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失踪秘影
纪韶元一目十行地读完后,不复方才的轻松。
“易白失踪了。”
纪韶元指尖捏着书信,忧心忡忡。
易白从未离开过栖霞寨,好端端的,谁会让她走?又或者,她去了哪里?
碧月闻言,追问纪韶元,“那殿下,大当家去了哪儿?”
“一切未知,易珂易润已派人全力搜查,如果有消息的话,她们会通知的。”
纪韶元凝眉叹气。
京城的风雨,已然是烧到了易白身上。最好是有事离开,倘若出了事,被人劫走,那就麻烦大了。
长期以来,纪韶元依靠易白拉来了不少的资源,包括粮食布匹,这些东西全是易白提供的。
如今易白失踪,杳无音信,纪韶元比谁都不放心易白的下落。
“发布衡字命令,全力搜找易白的下落,若有消息,重重有赏。”
纪韶元拿出了萧越当初赠予她的衡字令牌。此令牌,可号令卢氏医馆的人做任何事。萧越当初赠纪韶元这枚令牌,本来是叫她配合着京城的动作。
眼下看来,易白失踪,得用上了。
“好。”碧月急忙下去草拟文章,通知内部人员全力寻找。
倚罗上前,迟疑不决,“殿下大当家失踪,会不会……”
纪韶元的骑兵供应,很多是依靠易白的资源保障。她这么一走,长期来看一定有问题。
纪韶元对此事也无太乐观的估计,“不好说。若易白操持不归,栖霞寨的运营迟早会出问题。”
栖霞商行、栖霞山庄与锦华当铺,那可是栖霞寨的幕后势力,前阵子刚刚扩展到西域发展。
易白一走,不禁失去了统帅全局的元帅,同时,也令栖霞寨陷入了瘫痪之中。
“当务之急,最好是先寻到大当家。”妙锦说道。
人不在,一切白搭。
纪韶元望着倚罗,“我记得,泰国公府名下好像有与锦华当铺旗鼓相当的当铺,是真是假?”
“泰国公当年成功说服处罗国与乌雅国归顺大兴,先帝大喜,赐予他一家皇家当铺,其名为悦翔当铺。”倚罗想了想,认真回答。京城的一切动静,皆在她的掌握之中。
纪韶元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找个机会,我们去一趟悦翔当铺。”
能不能顺利寻回易白,就看泰国公府配不配和了。
倚罗妙锦面面相觑。
蔺文馨好友不多,作为昭德皇后的女官,她接触得最多是贵妇名媛,每一个留给她不同的印象。
对泰国公夫人沈氏,她是感情不一样的。清平侯夫人比起沈氏,自是不如,沈夫人女中豪杰,功勋卓越,实为女子楷模。
如今蔺文馨邀请沈夫人,二人剖心置腹,平心静气。
华阳夫人颇为感慨,“皇后被调包,我这个当母亲的浑然不知,我很失败。”
当年经历的丧子之痛,痛彻心扉,或许是后果太严重,泰国公柳宴鹤也未曾和她提及只言片语。
偶尔,他们只是惆怅地怀念那个无缘得见的儿子。
没想到,她还有一个女儿。
蔺文馨一笑,“苦尽甘来,上天眷顾有情人。泰国公和你恩爱情深,上天不忍你们心怀遗憾。”
332.好事坏事
蔺文馨明白,沈夫人看上去不是很在意孩子夭折一事,可事实上,她比谁都难过。
她待柳令言好,也是因为柳令言身上有几分华阳夫人的影子。
或许是上天垂怜,使其华阳夫人美梦成真。柳令言是她的女儿,不是侄女。
华阳夫人眸光一闪,“宴鹤昨晚与我道歉,他自己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
当年,华阳夫人产子时,柳宴鹤奉旨外出,尚未归京。等他回来后,华阳夫人已然是经历了丧子。
如此痛苦的消息,柳宴鹤除了安慰华阳夫人外,再者就是选择性地让时间抹平一切了。眼下,柳令言突然爆出真实身世,说实话,柳宴鹤懊悔愧疚生气外,更多的是一种悲伤。
他连自己的女儿在身边也不知道,他到底尽到了丈夫与父亲的责任吗?
“你与长庚伉俪情深,同心同德,奈何小人作祟,致使你们夫妻平白经历了这么多的痛苦。不过,那金氏罪大恶极,罪魁祸首终究是她,国公不必过于自责。她待皇后素来冷淡疏离,很多账要找她算一算的。”
说到这里,蔺文馨轻哼了一声。
柳二夫人金氏胆大妄为,竟敢偷龙转凤,偷天换日,蒙混过关,泰国公夫妇是一品官,岂容得她区区一小辈欺上瞒下?
华阳夫人亦是怒火中烧,“我一直以为,金氏最多是小心眼,脑子糊涂了点,心偏了点,没想到,她是这般心如蛇蝎之人。”
去了大牢见过金氏的华阳夫人方才知道,原来她早年自觉金氏对自己的嫉妒与厌恶绝非虚假。
金氏爱慕柳宴鹤,却求而不得,偏偏被她一乡野女子轻轻松松地得到了,金氏焉能不气不恨?
鬼迷心窍,金氏决定报复华阳夫人,偷偷抢走了她的女儿,害死了她的儿子,然后亏待她的女儿十六年。
一想,华阳夫人的怒气便更盛。
蔺文馨安慰地拍了拍华阳夫人的肩膀,“如今那金氏罪有应得,死不足惜,有皇后在,你们也是苦尽甘来了。”
这些年由于沈夫人长期没有孩子,不仅外界流言蜚语,连柳家内部亦有不小的声音要求柳宴鹤纳妾或休妻的。
七出之条,无子为大。
沈夫人外表看上去大大咧咧,不以为意,但她的内心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否则,柳宴鹤不至于恳求先帝置办府邸,单独辟开一个院落,就是为了沈夫人。
沈夫人压力大,柳宴鹤因无儿无女,要么被人背地嘲笑绝了香火,要么是阴阳怪气他妻管严,什么都不敢的怂包孬种,不是真男人。
华阳夫人一想到柳宴鹤归家后与她郑重其事谈柳令言的种种,心情便愉快了些许,“皇后有我们撑腰,再怎么说,陛下是要给我们几分薄面的。”
此话一出,气氛忽而凝滞。
蔺文馨消息灵通,得知纪常登待华昭仪与众不同,就连华昭仪的孩儿十之八九会被华昭仪亲自抚养。
如此一来,柳令言便尴尬了。
蔺文馨轻叹一口气,“之前,长公主来过我这里,叙旧时,长公主说华昭仪此胎得皇子,很有可能被陛下立为太子。”
一旦立为太子,那么,柳令言与华昭仪毋庸置疑是天然对立面了。
嫡母再亲亲得过生母吗?
华阳夫人这些天欢喜认亲的心情,因蔺文馨的这句话,顿时消失大半。
华阳夫人凝眉,这叫什么呢?女儿好不容易找到了,咋就摊上此等糟心事了?
“陛下宠爱华昭仪,就像宪宗之皇贵妃,高宗之陈贵妃,如果华昭仪有朝一日取代了令言,那么……”
华阳夫人脸色阴沉。
皇后之位,她与柳宴鹤并不是很在意,但是,倘若此位被华昭仪取代了,沈夫人与柳宴鹤就得好好想一想了。
蔺文馨与华阳夫人这厢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另一边,纪韶元寻找易白,焦头烂额。
目前来说,一点线索也无,易白此前是留在栖霞寨的,并未外出,问题来了,易白好好地留在栖霞寨,怎就人间蒸发了?
“殿下,二当家三当家在大当家的柜子里发现了一封信。”
正当纪韶元愁眉苦脸之际,一个线索迅速映入眼帘。
纪韶元连忙拆开,见字如面,内容大致浏览完毕,神色比之前更沉重了。
“是南珠公主把她带走了。”
纪韶元没想到,当年那位圣女公主,如今在南齐境内呼风唤雨,权倾朝野,连她的母亲第五王后也抵不过她的猛烈进攻。
博一特王子回到南齐后发现晚了一步,父亲已死,掌权的是第五王后与南珠公主,两母女一致对外,博一特王子水平不行,很快就“暴毙”了。
死掉了一个注定留不下孩子的王子,博一特王子的死连水花也翻不起,便很快平息了。第五王后与南珠公主很快因利益权势翻脸了。
目前来说,是南珠公主占上风,谁让她是蛊毒天才呢?蛊毒在手,加上一贯的好名声,朝中大臣因其传统,支持南珠公主的,自是超过了第五王后。第五王后毫无优势可言。
第五王后碍于敌方锋芒太盛,只好被迫退让,静待东山再起。
不过,第五王后不是善茬,她走到今天,几乎手中沾满了鲜血,面对权势的诱惑,她又怎会心甘情愿地放弃?
听闻,第五王后预备扶持一远房宗亲为新一任大王,共同把南珠公主这位权势滔天的摄政公主拉下马来。
南珠公主不好好读想方设法对付第五王后,突然带走易白,思来想去,是预备留下她做点事了。
倚罗吃惊,“啊?南珠公主带走大当家,图什么?”
易白只是商人,虽说武功不错,但权力斗争也不是单靠匹夫之勇就能获胜的。
自然是图她本事大了。纪韶元解释,“易白是栖霞商行的当家老板,在南齐也有部分势力。你说,南珠公主想带易白去做什么?”
“莫非是……第五王后的田宅商铺?”
倚罗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第五王后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后,本身就是擅长僵硬的女子,单看先王女人不断,却无人动摇得了她的地位便可知,此人绝非等闲之辈。
在商言商,南珠公主对此行规矩一窍不通,但不妨碍她拉来一个助手帮忙。
易白就是南珠公主的杀手锏。
纪韶元微笑,“第五王后声名鹊起,离不开其背后的支持。无钱无权,第五王后想成气候,那远得很。”
第五王后有投资眼光,名下的财产几乎会生金生银。
不过,斩断了第五王后的钱财来源,那算是叫第五王后元气大伤了。
倚罗听完后,连连称奇,“南珠公主与第五王后,那真是一对母女。”
知己莫若母,同样的,知母莫若女。
如果第五王后没有如此积极地追求权势,或许南珠公主与她会成为南齐历史上一对有特色的母女。
纪韶元放下了信函,“既然易白人在南齐,吩咐易润易珂,通知一下南齐境内的人员,多多关照易白。”
天高皇帝远,南齐发生的事,纪韶元鞭长莫及。唯有请栖霞商行的人多多想办法,好好保护易白了。
“是,殿下。”
易白的下落既已获悉,纪韶元暂时放下了心。恰好,纪常登派来的公公有请,让她入翊坤宫一叙。
纪韶元挑了挑眉,没有多问什么,带上碧月与倚罗,留下妙锦镇守长公主府,然后出发去宫里了。
妙锦对此却有些不太好的预感,“陛下邀请长公主入宫叙旧,会不会……”
翊坤宫
十天未必踏足一次的弘宣帝纪常登,今天破天荒地来翊坤宫用膳,并且摆宴款待泰国公柳宴鹤与华阳夫人沈卿照,同时请了升平太公主与襄黎长公主纪韶元入宫用膳。
端看人员,几乎都是熟人,没有外人在场。
柳令言搞不清楚弘宣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依照规矩操办吩咐。
纪常登看在眼里,面上一笑,“皇后贤德,六宫有皇后照看着,朕足可放心。”
无过废后,实为污点。纪常登看中名声,就不会随随便便给自己留下此等毛病。
柳令言闻言,淡淡地表示:“有劳陛下眷顾,臣妾方可打理六宫。妹妹们端庄懂事,臣妾照顾她们,是臣妾的责任。她们也待臣妾恭敬谦和,臣妾何能不眷顾庇护呢?”
华昭仪目前来说不是得志便猖狂的性格,只不过,一切不好说。柳令言当了皇后后,对宫中一切素来看中,她也重点关注华昭仪。
纪常登一听,欣喜莫明,“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贤妻良佐,无论纪常登与柳令言心里怎么打算,反正明面上,大家其乐融融,和煦温馨。
纪韶元与升平太公主进宫时,正好看见纪常登与柳令言有说有笑的模样,别提多讶异了。
纪常登一见到纪韶元她们过来了,立刻招呼她们过来一坐。
二人对视了一会儿,跨过门槛。纪韶元福身行礼,却被纪常登眼明手快地扶起,“姐姐,姑祖母,不必多礼,坐吧。”
333.皇帝愿望
纪常登这般客气想来是有事相求。
纪韶元料定主意后,对着纪常登与柳令言柔和一笑,随之落座到右边第一个位置,升平太公主则是在她对面。
人员悉数到齐,纪常登举起玉龙酒杯,笑意盈盈地望着诸位,“这一杯酒敬各位。仰仗姑祖母和姐姐,朕与皇后受益匪浅,为此,朕干一杯酒。”
一饮而尽,动作潇洒,一气呵成。
纪韶元见状,回之一笑,也举起酒杯说道,“既然陛下敬了我们一杯酒,那么姐姐也敬陛下一杯。”
酒杯盛满的酒水是特酿的葡萄酒,美味醇厚,纪韶元喝多一口,都觉得是仿佛置于仙境畅游。
“客气客气,升平也敬陛下与皇后娘娘一杯。”年岁大了,不轻易饮酒的升平太公主这会儿精神充沛,神采飞扬。
几位皇亲国戚在翊坤宫相聚,周遭宫娥内监侍奉前后,并无外人在现场。泰国公柳宴鹤与华阳夫人见状,以茶代酒,喝得不亦乐乎。宴会气氛融洽,此时觥筹交错,曲乐奏上,其乐无穷。
舞姬乐工分别上场,舞姬妩媚,乐工秀丽,二者互相配合,翩若惊鸿的舞蹈,配上轻快欢愉的曲调,不得不说,翊坤宫此情此景,谁人不叹是美景良辰?
“姑祖母,姐姐,朕这些日子人逢喜事精神爽,不仅将有麟儿诞生,同时得了一位贤妻,朕心甚安。”
纪常登寒暄打拱一阵子后,终于是步入正题了。
此下泰国公柳宴鹤和华阳夫人在现场,纪常登也不至于说些难听话。
纪韶元未曾搭话,倒是一身风流的柳宴鹤开口询问纪常登,“陛下,皇后乃微臣的爱女,不知陛下预备怎样安置好华昭仪的皇嗣?”
皇后是六宫之首,有抚育皇嗣的权利,华昭仪区区妃妾,又是宫女,她抚养皇嗣,名不正言不顺。
纪常登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滞,“这……”泰国公忒不识抬举,咋有人直白白地问皇帝的?
“陛下,”纪韶元出列,举起酒杯,神色平静地对纪常登提出想法,“皇后与华昭仪和睦相处,皆为陛下的后妃,如此一看,皇后想来会待华昭仪之子为亲子的。”
无论如何,华昭仪绝不能有抚养皇嗣的权利。如若不然,柳令言算什么?
面对旗帜鲜明的唱反调,纪常登这会儿冷静了会,冲着泰国公就是微微一笑,“柳爱卿,华昭仪做事没有皇后妥帖,朕思来想去,等华昭仪瓜熟蒂落,朕会将华昭仪之子记在皇后名下,入皇后直系。”
此话一出,泰国公柳宴鹤与华阳夫人夫妻面色微变。
看似是尊重皇后,实际上,保护与抬高了华昭仪的身份地位。庶子变嫡子,还是长子,这将来是承继大统的权利。
柳令言亦发现了,纪常登那是存心叫华昭仪母子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陛下,华昭仪之事为时尚早,我看,还是得听听皇后与华昭仪的意见。”
纪韶元恰到好处地出来打圆场。
334.君臣同德
华昭仪之子连根汗毛都没有见到,何必那么快讨论是否继承大统的事情?
纪韶元的话让升平太公主十分赞同,“为时尚早了些,陛下不如等瓜熟蒂落后,顺理成章方为最妥当。”
说句不好听的,华昭仪的孩子有没有机会平安长大还是未知数,皇宫素来不缺夭折的皇嗣。
纪常登见纪韶元与升平太公主意见一致,泰国公沈夫人一言不发,心里一叹,面上一笑,“也是,此事不急,等瓜熟蒂落了,再说吧。”
“陛下英明。”
在场诸位心思各异,宴会的气氛也和之前的热闹相比,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纪韶元吃着烤鸭,柳令言则在一旁开口,“陛下,昭仪妹妹恭谨淑德,此番又梦熊有兆,不知陛下想如何封赏妹妹?”
原来是替华昭仪讨赏。
纪韶元眸光一闪,不赞一词。
升平太公主倒是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华昭仪已贵为九嫔之首,实为陛下的荣宠,倘若大肆封赏,不知放在前朝文武眼中,华昭仪难免多些流言蜚语。”
虽说文武百官不至于闲到天天挑一个后妃的毛病,但是,纪常登若太过宠爱华昭仪,有失分寸,前朝的御史大夫绝对不会视若无睹,不天天上奏,对不起他们的身份。
纪常登蹙眉,“这……”
纵心里属意华昭仪春雨可贵为皇后,可柳令言无过,家世显赫,好端端的废后,泰国公夫妻与柳太傅有怎会轻易放过此事呢?并且,朝堂上指定又要因此频起事端。
华昭仪没有得力娘家撑腰,终究是弊端,看样子,他得想方设法给华昭仪寻找一个可靠又得力的娘家了。
“不必了,华昭仪多亏了有皇后照拂,方能侍奉君上,延绵皇嗣。等皇嗣一落地,朕自有封赏,至于晋封,为了避免事端多起,还是暂时不用了。”
纪常登三言两语便敲定了华昭仪晋封一事。
泰国公柳宴鹤听完后满意地点头。只要不当皇贵妃甚至皇后,一切都好说。
他这辈子只得华阳夫人一个女子,不代表世间所有男人皆是如此。尤其是九五之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皇室开枝散叶,怎么可能允许皇帝只有一个女子?
纪韶元挑眉戏谑,“陛下,之前姐姐说想照顾一下华昭仪的孩子,您当时没有立即答应,现在看来,陛下应该是想亲自抚养小皇子吧。”
不经意的一句话,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柳令言开口,“陛下,您……”天底下哪有皇帝亲自抚养皇嗣的?
升平太公主面无表情地看着纪常登,“陛下,您疼惜华昭仪,也该三思而后行,小皇子年幼,不能没有母亲照顾,陛下此举,着实不妥。”
太过抬举华昭仪,容易导致满朝文武对柳令言这个皇后充满怀疑。
“咳咳,”纪常登有意转移话题,“朕政务繁忙,无瑕照顾小皇子,姐姐与皇后倘若得空,就多来看看小皇子吧。那是朕之长子。”
皇室素来看重长子长孙,眼下恰逢纪常登初登大宝,可不就是双喜临门?
只要不是纪常登有意自己带小皇子,一切好说。华阳夫人嘴角上扬,声音带着几分雀跃,“臣妇恭喜陛下喜得贵子。”
“恭喜陛下喜得贵子。”
一下子,恭喜声如浪潮般淹没了纪常登。
纪常登原本有点不快的心情,此情此景,遂使他大喜,“哈哈哈……多谢诸位的恭贺,朕之长子,是贵子……”
翊坤宫的一场相聚宴会,以有人欢喜有人愁的结果落下了帷幕。
纪韶元预备回府时,泰国公夫妻叫住了她。
“长公主慢,”泰国公柳宴鹤双目注视着纪韶元,带着诚恳的语气对她说,“微臣近日新得了一些佳酿,不知长公主可有兴致前来寒舍小品几口?”
道是过府品酒,实际上……
纪韶元望向华阳夫人,“沈夫人,本公主是否有这个荣幸去你们国公府做客品酒呢?”
话音刚落,华阳夫人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有,长公主大驾光临,臣妇与夫君倍感荣幸。”
“好,本公主随你们一块去。”
好不容易有人请她喝酒,纪韶元干嘛不去呢?
马车换了方向,一路去往泰国公府。
泰国公府比邻太傅府,外观上看两府面积几乎差不多,但设置与摆设上,显然泰国公府财大气粗,气派奢华,一点也不逊色于太傅府。
纪常登亲自提笔书写的泰国公府牌匾居于大门正中央,一尘不染的金漆,那似新刷的油漆昭示着主人蒸蒸日上的前程。门口摆放的两个石狮子栩栩如生,双目有神,朱漆红门,高悬灯笼,看样子是和寿昌侯府很相似。
家丁与门房的仆人镇守大门,大门宽阔,能容二辆马车出入,小门处倒是只容一人通过,可谓是小得很。
泰国公率先下马,通知门房的人开门,恭请纪韶元入府。
打量着泰国公府的纪韶元见状,与碧月倚罗低声嘀咕了几句,碧月倚罗颔首微笑。
随后,主仆三人缓缓下车,端的是豪气大方。
华阳夫人伸手,主动引路,“长公主大驾光临,臣妇不胜惶恐。请往这边走。”
因有贵客来,厨房的人顿时忙得热火朝天,脚不沾地。
一路上,仆人忙着手中的活计,几乎没有多少人敢对来客投以好奇的眼神
步调整齐划一,仆人各司其事,不愧是泰国公府,调教下人有方。
垂花拱门一过,连着画廊的走廊映入眼帘,一风景雅致又不失好视角的院落出现在大众面前。
华阳夫人与柳宴鹤相视一笑,二人齐齐对纪韶元行礼,“见过长公主。”
“请起,不必多礼,你们是朝廷重臣,本公主怎好意思让你们多礼?”
纪韶元端的是和善客气,面上滴水不漏。
华阳夫人闻言,谦和地表示,“以前听闻长公主才貌双全,天姿国色,眼下一瞧,臣妇觉得比起长公主的风华无双,臣妇倒是自惭形秽了。”
“哈哈哈……”纪韶元摇摇头,“沈夫人,不必客气,要知道,在我们泰国公的眼中,你比九天玄女还要有魅力啊。”
说着说着,二人便各自吹捧起对方的丈夫了。
柳宴鹤与沈卿照是大兴的一对神仙眷侣,所有人羡慕敬佩的佳偶,纪韶元自是欣赏他们两夫妻的感情与为人,说起话来,也不来虚的。
华阳夫人一听,羞红了脸颊。
泰国公主动上前拥住沈卿照,神色温柔,“得卿照一人,微臣三生有幸。”
纪韶元:“……”这算是秀恩爱吧?
“咳咳咳,泰国公,既然你们夫妻情笃意深,那要不,我们进屋,好好喝一杯,乐呵乐呵。”
毕竟,她过来泰国公府可是打着品酒的旗号的。
柳宴鹤这下子笑容满面,客客气气地先请纪韶元入屋了。
丫鬟推开了门,纪韶元的脚跨入门槛,泰国公夫妻紧随其后。
里屋布置不似泰国公府的外表,墙壁上挂着一把古剑,周遭摆设最多的是武器与兵书,实属是肃杀气十足。
纪韶元一落座,丫鬟便将泰国公叮嘱的佳酿端来。
当然,喝酒是要配下酒菜的,烤鸭、花生、青菜,应有尽有,同时端来了几碗米粥。
纪韶元见状,朝着碧月倚罗使了眼色。
碧月倚罗会意,出去外面等候吩咐了。
泰国公与华阳夫人亦挥了挥手,挥退左右,仆人们步伐整齐地走了出去,不急不慢。
门也一块关上了,里屋发生任何动静,外边的人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里屋只剩下纪韶元与柳宴鹤夫妻三人。柳宴鹤随即笑容一收,意味深长地问纪韶元,“长公主,陛下待华昭仪,可是真心的?”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脑的,纪韶元又不是纪常登,怎会知道是否真心?
纪韶元似笑非笑,“哦?按泰国公的意思,如果陛下真的宠爱华昭仪,那么泰国公想怎么做?”
要知道,萧越可是和纪常登保证定宣王府世世代代拥护华昭仪之子孙。纪韶元也不能言而不信。
泰国公轻哼一声,“不想做什么,只是有点好奇,陛下待华昭仪一心一意,可曾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
再怎么说,柳令言是柳宴鹤的孩子,柳宴鹤必定是要维护她一二的。
柳太傅亦然,孙女当了皇后,总不能被弘宣帝废弃吧。
纪韶元眯了眯眼,“皇后是皇后,华昭仪是华昭仪,这一点,泰国公尽管放心。”
华昭仪有生之年是没有机会当皇后的,纪韶元完全可以保证。
说是这么说,华阳夫人柳眉倒竖,“陛下的心意,今日长公主又不是看不到。陛下存心要时华昭仪尊荣无双,臣妇的女儿有名无实啊。”
皇后尊贵,但不得宠,百年后,还有谁把这位正经国母放在眼里?
是啊,纪常登对华昭仪忒好了。纪韶元说道:“陛下只要顾及名声,就不会轻易废后。”
反正,柳令言也不会给纪常登机会废后的。
335.万事顺意
泰国公苦笑,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情?要知道,皇帝铁了心要做什么,莫非,他们还能阻挠不成?
“长公主,先帝当年问责废后,渤海王亦无能为力吧。”
华阳夫人字字珠玑。
说白了,纪常登若真有意废后,哪里轮得到纪韶元说三道四?
泰国公颔首,“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不太相信帝王的承诺,能做的,就是尽量维护皇后的一点体面。即便是最惨的结局,也可苟全性命。”
柳令言生死荣辱,全系于纪常登的一念之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纪韶元长叹一声,这叫啥事呢?纪常登宠爱华昭仪,搞得柳令言不尴不尬,要不然,泰国公夫妻也不至于担心天子废后。
华阳夫人望着纪韶元,“长公主,皇后将来遇难,望长公主看在臣妇与夫君为大兴出生入死的功劳上,网开一面,放她一马吧。”
今天邀请纪韶元过府,说白了那是拉上纪韶元做个承诺。
纪常登那儿指望不上,泰国公夫妻唯求多拉几个人帮帮忙。
纪韶元一听,不以为意,“皇后无过,陛下不会随意废弃。若真有这一天,我一定恳求陛下放皇后出宫。”
废后的生活,那是很凄凉悲惨的。柳令言再不济,应该可以放出宫去,求个安稳日子过。
泰国公与华阳夫人对视了一眼,向纪韶元作揖,“有劳长公主了。”
“不必客气。皇后既为你们的掌上明珠,亦是大兴皇后,一些事,我还是可以想想办法拉一把的。”
纪韶元淡淡一笑。
……
萧越从纪韶元的嘴中听说了这件事后,不禁感叹,“泰国公夫妻的担心不无道理,陛下随时随地能够废后,而陛下的心明显在华昭仪身上,皇后的处境可想而知。当然,陛下倘若顾及体统情面,终其一生,华昭仪不过一妃妾。过分一点,华昭仪与皇后,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依照萧越的经验,一个独得天子荣宠的华昭仪,以及名正言顺册立的皇后,二者会和睦相处吗?
即便华昭仪今时今日安分守己,可有个孩子,将来皇子长大了,夺嫡之争,柳令言与华昭仪那不就是很明显的对立吗?
越想越认为棘手麻烦的萧越这会儿,连安慰话也说不出来了。
纪韶元见状,噗嗤一笑,“别急,事情还没有到太糟糕的地步。要知道,华昭仪再得宠,可万太后与皇贵太妃、贵太妃在那儿,孝道大于天,她们想庇护皇后安稳,未尝不可。况且,华昭仪之子能否平安落地,顺利长大,一切难谈。”
说着说着,竟透露着几分高深莫测的语气。
萧越好奇,“元儿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就是……”纪韶元打了响指,“山人自有妙计,本公主有本公主的张良计。”
华昭仪想平安生下孩子,也得看看别人愿不愿意啊。
萧越闻言,若有所思。
“元儿神机妙算,萧越佩服。”
336.宫闱政变
纪韶元:“……”
她咋觉得此言听上去很奇怪?
“皇帝这些天,叫你很勤快啊。”
撇开方才的不高兴言论,纪韶元笑意盈盈。
说来也怪,遵照先帝遗诏,辅政大臣那是有三个的,一个是萧越,另外两个是柳太傅与刘司空。
不过,纪常登好像更倚重萧越,可能与他掌握绝大部分的兵权有关吧。
萧越闻言,半是无奈,半是诚恳,“谁让你夫君,乃是大元帅大将军呢?”
这个位置注定了萧越将会是全国兵将的总头目言外之意,没有他的首肯,调不了一兵一卒。
莫怪纪常登待萧越敬重非常,实在是对方权势非另外两个文官可比的。
纪韶元摸了摸下巴,“确实啊,本公主钓到了一个金龟婿上钩,背靠大树好乘凉。”
走出去,谁敢对她指手画脚?也不怕纪常登与萧越二人一块给他们难堪吗?
这会儿,纪韶元感受到了背后有人的那种快感与先帝在世的滋味像也不像。
“所以啊,陛下自得客客气气的,就连华昭仪,也不敢怠慢你夫君。”说到这里,萧越嘴角上扬,神采奕奕,“正所谓,手中有枪,腰杆子直,这个道理,陛下也是很清楚的。”
但凡不傻的,都应该知道兵权之重要性,一旦萧越倒向其他人,不用多说,纪常登的皇位坐不稳。
纪韶元忽而眯了眯眼,“所以小皇帝给你塞了好几个美人,想要讨好你?嗯?”说到最后,纪韶元捏住萧越的耳朵,手中的力气加大了些许,萧越吃痛,连连喊疼。
纪韶元不爽的就是,纪常登一见到她与萧越至今膝下无子,出了馊主意要她点头同意萧越纳妾,然后抱庶子到膝下抚养,将来继承萧越的王爵。
她表示,去你的纳妾,有她纪韶元在,谁若敢给萧越拉皮条娶小姑娘,看她不扒了对方的皮。
萧越摆手,露出讨好的笑容,白灿灿的牙齿别提有多闪瞎人眼了,“为夫没有答应陛下要收下小美人啊,此生得卿相伴一生,夫复何求?”
他早就答应了纪韶元,此生只有她一人,绝不会想着左拥右抱,三妻四妾的美好幻想。
说白了,纪韶元一个够他吃不消了,哪能有机会勾搭其他小姑娘?而且,纪韶元与他是知己战友,哪能有其他人与纪韶元相提并论,平起平坐?
纪韶元毫不客气地从鼻腔里轻哼一声,“夫复何求?说得好听,你们男人,看着碗里的,念着锅里的,三心二意,朝秦暮楚,没脸没皮。”
纪韶元都要被纪常登的这个“好心”举动气乐了,好好的给她添堵干嘛?难道不知道,本朝驸马不允许纳妾?而且,有纪韶元这个正经亲人在,还需要拉皮条吗?
反正,纪韶元对纪常登的做法表示非常不理解。
萧越见纪韶元火冒三丈,暂时听不进他的话,只好微微一笑,“元儿,陛下送美人,一则讨好我,二则望美人诞下一儿半女,将来为他所用,三来,也是希望你与陛下统一战线,别想着跳到其他人那边去。”
毕竟,没有皇帝撑腰,纪韶元也无机会在平京嚣张吧。
升平太公主与纪韶元类似,那都是上位的皇帝肯给她们撑腰,方有她们的一世荣华。
纪常登送萧越几个美人,看似无法理解,实际认真揣摩,也能摸得透纪常登的小心思。
纪韶元听完后,不怒反笑,“合着他想一箭双雕,一方面笼络你,另一方面也好给我添堵,最好愈发靠近他,才能有好日子过。高,实在是高。本公主甘拜下风。”
话是这样说,但纪韶元手中把玩的玉翠珠链径直甩到桌案上,冷若冰霜。珠子落于梨花木桌时,阵阵碰玉声,力气之大,可想而知。
纪常登想纪韶元靠近他,不想办法给点甜头吃,居然还准备打个巴掌再给个糟,也是够深谙权术的。
纪韶元想到这里,不禁想对先帝说一句:你眼光不错,选中了一个栋梁之才,连姐姐也敢算计一把。
萧越上前,拥着纪韶元的肩膀,神色带着几分认真,“陛下诚心诚意之举,我婉拒了,我也与陛下说明白了,今生唯你,三生有幸,至于孩子,实为你我主意,非卿之过。陛下知道后,也不再准备给我送美人了。”
既然萧越纪韶元他们不需要,纪常登也不会存心找不痛快,一定得塞美人过去。
纪韶元深吸一口气,看样子还是气得不轻,整张脸红红的,隐约可听磨牙的声音,“他打得主意到底是他一人所想,还是他人出谋划策?”
她有点怀疑,此计或许为他人出谋划策。
纪常登若一开始想给萧越塞美人,那他直接下旨送过来不就成了?何必试探萧越多此一举?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纪韶元摇摇头。
萧越说道:“南衡去查了,此计是陛下跟前的一叫高升的小太监提的主意,他说此计一来试探你我夫妻,二则也可看看我萧越的底线。如果我接受了证明我是足够对付的人反之,从长计议。”
塞美人是假,试探为真。
高升?纪韶元若有所思,“这个小公公我记得还是赵德全早期比较喜欢的小徒弟李忠先所认的义子,后面李忠先因支持废后,直接被先帝赐死,现在一看,这个小公公在陛下身边,可能有问题。”
倒不是说高升对死去的义父李忠先有什么深情厚谊,主要是,此人有那样独特的背景,跑来接触纪常登,还出了此条计谋,纪韶元不得不怀疑,高升会不会是想对付定宣王府。
世人皆知,废后一系罪有应得,也与纪韶元势同水火。
李忠先与高升,高升与纪常登,这二人组合一起,很难说后面不出幺蛾子。
萧越顿时警铃大作,“此人不能久留,要想办法除了他。”
高升的义父死于先帝之手,也是间接地被纪韶元所杀,高升倘若狭私报复,那也不是不可能。
萧越绝不能允许纪常登的身边出现对纪韶元不利的人。
对萧越的想法,纪韶元深以为然,但是嘛……
“你以为皇帝不会保他吗?我们贸贸然杀了他,那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人?依我看,此人留在陛下身边也没什么,正好,瓮中捉鳖,我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想兴风作浪。”
纪韶元拍了拍萧越的手,义正言辞地表示。
高升想干嘛,她不在意,重点是此人是否为纪常登的心腹。若是,那就对不起了,纪韶元不介意用点计策让他消失在宫里。
放长线钓大鱼,留着高升,后面的事情就有趣多了。
萧越沉思片刻,纪韶元所言不无道理,一个高升不算什么,他们也得看看高升幕后是否有人指使。
“一切,就如元儿所言了。”
萧越面带微笑。
两夫妻情深意切,恩爱情浓的时刻不再赘述。
此时此刻,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不久前千里迢迢赶来大兴这边拜寿的南齐境内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王宫有变。
这些年,第五王后与南珠公主把持朝政,两母女权势滔天,一手遮天,乾纲独断,早已惹得朝中上下怨声载道。
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民间反应,民间反而对南珠公主好感度很高。原因无他,南珠公主颁布了一系列南齐大王之前前未有过的惠民政策,比如分田、分种子工具、修宅建学堂等等,这些政策实实在在地让无数百姓吃到了甜头,那些昔日横行不法的地主土豪们,无不被南珠公主严惩不贷,依法惩办。
这样一来,民间百姓拥护南珠公主的呼声只会越来越高。与此同时,南珠公主针对地主土豪们又颁布了一些条例,不仅放宽了科举入仕的条件,允其子孙后代科举当官,赦免那些祖先犯罪后代受过的罪人们,同时给予了土豪地主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如果表现优良,南珠公主就会赐予他们相应的爵位,保证他们安享晚年,太太平平。有了爵位,地主土豪等于是朝廷的一份子,便能执行朝廷的条例,为朝廷效力,留名史册。
社会地位比起之前,可谓是大大提高了。
南珠公主这么做,可不就是拉高了民间百姓的好感度吗?至于世家大族,由于南珠公主想方设法地打压削弱他们的权势地位,而且提拔了不少寒门子弟,世家大族对南珠公主没有恨不得剥皮抽筋,已经算是看在南珠公主擅长蛊毒的面子上了。
有民心支持,南珠公主的位置也算是安稳。当然,皇亲国戚与文武百官,南珠公主也是有不小的力量支持的,比如说第五王后的亲弟弟,还有南珠公主的族叔,一文一武,先王在世早已是权势滔天的两大金刚,等到第五王后与南珠公主师太后,更上一层楼。
连第五王后都惊讶,以前那位温柔天真的女儿南珠公主不知不觉中笼络了那么多人,她也不能比了。
“南珠,你投降吧,你是皇族,母亲会放你一条活路的。”
337.南齐女主
第五王后的亲信团团包围住南珠公主的寝殿,预备先发制人,要拉南珠公主下马。
第五王后从后面缓缓走出,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南珠,你小时候对我,可是最依赖的。怎么长大后,反而不懂事了?”
一想到南珠公主联合大臣逼她退于幕后的举措,第五王后原本有些愧疚的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亲女儿和她作对,她要这个孩子做什么?
“不是我依赖你,而是你利用我。”
不在殿中的事件中的主角之一南珠公主身披铠甲,笑语嫣然,与身后一帮亲兵的肃穆形成强烈反差。
第五王后这会儿才发现,南珠公主不在这里。
那么就是说……
“南珠,你耍我!”第五王后气得慌,“明明就是……”
“大王待你我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说是看重我,喜欢我,可实际上呢?他待我,公平吗?”
南珠公主冷冷一笑,把积压多年的怨气宣泄而出,“我既然来了,就没有想过退让。母亲,你输了。”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就连自负的第五王后也万万没想到,她居然阴沟翻船,毁在亲生女儿南珠公主手中。
南珠公主把持着宫中禁卫,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同时,南珠公主对外宣布,第五王后谋害先王,坑杀皇嗣,罪不容诛,着终身囚禁,永世不得出。
这样的处罚,对于一个热衷名利权势的第五王后而言,无亚于是一种折磨。
痛痛快快地死,反而南珠公主会不满意,便宜了第五王后这个利欲熏心的女人。
终身囚禁,那就是软刀子磨肉,磨一辈子。
由于先王的几位王子皆已死于非命,只剩下南珠公主与早早嫁人的大公主等人,这样一来,大权旁落,皇位空悬。
有心人便上奏,恳求南珠公主登基称帝。
南珠公主不肯。
大臣再上奏,南珠公主仍旧不肯。
最后,还是某位谏议大夫出列,滔滔不绝地拍了南珠公主的马屁,然后才使南珠公主“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终于,南齐这一天迎来了新的大王,南珠公主称帝,号奉襄,奉襄元年,女王大赦天下,赐绫罗绸缎、米粮酒醋于百岁老人,可谓是普天同庆了。
大家都为迎来了新的大王,也是他们心中仁善豁达的大王。
南珠公主登基称帝,停留南齐已有月余之久的易白自觉大功告成,准备和她道别离去。
只不过……
已着玄裳红边的南珠公主对着易白挽留说:“你可是我的左膀右臂,没有你及时递来的消息,寡人也无机会登上九五之尊。”
第五王后的发难来得突然又快速,若非南珠公主已做好充足准备,可能,南珠公主真的会消失在南齐了。
易白一笑,“我有我的任务,毕竟,我是大兴人。”
南齐的故事再跌宕起伏,那终究不属于她。
南齐女王闻言,久久不语。
“这一次,多亏襄黎长公主了,你回去后,替我说句谢谢吧。”
338.峰回路转
南珠公主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平静地表达她的谢意。
易白微怔,后拱手说道:“小六纪韶元那边,我会去说的。”
之前纪韶元在寿昌侯府排行第六,易白常亲切地称呼她为小六,眼下纪韶元依旧把小六当做自己的小名。
南珠公主闻言,颇为新奇,“大当家还真是与长公主姐妹情深。”
连大名也敢直接叫,想来关系走得近。
“倒也不是,就是……”易白不好意思了,“之前合作愉快,如今,我们既认为姐妹,自是关系好。”
易白可不敢随便与纪韶元称兄道弟,以免惹火上身。
对于易白的解释,南珠公主心知肚明,“行,你们二人只要心里清楚就行。”
易白与南珠公主随后进行了若干交谈,场面轻松愉快。
话说另一头,远在天边的大兴都城中,纪韶元无不无语地望着跪在地下的娇媚少女。
此女年纪也就比纪韶元大个两三岁,一袭粉衣,淡妆画眉,真可谓是豆蔻年华,婷婷袅袅。
纪韶元对下跪的女子很熟悉,此人正是寿昌侯府的二小姐杨芸茜。
打从杨芸晴和离归府后,杨芸茜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为人处世处处留不下纰漏,更别提眼下的局面了。
寿昌侯府已不复前世的颠覆局面,反而蒸蒸日上,太太平平。
昭成郡主出降寿昌侯府大公子杨平宇,也就是世子,寿昌侯杨迁不久前上奏让爵世子杨平宇。
等纪常登圣旨一下,昭成郡主便是名正言顺的侯夫人了。
杨平宇是杨芸茜的弟弟,两姐弟相处向来不错,杨平宇又对杨芸茜的终身大事十分关注,特意叮嘱昭成郡主多多留意。
毕竟,杨平宇已经是当爹的年纪了,而杨芸茜仍旧待字闺中,难免不太好。
杨芸茜不仅要面对丘氏时不时的劝告,同时也要应对昭成郡主热络的介绍对象行为。
杨芸茜烦不胜烦,唯有求救昔日的姐妹纪韶元。
先前,丘氏杨迁特意来长公主府请纪韶元拉一把杨芸茜,为她寻门好亲事。
可是,纪韶元并不认为杨芸茜的归宿是成亲嫁人,她想入宫当女官,她为何不答应了?
于是,婉拒了杨迁丘氏夫妻二人后,纪韶元往尚宫局那边传去消息。
得知襄黎长公主有指示,蔡尚宫对此事颇为上心,并且表示杨芸茜入了尚宫局,必然好好提携。
这样一来,纪韶元也算是放心了。
不过……
“杨二小姐,你想入宫,本公主替你办了,怎么?你不满意?”
抿了一口碧端来的茶水点心,纪韶元似笑非笑。
本质上,她与寿昌侯府无亲无故,虽无仇怨,但离大恩大德还远得很。
蔺文馨是她终身赡养的大恩人,也是她的养母,而寿昌侯府众人,抛去故去的太夫人雷氏,好像也没几个人算得上她的亲人。
杨芸茜当年在寿昌侯府时,面对丘珊珊的为难,杨芸茜替她出头,此情她承受了。
如若不然,她才不会多管杨芸茜的事情。
杨芸茜抬头,“长公主殿下,臣女对此事没有异议。只是,希望长公主勿安排臣女进尚宫局。”
她不想当个普通宫女,她想当女官。
纪韶元挑了挑眉,“哦?尚宫局有何不妥?”
蔡尚宫年纪摆在那儿,迟早要告老还乡,这尚宫一好多人都在盯着。杨芸茜去了那边,未必有机会当尚宫,只是,好歹前程无忧。
杨芸茜不入尚宫局,能去的地方只有那几个,纪韶元实在想不出她想去哪儿。
“臣女想入司乐司。”
杨芸茜脸色激动地说道。
此事藏在她心里已然好久了,她不想入尚宫局,因为尚宫局规矩多,同时也不是她的天地。
司乐司不同,那很合适她,她擅鼓琴奏乐,对音乐颇为有兴趣。
而且,司乐司那边,也有……
面对杨芸茜的想法,纪韶元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好,我改日去宫中问一问,司乐司那边你可否有机会去。”
至于杨芸茜放弃尚宫局,铁了心进司乐司的目的是什么,纪韶元有些怀疑,但暂时不想说。
杨芸茜闻言,大喜过望,忙不迭地磕头谢恩。
纪韶元摆了摆手,“不必客气了。你我也曾为姐妹,既你有求,我又怎能不帮?”
秉持着人道主义精神,举手之劳而已,纪韶元十分坦然地愿意拉一把。
杨芸茜对此再度感激不尽。
之前杨迁丘氏对她的入宫想法不以为然,认为她应该绣花等出嫁最好。
笑话,她是那种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为夫家付出一生的女子吗?
“谢主隆恩。”
杨芸茜再次庆幸,幸好啊,当年,当年她没有落井下石,不闻不问。否则的话,杨芸玲的下场,就是她的明日。
杨芸茜与纪韶元到底不是很熟,既然愿望已达成,杨芸茜也不敢久留,很快寻了借口离去了。
望着杨芸茜的背影,旧纪韶元久久沉默。碧月见状,迟疑地说了一句,“殿下是对杨二小姐的事情有所怀疑?”
毕竟,好端端的,杨芸茜干嘛铁了心要入宫?还是女官。
倘若只是为了干出一番成绩,那留在侯府,不是更方便吗?入了宫,若无恩遇,杨芸茜这辈子铁定是老死宫中了。
纪韶元若有所思,“怀疑倒是没有,就是……好奇,杨芸茜是否对我有隐瞒。”
杨芸茜放弃入尚宫局的大好机会,跑去选择司乐司,让她不得不多想。
司乐司乐工多,男女乐工混编,总不至于,杨芸茜是喜欢某个乐工,要与他朝夕相处吧。
咳咳咳,纪韶元甩了甩头,她还是切勿胡想,杨芸茜想做什么,后面自会查清楚,眼下不宜过度揣测。
碧月歪了歪头,“司乐司这阵子很热闹的,殿下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纪韶元忽然发现自己消息迟缓啊。
碧月大惊失色,“殿下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司乐司入了一个长相姣好的男女乐工,听闻,那一对是亲兄妹呢。”
“哦?是这样吗?”
纪韶元未免有些失望,只是有两个长相不错的乐工进了司乐司,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纪韶元不以为意,但是碧月接下来的话直接让她吃惊,“那对亲兄妹是……那样的关系。”
做了一个亲嘴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居然乱伦?
纪韶元嘴角抽搐,“不应该是他们彼此都有自己的情人吗?怎么会……”
亲兄妹是不允许在一起的,反正纪韶元接受无能。
“杨二小姐或许是听说了此事,想要去凑热闹呢。”
碧月说道。
司乐司发生了这等耸人听闻的故事,纪常登柳令言或许不会多管,可是底下的宫人们却未必了。
毕竟入了宫,相当于是断情绝爱了。哪能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甚至颠覆伦理的事情?
纪韶元摸了摸下巴,“亲兄妹在一块,有什么内幕吗?”
她很好奇,这对兄妹是否有故事。
“当然有,”碧月一聊八卦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听说这对亲兄妹也不算什么兄妹,就是族谱上记了姓名的兄妹,实际上,他们非一个祖辈所生,那个哥哥只是妹妹的母亲有一次带回家抚养的,孤儿流浪,还是昔日故交之子,严格来说,他们想在一起,确实也不是不允许。”
可是进了族谱,那非亲兄妹,也得是亲兄妹。世人重宗族礼法胜于血缘纽带,那个哥哥的名字写入族谱,其实已经是妹妹家中的一份子了。
只是没想到,二人竟产生了不一样的感情,实在惊叹不已。
纪韶元没兴趣理会别人的风花雪月事,只不过,杨芸茜积极求进司乐司,是否与这对兄妹有关系,她或许可以查一查。
想到这里,纪韶元吩咐倚罗注意宫中的动向,尤其是司乐司那对兄妹的动静。
倚罗纳闷,“他们是何等贵人吗?”不然,区区一乐工,没必要浪费时间去关注他们。
纪韶元面色肃然,“此事事关重大,本公主既然不想当个哑巴人,就得对宫中大小事了如指掌。那对乐工,杨二小姐是否有意注意他们,那可是很重要的。”
杨芸茜究竟有何目的,就看看那对乐工,以及杨芸茜的反应了。
倚罗会意,随即下去操办此事。
纪韶元揉了揉眉心,最近愈发精神不济,心力不足。
或许……
御书房
纪常登当了天子后,周遭邦交的国家部落相应送来了国书。
第一个递交国书的,正是西夏。栖霞郡主和亲大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纪常登也待西夏相对温和,政策上优待西夏颇多。
西夏也如此,渐渐地靠拢了大兴,本部发展快速,只是比起南齐的发达旺盛,西夏仍旧有所不足。
纪常登如往常一般阅览奏疏,只见一红油封漆的国书奏疏上赫然写着二字——婚书。
纪常登见此,心里一跳。
打开一看,原来是西夏这边为了考虑二国邦交联系,想恳求纪常登出降公主。
问题来了,纪常登至今无子,宗亲中多有嫁人生子的,实在没有适龄公主。
339.帝妃疏离
西夏恳求大兴出嫁公主到西夏当王后,而众所周知,西夏大王王后早立,内宠无数,去了那边,那不是等于守活寡?
纪常登想否决,但认真看和亲人选——西夏大王的王太子。既然是太子妃,还是西夏的太子妃,此事未必不能考虑考虑。
纪常登将奏疏合上,阖目养神。
大兴国力强于西夏,西夏上书要求娶公主,这样一来,为了稳住西夏,同时对南齐形成对峙局势,这个要求出于现实考虑肯定得答应。
纪常登想,该选何人去和亲?皇室宗亲里待字闺中的女眷,不多,甚至……
“启禀陛下,昭仪娘娘特意命人带来了陛下最爱喝的参茶。”
小公公高升端来华昭仪精心准备的参茶,呈至君前,毕恭毕敬地守在旁边。
纪常登豁然睁开眼睛,“让华昭仪进来,你退下吧。”
妃嫔怎能出入御书房?高升心中一震,面上不显,唯有连连称是,缓缓退出。
出到外面时,高升低声恭喜华昭仪,“娘娘福泽绵长,上天眷顾。”
“公公说笑了。”华昭仪指使宫女打赏,高升捏了捏荷包,心满意足地笑了。
——天子喜欢谁,宠谁,他一个小太监干涉不了,可是,他不介意推波助澜。
高升内心如何精打细算暂时不提,里面的华昭仪纪常登帝妃二人,倒是别有故事。
纪常登简单说了一下西夏来使恳求公主下嫁的事情后,华昭仪立即恭喜纪常登,“陛下威震四海,洪福齐天。臣妾在此先恭喜陛下了。”
“爱妃,西夏要和亲公主,朕心甚烦。”
纪常登却无闲情逸致与华昭仪打情骂俏。
好像,一讨论国家大事,纪常登的神色是不轻松的。
华昭仪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纪常登的脸色,后巧笑嫣然,“陛下想来是心烦人选吧。这和亲公主,铁定是要选的,谁让两国邦交,大局为重?和亲公主去到西夏,也只会被供奉着,有大兴撑腰,说不定,和亲公主还能助陛下抓住西夏的大权,这样一来,和亲公主何谈吃苦受罪?”
在华昭仪一番高谈阔论下,仿佛和亲公主并没有吃过很大的苦,纯粹只是出去塞外看风景去了。
纪常登不蠢,似笑非笑地刺了华昭仪一句,“哦?爱妃很有高见嘛,那要不,你去和亲西夏,怎么样?”
此话一出,华昭仪粉红有血的脸蛋顿时煞白无色。
仓皇失措的表情不复之前的镇定自若,侃侃而谈的华昭仪这会儿真的是无话可说。
“陛下……”华昭仪动了动嘴唇,似乎有意解释。
“行了,你下去歇息吧。朕自有分寸。”
纪常登甩了甩手,比起往昔的柔情蜜意,这会儿的纪常登疏离冰冷。也是,帝王心思,深不可测。
华昭仪只好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依依不舍地离开御书房。
宫人们也没想到华昭仪会如此之快离开御书房,本以为得半个时辰起步。
面对宫人的好奇与打量目光,华昭仪深吸一口气,带上自己的随从回凌云宫了。
华昭仪一走,纪常登便摇头,“华昭仪……和亲公主,还是请太公主与长公主决意吧。”
340.西夏太子
升平太公主与纪韶元接到来自宫中的诏书时,不可避免地表示:终于来了。
当初升平太公主简单给霍家三姐妹算过命,道霍家三小姐霍桦秀尊贵无极,而霍家大小姐霍榕秀健康富贵,二小姐霍楹秀一生平淡。
脑海中浮现起当时的谶语,纪韶元不由得有点感伤——霍桦秀和她莫非真的是天各一方了?
霍家三姐妹至今待字闺中,倘若真的去和亲,也只能是……
升平太公主瞧出纪韶元内心中的不平静,语带宽慰,“元元,此乃天意。若依照西夏国书来看,想来,你的三姐早已与西夏太子哥舒钧相识了。哥舒钧对你三姐颇有好感,后又得知你三姐的真实身份,于是,才下此国书。”
升平太公主的话无疑使纪韶元依依不舍的心情愈发盛了,她叹气,“那个太子,虎狼之辈,三姐她与他在一起,会有太平日子过吗?”
就不说哥舒钧此人早已后院女子如云了,就连孩子也有好几个,这样的皇孙贵胄,别人眼里或许高不可攀,但是纪韶元觉得,此人配不上霍家三小姐霍桦秀。
升平太公主望着纪韶元,目光了然带着几分恳切,“你的三姐,富贵尊贵,可是,有得有失。”
有得有失?纪韶元苦笑,“皇宫里最不能求的,那就是爱了,三姐她虽无心情爱,只若她必须嫁到西夏,想来,她是想得开的。”
真的渴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霍家三姐妹也不会至今留在霍家了。诚然霍家养得起她们,可未尝没有她们的心意在。
“宁宁,”升平太公主喊出了紧急情况下才会叫的小名,“那位西夏太子过不了多久会来大兴求亲,点名要你三姐和亲西夏。”
此一去,遥遥无期。
纪韶元仍旧担心,“她这么一去,无亚于是放飞的风筝,我将到何处去寻她?”
去了西夏,霍家不但无法给霍桦秀撑腰,也不能去到西夏。
哎!升平太公主只能宽慰纪韶元,“该来的逃不了,你三姐命格尊贵却经历坎坷,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三姐与你一样,皆是不屈不挠之辈。宁宁也勿过于忧虑,最起码,西夏太子哥舒钧待她还不错。”
还不错又有何用?欺负了霍桦秀,莫非纪韶元还能千里迢迢赶过去为霍桦秀打抱不平?
从未有一刻,纪韶元多么渴求天下一统。北境已平,只剩下西夏与南齐二国。
就是不知道,她能否等到这一天了?
“宁宁,你大姐与二姐是平平安安的命,而你三姐,坎坷又至尊,或许,日后她会留名史册。”
升平太公主面色肃然。
霍桦秀这个和亲公主,可不比一般的和亲公主,起码大兴兵强马壮,蒸蒸日上,足够为霍桦秀争取到一定的尊重与权利。
再者,霍桦秀也非等闲之辈,此女大致会与南齐的女王发生激烈的斗争。
想到这里,升平太公主掐着指头,认认真真地再算了一遍。
然后,得出结论——
霍桦秀与哥舒钧是虎狼相遇,情深不寿。
既然聊到了西夏,纪韶元可得好好谈谈西夏相关的问题。
“西夏的国力逊色于南齐,南齐有冶铁术与骑兵,而西夏仍旧依靠进口粮食,过着半游牧的生活。如果三姐去到那里,语言问题必然得担心,其次是粮食与土地。西夏急需粮食种子,文化落后,继承了鲜卑传统,父死子继,三姐她可能得经历较长时间的考验。”
一想到西夏那个恐怖的继承嫂子的婚姻制度,纪韶元什么风花雪月的美好想法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韶元的话不无道理,升平太公主点点头,“你说得对,西夏落后于大兴,如若不然,它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地臣服大兴。”
南齐难缠,西夏同样非等闲之辈。考虑到两国的未来,以及大兴的长足发展,此次西夏求亲,纪常登必然得答应的。
纪韶元忽而拍了拍脑门,“我咋忘了?早年南齐的公主嫁到西夏为太子妃的,那三姐这是二房了?”
说到这里,纪韶元愈发对哥舒钧看不顺眼。
什么嘛,自己都有妻有子了,咋好意思求娶她三姐的?还冠以家国大义的名义,那不就是强取豪夺?真是厚颜无耻。
升平太公主顺着话茬说道,“那位公主,是南齐女王的姐姐,二人关系平平,但这个太子妃绝不一般。她在时,哥舒钧别说女儿了,儿子都没有再出生了,此女的心机手腕,可见一斑。”
南珠公主的姐姐和静公主,或许关系上与第五王后南珠公主关系一般,可谁让人家的小婶子是第五王后的族亲侄女?
如此一看,南珠公主当了女王,那位和静公主,只会腰杆子更硬了。
纪韶元摸了摸下巴,“心机深沉的太子妃,三姐算什么?侧妃还是侍妾?”她可不想霍桦秀嫁到西夏时,就是可怜巴巴的小妾。
升平太公主笑了笑,“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哥舒钧会明媒正娶,堂堂正正地娶霍家三小姐为太子妃的。”
“两个太子妃?”纪韶元想到了西夏大王那好几个王后并立的局面,不禁摇头,“也罢,太子妃就太子妃,就是,头上还有一个太子妃,三姐有的愁了。”
不出意料,西夏使者并西夏太子哥舒钧千里迢迢赶到京城。这一趟京城之行不比之前,此次西夏来访,主要是为了求亲。
西夏使者团身后跟着的一车车宝石与活物,实在是惹人眼。
纪常登见状,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道,“西夏使者与太子辛苦了。何必这般破费?我国与你西夏,那是一家亲嘛。”
说是这么说,西夏使者那客客气气的恭维纪常登喜登大宝,各种万岁祝福层出不穷,同时表示前来求亲的太子本人将会逗留京城几日。
纪常登闻言,为之大喜,“好,很好。西夏太子,你可要好好读逛一逛京城,大兴物产丰饶,应有尽有,不必客气。”
物产丰饶的大兴,远不是贫瘠的西夏可以比拟的。
头戴黑帽的太子哥舒钧扯了扯嘴角,佯作高兴地表示:“那当然,大兴什么都有,也包括女人。”
此话一出,纪常登与周围人的神色有些挂不住了。
什么叫做女人多?难道西夏太子把大兴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
纪常登淡定自若地告诉哥舒钧,“大兴人口多,男女老少,什么都不缺,此为大兴太平所致。富贵不愁的生活,老百姓自是多了不少人。”
反正,大兴强盛,人当然多。
哥舒钧哈哈大笑,“大兴皇帝陛下真是有豪气。这样吧,之前使者上书的求亲国书,我有一个请求,不知大兴皇帝可否听一听?”
“说吧。”纪常登看着哥舒钧,想瞧瞧对方有何指教。
虽说来者不善,纪常登潜意识地对哥舒钧产生排斥心理,不过,哥舒钧肯好好说话,那么纪常登也不介意摆出大气君主的架子,招待招待哥舒钧。
哥舒钧露出白白的牙齿,似笑非笑,“我要娶你们大兴平国公府霍家三小姐霍桦秀为太子妃。”那个丫头,古灵精怪,如果她不能成为他的太子妃,他这辈子都会抱着遗憾。
霍桦秀?
纪常登愣了愣,“莫非太子与霍家三小姐是旧识?”好端端的,求娶一个出了名的老姑娘,那不是旧相识,可能吗?
哥舒钧一听到这个话题,热情上来了,“也是有过一面之缘,我认为霍家三小姐品貌端庄,大方聪明,很合适当我的太子妃。刚好,我之前的太子妃和静公主如今没有一儿半女,倘若霍家三小姐嫁给我,并能有个孩子,那将来,这个孩子会继承西夏的王位。”
这个诱惑无疑是很大的,如果霍桦秀的孩子当了西夏大王,大兴便能兵不血刃地吞并西夏。
纪常登想到了这点,面上的笑容愈发热切了,“哦?太子殿下似乎很有把握,你的太子妃不会与你唱反调?”
和静公主有南齐女王撑腰,难保她不会想办法阻挠霍桦秀与哥舒钧的孩子当上大王。
哥舒钧一听,当即表示,“她敢做,我就敢赐死她。”
真够狠绝无情,纪常登心里想道。
“这么说,你希望两个太子妃平起平坐?”
纪常登半笑不笑。
两个太子妃,闻所未闻。
对方话里隐含讥讽,哥舒钧反而自信地颔首,“和静公主是南齐女王的姐妹,我也不能辜负了她。”
说得好听,还不是想两头下注?纪常登内心腹诽,明面上摆出客套的态度,“此事事关重大,霍家三小姐乃我姐姐的表姐,朕不能不与长公主商量商量。”
霍桦秀被点名去和亲,纪韶元铁定不同意。
纪常登烦恼该如何与纪韶元沟通时,孰知哥舒钧直接来了一句,“简单,我去拜访平国公府与长公主府,只要他们愿意将霍家三小姐嫁给我,我哥舒钧做什么都可以满足他们。”
当太子妃,多少人可望不可即,霍家应该倍感荣幸。
341.天下女主
平国公府
霍柯氏霍段氏凝视着镇定自若的霍桦秀,见她稚嫩美丽的脸庞,联想起西夏太子求亲一事,不由得潸然泪下。
“桦秀,”霍段氏嘴唇动了动,“你……”
好端端的,西夏太子怎么就认识霍桦秀了?
霍桦秀淡然一笑,“伯母,娘,我心里有数。我同意去和亲。”
“桦秀!”霍段氏努力抱着霍桦秀,泪水如泉涌,“能不能不去?娘只求你平平安安的。”
一旦去了西夏,那么将来,霍桦秀与霍段氏只能是永久地分别了。
“娘,此为国之大事,女儿怎能置天下百姓于不顾?”霍桦秀语气坚定,字字珠玑,“陛下本来待平国公府不薄,承蒙长公主厚爱,霍家上下方能团聚。女儿已发誓,势必还恩,如今西夏太子求娶我证明我还有点分量,我又怎能放弃这个一统天下的大好时机?”
说白了,霍桦秀未必多喜欢哥舒钧,但对一统天下的大业,至死不渝。
“桦秀……”霍段氏摇了摇头,“娘只有你与楹楹了,楹楹与你是亲姐妹,你爹走得早,你一走,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是啊,一去西夏不复返了。
霍段氏只剩下一对女儿了霍桦秀随之带着几分歉意,“抱歉,娘,是女儿不孝,未能给您养老送终。”
“哎……”母女二人双双拥抱在一起,无语凝噎。
霍柯氏反而从容多了,她淡淡问道:“桦秀你认识那个西夏太子?”如若不然,对方咋会指名道姓让她和亲西夏?
霍桦秀点点头,“是,女儿认识他。之前,他乔装打扮来京城,女儿与他赌棋赢了,他便把我当做了比较重要的人。”
至于是不是爱,霍桦秀没说。
霍桦秀的话令霍柯氏蹙眉,“乔装打扮来京城,我看此人胃口不小,野心勃勃。”
西夏太子哥舒钧,原本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长子,后面随着自己的聪明才干凸显,渐渐地为西夏大王所倚重,最后册立为太子,时至今日,他仍旧是西夏大王眼中的爱子,人人传颂的贤明太子,无人动摇的皇太子。
这样的人,深不可测。
霍桦秀粲然一笑,“那可不,他问天下是谁的天下,我说是我的天下,他哈哈大笑,不以为然。”
很显然,霍桦秀的这句话对方误以为是开玩笑的。
霍柯氏却是挑眉,“桦秀另有打算吗?”
霍桦秀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与西夏太子的相遇,可能她心中已有算盘。
“桦秀觉得,天下合而必分,分久必合。大兴是天下之主,桦秀人微言轻,只能竭尽全力。”
霍桦秀侃侃而谈。除了西夏,就剩下南齐这个难啃的骨头。
倘若霍桦秀去西夏,能够获得足够的资本,很有可能,霍桦秀将来的前程,无可估量。
霍段氏听得云里雾里,“桦秀,你想干什么呢?”
霍桦秀被指名和亲,别提多揪心了。
霍桦秀与霍柯氏相视一笑,纷纷表示,“没有,没有什么。”
342.泰安民生
既然霍桦秀本人并无反对意见,纪韶元作为主事人,自是要到纪常登跟前禀报。
纪常登听完后,若有若无地望了纪韶元一眼,接着才说,“霍家三小姐当真是文定公之后,惠敏有度,识大体。朕甚是敬佩。”
唤做一般人,可能压根就不愿意去和亲了,和亲出塞,茫茫血泪,身死异乡,有谁想不开,去不熟悉的土地当政治牺牲品?
霍桦秀反而不反对,甚至兴致勃勃。
纪常登觉得,霍家的人似乎挺有意思,男女老少皆有自己的见解。
敬佩有什么用?还不是得奉旨和亲?纪韶元勉强微笑,“陛下,表姐与西夏太子曾见过几次,彼此印象不错。因而,西夏太子想求娶表姐为太子妃。表姐为了大兴的长远考虑,决定和亲西夏。陛下,表姐诚心诚意,愿为国奉献,甘心出塞和亲,此等真情,陛下切勿辜负了。”
意味深长的劝告,也是替霍桦秀争取到一定的好处。人在外地,天高皇帝远,纪韶元鞭长莫及,能做的仅限于帮霍桦秀说几句好话,助她在西夏的日子好过一点。
“霍家三小姐既为大兴的公主,朕自是要替她撑腰的。”
瞧出纪韶元内心的不安,纪常登出言以做保证。
霍桦秀肯当西夏太子妃,这一点足够使纪常登对她本人有几分好感。
撑腰是关键时刻才需要的,纪韶元一笑,“陛下做决定便好。”
“此番长公主辛苦了,来人,赐长公主锦缎百匹,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另外,再赐良田百顷,皇庄一家,姐姐劳心劳力,朕理应重赏。”
不得不说,纪常登一出手就很大方,赐了良田庄子,日后纪韶元的荷包肯定鼓鼓的。
另外,还有一些金钱收入,也是补了启明学院的投资。
纪韶元盈盈一拜,“谢主隆恩。”
“姐姐快起,”纪常登亲扶起她,神色轻松,“今天晚上,我们姐弟两人好好喝一杯,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纪韶元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喝酒吃肉,莫过于此。
纪韶元与纪常登二人如何快乐喝酒的故事暂时不提,到了早朝,弘宣帝纪常登正式下旨钦封霍家三小姐霍桦秀为永安公主,匹配西夏太子为太子妃。
与此同时,钦封了霍家大小姐霍榕秀与二小姐霍楹秀二人分别为平原县主、平阳县主,食邑二百户,堪比郡主。
平原县与平阳县自古以来是富庶之地,人口稠密,文化繁荣,这样的好地方,一般的县主乃至公主也没机会钦封,如今给了非纪家人的大臣之女当封号,这也是作为和亲公主以外的一点补偿。
霍飞扬正式接班,成为平国公,成为了纪常登跟前的御前侍卫,可谓是大红大紫,闪闪发光。
接过旨意后,霍桦秀也正式成为了永安公主,霍家姐妹三人一时之间处于大兴京城的风口浪尖上,无人能比。
哥舒钧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毕竟他娶了霍桦秀,要是对方身份太次了,岂不是他更丢脸?
幸好,大兴皇帝封霍桦秀为公主,她的两个姐妹还封了县主,如此一看,大兴皇帝对平国公府一家子也算是恩眷颇深,皇恩浩荡。
想到这里,哥舒钧对霍桦秀明面上更积极热络了。不仅隔三差五去平国公府约霍桦秀一道出来游玩,而且还敢去长公主府求见纪韶元。
哥舒钧的热情,求得是什么,纪韶元还能猜不到吗?
不过,考虑到霍桦秀与纪常登的打算,纪韶元勉强撑着,与哥舒钧虚与委蛇。
哥舒钧的太子之位看似牢不可破,可是,西夏大王有宠妃幼子,对方的家族实力强大,经常在西夏大王跟前吹耳边风,求废了哥舒钧,改立小皇子。
而西夏大王因年迈,到底精力不济,同时也对声望很高的太子哥舒钧起了忌惮之心,存心抬举小皇子与哥舒钧打擂台。
如若不然,宠妃的家族何德何能天天与太子哥舒钧唱反调?
感觉到这一点后的哥舒钧也不是吃素的,娶了南齐和静公主后,也不忘到大兴面前求娶一位公主,虽然霍桦秀非金枝玉叶,但她与襄黎长公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她的娘家是大兴权贵,兄弟手握大权。
太子妃是南齐与大兴的公主,哥舒钧两边下注,两边联盟。
独此一看,哥舒钧的心思已然昭然若揭。就是不知道等到了西夏,霍桦秀这位太子妃是否能与和静公主交锋,过上一段安乐日子?
哥舒钧的野心,萧越打了一个照面便心知肚明,悄悄地与纪韶元咬耳朵表示离哥舒钧远点,对方心怀叵测。
纪韶元柳眉一挑,眸光一闪,“他心怀不轨,本公主就不能对他心怀不轨吗?”
说到这里,纪韶元的笑容更深了,“别忘了,哥舒钧有一位太子妃,那位太子妃是南珠公主的姐妹。”
哥舒钧倒是想得美,异想天开说娶了两个背景强大的太子妃,他的太子之牢不可破了。
纪韶元只想呵呵,和静公主是善妒的,霍桦秀何尝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小白花?她要的,恐怕哥舒钧给不起,给不了。
二人倘若联手,哥舒钧危矣。
萧越意有所觉,“元儿是在瓮中捉鳖?”
“捉鳖谈不上,钓人总是可以的。”
纪韶元说完两腿一收,冲着萧越便是一阵挤眉弄眼。
萧越无奈,乖乖地抱起纪韶元,使她在他的怀中甜蜜幸福地睡去。
招待外宾的客舍内,灯火通明。正有一批肤色不同的西夏使者熬夜讨论着大兴的若干事宜,就比如说永安公主霍桦秀。
霍桦秀是太子妃,也是大兴的公主,那她来西夏后,享受的待遇是否等同于和静公主?还有,南齐女王那边,又该如何处理?
哥舒钧好笑地握紧了拳头,“还能如何?太子妃是太子妃,该怎样就怎样。别忘了,大兴与南齐,我们不能得罪。”
据内线情报,西夏大王已然起了扶持宠妃幼子上位的心思。
既然这样,他在大兴的这段时间内,绝对不能叫煮熟的鸭子飞了。
哥舒钧的谋士不以为然,“太子,和静公主与永安公主皆为殿下的妻子,倘若不加以区分,二位公主日后的名分待遇就不好说了。”
和静公主的脾气,众所周知。哥舒钧早已忍得不耐烦了,若不是考虑到南齐的反应,哥舒钧这个风流种,早就想方设法去找十个二十个小妾了。
和静公主霸道地阻拦哥舒钧找女人,偏偏自己生不来一儿半女,哥舒钧烦不胜烦,索性拉着霍桦秀与她分庭抗礼。一为联盟,二为膈应,三来分化二人联合的可能性。
哥舒钧甩了甩手,“和静那个老巫婆,不配当我的妻子,永安温柔,就让她的相应待遇调高到与王后差不多的情况吧。”
抬举了霍桦秀,那是打了和静公主的脸啊。
哥舒钧的另一个谋士则是出言反对,“殿下,眼下该以大局为重,惹怒了和静公主,殿下腹背受敌,恐是处境艰难。”
和静公主飞扬跋扈,心狠手辣,干尽了坏事,一般人不会对和静公主这位太子妃有什么好感。只不过,和静公主有南齐女王当靠山,有些事情,得三思而后行。
哥舒钧挑眉,“你忘了?南齐女王忙着镇压叛乱与推广新政,哪里有时间管和静?和静说到底,与南齐女王非一母同胞的姊妹,感情还能好到哪儿去?”
通过南齐的探子,哥舒钧可是知道,眼下的南齐女王忙着新政与平乱,压根没心思管和静公主。
况且,和静公主敢发牢骚,哥舒钧难道就不能想方设法地阻挠她吗?
“可是……”谋士还想说什么,却被哥舒钧不耐烦地打断了,“行了,和静想和南齐女王诉苦,也得看看她有没有机会去。”
言外之意,哥舒钧准备禁足和静公主。
谋士们皆不敢置信,哥舒钧此人在外的形象是重情重义,兢兢业业,贤德宽厚,没想到,他对结发多年的太子妃竟如此狠绝无情。虽然和静公主做事做人很一般,但,和静公主好歹与哥舒钧夫妻一场,到头来,一点情面也谈不上了。
不管谋士们心里怎样想哥舒钧这位主公,反正哥舒钧心意已决,不愿意抬举和静公主了。
“永安嫁过来后,你们一定得对她客客气气的。”哥舒钧出言警告。
霍桦秀是他好不容易追求到的太子妃,底下人若不长眼,小心他哥舒钧扒皮。
谋士们心里一凛,纷纷说道:“在下遵命。”
哥舒钧敲打谋士们需对霍桦秀恭敬,不得冒犯,属实是出人意料。
差不多在大兴逗留了几天后,某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纪韶元一干人等的见证下,永安公主霍桦秀与西夏太子哥舒钧踏上了回国之路。
永安公主是和亲西夏,弘宣帝纪常登特意赐下金银珠宝为她添妆,同时霍家准备的十里红妆,一时之间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
343.昭仪之殇
霍桦秀出嫁到西夏后,霍柯氏霍段氏一段时间情绪是相对低落的。
没办法,霍桦秀远嫁西夏,此一去,不知何年何月还能再见,两位女性长辈不舍与难过,情有可原。
纪韶元一直陪着她们,默默疏散着悲伤的情绪。
好在,霍柯氏霍段氏是走过丧夫之痛的坚强女子,感伤了一阵子后,倒是恢复了理智。
霍榕秀与霍楹秀也是自此,不再与之前那样到处疯玩,反而一心一意陪着霍柯氏霍段氏,家中大小事也开始接管,一夜之间成长了不少。
纪韶元见状,笑意浅浅,霍桦秀的远嫁,带给霍榕秀霍楹秀的刺激无疑是巨大的,她们认为,最小的妹妹和亲西夏,那么她们应该替三妹尽孝,侍奉陪伴霍柯氏霍段氏。
因祸得福,霍段氏瞧着霍榕秀霍楹秀,也比昔日顺眼了不少。到底,孩子需要磨炼,也需经历血雨腥风。
料理完平国公府事宜后,纪韶元方悠悠回到长公主府。
倚罗递来参茶,对此心疼不已,“殿下,你操心得太多了,也该让自己放松放松。”
平国公府是纪韶元的亲人长辈不假,只是,纪韶元整天忙里忙外的,也不歇息,身体哪里吃得消?
纪韶元抿了一口,笑了笑,“没事,可不就是陪她们聊天吗?平国公府有两位舅母料理,我也不能越位。”
分寸尺度,纪韶元素来注重。
“殿下,再忙,以后也要注意身子。”
妙锦在旁也帮腔道。
纪韶元是长公主府的天,倘若纪韶元出事,岂不是天塌地陷?
纪韶元对两个侍女的关怀受用至极,不禁戏谑她们,“你们放心,我可是九尾狐转世,上天要不了我的命。”
“哈哈哈哈……”众人欢笑一堂,欢乐闲适。
欢乐的氛围下,大家的心情轻松多了。
纪韶元一本正经地翻阅辞典,预备勾画,未料,宫中来报——
华昭仪流产了。
对此,纪韶元只是轻嗯一声,没有过多反应。来者随之退下。
赵德全一脸纳闷,“华昭仪胎相不错,怎会流产?”
华昭仪失子,纪常登得伤心一阵子了。
纪韶元往后一靠,“可能她身子骨弱,无法育子吧。”
华昭仪一流产,猜猜纪常登是否怀疑到柳令言身上。毕竟,华昭仪无子,对柳令言好处最大。
只不过……
碧月快言快语,反而说了一句,“那可不一定,华昭仪素来身强力壮,也不见有小病小痛。如今痛失其子,陛下估计又得问罪一大批人了。”
先前纪常登想给华昭仪寻一个有力的娘家,先是升平太公主,后找了朝中不太起眼的从四品官员家当了义女,名义上全了父女情。
只是,华昭仪的身份摆在那里,儒士清流对华昭仪绝对是瞧不上眼。如果纪常登为了华昭仪杀人放火,毋庸置疑,华昭仪是众矢之的了。
纪韶元深以为然,“华昭仪流产,身子亏空,你们与库房去找上好的血燕人参,给华昭仪送去。”
344.皇后难为
纪韶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碧月等人自是遵命行事。
赵德全满脸忧愁,“华昭仪失子,奴才觉得,陛下他可能会为了安抚华昭仪,给予她一定的补偿。”
“补偿?无非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或者晋位。”纪韶元声音淡淡,“华昭仪如今刚刚没有了一个孩子,难免郁结在心,陛下宠她爱她,自是寻法子哄她开心。”
毕竟是弘宣帝的第一个孩子,还是皇子,感情上是无法比拟的,华昭仪与弘宣帝此番经历丧子之痛,鬼知道这对帝妃将来会如何。
赵德全若有所思,“华昭仪酷爱听戏,也许陛下会想办法叫戏班子入宫唱戏,可是,丧子之痛终究……”
柳令言毋庸置疑,此时此刻是煎熬难过的。谁让华昭仪的孩子失去得如此突然?而后宫里,除了她,也无人有动机对华昭仪之子不利。
只是,柳令言不会这么蠢,光明正大地对华昭仪下手,那不就是自寻死路?
想办法哄华昭仪高兴是弘宣帝的事,但若失了分寸,别怪她狠心无情。纪韶元半笑不笑,“失去的回不来了,华昭仪还年轻,陛下春秋鼎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华昭仪肯想开点,日后她与陛下必然还有孩子。”
到底是年轻,又初次妊娠,难过悲痛在所难免,可若天天失魂落魄,伤了身子,纪韶元可就不以为然了。
赵德全对纪韶元的话深以为然,“那可不是?想当年,皇太后不也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见万太后悲痛欲绝,以泪洗面。”
万太后除了有惠康长公主与玉华长公主两个女儿外,其实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孩子,还是皇子。只可惜的是,这个皇子没机会出生就流产了。
当年的万太后怀着怎样的心情渡过难关不得而知,只是,可以确定的是,万太后始终是想念着她的那个孩子。
万太后尚且精神抖擞地撑过去了,华昭仪比起当年的万太后更年轻,也有机会,没道理还想不开的。
提及万太后,纪韶元浅笑,“万姨对皇后素来关照有加,至于华昭仪,倒是面子上还可以。皇贵太妃不然,皇后与华昭仪她都没兴趣见,贵太妃忙着照顾东阳郡王、淮乐长公主,反而后宫诸事无瑕理会。这样一来,皇后的优势是远大于华昭仪的。”
柳令言是一国之母,母仪天下的皇后,毓出名门,比起华昭仪,名正言顺,万太后与皇贵太妃再不济都会给几分薄面,照拂柳令言,而华昭仪,不好意思,除非柳令言做人做事皆上不了台面,否则万太后与皇贵太妃等人并不会太过在意华昭仪。
“如果陛下想封华昭仪为妃,会不会……”赵德全根据前不久从小太监手中得来的情报,总觉得弘宣帝待华昭仪格外偏爱,未必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纪韶元挑眉,“封妃可以,但皇贵妃与皇后之位,她是没有资格当的。”
开什么玩笑?一介无子无女的妃嫔当了妃,已然是皇恩浩荡了,如果让华昭仪当了皇贵妃,那不是叫柳令言难堪?虽然柳令言如今俨然是宫廷内外的笑话了。
对于纪韶元的话,赵德全不置可否,“陛下先前封了华昭仪的父亲长孙焱为齐郡公,长孙焱夫人为齐国夫人,而华昭仪的几个兄弟,一个官居四品,一个是五品中郎将,华昭仪的娘家尚且隆恩深,何况是昭仪失子的档口?”
反正,赵德全不太信纪常登不会给予华昭仪前所未有的恩宠与呵护。
经他提醒,纪韶元恍然大悟,“对,我咋忘了?华昭仪的娘家,是谏议大夫长孙焱,看似不是很抢眼,实际上,这个位置也是天子的心腹。谏议大夫多少人想当也当不了,长孙焱之前是四品大夫,现在是齐郡公,封妃绰绰有余了,即便是贵妃皇贵妃,也不遑多让。陛下还真是未雨绸缪,积极替华昭仪遮风挡雨。”
纪韶元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华昭仪的父亲不再是低贱不堪的农民百姓,反而摇身一变,一下子变成官宦千金,名门闺秀。纪常登替春雨寻娘家,本身就是想让华昭仪的晋封显得名正言顺些,不至于被人当众挑剔华昭仪身份卑微,不堪匹配天子。
“长公主,陛下有请。”
一丫鬟缓缓入屋,通告了来自长生殿的宣召。
纪韶元无奈叹气,她一回京,什么糟心事铺天盖地地寻门来,没有安生日子过啊。
无论纪韶元内心如何哀嚎,弘宣帝的宣召,她不能不去。
简单收拾了自己,纪韶元快步随内侍入宫,面目肃然。
长生殿
弘宣帝纪常登身披素服,面露哀容,凄惶不已。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装扮,昭示着弘宣帝此时此刻悲痛欲绝的心情。
纪韶元见状,心中低叹,看样子,皇帝对华昭仪用情至深啊。
“参见陛下。”纪韶元微微作揖。
弘宣帝从神思中回神,勉强地对着纪韶元笑着,“姐姐来了,坐吧。来人,赐座。”
“是。”内监搬来了矮凳,躬身退下。殿中宫娥也随之退到了殿外。
纪韶元整了整衣袖,抚平褶皱,面色平静地询问弘宣帝,“陛下节哀,身子为重。华昭仪那边,不知陛下想怎样做?”
依照纪常登之前的打算,他预备给华昭仪之子前所未有的荣宠,比如封太子,柳令言照拂。
可惜,这一切终究化为了泡影。
纪韶元的话勾起弘宣帝无处诉说的悲伤,他哭着说,“姐姐,我没有了孩子,我的孩子死了……”
高高在上,威风凛凛的天子纪常登,这时候露出了极为罕见的柔弱模样。
纪韶元不语,只是目光注视着纪常登。
纪常登开始回忆他与华昭仪的种种,“当初我得知有了他时,心里感觉到一股子我与春雨血肉相连的温暖的感动。我多么期待这个孩子出生后,带给大兴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是可是……上天不佑,痛失爱子,朕心甚痛……“说完,呜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之大,几乎令空中飞翔的大雁也跟着呜呜地叫了。
纪韶元闻言,伸手拍了拍纪常登的后背,温和地安慰他,“陛下,你与华昭仪这么喜欢这个孩子,想来,他纵然是离开了你们,亦会高兴地以你们为荣。”
虽然纪韶元很想说你与华昭仪年轻,日后拥有无数个孩子,不至于这般伤感。
但是,见弘宣帝哭天抢地的模样,纪韶元心软了,不忍心泼他冷水,唯有宽慰。
“那个孩子……长大了,可能会是大兴的明君,他不在了……”
纪常登的泪水直流到下巴,嘴唇也染上了泪珠,“昭仪失子,朕失爱子,是朕的错,没有保护好他们母子。”
啧,开始自责自己了。
纪韶元继续说,“陛下您难过,委屈,我都可以理解,只是,华昭仪需要你,大兴需要你,姐姐需要你,你切勿悲伤过度,伤了身子。不然,小皇子在另一边,于心不安啊。”
“他去到另一个世界了,他与你们今生无缘,来世再聚。此番去天堂,前尘尽东流,逝者难追,生者坚强。”
说到最后,纪韶元都有点难过了。她想起了昭德皇后,她的母亲当年是怎样经历丧子之痛与丧父之痛后,撑着最后一口气把她生下来的。
人世间的爱,温柔且恒久,不以时间的长度为转移。它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一番话说完,纪常登默默地望着纪韶元,红红都眼眶中,无言的泪水,复杂的眸光,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好久,纪常登恢复了理智,帕子擦了擦泪水,神色淡漠地说道:“追封大皇子为睿悼亲王,立牌祭祀。”
区区一个胎儿,还是没有出生的孩子,弘宣帝竟这般厚待,难道这就是遇见了喜爱的人的表现吗?
纪韶元很快反应回来,随之福身,“陛下隆恩。”
“皇后御下不严,失察失责,着禁足翊坤宫三个月,罚抄女则十遍,佛经千遍,为睿悼亲王祈福。”
纪常登果然是迁怒了柳令言。对他来说,华昭仪失子固然是华昭仪身弱无法育子的因素,可是,身为后宫之主的柳令言,但凡多多关心华昭仪,华昭仪会以这样的结果失子吗?
没有摔跤,也没有生病,只是吃饭,突然就流血了,孩子不保了。
弘宣帝罚了一批失责的宫人后,自是不可能放过六宫之首的皇后柳令言。
纪韶元:“……”
这还真是难为皇后啊,皇后哪知道华昭仪流产呢?况且,华昭仪流产那不是她身体弱吗?
纪常登处罚柳令言,归根到底就是迁怒与发泄。
纪韶元出言反对,“陛下,皇后治理六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请陛下恕罪。”
好端端的处罚皇后,也不怕柳太傅骚扰弘宣帝吗?
纪常登一脸坚决,“朕意已决,姐姐别再说了。皇后失察,后宫之事,暂时交给皇太后与皇贵太妃处理吧。”
345.悲喜交加
纪韶元:“……”
算了,弘宣帝心意已决,她干嘛费心思说情?
就这样,既华昭仪流产后,第二大消息便是柳令言被禁足,后宫由万太后与皇贵太妃打理。
外人一看,啧,皇后当真是不得皇帝心,明明华昭仪流产与皇后一点关系也没有,偏偏弘宣帝就罚了她,美其名曰失察。
皇帝一念之间,足够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命运。
泰国公柳宴鹤与华阳夫人沈卿照得知此事后,立即到长公主府与太公主府求见两位贵人。
纪韶元无能为力,好说歹说保证了柳令言虽然禁足但一应待遇不变云云。
升平太公主更简单,直截了当表示弘宣帝若想废后,她第一个不答应。反正,两位贵主子显然同情柳令言,但苦于帝王心意,唯有默认。
泰国公作揖,“日后有难,恳请两位贵主出手,拉一把皇后。”
“放心,举手之劳而已。”
升平太公主与纪韶元对这点小事还是有办法做得到的,弘宣帝还不会不给面子。
泰国公闻言,稍稍放心了。华阳夫人唉声叹气,“令言入了宫当了皇后,我看,还不如嫁给一普普通通的人家里,逍遥快活。”
当皇后有什么好的?弘宣帝一点也不喜欢她,都直接因为华昭仪流产一事迁怒她罚她了。
如此帝王,华阳夫人都觉得,柳令言当皇后实在委屈。
泰国公急忙捂住华阳夫人的嘴,“小心祸从口出,卿卿慎言。”
事已至此,柳令言无法和离出宫,只能想办法在有限空间里过得好一点了。
华阳夫人甩下泰国公的手,满脸不耐烦,“怎么?我说错了吗?要知道,令言是我们的孩子,那不是随便捡的。令言现在的处境,我心疼心疼还不行吗?柳宴鹤,你好意思吗?”说着说着,竟然发飙了,然后对着泰国公一顿撒娇了。
纪韶元表示,一旁的我们免费欣赏耙耳朵泰国公如何低声下气好声好气安抚自己的夫人华阳夫人沈卿照。
升平太公主轻咳一声,打断了两夫妻的你侬我侬,接着说:“当务之急,皇后只能想方设法诞下皇子了。再怎么说,嫡子在,总归越不了皇后。”
柳令言有子,将来弘宣帝就没有借口废后了。
华阳夫人蹙眉,“也只能这样了。皇室要求开枝散叶,皇后没有孩子,华昭仪之流百年后就会比她更得意。”
沈卿照自己是大臣,也有实绩,腰杆子硬,加上泰国公柳宴鹤一言九鼎,自己当家做主,也不需要看人脸色。
是以,沈卿照与柳宴鹤才能一直和和美美,幸幸福福。
若柳宴鹤是皇子,试想想沈卿照还能一直当泰国公夫人吗?
泰国公伸手握着华阳夫人的手,眸光温和,“只要令言有子,我就上奏请陛下立为太子,陛下若不答应,我大不了多拉几个人帮忙。”
反正,皇后之子必须为皇太子。
纪韶元义赞同,“到时候,萧越会支持你的。”
拥护柳令言之子,也不违背对弘宣帝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