类了。

    杨韶元做到了,隆泰帝不由由她想起来另外一个记忆中的故人了。

    和顺郡主满脸娇憨,“对啊,杨六小姐之琴艺高绝,只恨菲菲竟不能亲耳聆听,实在是遗憾。”

    抛开其他,和顺郡主于琴之一道也是素有心得,要不然,大家闺秀连琴棋书画都不过关,日后婚嫁难就不说了,还被人嗤笑草包无能。

    和顺郡主心高气傲,又处处想和淑顺郡主别苗头,淑顺郡主有哥哥撑腰,和顺郡主没有,可其他方面,和顺郡主是铁了心要赢了淑顺郡主的。

    这样一来,也就导致了淑顺郡主与和顺郡主面和心不和的局面了,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和顺郡主自认高人一等,有意挑剔淑顺郡主喜欢夸奖的人,杨韶元就这样入了她的眼帘。

    杨韶元以《叹夫归》扬名有人欢喜有人愁,讨厌嫉妒的自然也有,和顺郡主点名杨韶元,本意如何,那是一目了然。

    隆泰帝不知是不是知道女儿家们争风吃醋的心理,淡淡一笑,“菲菲想听杨六小姐弹奏《叹夫归》,哪有何难?你母亲大病初愈,自是要点喜事冲冲,杨六小姐擅长《叹夫归》,虽说曲调悲凉,但演奏得好了,同样是个调养身体的灵丹妙药。”

    之前杨韶元帮了唐飞扬一把,隆泰帝有意给她一个恩典,不过碍于对方没名没姓的,又无显赫功勋,暂时寻不到由头封赏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打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和顺郡主的这个提议深得他心。

    当然,杨韶元堂堂侯府千金,并不是乐妓歌姬,哪能这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呢?

    由头肯定不能像和顺郡主那样只是想见她弹奏《叹夫归》就把她叫过来了,这天底下能够如此随意召唤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一国之君。

    和顺郡主眨了眨眼,“舅舅是说娘给寿昌侯府六小姐送去请帖,邀她过府吗?”

    由福慧长公主出面,总比和顺郡主来得合理。

    和顺郡主的话迅速引得一边的福慧长公主回应,她说道,“杨六小姐既然会弹奏《叹夫归》,我看她很像弟妹。”

    福慧长公主口中的弟妹指的自然不是当今皇后,而是隆泰帝的结发妻子昭德皇后。

    在福慧长公主看来,纳兰皇后好当不得她叫一声弟妹。

    妻子的音容笑貌再度浮现在脑海里,隆泰帝神色恍惚,“或许吧。杨六小姐与她冥冥之中很有缘。”

    此时此刻,和顺郡主知情识趣地不插话。作为简在帝心的皇室郡主,她能够盛宠多年而不衰,靠的不单单是隆泰帝与福慧长公主的姐弟感情,这其中也有和顺郡主听话懂事,伶俐知礼的因素。

    在外人面前,和顺郡主再如何嚣张跋扈,隆泰帝不会管太多,可在帝后这些皇室宗亲面前,和顺郡主那得转变嘴脸的。

    也是如此,和顺郡主比旁人更清楚一些不为人知的皇室隐秘。

    当年的昭德皇后,姿容倾城,京城才女,美名冠京城,《叹夫归》她弹奏过,而且不止一次。

    却不想,一语成箴,《叹夫归》成真,只是主人公变成了隆泰帝。

    “若是这位杨六小姐弹奏的《叹夫归》名副其实,那么……”隆泰帝语出惊人,“朕就封她为一品德贤夫人,德才兼备,贤昭淑德。”

    此话一出,在座的人无不目瞪口呆。

    大兴爵位与诰命的封赏向来是一体的,一品的诰命夫人那都是朝中老大臣家的那些人了,但与诰命夫人做区别的,自然是一品国夫人。

    封国夫人的,本朝规矩一般是作为后妃娘家人的封赏,俗称外戚。娄皇贵妃家的几个姊妹便是封了国夫人,权倾一时。

    杨韶元尚未出阁,诰命夫人肯定是不能封的,国夫人也不合规矩,可这有封号的夫人倒是可以,此类是嘉奖具有高尚情操与才学深厚的女子,杨韶元在这行列中,也是荣耀非凡了。

    福慧长公主皱着眉,“弟弟,这杨六小姐,到底是还未及笄,如此封赏,会不会名不副实?”

    单凭一首曲子就给杨韶元这么高的封赏,怎么说,放在外面,那是引得不少非议的。

    德贤夫人?本朝数来数去有多少女子荣封此号的?

    和顺郡主也觉得有点过了,况且她提议杨韶元来福慧长公主府弹奏《叹夫归》,不是让她出风头的于是也出声,“舅舅,我听说这个杨六小姐出身卑贱,母亲不过是一外室,无非是母凭女贵,抬做姨娘。外室子女,哪配德贤二字?”

    上一个封德贤夫人的女人,刚好是昭德皇后的母亲文定公夫人。

    文定公什么身份,杨韶元又是什么身份?岂能相提并论?

    已然把杨韶元当做昭德皇后一部分的隆泰帝闻听此言,有点不满,“朕说她配,那就配得上。而且,杨六小姐是否像上次那样一鸣惊人,犹未可知。姐姐也别急。”

    即便杨韶元弹奏效果不好,铁了心要封赏她的隆泰帝,机会多了去了。

    大不了,暗示一下咸宁长公主给那个丫头一点恩典,他再顺理成章地下旨,刚刚好。

    福慧长公主何等聪明人?听出了隆泰帝的心意已决,叹了一口气,“姐姐还能不听弟弟的吗?”

    当年,隆泰帝不过是不得势的太子,而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主,不如咸宁长公主得宠,日子却也算得上舒心。

    嫁给梁齐溟,她煞费苦心筹谋了这门亲事,成功为隆泰帝拉来了一位得力助手。隆泰帝感恩戴德,在她出嫁后多次关心慰问她,怕她受委屈。

    只是多年忧思,伤了身子,又在当年叛乱中早产,导致她这辈子也只得了和顺郡主这个宝贝闺女。

    姐弟感情做不得假,却无法挥霍,隆泰帝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的弟弟。

    隆泰帝想起福慧长公主对他的鼎力相助,神色缓和了不少,“姐姐对弟弟的教导,弟弟永生难忘。”

    永生难忘吗?福慧长公主心里苦笑一声,明面上做出诚惶诚恐的模样,连道不敢。

    隆泰帝亦做出亲近姐姐的好弟弟姿态,场面上一时其乐融融,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只是幌子。

    ……

    杨韶元接到福慧长公主府送来的请帖时,第一反应是——糟糕了。

    谁还不知道和顺郡主与淑顺郡主那点矛盾呢?和顺郡主心眼小,见不得有人比她出彩,纳兰世嫣都被她找茬,差点颜面尽失,这位目中无人的郡主,来者不善啊。

    杨韶元把那大红绘着兰花的请帖往桌上一丢,神色漠然,“福慧长公主府的帖子里说要我三天后就去长公主府,说郡主很喜欢我,过府一谈。”

    面都没见过的两个人,何来的喜不喜欢?

    面对这场鸿门宴,杨韶元冷冷一笑,既然有人存心找她麻烦,她逃也逃不了,还不如就此了断,也好让大家瞧瞧,她杨韶元从不是软弱可欺的。

    碧月对传闻中的跋扈郡主印象深刻,拍了拍胸口,满是畏惧,“小姐,和顺郡主可不好惹,你去了,郡主存心刁难你,长公主他们也……”

    “长公主是何等贵人?凭什么要为我这个庶女撑腰?”

    杨韶元半笑不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别人觉得我走了狗屎运,先是淑顺郡主,再是和顺郡主,我这是麻雀变凤凰了。”

    说到最后,冷意逼人。

    淑顺郡主她有所了解,苏安宜从不会做出使人难堪的事情,但和顺郡主不同,傲慢惯了,哪里管别人的意愿呢?

    碧月为难极了,“小姐就不能不去吗?”

    说白了,福慧长公主府的确不好惹,但寿昌侯府亦不是随便拿捏的对象,驸马梁齐溟的官职跟杨迁一比,还真不好说谁赢谁输。

    杨韶元挑了挑眉,“长公主府给我下请帖,我这一次不去,下一次还能不去吗?传到别人耳朵里,就该说我不识抬举了。”

    福慧长公主府目前来说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寿昌侯府前世落难,她的亲事是丘氏走投无路下选择了咸宁长公主府那边的门路,只可惜依旧挽救不了侯府。

    她对侯府没感情,却也不想见它渐渐衰败。

    “我去,再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害怕的。”

58.蜚短流长

    有关齐婴的传闻,到底惊动了部分御史。

    当官的谁敢不怕御史呢?御史督察百官,即便官居一品,也不免被御史“免费关怀”。

    御史是绝对不能得罪,也不能小看的人群。

    齐婴的故事引起了御史的兴趣后,自然会有人去挖料,看看翩翩公子俏郎君的齐婴,是不是表里如一。

    杨韶元推波助澜后,后续事态发展她就没有再插手了。时隔多年,白伊伊是过去式,还是不属于京城的过去式,齐国公府这批代表元勋利益的党派,哪能这么容易就被区区流言被打倒?

    隆泰帝倚重齐婴,齐婴就一日安然无恙。齐国公也舍得老脸,哭天喊地表示自己太冤了,在此之前,他们在老家那边明明就是苟且偷生,担心汉王的叛军踏入老家,之后他们便是黄泉路上的鬼魂了。

    齐国公府全家避难,无端招来他人污蔑,是可忍孰不可忍!

    齐国公舌灿莲花,几乎说动了部分利益共同体的心。

    今日能够诽谤齐国公府,明日就会轮到他们了。

    是以,齐国公话音刚落,立马便有人跳出来给齐国公和齐婴做担保,表示父子二人忠心耿耿,清清白白,绝对不会做出此等泯灭良心的丑事。

    说着说着,此人还不忘磕头,表现自己的诚意。

    他一磕,别人也跟着磕头,一下子,朝堂上几乎成为磕头的海洋了。

    隆泰帝坐于上首,冕冠下的天子,漠然视之。

    元勋集团是一块不可动摇的铁板,遇事很团结,绝不让外人占便宜,即便太祖皇帝陆陆续续杀或流放了不少功臣,可不代表元勋集团是好欺负和小瞧的。

    隆泰帝冷眼旁观,不置一词。这时候,有人出来了。

    威远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齐国公,质问他道:“齐国公,是不是诽谤,恐怕未能断定吧。”

    “威远侯,此话何解?”

    齐国公的脸色阴沉如墨,接亲不成反结怨,威远侯是记恨上齐国公府了,恨不得咬死齐国公府。

    可是,齐国公府财大气粗,枝繁叶茂,威远侯府根基不稳,一时半会,朝堂上是暂时不存在威远侯的亲信的。

    威远侯倒是笑了,或许是被齐国公的表情逗到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七星凤凰珠的确宝贵,只可惜啊……那可不止一颗,它是一对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朝堂上沸腾起来了。

    一位老臣望着威远侯,语气肃然,“威远侯,说话要讲究证据,古籍都说七星凤凰珠这世上只有一颗,哪有一对的道理?”

    七星凤凰珠的珍贵程度,不亚于帮助太祖皇帝夺得帝位的前朝玉玺。

    “的的确确是一对的,不是一颗,”威远侯胸有成竹地对上首的天子拱手道,“那七星凤凰珠,正好在微臣的府上。而且,白家的后人也在府里。”

    白家?

    一些大臣回味过来,那不就是传闻中齐婴的妻族吗?

    齐国公脸色大变,义正言辞地指责威远侯信口开河,危言耸听。

    “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一绽放着七彩光芒的蓝色宝珠,出现在威远侯的手掌心里。

59.心思博弈

    “七星凤凰珠?”

    颤抖又带着不可思议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炸起一地波澜。

    隆泰帝看着威远侯,意味深长,“怎么?这七星凤凰珠,还有一颗?”

    七星凤凰珠的传说,他也略有耳闻。比起神乎其神的医药效果传说,隆泰帝反而更看重其背后的价值。

    七星凤凰珠不是一般的宝珠,它曾是上古时期桑族部落的传家之宝,拥有此宝珠,可保万世太平,富泰繁华。

    只可惜,上古时期战乱频起,七星凤凰珠也随着桑族的消失而彻底离开众人的视线。

    此时此刻,七星凤凰珠出现在大家面前,不讨论威远侯如何得来的,就单单这吉祥意头,隆泰帝颇为高兴。

    这不就是证明大兴得天庇护,乃天命所归吗?

    天人感应,天意如此,他怎么不高兴呢?

    威远侯满意地欣赏着大家那惊叹又疑惑的目光,然后视线转向上首的天子,笑容满面,“陛下,七星凤凰珠一直传说只有一颗,但事实上,七星凤凰珠想要发挥效果,是需要一对的。凑不齐一对,充其量只是一颗漂亮的宝珠罢了,不信,诸位瞧瞧这颗宝珠可有特殊之处。”

    说完,手掌心高抬,把七星凤凰珠那七彩的光芒转了一圈受其光芒照耀的人们发现,七星凤凰珠的光芒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令其沐浴者浑身上下充满力量。

    一位头发须白、偻背弯腰的老大臣指了指七星凤凰珠,嘴里忍不住道,“这……要一对的,当年,先帝曾经见过七星凤凰珠的,那宝珠,是有一对的。”

    老大臣地位不低,说起来算得上是三朝元老了,宪宗恩寡多疑,大臣们稍有不慎人头落地是常有的事情,抄家灭族者数不胜数。能够在他的高压统治下平安活下来的大臣,那几乎是老人精了。

    老大臣是老人精,活过了宪宗,全家福禄双全,等到改朝换代了,在隆泰帝眼皮子底下混日子,也不从来出风头招惹是非。

    有如此知情识趣的老大臣,隆泰帝自是表现出自己体恤臣子的慈爱君王风范,封官加爵不用多说,老大臣家的那些孙子孙女重孙子,隆泰帝但凡可以过问的,也都问了几句。

    隆泰帝不会怀疑老大臣撒谎骗人,因为当年他就是为数不多可以轻易靠近晚年宪宗的大臣之一。

    人证有了,一时之间,众人瞧着齐国公的眼神那叫一个有色眼镜了。

    齐国公差点气得绝倒,就算威远侯拿出七星凤凰珠又如何?有谁可以证明他得到了七星凤凰珠?

    等等,威远侯之前还说白家的人在他府上,拿要是人证物证都在,齐国公府在劫难逃!

    深知大难临头的齐国公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只好强颜欢笑,“威远侯,七星凤凰珠珍贵异常,寻常人哪敢随意触碰占据?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同样的,奇珍异宝也都该属于陛下的。威远侯这么好运得到了七星凤凰珠,就是可惜,陛下无缘见一见啊,更别说拥有一颗七星凤凰珠了。”

    一番长篇大论,说白了就是要给威远侯扣一个目无君上的罪名。

    威远侯十分不屑齐国公这点小伎俩,直言不讳,“齐国公,我敢拿出七星凤凰珠,那是因为我问心无愧,而且这七星凤凰珠,本来就不是我的,那是白家人给我留作证据的。一般来说,拥有了其中一颗七星凤凰珠,就可以找到另外一颗七星凤凰珠,二者呼应,发出皎月般的光彩。齐国公应该不清楚这件事吧。”

    说到最后,尾音拉长,威远侯的神色是一如既往的微笑,此情此景下却多了几分嘲讽。

    齐国公面色一黑,捂着胸口,佯做痛苦的样子,“威远侯,欺人太甚,我……”

    “别转移话题了,”威远侯冷冷一笑,“一切皆由陛下做主。”

    “请陛下彻查白家灭门案。”

    一人开口,大众响应。

    “请陛下彻查白家灭门案。”

    “请陛下彻查……”

    喊了差不多三遍,众人的意见前所未有的一致,逼得站在中间的齐国公终于支撑不住,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隆泰帝缓缓开口,“准奏!大理寺与刑部严查白家灭门案,若有隐情,彻查到底。”

    一锤定音。

    ……

    杨韶元得到齐国公府被彻查的消息后,提起毛笔在纸张上简单写了几个字:朝廷彻查齐家。

    有了朝廷的插手,什么隐情最终皆会浮出水面。

    她是不相信所谓的死人等于隐藏真相的说法。

    确实,天下间的的确确还有着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不公平的黑暗事情,但是,只要世道一日需要丹心存在,任何不公平、黑暗血污的丑事,都会被清除出原来的样子。

    “把它交给锦华当铺吧。”

    杨韶元折好纸张,把它交给碧月。

    一般人拿到这纸张,所能看见的就是一堆文字,毫无头绪。

    但杨韶元和易白的特殊联络方式,易白轻轻松松便能看透其中的关键信息。

    碧月深知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奴婢会尽力办妥。”

    “齐国公府一时半会不会倒的,皇太子那边是会保他的。”

    杨韶元半笑不笑。

    前世今生,她与这位储君殿下都没有接触过,可不妨碍她揣测出太子的心思。

    太子是纳兰皇后所出,众人皆知,一国储君,由于无忧无虑地长大,到底太子的心机城府不算很深,对比滇王,太子身上体现更多的是仁爱宽厚。

    换句话说,就是妇人之仁。

    太子宽厚,体察民情,又体恤臣子,齐国公府这么重要的一条臂膀,他怎么会允许随随便便被毁了?

    太子与滇王,一个占了嫡长子的合法身份,一个是宠妃所生,深得帝心,二者针锋相对,夺嫡白热化,齐国公府关键时刻掉链子,太子没反应才有鬼。

    滇王一派会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努力推进齐国公府覆灭,太子要保,想方设法到隆泰帝跟前求情,放了齐国公府一马。

    太子……杨韶元眉头一皱,隆泰帝对太子毕竟是很喜欢的,他和暴戾恣睢的滇王不同,为人处世皆是光明正大的帝王之道,滇王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作所为落了下乘,急功近利不说,还残暴不仁。

    这样的皇子,隆泰帝即便再喜欢他,也是有限的。

    纳兰皇后与纳兰贵妃水火不容,都想要爬上皇太后的宝座,笑到最后。

    要是太子铁了心要维护齐国公府,说实话,按照隆泰帝对太子的一贯纵容,岂不是齐国公府这一次也就罢官除爵吗?

    伤及不了齐国公府的命脉,齐国公府还会东山再起。

    这一点,杨韶元绝对不会答应。

    碧月这段时间也跟着长进不少,和杨韶元搭话也能迅速反应过来了,她略有怀疑,“齐国公府可是隐瞒下七星凤凰珠这么大的宝物,陛下再器重,总不能容忍欺君之罪吧。”

    欺君之罪,可大可小。

    尤其是七星凤凰珠此等宝物,没有第一时间上交皇帝陛下,而是独吞私吞,很难不让皇帝陛下多想。

    杨韶元轻轻一笑,“碧月冰雪聪明,欺君之罪,这一次齐国公府逃脱不了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白家毕竟只是乐妓之家,良贱有别,隆泰帝不可能为了区区白家,就要了齐国公府上上下下的性命。

    想要齐国公府永不翻身,除非齐国公府自己犯了大错被人找了出来。

    “威远侯府那边,可以加快一点了。”

    话音刚落,抿了一口茶,杨韶元渐渐地收回笑容,眸光闪烁。

    福慧长公主府下的帖子,只邀请了杨韶元一人。此事在贵女圈里掀起了波澜。

    寿昌侯府的六小姐,她们自然有点印象,可对方区区庶女,并不值得她们费心费力,偏偏对方不知走了哪门子的狗屎运,竟然让福慧长公主府为了和顺郡主,来专门请她过府一叙。

    讨论此事的贵女们,无不羡慕嫉妒恨。

    淑顺郡主欣赏杨六小姐也就算了,怎么那眼高于顶的和顺郡主也看上了这个杨六小姐?

    也有小部分贵女如苏安宜的好友李彤云猜出了和顺郡主的心思,内心里不免同情起杨韶元飞来横祸,被和顺郡主那等小气恶毒人嫉恨上了。

    不过,有心人知情识趣地没有说穿这一点,省得得罪了福慧长公主和顺郡主母女。

    杨韶元出门的那一天,丘氏十分难得地劝杨韶元,若被为难了,可以到她面前说说,侯府会替她做主的,千万别哑忍这口气。

    一听到丘氏的话后,杨韶元心里不惊讶是不可能的。

    丘氏一向对她不冷不热,又腻歪她这等庶女扎眼,前阵子她比杨芸茜更出风头,丘氏的脸拉得老长了。

    这一次,丘氏好端端的,为什么对她这么吩咐?

    杨韶元扬起一抹笑容,客客气气地推辞了丘氏的好意,伏低做小,乖巧懂事极了,明面上亲亲热热的如亲母女。

    丘氏似是松了一口气,吩咐完毕后,终于把她放开了。

    杨韶元踏上了前往福慧长公主府的路程。

60.霍氏芫初

    福慧长公主府较之咸宁长公主府,只会更大更气派。

    咸宁长公主是隆泰帝的异母妹妹,当年受了娄皇贵妃一家子的苦,等隆泰帝一登基,相关弥补自然有,但都抵不过同母姐姐的感情。

    福慧长公主和咸宁长公主不同,旧疾缠身下甚少出现在大众面前,比起女儿和顺郡主来说,的确是陌生。

    不过,不出现不意味着软弱可欺,也不代表着可以忽视,杨韶元面对这位圣宠优渥的长公主,小心再小心是必然的。

    由长公主府的侍女带领,穿廊而入,垂拱花门,远处长公主府附赠的园子风景雅致,小桥流水,曲径通幽,小阑斜护,此时气候渐渐转热,一些花儿的花瓣有点耷拉,看似是被晒热了。

    杨韶元不禁感叹,长公主府到底和侯府不同,一应规制那是比拟亲王府的。

    福慧长公主的驸马梁齐溟好读书游玩,今日不在长公主府陪伴妻子女儿,出了趟远门,一时半会回不来。

    杨韶元挑眉,那位驸马如果在这里,长公主和顺郡主母女干什么,多多少少得被管住。

    “杨六小姐,长公主与郡主在亭子里,奴婢就此候着。”

    一梳着飞天髻扎着红绳的小丫鬟对着杨韶元,恭敬地欠了欠身。

    杨韶元点头一笑,“麻烦这位姑娘了。”

    因不知对方何等身份,杨韶元选择以礼相待,反正礼多人不怪。

    小丫鬟含笑不语,杨韶元转过身去,目光视线瞬时转移到凉亭内正襟危坐的那对母女。

    既然是被邀请的,杨韶元自然要行礼的。

    凉亭四周有丫鬟婆子守着,而且杨韶元眼尖地发现,不远处还有侍卫巡逻此地。看得出来,长公主府戒备森严,轻易靠近不得。

    杨韶元向前走一步,对上首的福慧长公主和顺郡主行大礼,“臣女见过长公主殿下、郡主。”

    “抬起头来。”一冷冷清清不含一丝感情的女声传入杨韶元的耳朵中,她抬起头一看,只见上首的一年轻妇人身着浅绿宫装,繁重华贵至极,脸上的脂粉涂得很厚,嘴唇色泽嫣红,双目不怒而威,当她的目光毫不客气地放在杨韶元身上时,顿时后背发凉。

    杨韶元很快认出此人的身份来,低声道,“长公主万福金安。”

    “你……”

    孰知,打量杨韶元一会儿后的福慧长公主脸色大变,似是不敢置信,死死地盯着杨韶元的脸庞。

    杨韶元颇觉纳闷,她这长相漂亮是漂亮,可还没有到倾国倾城的地步吧。

    和福慧长公主坐在一起的和顺郡主才管不了那么多,直接问杨韶元,“你就是当初在苏安宜的生辰宴上弹奏《叹夫归》的杨韶元?”

    “回郡主,正是臣女。”

    杨韶元不卑不亢地回答道。

    和顺郡主满是不屑地望着杨韶元,“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门道,居然能够弹奏出《叹夫归》,下次,你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和顺郡主自认自己有才,不逊色于任何一个人,结果还不如一个小丫头,她的心不舒服。

    “杨六小姐,你可认识一个叫霍芫初的女子?”

    冷不防下,福慧长公主忽然开口询问杨韶元。

    霍芫初?

    杨韶元摇摇头,“回长公主,臣女孤陋寡闻,从未见过这位女子。”

    不知怎的,她的内心深处对这位叫霍芫初的女子有一种很想亲近、非常熟悉的感觉。

    奇了怪了,她两辈子加起来,都不认识这位所谓的霍芫初。何来的亲切又熟悉呢?

    福慧长公主蹙眉,神色漠然,似是反应到了什么,衣袖一挥,周遭服侍的侍女婆子依次退出,只留下福慧长公主最信任的贴身嬷嬷姜嬷嬷。

    和顺郡主不解其意,拉着福慧长公主的手,撒娇询问,“娘亲,你好端端的,咋让那些丫头们退下了?”

    福慧长公主没有答话,只是淡淡地把手抽回,然后瞅向低眉顺眼的杨韶元,语气较之刚刚的冷冰冰缓和了不少,“昭德皇后,当今陛下的结发妻子,你应该听说过她的大名。芫初,就是她的闺名,她乃已逝的东平郡公文定公之女。”

    昭德皇后吗?杨韶元了然,听说此人国色天香,才华横溢,巾帼不让须眉,是鼎鼎有名的大家闺秀。

    奈何,天不假年,红颜薄命,昭德皇后连带着她的两个儿子双双归西。以至于纳兰皇后取代了她的位置后,现在越来越少的人知道这位皇后了。

    “素闻昭德皇后贤明有爱,臣女无不尊敬。”

    杨韶元说道。

    她没有见过昭德皇后,可不妨碍她了解到福慧长公主对昭德皇后的感情。

    都说纳兰皇后内宠优渥,膝下又有皇太子,百年之后必是纳兰皇后的天下,但她却觉得,一切未定。

    纳兰皇后势大,纳兰贵妃同样不好惹,前世她死去时,纳兰皇后这一派的名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压过滇王党了。

    滇王有纳兰贵妃帮忙,加上纳兰丞相对滇王态度暧昧,或许打算投靠这个可以给予他更多好处的外孙了。

    这辈子,也不好说世事如旧了。

    福慧长公主闻言,却是讽刺一笑,“贤明有爱?再有爱,也不过是红颜枯骨,一抔黄土了。”

    昭德皇后与隆泰帝是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走来,感情浓厚,而且晚年宪宗朝政治局势紧张,多亏了昭德皇后从中斡旋,隆泰帝才不至于陷入十分被动的局面。

    某种意义上来说,昭德皇后比起隆泰帝的结发妻子这层身份来说,更像是隆泰帝的得力助手,他的左膀右臂。

    “昔日,芫初待我极好,护我这个早早出嫁的小姑子,千方百计让我获得了如今无人能比的富贵生活。按理来说,我是要好好谢谢她的。”

    福慧长公主陷入对往昔的美好回忆里,目光幽幽。

    初时,一听到福慧长公主嘲讽昭德皇后红颜薄命,杨韶元打心眼里很不舒服,对福慧长公主有了几分芥蒂。

    不过,等福慧长公主回忆到昭德皇后庇护小姑、后宫斡旋的故事是,杨韶元的心一下子飞了,顺着她的回忆忆起许多她早已忘记的往事。

    见杨韶元神情恍惚,福慧长公主话锋一转,“芫初,还未嫁给弟弟之前,就是我的好姐妹。嫁到东宫为太子妃后,我和她来往愈发亲密。我一直觉得,弟弟拥有芫初,是他的福气。芫初多么美好的姑娘啊,嫁给他后,殚精竭虑,夙兴夜寐,苦心积虑为他出谋划策,就连她诞下双生子,同样也是想给他谋得父皇的恩宠。”

    说着说着,福慧长公主的眼角落下了泪珠。

    昭德皇后,一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女子,即便如今已是纳兰皇后的天下,越来越少的人闻听那位昭德皇后的故事。

    可是,通过福慧长公主寥寥数语的回忆,杨韶元觉得,昭德皇后是一位美好温柔的女子,如若她还在,可能后宫前朝就不一样了。

    “你长得很像她,眉毛像,鼻子像。”福慧长公主指着杨韶元的五官,开始兴致勃勃地点评,“近年来,我身子骨越来越不争气,精神不济,也不知何时就走了。奇怪的就是,一见到你,我就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仿佛芫初还在我身边。”

    语罢,福慧长公主低着头,咳嗽了。

    姜嬷嬷上前为福慧长公主抚拍后背,顺顺气,和顺郡主亦然关心地问候她,“母亲,是不是旧疾复发了?要不要服药啊?”

    福慧长公主摆了摆手,“不用了,我还好,本公主……一切都好。”

    加重了语气,意思不言而喻。

    她唇色苍白如纸,好像刚才的一阵咳嗽,也把她的妆容咳没了,那厚厚的一层一下子脱落而下,将她那张掩盖不住衰老疲惫的脸庞展现在众人面前。

    杨韶元赶紧下跪,“臣女卑贱,昭德皇后睿智,岂敢攀比?”

    她长得再像昭德皇后,也不是她本人,更何况,她与昭德皇后毫无瓜葛。

    福慧长公主这番话,传出去了,她就等着贵女圈的排挤嘲讽吧。

    福慧长公主却忽然挣开了姜嬷嬷的安抚,迅速下了台阶,来到杨韶元跟前,又是好一番感慨万千,“这世间,怎么会出现长相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呢?”

    昭德皇后这一辈子也就得了端慧太子与代恭王二子,而霍家一直是阳盛阴衰,女儿稀少,并不存在所谓的表姑娘。

    文定公夫人即德贤夫人娘家衰败,当年她嫁给文定公,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文定公夫人是独女,亲戚少,娘家落败后更是不见人影。

    左思右想,杨韶元和昭德皇后容貌酷似,或许只是一个巧合。

    想到这里,福慧长公主正了正脸色,似笑非笑,“杨六小姐,和昭德皇后容貌相似,是你的福气。你的运气在后面呢。”

    依照隆泰帝对昭德皇后的感情,他见到杨韶元,十之八九会寄情于她。

    到时候,杨韶元那还真是一飞冲天了。

    杨韶元福身行礼,“有殿下在,臣女自是福泽绵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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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介绍:
侯府有女,温柔娴静,十六为妇,持家有礼,终年十八。
这是杨韶元的前世。
这一世的杨韶元,斗庶姐、斗权贵、斗小人,昔日那位温柔怯懦的庶女,谈笑间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京城中寿昌侯府六小姐名噪一时,让人敬畏。
她是侯府庶女,亲人忽视,默默无闻,他是天之骄子,少年英雄,威震四海。
“你绣花,我递针,你射箭,我拉弓。”
“愿共赴刀下,亡命鸳鸯。”
“感谢你的爱,我将对你誓死不渝。”
腹黑心冷庶女vs高岭之花将军,男强女强,一对一宠文。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