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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全文阅读

作者:弦月暮离     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txt下载     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6.神魂颠倒

    永平郡王之前对鲁王的所作所为几乎被蒙在鼓里,完全茫然。

    等事发后,盖章定论,大局已定,永平郡王无可奈何了。

    昭成县主蹙眉,“爷爷他一时糊涂,进而招致杀身之祸,父亲,您可得谨言慎行。郡王府的今天,全仰仗天子恩遇,吾等不能背信弃义,引万众唾骂。”

    再怎么说,没有历代皇帝的恩遇,鲁王府也不可能有如斯荣华,对昭成县主而言,虽然鲁王自尽令她悲痛欲绝,但是,皇命不可违,她一介小女子,做不了主。

    唯有劝谏永平郡王凡事想得开,才有后路。

    永平郡王久久地叹气,“郡王府悉听陛下吩咐。”

    永平郡王也不可能跟隆泰帝对着干,成为第二个鲁王。再者,只是降爵,没有削封户饷银,那已经是隆泰帝法外开恩了。

    昭成县主点头,“只要父亲想得通,郡王府的未来不是没有希望的。”

    她已经出嫁为人妇,娘家的事情她插手不得,只不过娘家好,她在寿昌侯府亦可好过一些。

    “陛下前些日子派来赵公公和我传话,道陛下有意让我接过父亲生前当过的内务总管。”

    永平郡王说到这里时,面色一松。

    得亏隆泰帝信任鲁王世子,委以重任,没有因鲁王一事迁怒永平郡王。

    永平郡王当内务总管,那郡王府实际上与王府差不多了。

    昭成县主欣喜异常,“陛下仁慈。”

    只要郡王府没有太大的波折,那么昭成县主也不用担心将来郡王府被人看低了。

    “这都是太子殿下与襄黎公主的安排。”永平郡王没有忘记此事幕后的推动者,“他们想卖给我们郡王府一个面子。”

    温郡王纪常亨得太子纪常登多次照拂,已然一跃而起,一时之间风光无限好。

    永平郡王心里何尝不羡慕温郡王的好运气?这下可好,轮到他了,永平郡王自是感恩戴德。

    昭成县主惊讶了一下,“公主也过问此事?”

    纪韶元好端端的,替鲁王府求情,昭成县主不得不往其他方面想。

    永平郡王解释说,“是啊,公主说过,鲁王府忠烈名门,虽说父亲做错了事,但不可抹去鲁王府的功劳。否则,寒功臣之心。陛下听完后,便决意让我当内务总管。”

    永平郡王明白,襄黎公主这么做,无非是想他好好帮衬着太子纪常登,毕竟,隆泰帝病体沉珂,很难说什么时候会撒手人寰。

    为了人心与现实考虑,宗亲大臣这一边必然得安抚下来。

    昭成县主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意,“等我得空了,必得登门拜访公主殿下。”

    ……

    叛乱平定了,若干事宜也已逐步完成,隆泰帝眼下是看久了奏折便会精神不济。

    于是,隆泰帝果断性地由太子纪常登批阅奏疏了。

    对此,纪韶元心知肚明,本身就是拖日子,还要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家拖着身子骨去批奏疏,未免强人所难。

    太子纪常登批阅奏疏,并不是隐秘小事,很快王公大臣均已知晓。

    纪韶元整天除了去长生殿侍奉汤药外,再者就是筹备一些事。

    眼看着隆泰帝的龙体一日比一日差,纪韶元与升平大长公主商量了一下,以皇室延绵为重,决定提前操办太子纪常登与太子妃柳令言的大婚。

    相关事宜,六宫六尚内务府均已准备就绪。隆泰帝也不想拖延纪常登的大婚,是以,当升平大长公主提及此事时,十分痛快地批准了。

    为此,京城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喜气。皇宫也因此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皇宫上下皆一脸笑容,似为接下来的大婚预感振奋。

    东宫与柳府倒是气氛有些不太一样。

    太子纪常登一想到自己那么快要迎娶太子妃柳令言,对方还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的女子,顿时郁闷极了。

    已经入了东宫的承徽春雨一脸柔情地宽慰纪常登,“太子殿下,陛下当初为您选了柳家大小姐当太子妃,那是让您来与柳太傅当亲家。别忘了,长兴侯与总管大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长兴侯无子,注定无论如何,也惹不来皇帝的猜忌。

    柳二老爷更不必说,夫人与温郡王妃同出一族,自己也是实权大官,柳府一门,可真是人才济济。

    纪常登闻言,若有所思,“太子妃是父皇选的,那孤,同样有喜欢或讨厌的权利。看在柳太傅的面子上,太子妃该有的孤不缺她,只是,其他的,孤是绝不会多给的。”

    未来的太子妃不得宠,很不得太子纪常登的欢心,承徽春雨对此眸光一闪。

    太子纪常登不情愿娶太子妃柳令言,而柳令言这边,反应是很冷淡的。

    侍女很不解,“大小姐,再过不久就是您的喜日了,为何你……”

    “喜日?”

    柳令言冷冷一笑,“何喜之有?”

    一入宫门深似海,她不想入宫,也不想当皇后太子妃,别人眼里荣耀光彩的头衔于她不过是一累赘。

    别以为她不知道,纪常登东宫里那个宫女,将来会是宠冠后宫的宠妃。

    她去当太子妃,有何体面?

    想到这里,柳令言为难地凝眉叹息。

    侍女不解其意,“大小姐,近日,二小姐去夫人那边愈发勤快了,似乎是有意借大小姐的太子妃身份来为她的婚事添加砝码。”说到最后,侍女大翻白眼。

    柳令芮早年待柳令言并不真心,几次三番排挤陷害她,柳二夫人又一味偏心着柳令芮,可以说,柳令言几乎得不到柳二夫人的重视与疼爱。

    “大伯母的情况怎么样了?”

    柳令言不想听柳二夫人的事情了,反正,呵。

    于她而言,长兴侯夫人沈氏,才是恩重如山的慈母。

    从小到大,大伯母待她无微不至,关爱呵护,远比柳二夫人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称职多了。

    在柳令言心里,大伯母沈氏,堪为她的母亲。

    谈到长兴侯夫人,侍女面色严肃,“侯夫人一切均好,侯爷到外忙于公务,暂时回不来,侯夫人无事一身轻。”

    大房无子,也无小妾姨娘,连讨人厌的庶子女也没有,别说,长兴侯夫人沈氏的日子,不少名媛贵妇艳羡嫉妒极了。

    长兴侯风度翩翩,英俊潇洒,关键是前程似锦又对妻子一往情深,忠诚不二,这样的男人,太少了。

    柳令言想到长兴侯夫妇你侬我侬的日常,不禁戏谑,“大伯一走,大伯母得不自在好久了。说是无事一身轻,可相思债呀,数不清。”

    长兴侯夫妻人到中年仍旧那么恩爱缠绵,这种事情放到普通人身上,几乎不能想象。

    也就长兴侯夫妇无所畏惧,兼德高望重,才不至于令那些酸儒文人背后指手画脚,叽叽歪歪。

    如此的恩重情浓,柳二老爷都做不到呢。

    侍女咯咯一笑,“何人不知,侯夫人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了?侯爷身居高位,又爱极了侯夫人,侯夫人心善豁达,待大小姐极好,大小姐呀,也是很幸运的。”

    “是啊。”

    柳令言感慨万千,散去了些即将大婚的惆怅。

    太子大婚之日将至,皇宫东宫柳府如何忙作一团暂时不提,纪韶元与萧越可是有着千言万语要谈。

    “你这么一走,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纪韶元认真了萧越一会儿,得出这样的结论。

    萧越无奈,“行兵打仗,风尘仆仆,吃饭顾不上,在所难免。”

    “在所难免?”纪韶元瞪大眼睛,“萧越,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忘记按时吃饭了?”

    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萧越就是如此,为了行军打仗,常常忘记吃饭的点。

    饿着肚子去打仗,怎么行得通?

    萧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抱歉,我下次必不再犯,下不为例。”

    “还下次呢,一次都够我呛得慌,还敢再来一次?萧越,你胆子真大啊!”

    说着说着,纪韶元捏着萧越的耳朵,一顿怒目而视。

    萧越连连求饶,“娘子,好娘子,疼,能不能松手?我下一次绝对绝对会记得吃饭的,不敢再饿肚子了。”

    纪韶元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为了警告萧越,纪韶元决定——

    “你去书房睡吧,本公主不需要你陪着。”

    纪韶元还不信了,吃了教训,萧越下次还敢这样做。

    萧越:“……”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纪韶元轻哼一声,“萧越,现在你是忘记了吃饭,那以后呢?是不是就忘记了我?忘记吃饭事小,忘了我事大。本公主不得不未雨绸缪。”

    萧越这个家伙就是这样,蹬鼻子上脸,总爱撑着自己。

    萧越一听,连连表示忠心,“元儿,我萧越忘记了全天下,也绝不忘记了元儿。元儿你可是我心底最最最重要的人了。”

    那是真心话了,抛开他倒霉的母亲,也就剩下纪韶元了。

    纪韶元摇摇头,“油嘴滑舌。”

    说得好听,等到时,又是另一回事了。

    萧越沉默,似乎纪韶元不太相信他说的话。

    “萧越之,今天晚上你睡书房,不得辩驳。”

317.安宜烦恼

    总而言之,在纪韶元的严词警告下,萧越只能乖乖地抱着枕头去书房了。

    纪韶元见状,略微出了口气。

    如果萧越敢不听话,半夜偷溜,她就敢踢了他。碧月与倚罗妙锦看在眼里,各自无奈地耸了耸肩。

    公主驸马闹脾气,劝再多也没用,还不如等公主气消时说。

    夜色撩人,萧越左右睡不着觉,以前美人在怀,温香暖玉,眼下是孤独寂寞,孤枕难眠。

    萧越发现,原来他不是很适应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最起码,有机会与纪韶元在一起时,他是多么多么希望跟纪韶元凑在一块的。

    不过,他招惹了纪韶元,若违背了她的意愿,他的“禁足”又要延长一段时间了。

    唉,萧越满怀牢骚,一夜无梦。

    翌日,纪韶元悠哉悠哉地在御花园中散步时,偶见咸宁长公主与淑顺郡主苏安宜进宫拜见皇贵妃与安贵妃。

    苏安宜望到纪韶元的背影,顿步行礼,“臣妇见过公主殿下。”

    苏安宜出嫁了,眼下的她是两个儿子的母亲,也算是日子好过,她的夫婿因敬着咸宁长公主府的权势,自是全心全意地待苏安宜。

    只不过,苏引章身为定远侯世子兼京畿卫指挥使,汉王余孽席卷重来时,苏引章似乎没有尽忠职守,反而态度暧昧。

    这样一来,汉王余孽一一清算时,苏引章就得被隆泰帝注意到。

    定远侯春秋鼎盛,而且活得久,底下儿子女儿众多,苏引章的母亲又早早去世,于侯府里并没有太大地位与影响。

    苏引章的世子,还是靠着咸宁长公主才牢牢坐稳。

    咸宁长公主带着女儿求见皇贵妃与安贵妃,想来是替驸马说情了。

    咸宁长公主一愣,走上前去,客气地问候:“原来是襄黎,这么久未见,公主风姿如旧,姑姑我很是放心啊。”

    以前,纪韶元只是寿昌侯府六小姐时,咸宁长公主没有在意过她,而后,纪韶元成为了她的侄女,天子爱女,二人的关系才有了一点联系。

    不过,咸宁长公主不比福慧长公主,天然与纪韶元有旧情要述。

    现在苏引章被隆泰帝怀疑敲打,咸宁长公主匆匆忙忙入宫,压根没考虑过纪韶元这边的门路。

    苏安宜淡然一笑,“公主与驸马前些年在鲤城的作为,安宜都听说了,公主果真是巾帼英雄。”

    以前的苏安宜权衡利弊,待人接物无一不好,只是心中的分量各有不同。纪韶元于她,就像是有点意思的小木头人,偶尔逗一逗,却感情不深。

    等到纪韶元身份变化了,苏安宜与纪韶元也不再有机会发展友谊了。

    苏安宜后悔吗?那只有天知道了。

    纪韶元挑了挑眉,“你入宫来,是想为苏驸马求情吧。”

    苏引章若牵连进谋反案,咸宁长公主府亦不复存在。连带着苏安宜这个早已经出嫁的女儿也得被牵连。

    于情于理,咸宁长公主要替苏引章摆脱嫌疑,那是考虑到儿女们的性命了。

318.情深义重

    咸宁长公主眼中忽而盈满泪珠,对着纪韶元,顿时泪流满面,“襄黎公主,求求你,帮帮我们吧,引章他绝无反意啊。”

    汉王余孽当初联络苏引章想大开方便之门时,苏引章打心眼里是不同意的,毕竟苏引章的妻子是咸宁长公主,他身为定远侯府世子,食君之禄,岂可背信弃义,投靠反贼?

    京畿卫指挥使苏引章当了那么多年,本身就是天子重臣的地位,反贼所能给的,也就比指挥使更高一级的职位,比如说一品大官。

    不过苏引章对此并不在意,有咸宁长公主在,他今生今世的荣华富贵,绝对是少不了了。

    联络的反贼也是有意思,他瞅准苏引章当了多年世子的郁闷,专门挑了时机,给定远侯与幼子下了个套,使定远侯待苏引章不如以往亲密,甚至扬言要废了他的世子之名,改封幼子。

    如此一来,苏引章自是不耐烦。咸宁长公主因忙着照顾出生不久的长孙女,倒是顾不上闷闷不乐的苏引章了。

    苏引章想让咸宁长公主去与隆泰帝交涉,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而且,对方还拿捏着苏引章的把柄——素娟。

    苏引章大惊失色。

    素娟是曾经侍奉过苏引章的侍女,是苏引章之母先夫人留给苏引章的贴身丫鬟,二人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素娟从一个小姑娘,成长为亭亭玉立的豆蔻少女,苏引章是侯府世子,一般来说,侯府奴仆皆为他的所有物,就是分生死契,生契的自是寻了机会脱离奴籍,堂堂正正过日子,死契的世世代代为侯府家生子,誓死效忠,不得二心。

    素娟是生契不是死契,她到了年纪,主人家若大发慈悲,也可打发出府嫁人了。

    可是,素娟爱上了苏引章,苏引章亦对这个小姑娘有点好感。一旦有了好感,付诸行动也不迟了。

    于是,素娟成为了苏引章院子中的大丫鬟,可谓是春风得意,无人能比。

    只可惜,素娟只是一个丫鬟,倘若她为官家千金,或勋阀名媛,苏引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娶她为妻。素娟身份低贱,注定只能当妾。

    当时的苏引章忙于巩固侯府世子的地位,待素娟再如何好,也不可能乐意为了她,放弃娶名门闺秀的机会。

    机会来了,苏引章不知为何投了宪宗爱女咸宁公主的眼,咸宁公主乃宪宗十分疼宠的公主,一旦尚主,那么,还愁定远侯府不能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吗?

    苏引章看上了当驸马的好处,当年的他雅秀有才,恨得姑娘的爱慕,其中就包括了咸宁公主。

    既然咸宁公主喜欢苏引章,宪宗也不会多加反对。圣旨一下,苏引章摇身一变,变成了咸宁公主驸马。

    素娟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知所措。

    此时的苏引章因为了尚主,特意把素娟打发去庄子里,美其名曰留守阵地,素娟傻乎乎地信了,结果,苏引章变成了天子女婿,那她算什么?

    素娟一时想不开,连夜投河自尽了。

    苏引章听说了素娟的死讯后,心里一跳,本身皇室对迎娶公主的驸马要求便是不得存有姨娘通房,就像苏引章和素娟的关系,倘若为人揭发,宪宗必定以大不敬之罪处罚他。

    担心东窗事发,苏引章花了一笔银子打发走素娟的老娘,也就是花钱堵嘴,以防他们说出素娟与他的事情。

    素娟死了,苏引章让素娟老娘带走她的遗体,其余的,像素娟生前遗留下来的东西,不好意思,苏引章全部销毁了。

    素娟已死,素娟老娘也被苏引章想方设法地赶走了,按理来说应该高枕无忧才是,只不过,素娟的脸时不时出现在苏引章的梦中。

    说来奇怪,以前都没有对素娟多么在意,等她死了,苏引章反而开始想念起素娟了。

    当然,他怀念素娟是一回事,尚主又是一回事。素娟终究不如咸宁公主所能带给他的好处。

    自从当了天子女婿,定远侯府的人对他一日比一日的敬重巴结,没办法,驸马公主简在帝心,何人敢不巴结?

    后面,咸宁公主府的仆人由于得罪了娄皇贵妃的哥哥娄丞相家的人,宪宗大怒,不仅斥责了咸宁公主,连带着苏引章也坐了冷板凳,吃了苦头。

    仕途不顺,宪宗昏聩,苏引章忧心如焚,此时的他已与咸宁公主生了两个孩子,日子甜蜜和美。夫妻一体,苏引章唯有尽快摆脱宪宗的迁怒,方有未来。

    忙于自己的仕途,素娟的记忆渐渐地被苏引章抛之脑后。晚年的宪宗朝动荡不安,苏引章咸宁公主心靠东宫,帮着东宫做了不少事,隆泰帝感激在心。

    苏引章与咸宁公主直到隆泰帝登基后,才终于再次扬眉吐气一把。

    素娟,一个原本早被淡忘的人,因反贼的刻意提及重新回到了苏引章的面前。

    素娟的老娘还活着,没有死,这一点大大出乎了苏引章的意料。

    毕竟,他当初以防东窗事发,妨碍了他尚主,他可是毫不客气地暗示素娟老家的人催促素娟老娘离开京城的。

    计划实施得很顺利,苏引章本想着依照素娟老娘的高龄,加之丧女之痛,应该很快就去世了。没想到,对方命硬,活得好好的。

    害怕逼死素娟一事被人揭发,自己死无葬身之地(大兴律法规定主杀奴笞一百流放千里),索性从了反贼的意思,并没有大肆阻挠反贼的步伐。

    当咸宁长公主得知,原来当年的苏引章还有着一个心心念念的小妾时,不禁怒火中烧,想与苏引章和离。

    只不过,苏引章哭哭啼啼地求饶,说一把年纪了子孙满堂,若这个时候闹出和离的笑话,那么苏安宜与苏家两个公子,将来出门必定为人鄙视讥讽。

    咸宁长公主当了祖奶奶,苏引章好不容易享受着含饴弄孙的快乐日子,咋能允许咸宁长公主与他和离?

    顾及着苏引章论罪处置容易牵连起她的孩子与孙子孙女,没办法,咸宁长公主只好舍下老脸,恳求隆泰帝从轻发落了。

    看着咸宁长公主悲痛难忍的模样,纪韶元深吸一口气,面色平静,“苏驸马是否有反意,还得由父皇做主。姑姑,您是父皇的姊妹,父皇无论如何,也不会迁怒到姑姑身上的。”

    再怎么说,咸宁长公主已经是隆泰帝为数不多剩下来的姐妹了,姐姐福慧长公主病逝,妹妹咸宁长公主若被问罪,岂不是惨兮兮?

    这点情面,隆泰帝会给咸宁长公主,却不一定给苏引章。

    咸宁长公主大力摇头,“元元,姑姑虽说平日并不怎么关照着你,但我们无冤无仇,还是亲姑侄,念在姑姑还有安宜的面子上,你想想办法,求陛下饶了引章一命,别杀了他。”

    到底是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咸宁长公主再如何讨厌苏引章与素娟的那点事,可那都是过去了,咸宁长公主实在是很难下得了决心,和苏引章分开。

    而且,彼此有子有女,孙子孙女都有了,这把年纪闹和离,实在不像话。

    咸宁长公主想放了苏引章一条命,纪韶元挑眉问她:“姑姑,素娟一事,你可知道?”

    素娟当初被打发到庄子上时,已经身怀有孕,当苏引章咸宁长公主赐婚圣旨一下时,素娟万念俱灰,带着孩子一块投河自尽。

    也是因为素娟生前是怀着孩子的,苏引章才投鼠忌器,不敢跟咸宁长公主实言相告,只好与汉王余孽合作,打开城门了。

    咸宁长公主面色一滞,后恢复理智,“知道,素娟是他早年比较喜欢的姑娘,素娟死前怀着他的骨血。”

    也是因为此事,咸宁长公主无法说服自己忍了这口气。

    这么多年了,苏引章瞒得真是滴水不漏,她一点风声也没有听说过,他的心里,究竟有没有她这位妻子?

    咸宁长公主在想,若她是素娟,素娟是她,那么素娟所经历的这一切,是否将来有一日,也会应验在她身上?

    纪韶元点头,还好,咸宁长公主不是懵懵懂懂的状态,“苏驸马到底是逼死了素娟和自己的孩子,按照大兴律法,他得笞三百下,革除官职。”

    别说苏引章只是驸马,即便是皇子皇孙,害死了人,还是一尸两命,被人揭发了也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咸宁长公主忽地眸光一闪,她听出了另外一层意思,“元元,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素娟和她孩子的两条人命,驸马终究是要负责任的。姑姑我念在与驸马多年夫妻的感情上,不终究他和素娟的旧事。只是,犯了法,姑姑我只求陛下饶他一命即可。”

    咸宁长公主没有借此机会杀了苏引章,那是咸宁长公主不愿底下子女难堪,才不是原谅了苏引章的欺骗行为。

    纪韶元勾唇一笑,“姑姑心里有了主意,宁宁自是不再多言。”

    姑侄二人打哑谜,苏安宜却是听懂了。

    她无奈,苏引章,糊涂啊。

319.引章处理

    苏引章事后被隆泰帝夺去京畿卫指挥使的身份,贬斥为五品郎将,然后改封苏引章长子为定远侯世子。

    换句话说,苏引章从此以后只剩下一个驸马头衔了。本身他就与反贼不清不楚的,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问罪流放那是咸宁长公主的脸面大,否则的话苏引章也只能终老异地了。

    对此,咸宁长公主感激不尽。只要儿子女儿没事,她就心满意足了。

    苏引章自知捡回了一条狗命,对隆泰帝与咸宁长公主愈发毕恭毕敬。

    当然,年纪轻轻被剥夺了京畿卫的位置,即便接替者是荀致清这样一位战功赫赫的武将,他也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他虽然和汉王反贼有过约定,可是,陛下不是好好的吗?况且,他也没有完全答应了人家的条件,陛下何必褫夺他的职位呢?

    人就是这样,处于逆境时只想着逃过一劫就好了,等人没事了,又得陇望蜀,永不知足。

    苏引章不满意,不代表咸宁长公主不满意。素娟一事已然警告了她,对枕边人,她得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见苏引章闷闷不乐,不满自己今时今日的处境,咸宁长公主第一次大发雷霆,“苏引章,做事得见好就收。你算什么男人?之前与素娟恩爱缠绵时,一见到本公主,又想着抛弃素娟,导致素娟母子一尸两命。这件事,本公主至今未听到你的解释。苏引章,你昨日反对我的哥哥,陛下不杀你,是他仁慈,也是他念在本公主的情分上,不与你计较。可是,你却私下里对陛下怨言深重,颇有不耐,你到底想做什么?如今大兴的江山,还是纪氏皇族的。你做错事,陛下罚你有错吗?那么多人头落地,你还能好好地留在这里,那已然是福气了。苏引章,孩子们的前途我管着,你若不识好歹,别怪本公主休夫!”

    一提到休夫,苏引章面色大变。

    “长公主,你……”苏引章愤愤不平,“我可是驸马,你见过哪个驸马只当五品官的?长公主,我们是结发夫妻,情谊非同一般,你千万不能一时气昏了头,忘记了那些孩子们啊。”

    苏家的孙子孙女但凡顾虑名声,苏引章这个人就必须保住。

    咸宁长公主闻言,只质问他:“素娟,你交代了我吗?”

    此话一出,四周寂静。

    苏引章自知心虚,不敢多言。咸宁长公主见状,愈发失望万分,转过身离开了。

    苏引章一个人抱着头,在内室中哀嚎。

    关于苏引章,纪韶元没有过多询问,反正隆泰帝已经饶过他一命了,还想着怎么办?

    苏引章毕竟真的参与了谋反案,不可能无罪释放。像现在这样挺好的,况且,素娟一事,隆泰帝那是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父皇,梁菲菲和我写信说,她不想出家。”

    纪韶元在长生殿侍奉汤药时,谈到了福慧长公主之女梁菲菲。

    梁菲菲?

    “她是看上谁了?”

    隆泰帝闭上眼睛。

320.英雄迟暮

    “菲菲说,她愿放下一切身份,与僧人惠原长相厮守。”

    纪韶元接到梁菲菲跟前侍女的书信时,也不免吃了一惊。

    谁让梁菲菲是第一次给她写信求助呢?虽说福慧长公主病故前把梁菲菲托付给她,望她相沉一二,但梁菲菲人生大半辈子几乎在锦衣玉食中度过,如今被迫出家,心中的苦楚与懊恼可想而知。

    她与纪韶元旧怨在前,试想想,一个曾经目中无人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向自己的仇人求救呢?那不是折损她的自尊心吗?

    梁菲菲不想被纪韶元瞧见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纵然知道福慧长公主拜托了纪韶元要关照她一二,可她仍旧跨不出这个槛。

    梁菲菲心里别扭,不愿与纪韶元有瓜葛,纪韶元也懒得跟一个小姑娘斤斤计较,索性搁置一边,除了派人去梁菲菲出家的尼姑庵中问候一二外,也无其他动作。

    梁菲菲的这封书信,拜托了她身边的侍女送到公主府,递交到纪韶元面前,不得不说梁菲菲也是没办法了。

    隆泰帝一愣,“僧人?那是和尚吗?”

    梁菲菲以前何等心高气傲?怎会看上区区一僧人?

    “梁菲菲说,惠原很照顾她,她觉得他人很好。”

    纪韶元神色淡淡。事实上,梁菲菲作为皇帝的外甥女,长公主之女,尼姑庵中的主持师太也不敢亏待梁菲菲。

    更别提,纪韶元时不时地就会来问候一两句,师太唯有敬着梁菲菲的道理。

    隆泰帝沉吟片刻,过了一会儿才说:“既然菲菲想与惠原在一起,那就择日让她还俗吧。”

    梁菲菲毕竟是福慧长公主的骨血,之前梁菲菲出家,也是因曲家谋逆之故,并非表示梁菲菲有罪。

    如今,隆泰帝大限将至,也想着再尽一点力,做点力所能及之事,比如说梁菲菲一事。

    纪韶元恭声应答:“谢父皇。”

    皇帝点头让梁菲菲还俗,梁菲菲想与惠原在一起,麻烦的地方在于惠原是僧人,得不到批准就不允许成亲生子的。

    所以说,此事还得多办一些事。

    “以前的菲菲很像姐姐,姐姐对菲菲,也是非常关怀。”

    隆泰帝忽然想起了福慧长公主,福慧长公主苦于夫婿心不在她,待她苛责,女儿还是那等娇纵性格,可以说,福慧长公主忧思过度,积劳成疾,因病去世了。

    眼下梁菲菲想重新开始,隆泰帝只想他的外甥女可以洗心革面,别再辜负了福慧长公主的一番好意。

    纪韶元接过话茬,“菲菲的确像姑姑,姑姑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菲菲。”

    虽然菲菲与翁兆灵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但那是福慧长公主的孩子,再怎么说,血缘相连。

    隆泰帝叹气,“元元,梁菲菲你姑姑拜托了你,父皇也有事拜托你。”

    “还请父皇指教。”

    纪韶元放下药碗,神色认真。

    “你要替朕关怀着寿安,寿安这孩子……”隆泰帝说着说着大力咳嗽起来,枯瘦的脸颊瘦得凹陷,那双昔日犀利不失温和的眼睛里,如今尽是哀求,“她从娘胎里便带病而生,废后生前也未尽心尽力地爱护她,朕于寿安有愧。将来九儿登基,寿安便好好地养在宫中吧不宜和亲或许婚,朕要她,平安健康。”

    寿安公主的两个姊妹均已出嫁生子,只留下她这位大龄公主至今待字闺中,十分尴尬。

    先前也有宗亲提醒过隆泰帝要给寿安公主寻找婆家,不过隆泰帝一一拒绝了。

    按照寿安公主的身子骨,她根本就无法与正常人一样日常生活,更别提承担宗妇的责任。

    寿安公主本身就体弱敏感,万一遇人不淑,隆泰帝也只能无语凝噎了。

    说白了,隆泰帝只想着赡养寿安公主一辈子,大不了她孤独寂寞时,寻几个可心的儿郎陪着她不就行了?

    至于养老,但凡皇帝不是那等刻薄寡恩的,寿安公主的余生应该说不会太坎坷不幸的。

    只是寿安公主无手足兄弟,外家不在,母亲已死,还能有谁替她考虑打算?

    想来想去,隆泰帝唯有请求纪韶元帮衬照拂寿安公主了。

    “寿安的病得卢神医诊治,目前来说是能够自由走动的,只是,寻找婆家恐怕是不太放心的。”

    对于隆泰帝的忧虑,纪韶元心里了然。

    寿安公主那情况,让她随便出降到任何高门大户,恐怕隆泰帝得担心寿安公主折损于无尽的勾心斗角与肮脏内宅事了。

    隆泰帝缓了一口气,“所以父皇请你,务必照拂她一二。不用寻婆家,养在公主府里就行。”

    夫婿到底与寿安公主无亲无故,让他去照顾妻子,还不如请兄弟姐妹有事没事看着点寿安公主。

    纪韶元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答应了,“这件事,我会记在心里的。”

    寿安公主与她无冤无仇,基于寿安公主的情况,她会关照一二的。

    “还有……”

    隆泰帝与纪韶元彻夜长谈,次日,隆泰帝陷入昏迷中,太子纪常登监国,处理朝政。

    大兴上下皆知天子病重太子监国,之前的叛乱迅速平定了,并未导致太大损失,此战也奠定了太子纪常登的名声。

    因而,没有人敢给纪常登脸色看,一切事武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到了半夜,隆泰帝缓缓转醒,他连夜召见了太子太傅柳太傅、司空刘大人、大元帅萧越,太子纪常登,一同入长生殿听旨。

    “……人固有一死,诸卿匡扶社稷,安邦定国,皇九子纪常登体顺秉和,上应天意,下顺民心,承继大统,仰仗诸卿……”

    赵德全念完后,大家沉默了。

    这是钦封顾命大臣的圣旨萧越是大元帅大将军了,但隆泰帝给他加了太子太保的虚衔,相当于他与刘大人柳太傅平起平坐。

    紧接着,柳太傅与刘大人又加了光禄左右大夫、左右翊卫大将军,相当于是大权在握。

    柳太傅是纪常登的太傅,加恩于他于情于理,刘大人则是因幼子刘之渊尚了皇贵妃之女玉华公主,他得益于公主儿媳妇,直接摇身一变成为隆泰帝的重臣。

    三个大臣,互相制衡,隆泰帝不想一人独大,所以拉了柳太傅与刘司空,这样一来,还不至于朝堂一片混乱。

    最后则是叮嘱太子纪常登需善待后妃,尤其是皇贵妃安贵妃。

    安贵妃无子,皇贵妃年迈,皆需纪常登小心奉养。

    太子纪常登与萧越诸臣一并跪地接旨。

    “朕死后,勿劳民伤财,百姓的生活仍得继续,薄葬即可,百姓服丧一日,朕心满意足……”

    隆泰帝的眸光渐渐涣散,似乎他想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低了,“勿扰民……”

    “父皇/陛下……”

    众人哭作一团。

    隆泰二十三年五月八日寅时一刻,大兴一代强主隆泰帝驾崩长生殿,享年五十七岁。

    遵循遗诏,太子纪常登灵前即位,史称弘宣帝,先帝葬礼以其旧礼,停灵七七四十九天,并准许民间百姓服丧一日后恢复日常娱乐但王公大臣与宗妇公主等,仍需禁止娱乐,为先帝守孝。

    宗正与弘宣帝纪常登为先帝上谥号为大圣广武德贤敬泰威弘天子,庙号世宗,葬于帝陵安陵。

    先帝后妃中,皇贵妃万氏遵其遗诏尊为皇太后,奉养仁寿宫,号为昭康太后;封安贵妃为皇贵太妃,奉养寿康宫,封欣昭仪为贵太妃,奉养西宁宫。

    其余妃嫔,有子女者随去封地或公主府中,无子女者,前往别宫居住。

    新的纪元,新的故事,由此展开。

    隆泰帝驾崩,纪韶元已然是泣不成声,悲痛欲绝。

    待她最亲最爱的人,已经走了,如今的她,父母先后离去,独她一人矣。

    萧越陪着纪韶元默默流泪,并在公主府中特意设了灵堂悼念,又于宫中哭灵守孝。

    这些天忙来忙去,纪韶元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隆泰帝临走前拉着她絮絮叨叨,叮嘱了她不少事,同时也交给了她一些任务。

    “公主,赵公公求见。”

    隆泰帝驾崩,赵德全被纪常登挽留,仍为内侍总管,可是,赵德全心念先帝,并不想留在深宫,于是自告奋勇,前来公主府了。

    纪韶元擦拭着泪珠,低声道:“请他进来吧。”

    纪常登想让赵德全留下,也是想稳住人心,不过赵德全一把骨头了,也没兴趣留在深宫中,索性请命来公主府了。

    反正,纪韶元不会亏待他。

    赵德全进来后,面色严肃地说了一件事,“公主,陛下身边的承徽,也就是现在的昭仪娘娘,她怀了陛下的骨血。”

    “月份多大了?”

    纪韶元皱了皱眉。

    如果是先帝守孝时有的,那实在太尴尬了。

    “已经两个月了,先帝……有的。”

    赵德全说到这里时,终于是哭了。

    世宗驾崩,属实令他等悲伤难言。

    纪韶元蹙眉,“既然如此,孩子可留着,不知公公为何忧虑?”

    柳令言过门没几日就碰上先帝驾崩,还有宠妃有孕运气不太好。

    “皇后娘娘那儿不高兴了,陛下似想让昭仪亲养皇嗣。”

321.后宫纷争

    眼下正逢先帝孝期,弘宣帝奉旨继承大统,年号不变,后妃一应册封也只是口头。

    不过,纪常登登基之日时,便册封了太子妃柳令言与太子承徽春雨分别为皇后与昭仪。

    昭仪是正三品品级,这对于一个宫女出身的春雨来说,属实抬举。而且她又怀有身孕,将来生下皇子,不用多说,春雨的位分得进一步抬高。

    柳令言作为六宫之首,自己的肚子还没有消息,一个妃妾抢在她面前有了孩子,别提多憋屈。

    为了此事,长兴侯破天荒地找了纪常登,话里话外似有暗示华昭仪春雨身份低微,皇嗣抚养应由皇后柳令言抚育更为妥当。

    纪常登没有给长兴侯颜面随意应下,而是郑重其事地表示:“华昭仪为朕之妃妾,她的孩子,是大兴皇族,也是尊贵无比的天潢贵胄。”

    言外之意,华昭仪抚养皇嗣即可,柳令言不必要。

    未曾想到,柳令言这个从十里红妆当了太子妃的女子,很快沦为众人的笑柄与同情的对象。

    小小的妃妾都比她得脸,想来这位皇后完全是不得帝心了。

    纪韶元随即面色一正,“我入宫去拜见陛下。”

    柳令言的伯父长兴侯那不是随便打发的,他客客气气请奏纪常登,那意味着他当纪常登是皇帝是君主。想当初,长兴侯何等风流人物,面对隆泰帝尚且是审视的,何况是纪常登这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天子?

    宠妾灭妻,是大忌。

    倘若纪常登初登大宝便得罪元老重臣,传出去了,纪常登的新政施展不开,并且,容易招来非议。

    赵德全见纪韶元将此事放在心上了,心里一松,幸好,公主是拎得清的,若和陛下一样迷昏了头,岂非大兴之祸?

    纪韶元的求见,纪常登很爽快地接见了。

    成为了大兴天子,纪常登一身明黄冕服,光鲜亮丽,面色红润,一点也没有昔日狼狈不堪的模样。

    纪韶元见状,微微一怔。

    以前他们是姐弟,说什么无所顾忌,今天,他是皇帝,而她只是公主,说话,可得换个角度。

    “叩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纪韶元磕头行礼。

    见纪韶元大张旗鼓行大礼,纪常登先是惊讶,后亲扶她起身,一笑,“姐姐何须这般客气?你我是亲姐弟。”

    是吗?纪韶元心里不信,再怎么说,亲得过他的皇后与昭仪吗?

    “陛下,姐姐有几句话不吐不快。”

    纪韶元恭敬地低头。

    骄傲恣意的襄黎公主,如今对一个新天子如此卑躬屈膝,不得不说,纪常登那不为人知的心理角落有了点安慰。

    总算是扳回一城了。

    纪常登大手一挥,“赐座。姐姐但说无妨,你我是至亲姐弟。弟弟全都允准。”

    纪韶元挑了挑眉,“弟弟不听听我的话吗?咋如此之快便答应了?”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纪常登微微一笑,“姐姐还能欺骗我吗?”

    那倒不会,只是担心你舍不得罢了。

    “华昭仪的孩子,能否交由姐姐照顾?”

322.后妃博弈

    纪韶元提出要抚养华昭仪的孩子,不得不说使见惯风云的纪常登吃了一惊。

    纪韶元往常是不耐烦逗小孩子玩的,对她来说小孩子就是麻烦,看她直到现在也未与驸马萧大将军生下孩子便知她的想法了。

    一个素来不喜欢孩子的人突然提出要抚养孩子这里面不得不引人遐想。

    纪常登似笑非笑,“姐姐,你与驸马成婚六年,至今未有喜讯,莫非姐姐是想着沾沾华昭仪的福气,好得偿所愿吗?”

    没有直接否决,但肯定不同意。自古以来也没有皇子公主交由一个公主抚养的道理,除非皇帝年纪尚幼,宫中也无太后皇后,方有公主奉养皇子的道理。

    纪常登不是小孩子,让纪韶元抚养皇嗣,没必要。

    “弟弟,”纪韶元盈盈一笑,“你也知道,华昭仪之前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说起来也是故交,那么,华昭仪的孩子被我这个姑姑看一看,有何不可?况且,皇后无子,皇后的伯父和她的父亲,想来也会对华昭仪颇多看法。”

    此话一出,四周寂静。

    纪常登手中把玩的佛珠顿时丢置一旁,面色阴沉。看来长兴侯觐见他时,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惹怒了纪常登。

    纪韶元随即说道:“陛下,朝中上下皆以您为先,勿忘记了,您是大兴的主子。长兴侯也好,柳大人也罢,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一句话,便可决定他们的生死。长兴侯与沈夫人无儿无女,孑然一身,最牵挂的,也仅有大兴与皇后了。”

    柳令言是长兴侯沈夫人夫妇最为看重亲近的侄女,倘若纪常登不给柳令言脸面,长兴侯夫妻可不会善罢甘休。

    虽说天子一言驷马难追,可一旦闹大了,纪常登这个皇帝也很尴尬。

    纪常登由纪韶元的话想到了人到中年却不失风度的长兴侯,在御书房中如何一本正经地说出令他反感的话。

    长兴侯是国之柱石,眼下他的新政,仰仗文武百官多矣,不可轻举妄动。

    “姐姐的话,朕记住了。”

    深吸一口气,纪常登恢复了冷静,他沉声道,“皇后是六宫之首,也是朕的元配,理应给予她应有的尊荣体面。”

    柳令言他纵然不喜欢,不过,先帝赐婚,柳令言无过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随便废后。

    纪韶元再度叩首,“吾皇英明。华昭仪梦熊有兆,此为大兴之喜,姐姐这里有法华寺开光过的玉佩佛珠,还请陛下转交给华昭仪,算是我的一片心意了。”

    既然纪常登铁了心要抬举华昭仪,那么纪韶元干嘛不给华昭仪一点薄面呢?柳令言到底不是纪常登喜爱的女子,纪韶元总不能强迫纪常登必须永远和她在一起,能做的,也只有尽力维持皇后的体面与尊荣。

    身边的内侍公公很快把纪韶元递交的佛珠玉佩递呈天子跟前,纪常登摸了摸,见玉佩触及生温,成色极好,佛珠亦是打磨完好,颗颗饱满,仔细一闻,还有檀香气。有法华寺开光,运道那是极好的。

    纪常登笑了,“姐姐果然是我的好姐姐,最懂我了。”

    刚刚一口一个朕,眼下是我了,纪韶元心里无奈,少年天子终究不是当年那个无宠的小皇子了,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陛下言重了,你我是至亲姐弟,无需见怪。”

    纪韶元温柔应答。

    纪常登大喜之外,留下纪韶元在宫中用膳,两姐弟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翊坤宫

    新册立的皇后柳令言支着额头,似是头疼。

    陪嫁过来的侍女吉祥小心地为柳令言按摩头部,手法老练,柳令言舒服地轻哼几声。

    “娘娘,那华昭仪忒……”

    吉祥打抱不平,她们家主子嫁进东宫才几天啊,咋华昭仪先她们娘娘一步有了皇嗣?若诞下皇长子,岂非她们娘娘的孩儿,并无立足之地?

    柳令言缓缓睁开眼睛,“慎言,华昭仪是陛下最喜欢的宠妃,不可无礼。”

    别人或许会认为她很可怜,但她已心满意足了。比起以前那喘不过气的日子,现在的处境,已经好太多了。

    最起码,当今天子还顾及着几分脸面,不会对她做出太过分的事情。当她成为太子妃的那一刻起,她便放弃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庙号愿望。

    纪常登心有所属,她亦何尝不是?

    吉祥不满,“华昭仪三番四次抢走您的风头,外人穿得可难听了。说您很有可能会成为第二个高宗的宋皇后,为华昭仪让路。”

    想当年,高宗改立陈贵妃为皇后,并非没有争议的。谁让宋皇后名门毓秀,而陈贵妃不过一奴婢出身呢?

    高宗不以为然,宋皇后无宠无子,陈贵妃有儿有女,俨然后宫的第一女主人,高宗不想委屈了陈贵妃对于宋皇后,自是无情极了。

    现在,似乎纪常登会变成高宗,柳令言是宋皇后了。

    柳令言闻言,噗嗤一笑,“荒谬!陛下绝无可能废后!”

    最多是抬举华昭仪为皇贵妃罢了,皇后之位,这辈子生是柳令言,死也会是柳令言。

    吉祥不解其意以为柳令言是安慰她们,反而有理有据地分析,“娘娘,如今陛下一心一意想着凌云宫那位,咱们可得做好万足准备。”

    凌云宫的华昭仪有宠有子嗣,宫中上下有心人都看着华昭仪,还有谁在意一个不得宠的皇后呢?

    柳令言见吉祥等人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禁肃然道,“华昭仪有宠是她的事,别忘了宫里有太后,还有太妃。”

    万太后绝不允许纪常登宠妾灭妻,华昭仪再怎么得宠,总不至于纪常登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华昭仪公然与万太后、杨太妃作对吧。

    吉祥一听,眼睛一亮,“昭康太后对娘娘,可是很亲近的。”

    万太后虽然不是纪常登的生母,但遵循先帝遗诏,万太后是纪常登需敬重的母亲,毋庸置疑。

    如果万太后一心一意考虑柳令言,那么纪常登不喜欢柳令言,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皇贵太妃、欣贵太妃她们亦然,不会插手管后宫,不过,陛下宠爱华昭仪若不知分寸,恐怕有些不妥。”

    柳令言说完后,闭上了眼睛。

    荣华富贵、权势名利她皆拥有了,虚无缥缈的情爱之事,她压根就不在意。

    吉祥这边放下了心,如意这边可就有话要说了。

    “这些日子,二夫人经常带着柳二小姐去东平郡公府,似乎是有意让慎国公夫人、孝贞夫人她们为柳二小姐牵线搭桥。”

    如意一想到柳二夫人昔日待柳令言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

    柳令芮明明有了未婚夫柳二夫人还尽心尽力地为她做打算,还真是母女情深。柳令言算什么呢?

    柳令言闻言,笑容一收,“陛下之前与本宫谈过,问我对柳府的恩封。我直言但凭陛下做主,只要不亏待我的伯父伯母即可,陛下似乎想封伯父为一等公,伯母为一品国夫人,而父亲官升一级,就任凤章阁议事,母亲这边什么都没有,她当然不服气。”

    大兴素来只有皇后的生母才能封国夫人,凭什么沈夫人不是柳令言的母亲还能封国夫人?在此之前,沈夫人已经是一品夫人了,但她再封个国夫人,那相当于是拿两份薪俸了。

    柳二夫人或许还想着,既然柳令言当了皇后,那么也应该拉一把姊妹。柳二小姐柳令芮直到现在还未出嫁,等的就是这一刻吧。

    想到这里,柳令言不禁心冷。她与柳二夫人,纵有母女之名,却无母女情。

    如意吃惊,“只有长兴侯与侯夫人有封赏吗?”

    新帝登基,封赏功臣。作为皇后娘家的太傅府,这一回只捞到一个国公爵位,实在寒酸。

    不过,想到柳太傅大权在握,也无需再加赏什么,好像心气就平了。

    柳令言歪了歪头,“不然呢?伯母才是我的……”说到一半,她顿了顿,“伯母视我如女,我也应回报她一二。”

    一些事,如今不是一个恰当时机,她不能说。

    如意想到沈夫人往日对柳令言的照拂,深以为然,“侯夫人待皇后娘娘是最好的。”

    沈夫人无子无女,平常也不怎么亲近太傅府中的公子小姐。唯独柳令言,不仅得了沈夫人的欢心,也让长兴侯高看一眼。

    这真是奇妙,有血缘的柳二夫人待柳令言反倒是态度平平,仿佛从未有过柳令言这个女儿一样。

    柳令言笑而不语。

    当晚,弘宣帝纪常登驾临翊坤宫,与皇后柳令言畅谈一番,待皇后比起之前的不冷不热,更多了几分温情。

    柳令言也如此,在后宫中初步立威。一国之母不得天子垂怜,那是相当恐怖的。

    很快,纪韶元收到了这个消息,眸光一闪。

    萧越若有所思,“陛下素有分寸,即便你不说,他也得考虑柳太傅与长兴侯的分量。”

    今日早朝,纪常登正式钦封后妃与诸多功臣,其中柳太傅府富贵满门。长兴侯封一品泰国公,其妻沈夫人封华国夫人、德贤夫人,柳令言之父官升一级,为凤章阁议事,柳太傅倒是捞了一个承恩公,也算是求仁得仁。

323.尊荣风光

    温郡王纪常亨因多次出谋划策,于是,纪常登大手一挥,恩封纪常亨的次子、三子皆为郡王,世子则为川西郡王,纪常亨食邑恩封至二千户。

    鲁王旗帜鲜明地支持纪常登,弘宣帝也不吝啬多一个官职庇护他的子孙。出嫁的昭成县主改封为昭成郡主,食邑增至五百户,世子为云骑都尉。

    仪宾杨平宇立了大功,纪常登封他为广陵侯兼户部侍郎,寿昌侯杨迁念其劳苦功高,纪常登着封已故的太夫人雷氏为超一品襄国夫人,其妻丘氏寿昌侯夫人为一品郦郡夫人。杨平宇之长子为都尉兼侍中,此为纪常登亲近昭成郡主之故也。

    晋封了文武百官与后妃宗亲后,纪常登不会遗忘了公主皇子们。

    襄黎公主纪韶元为襄黎长公主,恩封食邑五千户,自此总共是万户,成为了屈指可数的万户公主。不仅如此,纪常登准纪韶元不必跪谢皇后与贵妃等人,这显然是落了柳令言与华昭仪等人的颜面。

    驸马萧大将军萧越封无可封,但纪常登赏他丹书铁券,实在是皇恩浩荡。

    升平大长公主为德高望重的姑太奶奶,纪常登准她不跪天子,不跪帝后,自她以上,无人能使其大长公主下跪。并且,纪常登也赏了大长公主一根打王鞭,上打昏君下打谗臣,无人能违。不得不说,纪常登对两位公主的封赏,实在是大方。

    咸宁长公主为咸宁大长公主,待遇不变,苏引章之子袭定远侯爵位,大长公主次子则封其为三等陵北伯,恩赏分明。

    已逝去的纪常登生母宁妃,天子追封为章睿皇后,入葬安陵。

    宁家上下倒是赏了一个三品怀阳伯,此为虚爵,不可承爵,纪常登的舅舅舅母也随其伯爵为三品。

    自此,新的时代拉开了序幕。

    纪韶元一回府,很快就见到了她此生最意外的人——寿昌侯杨迁与侯夫人丘氏。

    打从纪韶元认祖归宗以来,寿昌侯夫妻与纪韶元之间便再无联系了,见面也无几次。

    按理来说,依照杨迁丘氏夫妻俩的尿性,这辈子能不见纪韶元就不见的,为什么这一次他们会过来长公主府求见?

    “微臣叩见长公主/臣妇见过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纪常登有旨,朝臣需尊长公主,并行大礼。

    如此的厚待,自然引来纪韶元的一阵惶恐,不过纪常登执意如此,纪韶元推辞不得,只好捏着鼻子认了。

    纪常登虽说上次听了纪韶元的话跑去翊坤宫与柳令言谈话了但是,纪常登打心眼里还是不太乐意和柳令言亲近。

    ——不喜欢的人,再如何亲近,也亲近不来。

    是以,说是礼遇,里面何尝没有纪常登耍脾气下的意思呢?

    纪韶元微微示意,“免礼,赐座吧。”

    “谢长公主。”

    寿昌侯杨迁与侯夫人丘氏战战兢兢地坐在一旁,默默无言。

    纪韶元见状挑了挑眉,“寿昌侯,你有多长时间未来见本公主了?”

    好歹父女一场,如此生疏太可笑了。

324.各自安生

    寿昌侯杨迁面色一红。

    以前他收留了蔺文馨与纪韶元二人,无非是祖辈的恩情,待她们不冷不热的。等到纪韶元身世大白,他这个昔日的“父亲”实在尴尬。

    恩情不提,可能除了收留了她们一场,再无其它。

    杨迁自知心里有愧,不敢找纪韶元,至于丘氏,心情复杂,也不想见纪韶元。

    不过,形势严峻,她不得不低头了。

    杨迁表示:“以前多有得罪,微臣愚昧,望殿下见谅。”

    “见不见谅的,本公主一句话便足够将你们二人扫地出门。”纪韶元似笑非笑,“杨迁,本公主与淑顺郡主交好并大出风头时,你可是第一个就不高兴的,要求本公主低调行事,杨芸玲推了本公主落水,导致我连发三日高烧,差点救不回来,你不闻不问,轻描淡写地简单警告了杨芸玲,关个禁闭,若非杨芸玲作茧自缚,大概杨芸玲还能逍遥快活好久。你说,这是谁的问题?”

    本来纪韶元不想计较过去的恩怨是非,但今天一见到杨迁丘氏夫妻,再联想到过去的种种,难以保持平静的心情看待他们了。

    杨迁尴尬得无言以对。

    毕竟不是亲生的,他也不可能为了外人处罚自己的女儿,如今杨芸玲罪有应得被处死,他也不知得感慨是上天有眼,或者说因果轮回。

    丘氏低着头。

    其实,她心里始终是埋怨杨迁自作主张的,纪韶元身世这么大的事情,杨迁这些年不仅只言片语未有透露半句,甚至提醒一二都未曾有过。

    杨迁打心里到底把她当做什么了?如果不是顾及到杨芸晴杨芸茜他们,丘氏预估起了和离的心思了。

    不过,千错万错,那还是寿昌侯府理亏。

    “无事不登三宝殿,本公主的大门,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的。直接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本公主帮忙的?”

    纪韶元眼看着杨迁丘氏两夫妻尴尬无语的模样,俨然没有了之前的报复心,索性开门见山,公事公办。

    杨迁一听,松了口气,对纪韶元说:“长公主殿下,先前微臣的二女儿曾经被先帝许婚给七皇子,眼下先帝与七皇子皆已不在,微臣想着,想给小女找个婆家。可是,小女不愿意,她想入宫当女官,微臣没有办法,说服不了小女。”

    杨芸茜想当女官?

    纪韶元挑了挑眉,“她年岁上去了,与她同龄的儿郎们大都成亲生子了,依照杨二小姐的背景,绝无可能予人为妾。”

    杨芸茜留给纪韶元的印象是风风火火,快言快语,性格完全不像杨迁丘氏。若杨芸晴是温柔大方,那么杨芸茜则是泼辣直率。

    熬到年岁大了也不肯出嫁,可见她的性子。

    从私心来说,纪韶元不反感杨芸茜,甚至有点欣赏杨芸茜的勇气。

    既然杨迁苦于说服不了杨芸茜放弃当女官的想法,那她还不如不劝。

    “茜儿脾气倔,执拗,她若入宫为女官,臣妇很担心她会受人欺凌。长公主素为茜儿所尊重,若您出马,想来茜儿会考虑一二的。”

    丘氏无奈叹气,她这个当母亲的,不仅说服不了女儿,还得求人帮忙,此人还是昔日侯府里不起眼的卑微庶女。

    为人母不容易,可怜天下父母心,在女儿面前,什么难为情都得放一边。

    纪韶元微笑一声,“寿昌侯府二小姐这个身份也不低了,且她饱读诗书,见多识广,她倘若入了六尚六宫,未必不会干出一番成绩。”

    蔡尚宫年事已高,尚宫局那边也是很缺人手,杨芸茜办事利落,又有背景,她入了宫当女官,未尝不好。

    丘氏蹙眉,“话是这么说,可茜儿年岁放在那里,进了宫,过个几年就得被放出来,届时黄花菜都凉了,臣妇不愿茜儿苦熬青春,白白浪费青春岁月,宁愿茜儿终身不嫁,也不想她入宫。”

    丘氏想得更多,入宫当女官看似锦绣荣华,实际上,身份低贱为人轻视,再不济,杨芸茜有个侯爷父亲与侍郎弟弟撑腰,犯不着入宫讨嫌看人脸色。

    而且,做出成绩的女官都是年过半百了,何谈前程未来?

    是以,丘氏苦劝不下杨芸茜后,只好拐弯求纪韶元了。

    丘氏到底与纪韶元有过不快的经历,她出面求情,无济于事,拉上杨迁一块去,反而纪韶元会给点面子。

    纪韶元听完后,满脸严肃,“杨二小姐至今不嫁,你们可想过原因?”

    “这……”杨迁丘氏被问住了。

    以前只当杨芸茜任性妄为,等过阵子会懂事听话的没想到,女儿想法离经叛道,几乎与他们设想中的路线截然不同。

    纪韶元接着道:“杨二小姐的心里,有片天空,那是属于她自己的天空。杨二小姐,是个妙人。”

    杨芸茜一直拖着不嫁人,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前世的她婚事作为换取寿昌侯府一线生机的筹码,幸福是谈不上的,杨芸茜倒是因为丘氏爱女心切,一番打算,就把她推出去嫁到曲家了。担心曲家嫌弃侯府庶女配不上他们的嫡次子,丘氏对外宣称纪韶元乃她抚养教育的孩子,那等于是半个嫡女了。

    当年她也想过,如果嫁过去的人是杨芸茜,曲家会不会态度不一样?不过这想法被她打消了,曲家既然下定决心要坑寿昌侯府,怎么可能顾及杨芸茜呢?

    她死后,杨芸茜也不知落得什么样的结局,可能不太好吧。

    杨迁仍旧不愿意答应杨芸茜入宫当女官的要求,他说道:“大家闺秀,何人没有许婚嫁人?茜儿……”

    “杨迁,你也是聪明人了,强扭的瓜不甜,难道这个道理你还不知道吗?”纪韶元忽而沉下脸,“令女铁了心要入宫,莫非你还能强迫她坐上花轿立刻嫁人吗?不可能的,人强迫得了,心强迫不了。她是人,不是没有自尊的玩物。”

    说着说着,纪韶元也带上了几分火气。

    杨芸茜比她幸运,有一对真心疼爱在意她的父母,只是,他们的想法始终是符合世俗伦理对女子的要求——相夫教子。

    杨芸茜是“离经叛道”的,她所思所想不符合这个世道对女子的要求,杨迁丘氏待她再好,也不可能心甘情愿因为她反抗整个世界的舆论。

    杨芸茜想入宫当女官,杨迁丘氏反对到底,说白了那是他们觉得女儿脱离了他们的掌控,不是任人宰割的玩偶了。

    “殿下……”

    杨迁嗫嚅着,无话可说。

    女儿是自己的,自己不心疼,谁会心疼?

    纪韶元再望向丘氏,“你们担心杨二小姐入宫会被欺负,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杨二小姐入了尚宫局后,本公主会和蔡尚宫提醒几句。”

    说几句话的功夫罢了,费不了多少时间。

    杨迁丘氏闻言,不禁喜出望外,“长公主大恩,谢长公主。”

    纪韶元甩了甩手,“我提醒你们,杨芸茜是个倔脾气,你们越逼迫她做些她不想做的事情,她便越抵触。到时候,你们是自讨苦吃了。”

    爹娘不会一辈子照顾着自己的儿女,就如同纪韶元也不可能一辈子帮寿昌侯府一样。

    她替杨芸茜说好话,无非是看杨芸茜人还不错,想着说几句话,其余的无关紧要。

    杨迁丘氏回去了,至于他们有没有想明白,纪韶元懒得管了,她事情太多值得要忙了,没精力管寿昌侯府那点事。

    萧越从宫中出来后,一听说杨迁丘氏求见的事情后,认真询问,“他们为难你了吗?”

    以前的事儿,萧越一笔一笔记着呢,他没有找寿昌侯府麻烦,不代表他不替纪韶元打抱不平。

    如果纪韶元这一回被欺负了,他必定帮纪韶元描补回来。

    纪韶元噗嗤一笑,“今时今日的我,他们有何本事为难得了我?”

    别说是寿昌侯府了,即便是九五之尊,纪韶元照样有底气,不担心纪常登为难她,她吃亏受委屈。

    萧越轻吻了一下纪韶元的额头,然后说:“无论如何,小心为上,不想见的人,不必委屈自己去见。”

    寿昌侯府又不是纪韶元的熟人或恩人,没必要浪费精力去见他们,小心憋了一肚子气。

    纪韶元抱着萧越的腰,微微一笑,“嘿嘿,有你在,我担心什么呢?”

    她这些年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轻松与愉悦,这一点是别人无法比的。

    萧越待她的种种,有心人一眼便能看出。

    “元儿,方才陛下问我们为什么这么久了至今没有喜讯,我和他说,时机未到。元儿,你说呢?”

    萧越面带微笑,嗓音低沉地说道。

    纪韶元脸色一红,这家伙又来了,有没有孩子他们倒是不在意,反正和当初说好的那样,随缘吧。

    只是,纪常登关心此事,别人也有好奇的,纪韶元不服气了,有没有孩子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吗?她就不想生孩子啊。

    “萧越,如果我……”

    纪韶元意欲反对,结果……

    “元儿,你没事吧。”

    见纪韶元突然反胃呕吐了,萧越吓了一跳。

325.虚惊一场

    纪韶元摆摆手,“我没事。”

    大概是昨天晚上吃辣的太兴奋了,以至于反胃想吐,酸水倒流。

    萧越蹙眉,“你的事就是大事,我让卢百川过来看看吧。”然后吩咐奴婢去请卢百川过府了,整个过程纪韶元来不及说些什么。

    “……”纪韶元摇头,“我就是吃太多辣的,有点不舒服。”

    反正这会儿她是无事了,方才呕吐不舒服,纯属是吃太多的缘故。

    “元儿,辣菜虽好,但需少食,吃多无益。”

    萧越凝重地望着纪韶元。

    如果纪韶元身子骨有个三长两短,他将如何放得了心?

    纪韶元见状,调笑他,“萧越,你刚刚有没有想歪了?”

    “想歪了?你是说……”萧越指了指她的肚子。

    纪韶元双手抱胸,“刚刚我们还聊着孩子,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一次机会。”

    她确实不想生孩子,不过孩子如果有了,她也不介意生下来。

    萧越表示,“元儿,生孩子如走鬼门关,我担心你啊。”

    即便纪韶元不是羸弱多病的病秧子,可生孩子,素来九死一生。

    萧越不认为他需要孩子为他做什么,有纪韶元在便够了。

    见萧越郑重其事的病情,纪韶元不知为何,笑也笑不出来了。

    好在,卢百川来了,解救了纪韶元尴尬的出面。

    卢百川一见到萧越,没好气道:“什么事值得我过来一趟啊?”

    “你给元儿看看,她方才呕吐恶心了。”

    萧越严肃地说道。若非爱妻有样,他干嘛请卢百川来长公主府?

    卢百川听完后,先是无语,再是搭脉诊断。

    过了一会儿,若有所思,“事是不大了,就是啊,长公主殿下,您得忌口一些,不宜过多食用口味刺激的食物,清淡为主。”

    “是这样吗?”纪韶元问他。

    不能吃辣,感觉人生失去了一大乐子。

    卢百川颔首,“殿下近日操劳过度,难免身子不适,殿下又多次食用辛辣口味的菜肴,致而肠胃不调。等我开了药,殿下喝些,想必很快会痊愈的。”

    “好,麻烦卢神医了。”

    萧越随即命令碧月下去煎药。

    碧月过去了,倚罗妙锦二人倒是守在门外,没有进去。

    萧越握着纪韶元的手,眸光隐含温柔,“元儿的手白皙细腻,白玉无瑕,卢百川说了,不可吃过多的辣菜,童子瑕的手艺那么好,你也得当心一下自己。白皙的手,不能多了些瑕疵。”

    纪韶元惊讶,“你知道她啊。”

    童子瑕只是长公主府的厨师,后面跟到鲤城,这位大厨手艺不错,纪韶元大饱口福,一直把童子瑕当做自己的小厨师。

    萧越点头,“有所耳闻。你前阵子胃口大开,我让人去看了看厨房,自然也就认识了她。”

    萧越反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小事,按理来说他是不熟悉童子瑕此等人物的。不过,谁让童子瑕是纪韶元比较倚重的厨师呢?

    纪韶元哈哈大笑,“多谢我的萧大将军了。麻烦你多牵挂我了。”

326.皇后身世

    萧越有个毛病,就是爱操心人。他作为大将军,本身是抽不开身,事务繁忙,他还能有心思关心一下别人那属实是记忆超群与心思细腻了。

    纪韶元觉得,别的不好说,就关心人这一点上,萧越做得还不错。

    萧越有些无奈,听上去他咋那么像婆婆妈妈的人?

    “元儿,你可是我的亲人,保护好自己,对你我而言,极其重要。”

    萧越握紧纪韶元的双手,“我可不能再失去你了。”

    上次纪韶元中了蛊毒,已然让他担惊受怕,这一回,无论如何,纪韶元都不能再出事了。

    “你的母亲走得早,待你也一般,我可不能抛下你不管啊。”

    纪韶元掩袖一笑。

    她从不是那种不爱惜自己的怪人,再怎么说,有命才有福,对不对?

    萧越见纪韶元并非做虚的表情,不禁轻笑,“药待会要趁热喝,肠胃不适,记得忌。”

    纪韶元偏爱这等酸酸辣辣的,但吃多了,身体不出毛病才怪。

    纪韶元一听,耷拉着脸,“啊?还要喝药啊?这又不是大毛病,至于吗?”她最讨厌喝药了。

    纪韶元的发牢骚,萧越看在眼底,能说的就是,“元儿,良药苦口,要是出了大毛病,到时候,你想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成了。”

    以毒攻毒,萧越最擅长了。

    果不其然,纪韶元只好勉为其难地表示喝药就喝药,又死不了人。

    萧越满意了。

    两夫妻二人如何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暂且不提,弘宣帝此时此刻在翊坤宫中,发生了一些不是很美妙的事情。

    柳令言与柳二夫人齐齐下跪在地,位于上首的纪常登面色如常可仔细观察的话,纪常登的脸色看上去是透着一丝冷淡的。

    “陛下,臣妇绝无害昭仪娘娘之心啊。”柳二夫人梨花带雨,恰到好处地替自己辩解,“华昭仪与臣妇无仇无怨,臣妇何故陷害于她?而且,臣妇送给华昭仪的糕点是出自九福斋之手,若九福斋的糕点有问题,那么,臣妇第一个就会出事。”

    事情很简单,刚刚华昭仪用了柳二夫人特意送进宫的糕点,一不小心动了胎气,太医极力求救,才堪堪母子平安。

    经查找,此糕点被人刻意放了大量的薏仁粉,孕妇倘若大量服用,可致流产。

    柳令言也跟着替柳二夫人叫屈,“陛下,家母往日素来恭谨谦和,她不可能会害死华昭仪的。此糕点家母经常食用,以前皆无事,今日飞来横祸,想来是一出有心的陷阱,想要挑拨离间,求陛下明察。”

    明知道纪常登待华昭仪与众不同,特别是这个档口上她还身怀六甲,柳令言是傻了才要直接下药害死华昭仪之子。

    纪常登看了看柳二夫人,再望着柳令言,语气冰冷,“皇后,你与你的母亲是出了名的关系差,眼下柳二夫人疑似谋害皇嗣,你替她说话,是想以下犯上吗?”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纪常登看样子是不准备还柳二夫人一个清白的,他铁了心地认为柳二夫人心如蛇蝎,容不下华昭仪之子,特下此毒手谋害她。

    柳令言一听,心里一跳,面上却说,“陛下,家母在送红枣糕之前,特意查了查糕点的材料,里面用不到薏米,家母方去九福斋请师傅们去做这道点心。没想到,华昭仪的糕点,多了东西,臣妾心有不安,惶惶难受。九福斋的师傅,已经与太傅府是老熟人了,他们是不会疏忽至此的。”

    即便柳令言至今没有好消息,可九福斋的师傅们也绝不会疏忽到红枣糕都要放薏仁的。

    而且,还是大量薏仁,这不得不让人怀疑,会不会红枣糕从做出来到送进宫,已经被人调包了?

    柳令言想到这里,心中一冷。

    本来纪常登对她便是冷冷淡淡,面子上过得去,若非纪韶元说服纪常登要常去翊坤宫看看柳令言,预估,柳令言这个皇后也是有名无实罢了。

    “陛下,臣妇愿以人格担保,绝对没有一丝一毫陷害昭仪之意,若有此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没想到,柳二夫人为了自证清白,直接来了一出发毒誓。

    大兴对誓言还是很相信的,毕竟谁也不敢跟老天爷作对。

    纪常登见状,轻哼一声,“柳二夫人,你有没有那个心思,已经不重要了。毕竟,春雨是吃了你送过来的东西才出事,既然如此,朕治你一个冒犯昭仪之罪,也不为过。”

    很显然,纪常登不耐烦听柳二夫人那套说辞的。管她清白与否,春雨差点一尸两命,纪常登都得气疯了。

    听到这里,柳二夫人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明明她是无辜的,为什么要她承担所有责任?凭什么?

    于是她愤愤不平地喊道:“陛下,我是皇后的母亲,你不可这么做。”皇亲国戚,哪能这般草率?

    “不可以?”纪常登这下子似笑非笑地望着柳二夫人,“倘若朕没有记错的话,皇后好像不是你亲生的吧。”

    多年密辛一朝揭发出来,使人惊骇万分。

    柳二夫人楞在原地,后回过神来,摇头否认,“陛下,臣妇是皇后的母亲啊,她是我十月怀胎掉下来的肉……”

    “沈夫人当年嫁予长兴侯时,其实她就有一次为人母的机会……”

    纪常登娓娓道来。

    没有人知道,柳二夫人一开始喜欢的人不是柳二老爷,而是那位风姿绰约,神采奕奕的平京第一才子长兴侯柳宴鹤。

    柳宴鹤作为柳太傅的长子,天资聪颖不必多说,加上一脉相承的好容貌,使他未到弱冠之年,便声名鹊起,无人不知。

    柳二夫人也是其中之一,她深深爱慕着这位神采秀逸的郎君,期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嫁他为妻。

    不过,柳宴鹤虽然彬彬有礼,翩翩公子,却心性高傲,桀骜不驯。

    他自诩要潇潇洒洒闯荡江湖,无意儿女情长。

    这样一来,柳二夫人的一腔情意注定是付诸流水了。

    柳二夫人起初想过直接让自己的父亲和柳太傅提亲,只是,柳二夫人的娘家门第到底比太傅府低,不好意思直接上门去。

    柳太傅又对长子寄予厚望,绝不可能草率答应了婚事。

    这世道上,素来是男人晚婚,却无女子晚嫁的道理。

    柳二夫人爱慕着柳宴鹤,妄想着与他走在一起,只是柳宴鹤心高气傲,哪里有功夫对京城的闺秀们来一出你侬我侬的戏码?

    柳宴鹤胸有大志,在高调中了探花后,随后入了翰林院,接着奉旨外调为官。

    可以说,柳二夫人当年是看着柳宴鹤从京城去到外地的。

    无缘的爱得不到回报,柳二夫人只好咽下心口的苦涩,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找了一户儿郎嫁过去,此人刚好是柳宴鹤的弟弟柳起。

    柳起没有哥哥的绝高天赋,但胜在脚踏实地,实干能力出众,柳太傅的两个儿子实乃绝大多数人的榜样了。

    柳起待柳二夫人是不差的,最起码别人眼里,柳二夫人很有福气。

    就在日子无痕般过去时,柳宴鹤回来了,他身边还跟着一位样貌平平的女子。

    经柳太傅介绍才知道,此女是柳宴鹤在外任职时认识的一奇女子,曾帮了柳宴鹤不少忙。

    柳宴鹤对此女产生了爱慕之心,特意在任期满时,返京求柳太傅答应婚事。

    对于柳太傅来说,刺儿头的长子肯成亲,他比谁都高兴,哪里管何方人士?

    只不过,柳二夫人是大受打击了,她以为无心情爱的铁面郎君,有朝一日也能这般柔情似水,对方却不是她。

    不仅如此,自从柳宴鹤娶了沈氏为妻后,二人如胶似漆,不管去到哪里,都如影随形,即便柳宴鹤奉旨去西域出使,沈氏仍紧随其后,陪着柳宴鹤走遍西域。

    日复一日地听着无数的人夸赞柳宴鹤夫妻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的言论柳二夫人的心渐渐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沈氏没办法为柳宴鹤诞下一儿半女,那么,她岂不是会被柳宴鹤抛弃?

    刚好,沈氏与柳二夫人同时间发现了自己的喜讯。

    柳宴鹤如何喜不自胜不必多说,柳起也为自己即将为人父而感到高兴。亲兄弟感情好,太过高兴的柳起甚至还说如果他们分别各得一男一女那么就要认对方为义父义母,反过来,只得一对儿子女儿同样成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柳二夫人不小心听到了这句话,心里想着如果把沈氏的孩子换过来当做自己的孩子,让沈氏一辈子孤苦伶仃,也好是偿还了当初沈氏的夺夫之恨。

    于是,柳二夫人一边借着看望大嫂的名义,一边偷偷下了能致其难产的药物,让沈氏服用。

    到了生产的那一日,二人同时发动,沈氏九死一生,拼死生下一双儿女,无人想到的是,那个小公子刚一出生就没有了气息,至于小姐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被产婆调包到柳二夫人身边,成为了她的双胞胎女儿。

    沈氏历经劫难,彻底垮了身子,自此再无儿女。

327.虚情假意

    柳令言心中一震。虽然她对自己的身世早已有所怀疑猜测,只是没想到,真相那么地卑劣。

    她之前是有个哥哥的,不过,他死了。

    柳二夫人俨然是惊慌失措,无言以对的状态了。

    “柳二夫人,论关系,皇后应该叫沈夫人母亲,论功绩,沈夫人是一品夫人,于国有功,而您,既不是梓潼的母亲,也无业绩,你说,朕凭什么饶你呢?”

    纪常登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酷与漠然。

    柳二夫人这偷天换日的法子,瞒得大家很辛苦啊。柳二老爷到现在也不知道柳令言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只是他的侄女。

    柳令芮,哦,倒是亲生的,不要怀疑,柳二夫人还没有到红杏出墙的地步。

    柳令言忽而站起身,直直来到柳二夫人的面前,质询她:“你对伯母……究竟是为了什么?”

    狠心把一对母女拆散,难道仅仅是因为长兴侯柳宴鹤不爱她吗?

    柳宴鹤这辈子唯爱沈夫人,柳二夫人却深爱着柳宴鹤不可自拔,以至于酿下大错,造成今时今日的苦果。

    柳令言长舒一口气,或许她会轻松一些,沈夫人才是她的母亲。

    “不,皇后,不,令言是我的孩子,才不是那沈照卿的孩子,她是我的骨肉,不允许有人抢走她!”

    柳二夫人目眦欲裂,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

    纪常登见状,摇了摇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皇后与沈夫人之前已经做过滴血认亲了,的确是沈夫人的亲生骨肉,你与皇后绝无可能是母女。”

    说到这里,纪常登拍了拍手。屏风后徐徐走出一人,此人相貌平和,眉目慈爱,看上去是一平易近人之人。

    不过,她的眼神却充满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柳二夫人惊骇,“大嫂,你!”

    沈夫人沈照卿出现了,她望着柳二夫人,一字一句地说:“皇后……的身上有个月牙胎记,我的右手臂,也有一个月牙胎记,你能回答我,这是为什么吗?”

    柳二夫人的祖辈并无人有此胎记,反而是沈夫人,家中的老母亲便带有这个胎记。到了沈照卿柳令言这一辈,自然不会缺失。

    “我……”

    纪韶元得知长兴侯沈夫人夫妇才是柳令言的亲生父母时,不出意外地轻嗯一声。

    “陛下下旨软禁了柳二夫人,柳二老爷听说后,迅速求见陛下,君臣二人谈了半个时辰,后面柳二老爷出来时,写了休书,递到大牢那边。”

    赵德全人脉广,宫中大小事逃不开他的眼睛,留在纪常登跟前伺候的小太监,也是赵德全的人。

    纪韶元听完后,淡淡一笑,“柳二夫人还真是因爱生恨啊。”

    为了爱,不惜代价抢走了沈夫人的孩子,致其母女分离多年,同时又冷落着柳令言,让柳令言长时间饱受折磨。

    这样的人,实在恐怖。

    “柳二夫人好像打算丘皇后娘娘放了柳二小姐一命,让她与未婚夫成亲。”

    赵德全说完,翻了白眼。

328.后宫之乱

    柳二夫人当真是糊涂了,柳令言显然与柳令芮面和心不合已久,眼下还被揭发出二人非一母同胞的亲姐妹的真相,柳令言是犯傻了才会放过柳令芮。

    当然,柳令芮若安分守己,柳令言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有个如搅屎棍的柳二夫人,说实在的,柳令芮命运如何,很难预料。

    纪韶元一脸不屑,“皇后既非柳二夫人的孩子,那她干嘛还得听柳二夫人的话?”

    纪常登揭发此事,无非是借题发挥,想要彻底叫柳二夫人没有翻身之地。

    “殿下,陛下把华昭仪当做心头肉,如今柳二夫人涉嫌谋害皇嗣,前朝后宫颇为不平静。”

    赵德全谈起正事了。

    柳令言的母亲不能是顶着罪名的罪妇,柳二夫人死也就罢了,就是别连累到柳令言。

    纪韶元闻言,面色严肃,“沈夫人与皇后到底是母女,这个真相,我想过不了多久,很快广为人知了。”

    纪常登不会无缘无故替人查真相,除非是另有所图。

    柳令言与沈夫人一旦捆绑一体,那么,或许柳令言明面上更尊贵了些,可实际上是风口浪尖。

    华昭仪身份低微,身后无权贵撑腰,纪常登若想抬举华昭仪,或许会想方设法替她谋一个好出身。

    比如说,公侯世家。

    赵德全若有所思,“殿下是认为陛下有意叫皇后娘娘与泰国公府一块联系,而不是与柳大人他们一家捆绑一体。”

    以血缘为纽带,柳太傅既官拜一品,又是辅政大臣,他的两个儿子也同样天然地属于太傅府。

    泰国公与柳二老爷能力不同,纪常登到底是年少气盛,很多事情得慢慢推广朝中多点人支持他,更利于他。

    泰国公柳宴鹤就是最佳人选,柳令言的生父,同时也是一代军侯,有谁比得了柳宴鹤合适当纪常登的打手?

    柳起好归好,但太老实了,不是很合适当纪常登的旗手。

    纪韶元投去赞赏的眼神,“正是。泰国公身为外戚,本身敏感,加上他昔日的功勋,倘若他支持陛下做些什么,效果远比温郡王合适多了。”

    温郡王纪常亨还是太嫩了,泰国公柳宴鹤论人脉声望都远在他之上。

    赵德全闻言,啧啧摇头,“陛下果真是深不可测。”

    别人眼里纪常登那是替柳令言查明身世了,实际上,纪常登考虑的那是自己更多一点。

    纪韶元笑而不语。

    升平大长公主一听说柳令言与柳二夫人的事情后,火速入宫求见纪常登。

    让她意外的是,跟随在纪常登身旁的不是纪常登,反而是那位宠冠后宫的华昭仪春雨。

    升平大长公主的眼眸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幽光,对上纪常登温和的神色,她面若无事地问道:“陛下想怎样处理柳二夫人?”

    此女实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纪常登有这么一位拎不清的岳母,不是幸事。幸好,柳令言的亲生母亲是沈夫人。

    纪常登笑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谋害皇嗣,论罪当剐,念在柳二夫人到底是太傅的儿媳妇,还是皇后的婶婶,刑不上大夫,赐她白绫吧。”

    总不至于,纪常登要把对方当众处死才好,那毕竟是太傅府的儿媳妇,不看僧面看佛面。

    柳太傅前些日子已经和纪常登保证过了,不干涉纪常登的任何决定,包括对柳二夫人的处决。

    柳二夫人没胆子直接谋害华昭仪,这一点纪常登心知肚明,可是他想对谁动手,还需要看证据吗?

    那就行,升平大长公主深以为然,“糊涂了一辈子的金氏,能够留有全尸,也是陛下的法外开恩了。”

    谁能想到,柳二夫人会因嫉妒与爱而不得而做出此等偷龙转凤的丑事?沈夫人事后得知时,只恨不得一剑捅死金氏,以解心头之恨。

    华昭仪这时候插话了,“柳二夫人之前待皇后娘娘听说就不如对柳二小姐好,没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

    侍君伴驾的不是六宫之首柳令言,反而是华昭仪,这一点,不得不叫升平大长公主多想一些。

    事实上,她已被纪常登尊为太公主,大兴朝地位尊崇辈分最高的公主,任何人都不如她来得体面尊贵。

    然而,人有亲疏远近,升平太公主再怎么尊贵,莫非比得过华昭仪吹枕头风的效果吗?

    想到这里,升平太公主久违地感觉到一丝厌烦——皇宫又要起乱子了。

    “姑祖母,朕有件事想与姑祖母商议一下。”说是商议,可已然是半决定了。

    纪常登的话令升平太公主感到一丝好奇,“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升平太公主无牵无挂,除了每年的祭拜自己的夫婿儿子,更多的,那是操心纪韶元萧越夫妻了。

    纪常登拉着华昭仪的手,光明正大地表示,“昭仪此胎太医已确诊是个男胎也就是说,他是朕之长子,朕以长子为贵,想为长子增点体面荣光。姑祖母大半辈子为了大兴奔波,孑然一身,可歌可泣,昭仪她思慕姑祖母的品行,想追随姑祖母,姑祖母不如……”

    “不行!”

    升平太公主立刻拉下来了脸,“华昭仪是陛下的妃妾,而您又是姑祖母的小辈孙儿,我又怎能收华昭仪为养女?”

    纪常登竟然想叫华昭仪认升平太公主为母亲,完全是为爱痴狂了。

    升平太公主辈分都是纪常登的祖宗了,咋可多个高他一辈的女儿?那不是乱了套吗?

    面对升平太公主的强烈反对,纪常登好声好气地解释,“姑祖母,不是义女,是义孙女,华昭仪素来恭谨谦顺,端庄贤德,擅察人心,堪为朕之良佐佳偶。姑祖母,华昭仪为朕所看重,朕不愿朕的长子被人轻贱。”

    话说得好听,那还不是心心念念抬高华昭仪的身份吗?

    升平太公主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地告诉纪常登,“升平这把老骨头没用了,无法庇护华昭仪一辈子。还望陛下另择他人吧。”

    升平太公主不愿意牵涉进后宫的斗争中,她又不是犯傻了想不开,存心找不痛快。

    纪常登没想到升平太公主会直接拒绝,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姑祖母是不想当昭仪的祖母了?”

    “升平福薄,担待不起。”

    升平太公主再度坚决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纪常登这下子真的是龙颜大怒了,“太公主,华昭仪有哪里不配当您的孙女?要知道,华昭仪是……”

    “陛下,太公主姑祖母年事已高,想来是精神不济,心情不畅,还望陛下切勿动怒,太公主的身子摆在那里啊。”

    华昭仪这时候主动宽慰纪常登,以免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升平太公主作揖,“方才所言,升平有所冒犯,请陛下见谅。若陛下想帮昭仪娘娘寻一个强有力的娘家,可以考虑考虑那些清贵名流。”

    那些门户无人为官,空有名声,反而合适当华昭仪的娘家。

    纪常登一听,当下转怒为静,“一切如昭仪所言吧。姑祖母,你退下吧,皇后与华阳夫人一事朕已有决断,方才的话,当朕没说过。”

    “是,陛下。”

    退出去的升平太公主并没有第一时间出宫,而是绕道到昭康太后的寝宫仁寿宫前去拜见万太后。

    万太后一听说升平太公主来了,立刻招呼人茶水点心备好,两姐妹好好地叙叙旧。

    不过,升平太公主无意叙旧,此次是有要事商谈。

    “……华昭仪的身份终究是弊端,陛下有心抬举她,刚刚把我找了过去,想要我收华昭仪为义孙女,我没同意,陛下很不高兴,旁边的华昭仪说了几句话帮我结尾,陛下才没有继续气下去。”

    升平太公主很是担心,华昭仪在帝王跟前竟然有着这么大的影响力,有朝一日,华昭仪心存不轨为非作歹,那大兴江山岂不是得改朝换代了?

    万太后闻言,神色凝重地叹气。

    “姑姑,你也是知道的,陛下毕竟非我所生,两母子有些话,不好说太多。”

    万太后的顾虑比升平太公主更多,柳令言系出名门,华昭仪一介宫女,二者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

    一旦柳令言有皇子,与华昭仪斗起来,皇宫的将来得有多少腥风血雨。

    升平太公主深知万太后的顾及,不禁面露苦色,“这位华昭仪,绝非善茬。刚刚我去拜见陛下,她就跟着,皇后不得宠,宫女出身的昭仪深得帝心,很难说,不是又一次的历史重演。”

    只能希望,纪常登还没有糊到公然宠妾灭妻,对华昭仪过于抬举,进而酿成大祸。

    万太后抿了抿茶水,笑意不达眼底,“陛下免了华昭仪的请安,每日皇后都会来我这边,说白了,皇后孤立无援啊。”

    不得帝宠,倘若万太后连儿媳妇柳令言也不喜欢了,柳令言这个皇后只能说惨惨惨了。

    升平太公主挑眉,“陛下对华昭仪的孩子十分看重,很有可能选择他为太子,皇后届时处境更尴尬。”

    华昭仪是太子之母,柳令言这个嫡母不占便宜。

329.人心难测

    华昭仪一旦有了皇子,分量便不同了。

    万太后闻言,发愁地揉了揉眉心,“姑姑,此情此景,我无可奈何。”

    皇太后也只是深宫妇人,手中无兵无权,纪常登咋可能乐意听她的话?能够颐养天年,全靠先帝遗诏。

    升平太公主摇了摇头,“不,太后,一些事你在后宫里比较方便去做,翊坤宫与凌云宫,二宫相争必有一伤,届时……”

    东平郡公府此番经历天子登基,晋封爵位为一等平国公,食邑两千户,俸禄二百三十石。

    这样一来,东平郡公府的牌匾自得换成平国公府了。

    霍柯氏霍段氏陪着登门做客的纪韶元喝茶叙旧。

    “榕榕她们三位,有志气,要么去跑去外面见世面,要么是女扮男装行走江湖,我实在管不住她们三姐妹,只好随她们去了。”

    霍柯氏说到自己的女儿,大翻白眼。

    养野了闺女,导致她们无心回家,一天到晚在外疯玩。

    霍段氏倒是心平气和,看开了多,“眼下四海升平,到底没有大动干戈,那三个丫头在外面,正好吃点苦头,以免不懂事。”

    霍榕秀霍楹秀霍桦秀三姐妹,说起来也不知是遗传了谁的毛病,一天到晚没个定性,最爱出去玩。

    似乎,游山玩水,吃喝玩乐才是她们的乐趣。

    纪韶元对三个表姐的日子表示非常羡慕,“哎,她们那么潇洒,不像我,只能老老实实待京城里,累死了。”

    纪常登甫一登基,大小事不断,她一边忙启明学院,一边忙京城的,说实在的,累也是累成喘不出几口气啊。

    霍柯氏闻言,低声询问纪韶元有关柳令言与华昭仪的传闻。

    “华昭仪有惊无险,柳二夫人在劫难逃。”

    纪韶元淡淡地吐露出帝王的最终决策。

    得罪了皇帝的心尖尖,咋可能置身事外?

    果然如此。霍段氏意有所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霍柯氏看上去有些伤感地感慨,“好好的,谋害皇嗣,到头来,身死名毁,她已经不是柳家的儿媳妇了。”

    柳二夫人金氏干出此等丧心病狂的蠢事,柳太傅没有第一时间弄死她,那是金氏待在天牢里任何人进不了的缘故。

    金氏还敢偷龙转凤,导致泰国公府后继无人,柳太傅不把金氏剥皮抽筋,愧对柳宴鹤夫妻。

    纪韶元看不上柳二夫人的做派,嗤笑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她以为自己爱而不得很可怜,却没想过,别人凭什么要承担丧女之痛?”

    华阳夫人一得知自己当年怀的是一对龙凤胎,满心的仇恨起柳二夫人的胆大妄为。

    ——沈夫人论品级地位高于金氏太多,谁能想到她会对沈夫人动手?

    儿子夭折,女儿近在眼前却不得而知,这么一想,沈夫人无疑是最可怜的。

    偷孩子是最可恶的,霍段氏拍了拍桌子,“三弟可是被拐子抢走,痛苦了一辈子。”

    霍飞扬的经历,显然是霍家上下心中的伤痕。

    霍楚涵不被拐走,好好留在霍家,他会有更好的前程。

330.选秀与否

    先帝孝期一过,京城上下不知为何刮起了一阵选秀风。

    选秀,顾名思义是天子选妃。眼下后宫中,除去皇后柳令言与华昭仪春雨,再无他人。为了延绵皇嗣,传承基业,御史大夫特意上书恳求天子纪常登广纳妃嫔,繁衍皇嗣。

    不得不说,这一出还是符合了某些人的心思。弘宣帝年轻,后宫清净,一旦谁获得了天子的恩宠,将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当然,华昭仪盛宠在身,他们看在眼里,心里觉得华昭仪可以,凭什么他们不行?

    因而,大臣行动了,皇室宗亲同样也有不小的声音支持天子选妃。

    他们不知道的是,天子为广纳六宫的奏疏大发雷霆,颇有腥风血雨的架势。

    华昭仪一边宽慰天子,一边不着痕迹地给那些上蹿下跳的文武百官上眼药。

    这样一来,弘宣帝的怒火一烧烧到头盖顶,可谓是怒火中烧。

    天子一怒,后果很严重。很快前朝好几个大臣相继被贬黜,有的直接一撸到底,彻底变成平头百姓也有一些吃了板子,挨了罚。

    天大地大,皇帝最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谁敢和天子作对?

    有了这一出杀威棒,一时之间,无人敢摸老虎屁股,积极上奏道广纳嫔妃,延绵皇嗣云云。

    他们之所以会这么积极,抛去利益富贵,其实未尝没有试探天子的意思。

    如果纪常登肯听他们的,心甘情愿让一让,那么纪常登就是可以拿捏的软柿子,这些文武百官自是多多冒犯了。

    不过,纪常登的脾气爆发出来后,也没多少人敢小看这位少年天子了。

    萧越陪纪韶元用膳时,提起此事一脸好笑,“他们忘了,陛下是先帝的孩子,先帝什么脾气,他又怎会是软柿子?”

    每一个当皇帝的人心里,都有一把磨刀霍霍的屠刀。

    纪常登心里便有一把,他是万万不可能当所谓是任善宽厚天子的。

    纪韶元咬完一块鸡肉块后,先喝了一口汤,才接着说,“陛下那是从腥风血雨中走出来的皇子,又怎会是宽厚平和的天子?”

    这一点,纪韶元深有体会。别看纪常登看上去待她一如既往的热情客气,可实际上,若她不锁着脖子做人,小心纪常登翻脸无情,找她麻烦。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纪韶元与纪常登非一母同胞,再如何感情深厚,于皇权利益面前也是充满着重重的考验。

    纪常登不相信任何人,又怎会相信与他非一母同胞的姐姐呢?当然,纪韶元抢走不了他的皇位,相对来说,纪常登还是放心纪韶元的。

    萧越就不一定了他已经是大元帅大将军了,还有一品虚衔,某种意义上是万人之上了。纪常登不放心萧越远比不放心纪韶元来得更深。

    萧越放下碗筷,面色平静,“陛下想提拔左威入骁骑营。”

    骁骑营一直是荀致清负责管理的,如今天子登基,他自是想大干一场,面对荀致清这位萧越的部下,纪常登天然地起了提防的心思,有意调离荀致清到其他岗位上。

    对此,萧越和荀致清认真讨论过,觉得当务之急,不是与纪常登发生冲突,而是唯命是从。

    毕竟纪常登并没有准备除之而后快,荀致清仍旧是从三品将军,纪常登想把荀致清调去镇守南阳关,此关至关重要,乃通往平京的通道,让她去那里当镇关主将,不辱没了她的身份。

    只是,无诏不得回京,荀致清在一起,猴年马月才能相聚了。

    纪韶元闻言,不出意外地耸了耸肩,“我就知道。”

    骁骑营乃历代帝王的心腹卫队,如此重要的位置,纪常登又怎能视若无睹?荀致清能干归能干,只是她为萧越的故将,一旦二人勾结,做出造反大事,那纪常登也只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卸磨杀驴了,纪韶元心里喟叹,父皇临终前的嘱托,绝非虚言。

    “芷青要去便去吧,皇命难违,陛下初登大宝,急需立威这个颜面,我们不得不给。”

    纪韶元理智地表示。

    萧越瞧出纪韶元心事重重,不禁下意识地宽慰她,“局面还没有那么糟糕,陛下虽说是多疑了些,却非暴戾不仁之君。想来,他对我们,有几分顾忌。”

    鱼死网破,也得担心自己的网会不会破了。纪常登待萧越正是这种态度,萧越俨然是闻名天下的第一名将,若贸贸然对他下手,不提大兴内部的反弹,就连南齐西夏那边,同样会有一番动作。

    江山稳固,需要萧越,一统天下,仍需萧越。纪常登估计心里纳闷,就没有人分担一下萧越的风头吗?

    顾忌?纪韶元似笑非笑,“越之,你想过没有?陛下他成心想打倒你,我们可有反抗的余地?”

    答案是没有。

    皇权之下,他们这些人看似高高在上,实际不堪一击。皇帝的一念之间,轻轻松松拿走他们的身家性命。

    就连身后名,也掌握在天子的手中。

    萧越摇头,“陛下投鼠忌器,暂时不会动我们,以后就未必了。”

    皇帝一朝发难,他们一个两个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纪韶元浅笑一声,“越之,我们需做好充足的准备,得万无一失啊。”

    既然无法摘除纪常登心中的猜疑,那么他们还不如想方设法,加强巩固自己的力量,保证自己屹立不倒,也好庇护将来的子孙后代。

    “元儿是想……”萧越犹豫了。

    一贯的忠君思想让他多少难下这个决定,动摇了大兴基业,他死不足惜。

    只是,铁了心地加强做大自己的力量,思来想去也只有钱权二法了。

    钱财方面他们已经是高枕无忧了,可是,权势方面,威胁到纪常登的龙椅,会不会……

    纪韶元笑了笑,“一切由你做主,我就是随便说说。”

    萧越不肯,她绝不勉强,可她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好定宣王府与长公主府上下。

    萧越一拍额头,“或许,你说得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陛下的猜疑心终究会成为悬在我们头上的一把利剑。既是如此,一些事,我是得做好打算的。”

    他不想做不代表不能做,纪常登是一回事,可他得考虑纪韶元与封奕等人的身家性命。

    纪韶元一听,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萧大将军威武。”

    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萧大将军,在陪纪韶元用膳完毕后,火速入宫求见纪常登。

    君臣之间无话不谈,似是君臣相得。等到了晚上,一道诏书出乎大家的意料——定宣王萧越战功卓越,忠心耿耿,除谋逆死罪外,定宣王萧越与襄黎长公主纪韶元二人不得问罪,也不可擒拿赐死。定宣王后裔世世代代无罪可罚,效忠大兴。如违此誓,满门抄斩。

    这是免罪诏书,谁能有此荣幸获得天子这般独一无二的信任呢?

    不由得,大家把目光放在了定宣王萧越与襄黎长公主身上。

    纪韶元没想到萧越入了一趟宫,手头就多了这道免死圣旨,实在是惊讶万分。

    送走了传旨太监后,纪韶元低声询问萧越是怎么做到使纪常登下这道圣旨的。

    萧越淡淡一笑,“定宣王府将世世代代拥护华昭仪之子孙为天子。”

    竟是押宝到华昭仪的孩子身上了,纪韶元啧啧称奇,“我已从太医的口中得知,华昭仪此胎是皇子,你这么说,那岂不是等于公开与柳令言他们作对吗?”

    定宣王萧越的分量毋庸置疑,华昭仪有萧越纪韶元撑腰,柳令言即便是生了皇子,也无济于事。

    “我也没说过,华昭仪的孩子一定是皇帝吧。”萧越调皮地眨了眨眼。

    谁当大兴的天子,他是没兴趣的,不过满门性命得考虑,皇帝人选的的确确得多多考虑。

    华昭仪深得帝心,奈何娘家卑微,无权无势,比不得名门望族出身的柳令言。

    可是,棋逢对手,鹿死谁手,谁又可知?

    纪韶元一愣,接着哈哈大笑,“真有你的啊,萧大将军。”

    的确,华昭仪的孩子能否当上皇帝是未知数,将来柳令言的孩子得势,也怪不得他们。

    萧越一把拥入纪韶元在怀中,低低地在纪韶元耳边一笑,“此间良辰美景,不如我们共赏美景?”

    此情此景,窗外月光洒满庭院石路上,里屋气氛正好,烛光摇曳,情意缠绵,堪不透那红被翻浪。

    美好甜蜜的一晚就这样过去了,等纪韶元起身时,萧越去军营巡逻了。

    “殿下红光满面,容光焕发啊。”

    倚罗一脸戏谑地与碧月咬耳朵。

    碧月听完,满是高兴,“大将军与殿下的感情真的是好。”

    一般的夫妻,成亲久了,感情会越来越淡。不像纪韶元萧越,越来越黏糊,肉麻兮兮。

    纪韶元梳着发髻,耳朵灵敏地听见两个侍女的嘀咕,遂宣她们入屋。

    倚罗碧月入屋,先收拾了床榻,然后才为纪韶元梳妆打扮。轻松惬意,好不快乐。

    “殿下,栖霞寨的来信。”

    妙锦递呈一封书信,神色焦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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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介绍:
侯府有女,温柔娴静,十六为妇,持家有礼,终年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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