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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全文阅读

作者:弦月暮离     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txt下载     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56.是或不是

    对隆泰帝而言,谁当太子妃,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

    大兴若再来一个废后,那么纪氏皇族将永无宁日。

    纪常登的妻子,不需要多么漂亮,只需要她能帮到纪常登,辅佐纪常登,一心一意统辖六宫,抚育皇嗣,仁爱豁达,那么一国之母的资质她已具备了。

    毫无疑问,柳二小姐符合这些条件。

    隆泰帝不甚在意地笑了,“很喜欢也谈不上。朕没见过柳二小姐,只是听说她素有贤名,是柳太傅的掌上明珠这样的大家闺秀,想来是最合适当太子妃的人。”

    柳令芮与纪常登年岁相当,恰是柳太傅的孙女,可不就是天赐良缘?

    隆泰帝想得很美好,奈何纪常登不吃这一套。

    “父皇,儿臣听说,柳家二小姐有指腹为婚的未婚夫了。”

    纪常登说这番话不是信口开河,而是确有其事。

    像柳令芮这类百家求的千金小姐,怎么可能不会定亲呢?

    柳令芮的母亲柳二夫人刚好替柳令芮定下了娘家兄弟作为未婚夫。

    柳二夫人的娘家不是别人,恰好与温郡王妃同宗同族,如此的勋贵,贸贸然抢走人家的未婚妻,说出去了,隆泰帝的颜面何存呀?

    隆泰帝皱了皱眉,“有未婚夫了?此事难办了。”

    柳令芮倘若定亲了,皇家也不好意思跟臣子家争夺儿媳妇,不仅名声不好,而且也差了点意思。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定了亲的姑娘,总归是有点不太好。

    皇家毕竟讲究名正言顺、清清白白,太子妃有个前未婚夫,还是被抢来的,到底不好。

    见隆泰帝有所松动,纪常登再接再厉,“父皇,柳二小姐与她的表哥从小青梅竹马,感情融洽,儿臣不好意思抢夺人妻。”

    虽说臣民是纪氏的臣民,可是,纪常登还不屑于抢走别人的妻子当太子妃。

    隆泰帝挥了挥手,“算了,柳二小姐不合适,你的太子妃人选,还是等将来再考虑吧。”

    柳太傅柳恒若得知隆泰帝有意将孙女许配太子纪常登,预估会想方设法闹上。

    他最讲究得体规矩,隆泰帝这一出,那是闹了彼此都不好。

    基于柳太傅的威力,隆泰帝聪明地选择翻篇。

    纪常登松了一口气。

    按照她的身份,当太子妃父皇是铁定不答应的,而且……

    为今之计,他只有尽量拖延太子妃人选商定的日子了。

    ……

    议定太子妃的事情,纪韶元还未收到消息,彼时她陪着栖霞郡主在公主府中散步。

    栖霞郡主似是无话不谈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以前闷在王府中,想做什么做不了。后来,爹爹觉得我应该出去看看,于是教我骑马射箭。别说,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了。”

    栖霞郡主是金尊玉贵的千金之躯,甫一降生,栖霞郡主便得到了西夏大王、王后的恩宠。

    因信王立功,栖霞郡主被封了郡主,女凭父贵,栖霞郡主在王宫里,一样是横着走的大人物。

    即便是西夏的公主,面对栖霞郡主这位堂姐妹,照样是谦让客气。

    ——谁让栖霞郡主摊上了一个好爹呢?

    栖霞郡主因此度过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后来,也许是有心人的嫉妒声音很大,栖霞郡主渐渐的觉得,她不如去草原跑一跑。

    信王很宠溺自己的幼女,栖霞郡主想做什么,他都一一照依了。

    栖霞郡主的女兵队伍,认真纠结起来,还是信王想方设法寻了不少人士助栖霞郡主一臂之力的。

    纪韶元面色平静,“郡主想念自己的爹吗?”

    栖霞郡主一旦去和亲,将来想回西夏,可谓是一去不复返了。

    栖霞郡主一愣,摇摇头,“没有,父亲他很疼我,但他更注重江山社稷。我这个当闺女的,不可给他丢脸。”

    正所谓享受了多少富贵,便要承担多少责任。

    她是西夏郡主,家国大事,匹夫有责。

    关芳颐在一旁劝着栖霞郡主,“郡主,大兴皇帝派人传旨,要为郡主比武招亲。郡主到时可自由择婿,通过武试的,方可进行文试。”

    栖霞郡主这种大力女子,一般男人掌控不了,只有强者才能与她匹敌。

    栖霞郡主闻言,摸了摸下巴,“打不赢我的,那是不是第一轮被淘汰?”

    比起能够打败她的,她更在意文试方面使她惊艳的。

    栖霞郡主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对那等饱读诗书的才子才女很是敬佩。

    要是真有人文试惊艳,那么栖霞郡主也不介意挑选他当夫婿。

    关芳颐嘴角抽搐,第一轮淘汰的那自然没机会参加第二轮,除非郡主开恩。

    “若郡主想要他进第二轮,也不是不可以。”

    关芳颐补充说明。

    能打的诚然好,可能说会道的,也不差。

    栖霞郡主眼睛一亮,“那就好,草包还是英雄,一目了然。”

    通过文武面试的,那属于是佼佼者了。

    栖霞郡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关芳颐:“……”

    郡主也忒积极了。

    纪韶元轻咳一声,“郡主,县主,地点设置在皇宫中,能够入宫且参加比武招亲的,绝无偷鸡摸狗之辈。”

    妄想一步登天的二流子地痞无赖,首先进不了皇宫的大门。

    纪韶元的话令关芳颐十分赞同,“就比如说那些个调戏郡主的,一个两个全部滚蛋。”

    上次的调戏男,已被家中长辈惩罚面壁思过、罚月银,还亲自带着来向隆泰帝请罪。

    当时,在旁边的还有栖霞郡主,围观了好一出热热闹闹的家庭伦理戏。

    栖霞郡主反正是高兴到了,惹到她的,还是那种最讨厌的调戏妇女,呵,揍死他都算事小了。

    “放心吧,不学无术之徒,没有资格参加郡主的比武招亲。”

    纪韶元微微一笑。

    栖霞郡主比武招亲,也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出来呢?

    栖霞郡主比武招亲的消息,很快京城的达官显贵已知情。

    隆泰帝有旨,家中有尚未婚配、家世清白、德才兼备的青年才俊,皆可来参加栖霞郡主的比武招亲。

    栖霞郡主是什么人,大家这段时间是看得明明白白。

    面对这尊大神,普通人表示无福消受,寻了借口积极定亲至于那等有野心的人家,打算借此更上一层楼,步步高升。

    栖霞郡主一时之间,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中心人物。

    为了以示重视,隆泰帝特意命令太子纪常登与襄黎公主当天坐镇比武招亲的擂台上,等面试时,还能觐见天子,进行二轮考核。

    不得不说,如此一来,也算是为新年增添了喜气。

    大年三十,襄黎公主纪韶元留宫用膳。

    皇宫中皆是自己人,升平大长公主与皇贵妃、安贵妃这些人一一出席,李德妃闭门思过,没有被允准赴宴。

    华才人与马才人,倒是因身份微贱,皇贵妃安贵妃大手一挥,让她们自行宫殿中用膳。

    前不久的新晋宠妃也就是欣嫔晴栀,这一次出现在宫宴上。

    纪韶元见状,眸光一闪。

    皇贵妃与安贵妃倒是见怪不怪,面色如常。

    欣嫔的面相是乖巧柔和的,不比废后姐妹的明艳动人、华才人马才人的跋扈轻率,欣嫔的容貌仿佛是一朵柔和的茉莉花,清新,又不抢眼,却回味无穷。

    纪常登是太子,理应与纪韶元一样出席宫宴。体弱多病的寿安公主破天荒地露脸了,因卢百川的医治,寿安公主府气色好了不少。

    为此,隆泰帝龙颜大喜,多次奖赏卢百川。神医卢百川之名,愈发响亮。

    惠康公主、玉华公主跟着皇贵妃的步伐,绝不抢风头,可面对太过明显的争对时,两位公主也会发脾气、发牢骚。

    “臣妾幸得陛下垂怜,侥幸参加宫宴臣妾在此敬太子殿下、几位公主一杯。”

    说着,正欲一饮而尽,却不知为何,呕吐不止。宫娥连忙端来痰盂,欣嫔吐得更多了。

    “欣嫔这是怎么了?身子不适可要寻太医瞧瞧?”

    皇贵妃恰到好处地好心开口。

    好端端的,众目睽睽之下,欣嫔无端呕吐,惹人遐想。

    欣嫔用手帕捂住了嘴,摆了摆手,“没事,多谢皇贵妃的关心,臣妾……”

    接着,又吐了起来。

    纪韶元见此情形,神色漠然,“赵公公,赶紧为欣嫔寻一位御医,哦,不,两位御医为欣嫔娘娘把脉。看看是不是后宫又有喜事要发生了。”

    “是。”赵德全受了隆泰帝的眼色,连忙下去请御医了。

    欣嫔吐得这么厉害,要么是肠胃不好,要么就是有喜了。

    纪韶元偏向于后一种。

    宫宴上,大家神色不一。

    安贵妃面色淡然,却面无表情。皇贵妃与隆泰帝则是满怀关切地凝视欣嫔,寿安公主低下了头,惠康玉华两位公主专注地吃着饭,没心思理会欣嫔的事。

    “欣嫔,多长时间了?”

    隆泰帝有点不确定。

    当初宠爱欣嫔,固然有冷冷马才人的意思,但欣嫔也很得他的心意,玲珑知事,小鸟依人。

    一旦得了空,他去欣嫔处留宿的机会比较多。

    欣嫔一脸天真,“什么多久了?”

257.好事临门

    皇贵妃见状,好心地提醒道:“妹妹,你近些日子服侍陛下尽心尽力,故而身子有些不适,陛下也是看中妹妹,待会御医过来诊脉,妹妹大可放心,有任何事,陛下与本宫皆会替你做主。”

    对隆泰帝而言,多一个皇子公主是证明他春秋鼎盛,若欣嫔真的有喜,可以想象,她会得到怎么样的荣宠富贵。

    欣嫔闻言,乖巧地应答:“谢陛下、娘娘关怀。臣妾这些日子总感脾胃不和,常常呕吐,食不下咽,对着枕头,睡得香。”

    这些症状仔细一听,得,谁不会往那方面去想?

    隆泰帝与皇贵妃纷纷交换了眼神。

    纪韶元垂下眼眸,掩住一瞬之间的戏谑。

    很快,御医来了,还是两个,赵德全打过招呼,御医们不敢怠慢,前前后后看了一会儿,二人齐齐恭喜隆泰帝欣嫔有喜。

    这下可好,后宫中多了喜事,还是大年三十查出来的,别提隆泰帝多兴高采烈了。

    隆泰帝赏了御医白银三百两后,再是当众下旨晋封欣嫔为九嫔之一的欣昭仪,从三品,等皇嗣落地,毋庸置疑,欣昭仪可能会被封婕妤,甚至四妃之一都有可能。

    新鲜出炉的欣昭仪还愣愣的,不知所措。

    早年她被马才人打压,导致多年无宠,好不容易隆泰帝想到她了,她也没有太大想法,也只是好好在后宫中生存下去,切勿让隆泰帝厌恶了她。

    没想到,她这一下子直接身怀帝裔。

    欣昭仪有喜了,纪韶元率先恭贺隆泰帝,“恭喜父皇,恭喜欣昭仪。”

    后宫多一个孩子,对她这个即将出嫁的公主而言影响不大,反正欣昭仪也不可能成为帝母。

    皇贵妃与安贵妃也齐声恭贺隆泰帝喜得皇嗣。

    气氛更热闹了。

    纪常登倒是不经意地说道:“不知欣昭仪的孩子生下来后,由谁抚养?”

    此话一出,气氛肃静。

    隆泰帝蹙紧眉头。

    欣昭仪只是马家的家生子,后跟马才人入宫后,品级名册造册宫里,成为帝妃后更不用说,欣昭仪仍旧是后宫的人。

    只是,欣昭仪的娘家是奴才,这一点……

    “朕即刻下旨,为欣昭仪的父亲兄弟姐妹脱离奴籍,给他们找个好地方,颐养天年。”

    人逢喜事精神爽,隆泰帝大手一挥,一个大房子就赐下了。

    若欣昭仪真的能诞下皇嗣,不用多说,欣昭仪该有的不会太缺。

    欣昭仪喜极而泣,“谢陛下。”

    “至于皇嗣,将来皇贵妃安贵妃一块抚养吧。”

    隆泰帝叹了一口气。欣昭仪到底是出身低,识字不多,短时间内让她教育皇嗣,多多少少他是不放心的。

    欣昭仪的眼底划过一丝落寞,又迅速微笑道,“陛下圣明。”

    皇贵妃对此挑眉不语,安贵妃则是语出惊人,“陛下,臣妾也有自己的孩子,恐无力照拂欣昭仪的孩子。”

    安贵妃也有喜了?

    纪韶元瞧到,隆泰帝的表情有一瞬间是不信的。

    “安儿是说你……”隆泰帝指了指她。

258.新年烟花

    安贵妃冷冷一笑,“陛下贵人多忘事,臣妾的皇儿可是陛下最小的孩子。臣妾还没有认别人的孩子当亲子的爱好。”

    提及十皇子,隆泰帝的表情有一瞬间是僵硬的。

    虽然追封了十皇子为亲王,宗庙祭祀香火传承少不了,可是,人死不能复生,与安贵妃的情分也不复以往。

    本来,隆泰帝晋封安贵妃本身是补偿与早年的情谊,眼下安贵妃待他愈发冷冰冰,隆泰帝多多少少有点不耐烦。

    是的,不耐烦。隆泰帝再怎么愧疚,也是皇帝,咋可能低声下气给嫔妃道歉?

    废后姐妹已死,她还想怎么样?

    隆泰帝忍住怒气,冷淡询问:“贵妃,大年三十,别说这些扫兴的话。”

    扫兴的话?她的皇儿咋扫兴了?

    安贵妃不禁质问,“陛下,您有这么多的皇嗣,但臣妾只有一个孩子,他走了,臣妾莫非连想一想也不准吗?”

    说着说着,美人落泪,如梨花落雨。

    安贵妃的言谈举止本身靠拢了昭德皇后,要是她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表现,未必不能成为威风八面的宠妃。

    当然,安贵妃不想,也不屑。

    隆泰帝见状,心肠软了。

    安贵妃的丧子之痛,他又怎么好意思强迫对方走出来?

    “安儿,方才是朕不对,皇儿夭折,朕也有责任。等欣昭仪的孩子落地,朕一定让他认安儿为母妃。”

    隆泰帝郑重其事地承诺。

    欣昭仪再得宠,家世摆在那里,隆泰帝不放心让她单独抚养皇嗣,若得安贵妃的照拂,日后欣昭仪母子也可安枕无忧。

    顺便,也能化解安贵妃的心结。

    皇贵妃没想到隆泰帝会允许把欣昭仪腹中之子认为安贵妃之子,这里面的意思完全不同。

    安贵妃只是妃妾,并不是大兴皇后,谈不上所有皇子公主必须认母的道理。

    隆泰帝这么做,难道是预备立后?

    勿怪皇贵妃这样想,安贵妃可是为数不多隆泰帝自愿纳入后宫的妃妾之一。加上当年安贵妃非同一般的荣宠,隆泰帝要想立安贵妃为皇后,也不是奇怪的操作。

    纪韶元蹙紧眉头。

    以前安贵妃对隆泰帝爱答不理的,即便是复宠后,多半是客客气气,一点也不热络。

    今天咋就对隆泰帝如此不一样了?

    皇贵妃一笑,“贵妃妹妹素来体贴陛下,昭仪腹中皇嗣倘若有贵妃妹妹的教导抚育,臣妾认为陛下是能够放心的。”

    欣昭仪也在一边帮腔,“皇贵妃娘娘所言极是,臣妾的孩儿有贵妃娘娘的教导,是他的福气。”

    欣昭仪在这种场合,也不可能说反对的理由。

    ——况且,她反对了,隆泰帝皇贵妃这些人会理她吗?

    早已放下一切有了充足心里准备的欣昭仪此时此刻,心如止水。

    纪韶元此时此刻说话了,“父皇,之前安贵妃待儿臣十分照顾,欣昭仪的孩儿和贵妃娘娘相处,想来差不离。”

    安贵妃不是废后,不会对小孩子动手。

    隆泰帝眸光望着安贵妃,“安儿感觉如何?”

    “一切但由陛下做主。”

    安贵妃福了福身。

    隆泰帝大喜过望,“好,爱妃真是温柔大方。这样吧,欣昭仪瓜熟蒂落后,无论是皇子或公主,便由——”

    “安贵妃,儿臣之前见你和宫中的侍卫颇为亲近,不知儿臣能否问一句这个侍卫与娘娘的渊源?”

    一向沉默寡言的寿安公主对上安贵妃了。

    纪韶元惊讶,大年三十喜庆过年日,还真是什么事都撞上了。

    安贵妃淡淡一笑,“寿安公主有疑惑的话,大可召见吴霆锋侍卫。”

    吴霆锋,是安贵妃寝宫的侍卫长,也就是侍卫首领。

    之前安贵妃待他便与众不同,多次提拔他就不说了,而且还允许他无需传召便入殿。

    引得后宫上下议论纷纷,基于安贵妃与隆泰帝的颜面威严,一般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隆泰帝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是那个之前救了爱妃一命的吴侍卫吧?朕有所耳闻,此人本领高强,更对爱妃忠心耿耿,有他当爱妃的侍卫,足可高枕无忧。”

    安贵妃和吴霆锋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隆泰帝没有追问。

    纪韶元敏锐地发现,寿安公主的神色有一丝不甘。

    啧,这位病弱公主之前因废后之死,疑似怨上了她,这会儿咋针锋相对安贵妃了?

    多了欣昭仪有喜的喜讯,大年三十的宫宴几乎可谓是喜气洋洋。

    纪韶元回公主府时,听闻欣昭仪的寝殿里已然有隆泰帝赏赐的补品了。

    端这么一看,足够见隆泰帝对老来子是很喜爱的。

    只不过,今天晚上的主角注定不是欣昭仪,而是另一个人。

    香烟袅袅的寝殿中央,一婀娜多姿的女子身披寝服,正一脸柔情地躺在一男人的怀中。此男人高大威猛,魁梧威严,而且,他们所依偎的,正好是那张大床。

    “深宫寂寞,不如你给我一个孩子吧。”

    女子语出惊人,直接吓呆了男人。

    青衣男人下意识地捂住女子的嘴,“不可,我们已经是见不得光了,若有了孩子,岂不是……”

    “哼!你当初和我一起时,有这么说吗?”

    女子捏住男人的下巴,全无之前的娇羞温婉。

    这一幕要被外人瞧见了,指定要惊讶,一向冷若冰霜安贵妃,什么时候会这么生气了?

    此女子是安贵妃,男人嘛……

    “安儿,你知道的,那一次纯属……”说着说着,男人说不下去了。

    那一天,是他永远忘不了的日子。

    他当时喝多了酒,整个人晕晕乎乎的,鬼使神差的他未经允准,直接闯入了寝宫中,未曾想到,见到的是那样一副情形:

    从满池泉水中缓缓走出,细腻白皙的皮肤胜似雪,美人骨隐隐约约,热气腾腾上升的雾气下,那抹倩影,毫无疑问是最靓丽的风景线。

    当时,女子问:“你不过来吗?”

    也是他喝多了酒,忘记了主仆有别,他直接走了过去,然后……

    安贵妃双手交叉,放在他的脖子上,扬眉一笑,“你该不会以为,陛下不知情吧?”

    此话一出,男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男子问安贵妃,“贵妃娘娘,你与陛下才是夫妻,卑职只是一卑贱的侍卫,配不上贵妃娘娘。”

    外人面前高高在上的侍卫首领,这时他的语气里,竟含着一丝卑微。

    安贵妃玉指放在他的嘴唇上,“不,你配得上我,唯有你,才能让我快乐。”

    这么多年了,她浑浑噩噩地望着四角天空,没有谁知道她的心是怎么样的。

    可是,上天为她送来了一个那么像他的男人,那证明,她的生活还是有意思的。

    吴霆锋低下了头,“贵妃娘娘,你的一切荣辱是陛下赏赐的。没有陛下,贵妃娘娘也不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安贵妃一听,怒不可遏,“不要提他的名字。我是我,我姓杨,小名安儿,你叫我安儿,我仿佛还在侯府,我还是当年那位杨小姐。”

    一切的一切,最开始她只是一情窦初开的少女,青梅竹马德才兼备,待她体贴,只等她及笄就可嫁进来。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入宫?

    这么一想,安贵妃只觉得浑身上下,她自己都没有一块洁白无瑕的地方了。

    “你走吧,走吧,不要管我。”

    语罢,手垂下,挥了挥手。

    吴霆锋见状,简单一拢衣裳,飞快地离开了。

    大年三十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同时也是辞旧迎新的美好祝愿。

    纪韶元一个人开开心心地在竹林中享受着萧越带过来的烟花,别的不说,萧越这手烟花别出心裁,不仅有纪韶元喜欢的花样,还隐含着他对他的祝福。

    “萧大将军,你这手被军中将领瞧见了,肯定要大吃一惊。”

    纪韶元咯咯一笑。

    谁能想到萧越大手笔地包下京城的烟花炮房,来了一手京城的烟花盛宴?

    绚丽多彩的烟花,如凤凰,如花儿,每一样使人目不转睛。

    萧越面带微笑,未曾多说什么。

    围观的南衡默默腹诽,“大将军为了哄夫人,实在败家,砸那么多钱在烟花上。”

    别人不知道,南衡还能不知道萧越买这些烟花砸了多少银子吗?

    香儿翻了翻白眼,“整座王府都是夫人的,大将军想怎么做,那不都是一句话都事儿吗?”

    自从上次表白心意后,南衡和香儿走得越来越近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二人郎情妾意。

    南衡语噎,后又说:“我这不是说说吗?夫人蕙质兰心,又国色天香,大将军喜欢夫人,想哄她开心,那不是应该的吗?以后,我也陪你看烟花,每年都看。”

    “……滚。”

    香儿一脸嫌弃,“我才不要你陪呢,我要陪夫人。”

    襄黎公主可比南衡有意思多了。

    南衡:“……”女人心海底针。

    纪韶元萧越并不知道下属们的打情骂俏,但他们这时候是有话要说的。

    “成亲后,我们即刻要去北境。”

    萧越神色温和,仿佛说出的只是一条普通消息。

259.去或不去

    北境吗?

    纪韶元凝眸一笑,“北境那儿需要你,我们可是并肩作战的盟友。”

    遥想当初,萧越要她成为京城贵女圈的眼线,务必成为他的好帮手。

    兜兜转转,她与萧越在一起了。

    萧越面色严肃,“楚岚返回北境了,那里是他的大本营。”

    楚岚带着亡国家恨,笼络了一批忠心博克善的心腹,好比如高瘦军师,矮胖猛将,这都是博克善留下来的人脉。

    纪韶元望着萧越,“萧越之,你恨博克善吗?”

    明明是亲生父子,却势同水火。

    萧越并没有回答。

    这种时候,恨不恨的,又有何意义?博克善是仇人,也是他的父亲,他死于自己的刀下,萧越以为自己会快意,然而这一天来临时,他的心情是无言的。

    纪韶元继续道:“他从未养过你,也不曾爱过你,他只对楚岚有过为人父的慈爱与宽容。即便是死了,也想方设法替他筹谋。”

    不得不说,博克善从一个很不起眼的放牛娃,摇身一变成为北境闻风丧胆的部落之王,这里面是离不开博克善其人的努力。

    不过,这与萧越有什么关系?只因他是不受期待的孩子,他便承受了那么多痛苦,那他为什么还要出生?

    萧越没有自暴自弃,已然是心志坚定。

    萧越轻叹一声,“他生前害死了无数子民,身为大兴将军,我有必要斩妖除魔,保家卫国。”

    博克善手段残忍,驭人强大,他所在的时代,一句不也不能说,他是不容置疑的唯一的伟大的王。

    萧越不想评价博克善的私事,公事公论,博克善是一个难缠且厌恶的敌人。

    纪韶元朗声大笑,“是的,你永远是武大将军的儿子。”

    武铭城再不好,也养了萧越,教授他武功才学。

    单论这一点,武铭城要比博克善好得多。

    萧越负手在后,抬头仰望星空,“元儿,像这样的星空,我见了无数次。有时候饿得不行,只能看看天空,寻求慰藉。同样,星空没有星星时,我就低头看着花儿。花儿落了又开,每一年都有不一样的花色。”

    纪韶元听着听着,神色动容。

    对比她的人生,萧越的成长是苦涩与悲伤的。

    父不爱,母不慈,流浪的他走在不知第几条的路上,饥一顿饱一顿。

    他做不好工,就被主人家打,罚跪,冰天雪地下,他独自一人跪在屋外,那一天是大年三十,别人欢欢喜喜地吃团圆饭,他目光所及,只有白茫茫的冰雪。

    冰雪覆盖,寒风凛冽,脸颊瘦得几乎肉也没了。

    萧越凭借着非同一般的意志力熬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夜晚。

    他得幸为武铭城收养为养子,他说他是有天赋的孩子,是璞玉。

    萧越不解其意,误以为是有饭吃有衣穿有被盖,未曾料到,接下来十年如一日的严酷训练,好像不比之前的好多少。

    当然,他有了自己的名字,也终于获得了新生,重新赢得了人的尊严。

    “我想,我应该恨他的,可我恨不起来。”

260.郎才女貌

    萧越的心情是很复杂的。

    一方面,他的亲生父亲不要他,并发动对大兴的战争,生灵涂炭,流离失所,他是恨之入骨的。

    另一方面,他的父亲并不是合格的父亲,他对他也似乎没有太大的感情,恨是恨他置黎民苍生于不顾,恨是恨他造成了这一切,恨他独夫之心,一意孤行。

    但这一切,私人感情出发的话,萧越与博克善又有难以化解的仇恨。

    不过,本来二人从未产生一丝一毫的情感,单说血缘联系他们为父子。

    可血缘是万能关系的理由吗?博克善不喜欢萧越,萧越又何尝多爱戴博克善?

    纪韶元缓缓道:“你恨不了他,是博克善压根和你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相处感情。若真的有,萧越,你会时时刻刻挣扎痛苦。”

    纪韶元自从了解了萧越的过去后,心中的感慨从未缺过。

    人的命运是一个天一个地,她在寿昌侯府的生活再不如意,也比萧越时刻活于刀尖下的生死一瞬,也好不少。

    萧越闻言,哑然失笑,“博克善心心念念要让楚岚活下来,可惜啊可惜,楚岚被仇恨蒙蔽了眼睛,一心一意要复仇。”

    楚岚挑拨北境部落,屡次三番挑衅大兴边关,作为大将军,萧越义不容辞,必须马上征服北境。

    纪韶元微笑,“楚岚要对付,北境我陪你去。”

    本来将军的家属是要留京充当人质的,但是纪韶元萧越身份不同,同时二人皆会武功,隆泰帝相信他们并肩作战无人能比。

    萧越神色愧疚,“委屈你了。”

    哪有新嫁娘随夫一块去边关的?而且,新婚燕尔,这么快赶赴前线,实在不像样。

    纪韶元一听此话,顿时不开心了,“哎,你我可是最佳盟友。是盟友就应该并肩作战,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纪韶元从未当做一句空话。

    萧越主动握住纪韶元的手,大手温暖有力,骨节分明,手指修长,因常年习武,指尖还有茧子。

    纪韶元继续表示,“北境部落是因为你才平定的,那些百姓素来身不由己,卷入战争中已然无奈,大将军有办法的话,尽量别牵连太广。”

    升平大长公主告诉过她,战争中的百姓九死一生,大兴的公主们即便不是皇子皇帝,也需要爱护子民,保护臣民。

    她们是纪氏皇族的成员,履行责任,承担责任,肩负使命,别人眼里或许是辛苦的,可享受了世间无数荣华的公主们,承担相应的责任,也是她们应该做的。

    要知道,底层百姓远比公主们来得朝不保夕。

    萧越颔首,“打仗,是为了捍卫和平,而非扩大战争,争权夺利。”

    他从骨子里并不喜欢打仗,打仗起来,那么多人家就得生离死别,家破人亡,萧越是将军,必须想办法保护子民,这才愿意披甲上阵。

    倘若要他为了一己之私,毅然决然发动战争,那不好意思,萧越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很庆幸,纪韶元也是抱着相同的想法。

    “北境,我会与你坚守的。”

    纪韶元仰望着皎皎月光,郑重其事地承诺。

    以吾之名,护吾之国民。

    “嗯。”

    萧越纪韶元并肩一笑,凝视着星空。

    ……

    欣昭仪有喜,这个消息在东宫里引来不大不小的风波。

    纪常登心态坦然,其他人可就不一样了,他们认为欣昭仪的孩子是祸害,一旦生下的是皇子,那么太子殿下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纪常登无语,“一个还未成型的胎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们这般上心,是否杞人忧天?”

    不是纪常登太淡定,主要是隆泰帝年事已高,距离驾崩也就几年的时光。纵然那孩子是个皇子又如何?欣昭仪身后无朝中权贵撑腰,盛宠也不如皇贵妃安贵妃,争夺储位,优势不大。

    总不至于隆泰帝脑袋一热,想把皇位传给乳臭未干的孩子吧。

    除非隆泰帝想提前亡国,不然那孩子得到了皇位,也坐不久。

    纪常登相信依隆泰帝的智商不会干这么蠢笨的事情,但是他的属官幕僚想法不同。

    “古往今来,老来子,老来宝,陛下那儿,也不得不小心。殿下的母亲早逝,襄黎公主即将出嫁,很快就得启程离京,殿下可得为自己打算打算。”

    幕僚一副担忧的口吻,主动帮纪常登出谋划策。

    宁妃去世,纪韶元萧越要走了,纪常登没有个人帮衬自己,劣势很明显了。

    纪常登似笑非笑,“看来,你们忘记了孤的母舅啊。”

    前不久,隆泰帝封宁震为三等新恩伯,海氏为三品淑人,顺应纪韶元的意思,还为宁震的女儿们赏赐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若干,算是添妆。

    之前纪韶元见过宁家姑娘一面,觉得她们都是安分守己的,索性给一个体面,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这一回加上隆泰帝的赏赐,宁家姑娘的婚嫁不麻烦了。

    宁震才干平平,恩封侍中,宁震的大儿子有点力气,隆泰帝直接下旨丢去骁骑营训练训练。

    其他的孩子则去入国子监读书,出于外戚的作用,好歹培养一些有学之士,将来帮一帮纪常登。

    一提到宁家,一些人流露出几分不屑,“那等末民之家,能出什么好苗子?”

    “嗯?”

    纪常登眯了眯眼。

    属官们方知自己祸从口出,不小心说出心里话,只好连连下跪求饶。

    “宁家是孤的母家,荣华富贵不会缺了他们,不过仅限于此。孤不能为了他们,强行将他们塞进其他地方。”

    纪常登语气淡淡道。

    宁妃因宁家缘故,入宫没几年就去世了,这一点,纪常登耿耿于怀。

    宁家那对老太爷夫妻驾鹤西归,纪常登有时倍感遗憾,如若不然,他是必然替宁妃讨回公道的。

    宁家是宁震夫妻当家了,再怎么不满意,纪常登出于长远考虑,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当然,宁家不老实,他不介意新仇旧恨一起算。

    幕僚指了指天,“别忘了,殿下,你的母亲是先皇后,东平郡公府,才是你正儿八经的外家。”

    为了抬高纪常登的身份,也是为了名正言顺,隆泰帝将纪常登记在昭德皇后名下,而他名义上的外家也确实是东平郡公府。

    “郡公世子是可塑之才,殿下得此良将,如虎添翼。”

    幕僚不缺时机地恭维纪常登。

    纪常登想起霍家人的做派,哑然失笑,“姐姐即将和姐夫一块到北境,届时霍家人的安危,皆由孤照拂。”

    没有纪韶元,便没有纪常登的今天。

    一个属官突然提议,“殿下,霍家千金至今未有婚配不如……”

    “不可,她们的亲事,孝贞夫人和康国夫人自有主张,孤不能插手。”

    纪常登皱了皱眉。

    霍家和他始终是没有血缘的,贸贸然插手管她们的私事,霍家那些人领不领情另当别论,可是,心里有了疙瘩就麻烦大了。

    提议的属官讪讪一笑,“是,下官唐突了。”

    大年三十,喜气洋洋,京城的灯笼红彤彤,正如那绚烂的烟花,永不停止。

    皇宫内一边忙着新年,一边也加快绣嫁衣。

    嫁衣是让九十九个绣娘在三天之内务必赶制出来的凤冠霞帔,以往只有皇后可用的玲珑锦,这会儿隆泰帝十分大方地赐为襄黎公主的新娘嫁衣所用。凤冠与盖头用的是华灿夺目的琉璃宝珠,红艳艳的一片,缀以耀眼夺目的宝珠,别人一瞧便知,那是一般人难以比拟的盛大婚礼。

    绣娘为了嫁衣能够尽快完工,而且必须万无一失,从图案绘制到下手绣花,这里面的心血是一般人想象不来的。

    自古以来,天子嫁女,皇子娶妻,何尝有过这么大的架势?端看襄黎公主与升平大长公主便可知,嫁衣准备不能马虎。

    宫中绣房忙于天之骄女的嫁衣赶制,内务府也忙着清点各路贵人为襄黎公主添妆送来的嫁妆,由于名单太长,内务府总管数了好久好久,才终于数完。

    “公公,嫁妆也太多了。”

    小太监喝完茶后,下意识地腹诽道。

    这么多的嫁妆,一股脑全部作为襄黎公主的陪嫁,这确定不是送了一个国家给襄黎公主吗?

    内务府总管瞪了小太监一眼,厉声呵斥,“多嘴什么?那是陛下和皇贵妃交代下来的差事,马虎不得。陛下素来疼惜襄黎公主,打点嫁妆,可是多少人盼也盼不来的好差事,好好替主子办事,少说话。在宫中,多嘴多舌的没有活路,听见了吗?”

    “是,公公。”

    内务府总管担心小太监不懂事,紧接着又说,“陛下即将派萧大将军去北境,公主也得跟着去,陛下自然得为公主撑腰,省得有些人看低了公主。”

    “这……”小太监十分惊讶。

    “告诉你,这件事还没有公之于众,等公主大婚后,这件事大家很快就会知道的。”内务府总管面色严肃,“待会你去替我把嫁妆名单交给公主,别惹公主不高兴,懂吗?”

    “是,奴才遵命。”

261.大婚前夕

    婚期定于二月十四。

    按照规定,纪韶元返回昭阳宫待嫁备嫁,萧越与纪韶元两位新人则要保持距离不能来往。

    虽然纪韶元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但萧越振振有词地以为还是得谨慎一些,为了将来的生活幸福美满,那还是暂时不见面比较好。

    因而,纪韶元这段时间几乎是闲适的。

    当然,她也不可能太闲,光是嫁妆礼单和定宣王府、公主府的打理,她是得费心神的。

    由于二人大婚后就要启程去北境,里里外外的事务,纪韶元必须安排妥当。

    木盒钥匙也被纪韶元特意提拿而出,抚摸擦拭。

    此物能助她一臂之力,万不可丢弃,金钥匙是一人一半的,升平大长公主交代过,不可随意委托他人保管。

    “殿下,柳家二小姐派人送来的添妆。”

    紫嫣端来一小巧精致的荭盖布盒,面带笑容。

    纪韶元已把金钥匙放置昭德皇后的锦盒中,密码也重新设定,一般人是难以解出密码的。

    纪韶元挑了挑眉,“柳家二小姐柳令芮?”

    “正是。”紫嫣对柳二小姐有所耳闻。

    纪韶元下意识地挥了挥手,“把她的盒子放到库房里,没必要时不用拿出来了。”

    “殿下……不满柳二小姐的礼物?”紫嫣收回红盖布盒带去库房后,碧月狐疑道。

    一般来说,但凡达官显贵添妆送礼,纪韶元也很给面子地看一看,不像柳二小姐,礼物拆也不拆,直接让紫嫣放回去了。

    纪韶元悠悠感叹,“柳二小姐的姐姐你曾听说过她?”

    “柳大小姐?没听说过。”碧月摇头。如果说柳二小姐名声在外,那么柳大小姐可谓是默默无闻。

    纪韶元笑了一笑,笑意不达眼底,“柳大小姐与柳二小姐一母同胞,还是双生姐妹。柳大小姐与柳二小姐也就相差一盏茶的时辰,命运截然不同。”

    柳大小姐的样貌是远远不如柳二小姐的,才学方面,柳二小姐是京城才女,有着京城双璧之美誉,不似柳大小姐默默无闻,天赋有限。

    “柳大小姐脾气温和,柳二小姐倒是有点急躁。父皇为弟弟挑选太子妃,选中了柳二小姐,冲的是她的名头,此事柳太傅并不知情。如果知道了,可能柳大小姐柳二小姐就得闹起来。”

    纪韶元对揭穿柳家隐私并没有太大的愧疚感。柳太傅高风亮节,也不代表后宅深深便能熟视无睹。

    碧月听到这里,立马惊呼,“柳家两位小姐不和?”

    “不仅不和,还仇视彼此。柳大小姐恨柳二小姐抢走她的风头,柳二小姐厌恶她姐姐比她大,二人你来我往好几年了。”

    纪韶元让虎子打听内宅秘闻,并不是做来聊天用的。

    必要时,足够作为证据一击毙命。

    恰好紫嫣回来了,她接过话茬,“柳家两位小姐未必是一母同胞,传闻柳大小姐是被调包的。”

    柳令芮成名,靠的是自身才华与柳太傅的名号。

    若身世不明,那就有意思了。

262.盛世婚礼

    纪韶元对柳令芮的身世不感兴趣,但她不想收下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的礼物。

    “柳令芮脾气急,以前就打发过不少奴婢。”

    纪韶元似笑非笑,“无一例外,那些奴婢年轻漂亮,她不喜欢长得漂亮的。”

    柳令芮心眼小,并没有传闻中那么胸怀宽广。根据虎子的查探,柳二小姐光是一等丫鬟便换了十几个,三等丫鬟更是无数。

    应该说,柳令芮不仅爱发脾气,同时也爱迁怒下人。像这种狂躁暴戾人,纪韶元那是打心眼里拒绝接触。

    “咦?是这样吗?”碧月感觉自己的人生世界重新认识了,“柳二小姐之前还替一个粗使嬷嬷说好话,不惜得罪七皇子,这件事一传开,不少人皆说柳二小姐菩萨心肠。”

    当年的纪常峥是何等得脸,柳令芮敢顶着权威逆意而作,实在是惹人惊叹。

    “你也说了,那是七皇子,不是无名氏。那个粗使嬷嬷只是做了点小事得罪了七皇子,七皇子最是心胸狭窄,容不得他人犯错,粗使嬷嬷才遭殃。要是粗使嬷嬷与七皇子无关,你说,柳令芮会开口求情吗?”

    纪韶元撇了撇嘴。

    纪常峥本身就是暴戾不好惹的主子,柳令芮这么做,如何不时愤怒的纪常峥记在心里?

    也亏得柳令芮到底是仗义执言,隆泰帝知晓后大大赞赏了柳令芮的行为,如此一来,柳令芮名声更上一层楼。

    “而且,粗使嬷嬷最终还是死了。她有过问过嬷嬷的去向吗?身后事都不料理,嬷嬷的儿子自己出头埋了自己的老娘,她连人都不来,更别说出钱。”

    说到这里,纪韶元满是一脸不屑。

    惺惺作态,做个样子谁不会?柳令芮是想借此事扬名,而非真正地替嬷嬷打抱不平。

    碧月紫嫣听完,恍然大悟。

    紫嫣摇头,“柳二小姐跟前的丫鬟待奴婢很热情,还准备给奴婢银钱打赏,奴婢没要。”

    柳二小姐为人处世是滴水不漏的,如果纪韶元没有认真去打听,她可能真的以为柳二小姐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温婉谦厚。

    倚罗皱了皱眉,“陛下当初问过太子殿下,柳二小姐许配他为妃是否属意,太子殿下没有答应,陛下没有多说了。”

    柳二小姐柳令芮不是单纯善良的小女孩,行事作风有点像废后。

    大兴绝不能出现第二个废后了。

    纪韶元:“……”

    乱点鸳鸯谱呀,啥时候才能改掉?

    “柳二小姐不合适,太子妃无需有多高的家世,只需身世清白、头脑冷静、温柔敦厚。其余的,不重要。”

    纪韶元冷静说道。

    昭德皇后与隆泰帝,看似圆满幸福,实际上,昭德皇后入了东宫后,心情郁闷,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艰辛。

    本身当年的隆泰帝不得帝心,她因费心费力斡旋后宫前朝,心力交瘁,身心俱疲。

    即便废后不出手害她,依照昭德皇后的敏慧,也不可能活得久。

    聪明通透的女子,不应该出现在宫里的。宫中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无底洞地狱,凡是踏入者,无一幸免,粉身碎骨,吞噬殆尽。

    纪韶元偶尔也会庆幸,幸亏昭德皇后早早走了,不用活到相看两生厌的时候,也无需得到隆泰轻描淡写的一句“面目可憎”。

    多好啊,一切定格于最美好最年轻的时候。

    妙锦若有所思,“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

    纪韶元本以为出嫁时,她会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不曾想到,她一觉睡到天亮,心情舒畅,通体清爽。

    由碧月紫嫣搀扶着,宫中嬷嬷为纪韶元绞面化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纪韶元肤色雪白,面貌极好,若涂脂抹粉,反而污了颜色。

    于是,嬷嬷索性点唇画眉,务必凸显出襄黎公主本身最佳的容貌气度。

    此嬷嬷是大兴十分有名的喜娘,但凡经她手的新娘子,无一不幸福美满,和谐安乐。

    因而,这个喜娘备受他人追捧,许多名门贵族想请她为新娘点面化妆。

    不过这个喜娘有脾气,并没有去。这一次,她受升平大长公主的委托,特意为襄黎公主绞面。

    “公主天姿国色,无需粉黛。”

    嬷嬷面相友善亲和,看着就是有福气的。

    纪韶元抿唇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接着便是盖盖头了。

    嫁衣纪韶元一穿上,即便是见多识广如嬷嬷,也不免为嫁衣的华丽豪奢吃了一惊。

    放眼望去,珠宝缀之,琉璃珠链,金钏配之,嫁衣上的金丝线耀眼夺目,将嫁衣上的凤凰于飞图案衬得栩栩如生,展翅高飞。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红盖头四角皆用了华彩夺目的七彩琉璃,更别提身上的布料价值连城,寻常人一辈子也穿不起了。

    “公主是有福气的女子,得陛下与大将军怜爱,必然幸福安乐。”

    嬷嬷下意识地说了一些讨喜话。

    倚罗妙锦见状,急忙把盖头盖上,掩住了纪韶元的容貌。

    纪韶元触目所及,是红彤彤的一片。好在,她身边有人扶着。

    喜娘唱词:“纪家有女初长成,冰肌玉容知安否?吾家有女初长成,谁道佳人或再得……”

    纪韶元的三个表姐妹会儿充当纪韶元的娘家人,要求萧越一行做催妆诗。

    萧越做了什么,纪韶元听不太清,因为他一说完,周围人的鼓掌声响起,反而盖住了萧越的声音。

    太子纪常登是纪韶元的弟弟,这一次是他负责把纪韶元的手放到萧越的手里。

    隆泰帝在大堂上,等候这对新人的到来。

    纪常登板着脸,“你要记住,姐姐永远是我的姐姐,你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是,谨遵太子教诲。”

    萧越拱手作揖,面色欢喜。

    与萧越一道来迎亲的,一个是封奕,另一个则是取代君然的西北将领南宫丹。

    南宫丹平常与萧越一直是书信联络居多此次回京,陪萧越迎亲,属实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南宫丹虎头虎脑,面目虽不似萧越那般吸引人,但身板挺直,浩然正气。

    封奕萧越加南宫丹,阵容强大,应有尽有。

    催妆诗,萧越做成了,霍榕秀却不满意,“大将军,诗你做出来了,那你敢不敢对我们喊一句我爱公主,就像老鼠爱大米啊?”

    哇塞!难为人呀,大家纷纷投以揶揄的眼神。

    萧越面带微笑,从容不迫,仿佛这点为难并不算什么。

    他老老实实地说了,“我爱你,纪韶元,就像老鼠爱大米。”

    齐声鼓掌,霍楹秀霍桦秀拍得手掌发疼。

    表妹遇见了一位良婿。

    纪韶元尴尬得脚趾头要抠出一块地板,什么鬼?什么老鼠爱大米?她才不是米。

    这种土味情话的为难注定是这场盛大婚礼的一个注脚,纪韶元的手顺利地被萧越牵着,他们二人手中所执的红绳,那是他们这一生情感真挚的见证。

    不知为何,纪韶元被萧越牵着时,身心前所未有的安逸闲适。

    这场大婚广邀名门,那么多人见证着,不乏宗亲勋贵。

    隆泰帝与皇贵妃相视一笑,座下霍柯氏霍段氏欣慰地望着萧越带纪韶元跨过火盆,亦步亦趋地顺着礼部官员的唱和,完成所有步骤。

    “新郎新娘一拜天地!”

    二人先是一跪。

    “二拜高堂!”

    萧越纪韶元跪拜隆泰帝皇贵妃。

    “夫妻对拜!”

    萧越纪韶元面对面相拜,到了这一步,纪韶元萧越便是板上钉钉的夫妻。

    有心人发现,一身红衣的萧越比昔日疏离客气的大将军,亲切温柔了许多。

    隆泰帝眸光隐含泪水,终于他把心爱的女儿嫁出去了阿芫你见到了吗?

    然后是赵德全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昔昭德皇后为皇考赐婚,幼承闺训,懿德淑贤,结缡数载,贤良方正,兹朕之长女襄黎公主出降大将军、定宣王萧越,天赐良缘……”

    后面絮絮叨叨的,纪韶元也只记住了隆泰帝在这一天正式赐下了她的字表——柔则。

    柔则长存,纪韶元躬身谢过隆泰帝教诲,萧越亦磕头叩谢。

    礼仪完成了,宫中的贵人们要陪着达官显贵吃饭喝酒恭贺襄黎公主萧大将军大婚。

    而纪韶元萧越得到公主府,度过他们的最后一步——洞房花烛夜。

    直到这一刻,纪韶元才后知后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好像要痛两次啊。

    前世她的洞房花烛夜,那是苦不堪言,她痛得差点有心理阴影,曲闰东虽然安慰了她,但依旧我行我素,导致她对这种事有一定程度的心里排斥。

    这一次轮到萧越,事情会不一样吗?

    纪韶元拿捏不准。

    喜床上的桂圆花生,以及生饺子,纪韶元看了一眼便兴致缺缺。

    此时的喜房里并没有人,外头灯火通明,烛火光照。

    月色柔和地撒于池塘地上,往来的客人们觥筹交错,并没有过于注意后院中的一点动静。

    “准备好了吗?”

    “差不多了,保证那小子后悔莫及。”

    “那就好!”

    一伙人鬼鬼祟祟地溜到喜房窗户口,小心地往里盯着房中坐着的新娘子。

263.瓮中捉鳖

    这批神秘来客见房中人安安静静,毫无动静,偷偷地往窗口开了一条缝,朝里面吹烟。

    烟雾缭绕,烟气上升,房中的女子晕倒在床侧。

    他们一瞧,大功告成,急忙推开了房门,预备进屋劫人。

    来者的脸上披着黑色面纱,认不出何许人也,对方也不准备拖拖拉拉,大跨步到床边,欲将女子虏获。

    没想到——

    “砰!”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这批来者团团包住,他们挣扎不了。

    只见“昏迷不醒”的新嫁娘忽而一起身,对着他们微微一笑,“大驾光临,今日是本公主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打打杀杀的难免不吉利,但是——你们太不听话了,只好交给无眠处理了。”

    话音刚落,无眠霸云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房中,并且将困在网中的他们点了哑穴,欲开口而不得。

    纪韶元眸光森冷,“有小贼闯入公主府,贼心不死,带下去好好问话。”

    “是。”

    无眠霸云最擅长审讯他人,面对这类小毛贼,信手拈来。

    没有了多余的小毛贼,新房一下子安静了。

    萧越刚刚去前厅招待客人了只留下纪韶元待在新房里望天望地。

    纪韶元厌烦一切繁文缛节,前世她是规规矩矩地来了,那到头来不见任何好结果。可见,繁文缛节是约束傻瓜笨蛋的,才不是定给所有人的。

    纪韶元已把盖头掀开,随意一丢,萧越担心纪韶元饿肚子特意叮嘱厨房准备了她爱吃的汤圆。

    汤圆太甜,纪韶元吃了一口自觉不适,主动放下了碗。

    此时,妙锦倚罗踏入房中见纪韶元主动掀开盖头,不禁出声提醒,“殿下,那是驸马回来自己掀开的。”

    “切!本公主的地盘,本公主说了算。”

    纪韶元哼了哼。

    按大兴规矩,驸马随公主而居府,她的公主府,里里外外全是他的人,那么她想做什么,也得听她的。

    “殿下……”倚罗无奈,“紫嫣碧月她们去了后院,按照殿下的嘱托,将那些前来支应的也一并抓住了。”

    今天这群毛贼的骚扰,不是单枪匹马。

    纪韶元自然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很好,让无眠霸云全权负责。”

    纪韶元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她本想着去北境再解决这些小毛贼,没想到,今天晚上他们那么快动手了。

    主仆二人说着说着,萧越与紫嫣碧月一并出现在喜房里。

    碧月等人行礼问安:“见过驸马。”

    今天晚上,他们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想到这里,纪韶元后知后觉地脸红耳臊。

    萧越此人虽然很好,但他……

    萧越一挥手,喜房伺候的奴仆们鱼贯而出,紫嫣关上门。

    今天晚上,她与碧月守夜。

    纪韶元仰着一张未施粉黛的脸庞,轻咳一声,“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怕你等久了,不耐烦,于是打发他们走了。”

    萧越眉毛一弯,亮堂如新。

    纪韶元咬了咬唇,“凤冠戴得我头皮发疼,你帮我放下来吧。”

    他们二人,这时候是正式的单独相处了。

264.敞开心扉

    萧越一听,帮忙纪韶元摘下头上的凤冠。沉甸甸又华丽丽的凤冠,戴在头上实属考验一个人的承受力。

    纪韶元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道:“舒服了,这才对。”

    她不习惯戴一堆金银首饰睡觉。

    萧越仔细欣赏凤冠的打造,然后笑了笑,“凤冠乃花费无数人力物力打造而出的价值连城的宝物,殿下戴着头疼,也是无可奈何。”

    凤冠用料是真材实料,上面镶嵌的宝石宝珠,放在外面会被抢破头。如今作为一个凤冠的小饰品,不得不说是一种财大气粗与奢靡豪富的表现。

    当然,隆泰帝嫁女儿,想给女儿天底下无人能比的大婚,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公主。

    不过萧越觉得,这些钱花在刀剑上,更好一点。

    纪韶元撇了撇嘴,“大姑娘上轿,我可不想再这样了。”

    大婚的相应风俗礼仪实在太烦了,她不想再经历几次了。

    萧越哭笑不得,“别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殿下怎么不喜欢吗?”

    今天这场大婚,毋庸置疑,好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多少人比得上了。

    而且,纪韶元萧越会成为大家口耳相传的最幸福甜蜜的夫妻。

    纪韶元抬了抬下巴,主动瞪掉鞋袜,发起牢骚,“规矩太多了,我可不喜欢。”

    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好吧,成亲还这么麻烦,以后不会再有了。

    萧越闻言,若有所思,“这么说的话,的确很烦人。但这一切是为了殿下,萧越甘之如饴。”

    话锋一转,深情款款地表白了。

    换在别人眼里或许很感动,可纪韶元甩了甩手,一脸嫌弃,“啊呀,今天是我们的大婚喜庆日,良辰美好,你说这些,不习惯。”

    她老大不习惯了。

    他能否认为,这是害羞了?

    萧越心里腹诽,面若无事,“元儿方才是吃了汤圆吧,汤圆还剩下一大碗,需不需要再吃?”

    从早上到现在,纪韶元几乎可以说是滴水未进,肚子饿也是很能理解的。

    纪韶元翻过身,把头对向萧越盈满关切的眸子里,一笑,“饿是不饿了,就是……春风一度入我怀。”

    她承认,就是光明正大的挑弄。

    萧越心里亦不平静。这……他未有过如此尴尬的时候。

    对他来说,以前与纪韶元相处时那种自然与惬意,今天晚上好像不太一样了。不过,他也得上心点。

    萧越无奈,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句话也符合他的心境,就是……

    越想越远的萧越都没有发现,躺在床上的某位小女子悄咪咪地爬起身来,往他的嘴角蜻蜓点水地飞快一点。

    萧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纪韶元捧腹大笑,“萧越,你好可爱。”

    身边多的是男人三妻四妾,昭德皇后嫁入东宫之前,隆泰帝已然是红袖添香好几位了。

    像萧越这类清心寡欲又一直没有亲近的女子的男人,京城里不超过五个。

    纪韶元在大笑,萧越回之一笑,“殿下是想萧越伺候您安睡吗?”

    嘻嘻哈哈的笑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韶元:“……”

    这个萧越忒不经夸,,居然敢戏耍她!

    “你说呢?萧郎?嗯?”

    纪韶元拿捏着喉咙,压低声音,娇滴滴地对着萧越撒娇抛媚眼。

    这副情形放在他人眼里,绝对要惊掉一地下巴。

    被唤萧郎的萧越不知为何,先是露出一口白牙,然后趁纪韶元猝不及防下,一把拥抱住撒娇的纪韶元,眸光暗沉,“从今岁岁年年,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咯噔!

    纪韶元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闯了大祸,调戏萧越干嘛?没事找事!

    无论纪韶元心里如何哭天喊地,明面上纪韶元是丝毫不怯阵,她瞪了瞪萧越,恶狠狠地挑衅,“有本事,你试试看啊。”

    输人不能输阵,她绝不能被萧越看扁了。

    好吧,襄黎公主发话,萧大将军岂能不从?

    于是,月光皎皎,寒冬红梅,娇艳芬芳的花儿如那片片枝叶,渐渐地画出一或深或浅的圈儿。

    其中真意,天知地知。

    ……

    朦朦胧胧的日光顺着窗棂斜晖入室,满室芬芳,熏香袭人。

    床榻边的女子对着梳妆镜简单整理了仪容,描眉涂唇,袭一身粉红衣裙,批大红衣帛,把簪着大红牡丹的小女子,衬得如花娇艳,同时又带着不可亵渎的清素。

    纪韶元望着尚在熟睡中的萧越,幸灾乐祸地笑了,总算是扳回一城,她才没有认赌服输。

    若让那萧越蹬鼻子上脸,她纪韶元颜面何存?毫无威信!不能振起妻纲。

    倘若不是他抱着她去沐浴更衣,她大概今天晚上不想和他同塌而眠了。

    想到这里,纪韶元的脸蛋忽而有点羞红,她努力拍了一拍。

    既来之则安之,她信命,也信天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心中默默祈祷了一会儿,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殿下。”

    紫嫣碧月敲了门,得到纪韶元首肯才端饭菜入屋。碧月见纪韶元神色尚好,不禁调笑一声,“容光焕发,明艳动人啊。”

    此话一出,气氛凝滞。

    纪韶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顿住了,这种事情被一个小丫头调戏,还是自己的侍女,别提多不好意思了。

    “碧月,殿下和驸马的事,咱们做奴婢的可别多嘴。”

    紫嫣瞧出纪韶元的不自在,知情识趣地为纪韶元寻了由头,打起圆场。

    碧月闻言,下意识地闭嘴了。公主殿下和驸马之间到底新婚燕尔,很多事情得磨合磨合,至于某些方面,咳咳咳,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侍女还是暂时别开玩笑,免得殿下生气了。

    纪韶元见状,摇头说道:“没事,不是你多嘴。我啊,眼下暂时不想多说什么,想吃饭补充补充能量,总而言之,谢谢你们如此辛苦地准备饭菜了。”

    安排守夜的是紫嫣碧月两个丫头,从昭阳宫到公主府,她们踏踏实实,诚诚恳恳,公主府没有嬷嬷,很多事情她们也是一知半解呢。

    每每想到这些,纪韶元总觉得身边多出了个嬷嬷是不是不太好。之前隆泰帝与升平大长公主要给她送去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嬷嬷,被她婉拒了。嬷嬷这些且不说规矩多,再者,之前废后她们留下来的某些奴仆,说真的纪韶元印象不好,她潜意识排斥老嬷嬷。

    感情上生疏有别,老嬷嬷她也用不惯,还不如就用好身边的一等丫鬟。她不信碧月紫嫣比不得嬷嬷们精明能干。

    ——懂医的人,她身边又不缺。多个嬷嬷,没必要。

    “殿下谬赞,此乃奴婢分内之事。”

    紫嫣碧月福了福身。该问的会问,该说的要说,只是私事暂时不方便分享。

    主仆俩简单聊了会后,开始用膳。

    两个丫鬟也一并叫下共同用膳。这种事,紫嫣碧月习以为常,与其拒绝,不如顺其自然。

    纪韶元喝了一口汤,见是鸡肉红枣汤,不禁戏谑道,“古语一树梨花压海棠,刚好鸡肉红枣,色香味俱全,我有福气呀。”

    说完含了一口红枣,吞咽而下。

    小厨房自从来了童子瑕这位女师傅后,伙食待遇蹭蹭蹭地往上涨。就连鸡肉红枣汤,也是肉香汤甜。

    既然想到了童子瑕,纪韶元顺道一问近日她的表现如何。

    紫嫣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童师傅常常一个人待在厨房里,嘴里不知念叨什么。奴婢担心她图谋不轨。”

    上次紫嫣怀疑她后,偷偷盯梢她,没想到与之有关的记忆全部想不起了,邪门得很,纪韶元忌讳这一点,干脆没让紫嫣特意盯她了,也只是让厨房的人看看有什么问题。

    紫嫣这方面打交道的多,近些日子厨房方面的小道消息越来越多,几乎是有关童子瑕的。

    纪韶元神色未变,“不用管她,她也只是一个乡村丫头,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童子瑕得势,靠的是童老板,童老板在升平大长公主跟前得脸,那不意味着童子瑕就是可以横着走的角色了。

    不是纪韶元小看童子瑕,主要是童子瑕人生地不熟,公主府里的人不可能听她的差遣,总不至于童子瑕擅长蛊惑人心,引诱公主府下人跟她走吧。

    若真如此,纪韶元不介意利用童子瑕的这一特点,做些事。

    碧月则是翻了翻白眼,“那个童师傅,这段时间没少给我送糕点饭食。吃得我都要吐了。”

    碧月紫嫣是六品女官,再过不久,她们二位可被提一级,单独传授宫中女官与宫娥们了。

    纪韶元挑了挑眉,“她是想讨好你,让你提携她吧?”

    只要得了碧月紫嫣的青眼,以后童子瑕的人生会截然不同。

    宫中女官那是一般人盼不来的差事,做好了,童子瑕将来衣锦还乡是毋庸置疑了。

    碧月拧紧眉头,“讨好我也没用呀,她得去讨好蔡尚宫与唐尚仪。”

    蔡尚宫与唐尚仪是宫中六尚十二局的女官,童子瑕若要入宫,那是要经过她们的审核观察。

265.启程北境

    唐尚仪与蔡尚宫才是童子瑕重点关注对象。

    纪韶元闻言,面色淡淡,“无碍,她无非是想过好日子。”

    无伤大雅的小心思,她可以容忍。

    童子瑕出身寒微,又是女子,一般来说,民间女子多半早早嫁人生子了。童子瑕明显不属于这一列,她是少数派。

    童子瑕有谋生技能,自然而然想要以此谋取更多的财富地位,这无大错。

    讨好碧月,也无非是碧月作为纪韶元跟前得脸的侍女,还是女官,以后的前程大着很,那么讨好碧月又有什么错?

    纪韶元想得通,想得开,抚慰了碧月几句。

    碧月一听,深以为然。

    “也是,出路就一条,不讨好我,还能有谁?”

    碧月想开后也不再计较童子瑕的小心思了。

    反倒是紫嫣魂不守舍,有点游神天外了。

    这时候,萧越醒了。

    他没有打扰纪韶元的雅兴,小心翼翼地起身,穿鞋,然后去屏风后面穿衣打扮,紧接着才是洗漱。

    等纪韶元吃了大半,偶然往塌上一瞄,见萧越已起身,不禁会心一笑,“起来了就赶紧吃饭吧。待会我们要走了。”

    北境战事迫在眉睫,他们也没心思弄三朝回门了。

    好在,隆泰帝贵礼已赠,皇贵妃安贵妃以及两位公主多有一番好礼,纪韶元收得手软,给两位公主贴了不少红包,顺带叩谢皇贵妃安贵妃关怀。

    萧越颔首浅笑,温馨的气氛不断流淌。

    紫嫣碧月见此情景,心照不宣地甜甜一笑。

    洗漱很快,萧越的饭量很大,吃得也快,饭桌上剩余的,他一个狼吞虎咽的架势,轻轻松松全部吃完了。

    纪韶元:“……”

    这可真是饭桶啊。

    吃完后,优雅地擦拭嘴角,漱口,又是光鲜亮丽的萧大将军。

    “元儿是盛装待发了?”

    萧越从矮凳上一起,一见到纪韶元人比花娇的妆容打扮,下意识地称赞道。

    纪韶元挑了挑眉,“那要不然呢,萧大将军?”

    “哈哈哈……我们走吧。”

    萧越向纪韶元伸出手,准备牵着手一同出去,然后扶她上轿,纪韶元蹙眉,一把拍开,轻哼道:“我要骑马。”

    她有手有脚,才不要坐在轿子里发呆发热。

    萧越朗声大笑,“好,元儿骑枣红马,我骑我的烈骏。”

    烈骏是萧越的坐骑,从一个小马驹成长为千里马,这里面少不了萧越的心血。

    纪韶元自是认识它,倒是跃跃欲试,“那么我们比一比到底是烈骏快,还是我的飞燕快。”

    飞燕,纪韶元为枣红马起得小名,它是一匹母马,和小名风格截然不同。

    萧越应下挑战,“看就看呗,我不信烈骏不如飞燕了。”

    “嘿,输了的人,请务必负责洗脚一个月。”

    纪韶元摸了摸下巴。

    她想着萧越给她洗脚,是不是特别舒服。

    萧越何尝不知纪韶元的小心思?温柔地笑道:“但凭君意。”情意慢慢地在心中流淌着。

    两夫妻说说笑笑着,一同去了马厩,牵了各自的坐骑,纷纷踏出府外,走到那个遥远的地方——北境。

266.扬帆起航

    若说去北境,最高兴的人是谁,铁定是纪韶元。

    虽然说北境也非太平安定之地,但是,比起京城这种喘不过气的环境来说还是北境相对更好。

    而且,纪韶元认为,去了北境,她要做什么是很自由的,不像留在京城,处处不得快乐。

    纪韶元的心情紫嫣最明白了,只见跟后的马车里传出紫嫣的笑声,“殿下就瞅着能够自由自在地飞翔,京城的空气,闷热。”

    乍暖还寒,冬阳融融,河水的冰虽化未消,一番冬意下的葱木,只得枯枝败叶。

    碧月转了转眼珠子,“殿下,您临行前把童子瑕带来,所谓何意?”

    明知道对方鬼鬼祟祟,为什么出发北境还要带对方一块走?

    碧月百思不得其解,紫嫣捅了捅她的胳膊肘,低声提醒,“那是按兵不动,引蛇出洞。”

    既然暂时查不到对方的古怪之处,那不如按兵不动,引诱对方。

    况且,童子瑕厨艺不错,带她去,也不亏了。

    纪韶元高骑大马,飞燕的鬃毛尾巴白点带黑,亮眼又可爱,和女子瘦小的身躯形成一种奇异的美感。

    “好吧。”紫嫣碧月不会武功,妙锦倚罗又有各自的本事在身上,这么一看,四个侍女走出去,完全不会让人多想。

    纪韶元朝天一笑,“这天色真美。”

    萧越从未见过如此放纵的纪韶元,幸好他们远离了京城,在外面自然惟心所欲。

    “元儿,看着路哦。”

    萧越面带微笑地提醒她。

    乐极生悲就不好了。

    纪韶元一听,轻哼一声,“萧越之,你让我不开心!”

    她要干嘛就干嘛,萧越多嘴甚么?

    萧越摇头,“元儿,不是我存心使你不开心,而是实话。”

    楚岚公子上次在纪韶元此处吃了瘪,眼看着是退出潇湘楼,跑去北境兴风作浪了。

    不过,楚岚公子一向诡计多端,为了复仇不择手段,萧越忧心忡忡,在所难免。

    纪韶元手持缰绳,凝视着萧越的脸庞,“你是好心好意提醒我要小心看路,可我就是不想听啊。”

    不是不领情,单纯就是心烦意乱。

    至于为什么心烦意乱,嗯,别问,问就是惆怅的思乡情绪。

    萧越哑然失笑,“殿下果真是……宝贝。”

    顿了顿后,才吐出最后两个字。

    纪韶元闻言,有些语气不善地质问萧越,“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她本来就是宝贝,不容反对。

    “嗯,也没想说什么,就是觉得元儿肉乎乎的,很像小松鼠哦。”

    萧越认真想了想,纪韶元有时候生气,很像气呼呼炸毛的松鼠。

    纪韶元回忆了一下松鼠的长相,这下子黑了脸,“哎,我又不是丑八怪,干嘛把我比喻松鼠?萧越,你大胆!”

    别人会认为松鼠可爱,可我们的襄黎公主并不这样认为。她不喜欢所有动物,尤其是小小的,身子灵活的小动物。

    萧越:“……”

    这就是典型的刁蛮小丫头吧?

    当然,妻子是自己娶回家的,无论如何,跪着也要顺应妻子大人的心意。

    于是萧越就坡下驴,表示自己眼瞎,有眼不识泰山,没有真真正正地把襄黎公主的美貌记在心里。殿下只有一个,独一无二,无人能比。

    好一波拍马屁后,方哄得纪韶元转怒为喜。

    身后跟着的无眠霸云,马车中的侍女们,见此情景,纷纷露出了笑容。

    “啦啦啦啦……”

    天暖气清,正逢喜事,纪韶元朗声歌唱,“翙翙其羽,凤凰于飞……”

    “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萧越也跟着唱了起来,他的嗓音低沉有磁性,搭配纪韶元的清甜嗓音,别有一番风味。

    纪韶元瞅着萧越,“原来,萧大将军会唱歌。”

    这首歌是宫里流传甚久的小曲,纪韶元往常也会哼一两句。

    不过,像萧越这种征战沙场的武将,应该不太擅长这类的。

    萧越无语,“元儿忘记了,朝廷命官也是得擅音律的?”

    别人误以为武将都是大老粗,纯属想太多了。武将和文官一样多才多艺,绝非刻板印象里的不解风情。

    经他提醒,纪韶元恍然大悟,“我咋忘了?哎,我这脑袋哟。”

    语罢,继续唱,“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

    北境乃大兴北部地区,因常年战争不断,又由各大部落组成,特称北境。

    早年萧越奉旨讨伐,总共前前后后打了两三年,几乎荡平了北境,北境地区焕然一新。

    不过现在,余孽卷土重来,时常骚扰百姓,一种威胁了边关军民的安危。

    萧越此行,一为镇守北境,二为荡平北境,三为再立军功。

    新的太子已上位,萧越既身为保皇派,有必要再添砝码,助纪常登的储君之位耿稳固。

    来了北境,萧越会待多久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只要北境烽烟不断,他的任务一天未成功。

    距离北境颇近的一城镇鲤城乃大兴军民驻扎地,又离景阳关一步之遥。

    因而,鲤城也是两方开战的再见地带。

    萧越一行抵达鲤城时,刚好经历了一场北境部落骚扰百姓的战事。

    鲤城百姓纷纷唾骂,“那起子贼子,也就仗着萧大将军不在才这么嚣张,得萧大将军一来,看他们怎么敢做这些事。”

    纪韶元听了一耳朵,发现北境地区的百姓对萧越是无比的尊敬与崇拜。

    似乎是把萧越当做救世主。

    纪韶元挑了挑眉,这是隆泰帝派他们一块来北境的用意吧。

    萧越功高震主,封无可封,若非他和纪韶元两情相悦,预估隆泰帝会采取分庭抗礼的方式,分化萧越的风光。

    幸好,萧越一日顶着皇家女婿的名号,一日便不敢兴兵犯上。赐婚,一赐恩,二敲打。

    纪韶元还算淡定,可萧越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该死的楚岚,该死的博克善。”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他到底是心慈手软了,当年就应该一把火烧了博克善部落。

    见萧越气得火急火燎,纪韶元柔声安慰,“有我们在,楚岚不成气候。”

    敌明我暗,楚岚万万没想到,萧越和纪韶元这么快来到了北境。

    萧越眸光一沉,“传令下去,今日战死的士兵百姓妥善安置,他们的亲属皆分发一笔银子以表慰问。还有,好好清扫一下,别打扰百姓的生活。”

    “是,大将军。”

    鲤城守城的士兵早已听说过萧越的大名这会儿见他有条不紊地安排善后事宜,不禁心悦诚服。

    “鲤城的百姓房屋被毁,安排那些士兵们帮忙修建一下吧。”

    纪韶元发现鲤城的房屋多半已被烧毁,少数的房屋老旧破败,住不了人,也是时候派遣士兵过去帮忙修房打扫了。

    萧越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此事我已交给南宫不悔处置。”

    南宫不悔,南宫丹的弟弟,两兄弟皆在萧越底下办事。

    荀致清与封奕留守京城,无法前来北境,南宫丹还得去西北留守,想来想去,也只有南宫不悔可以用一用了。

    纪韶元嘴角一勾,“鲤城百姓的生活相对来说始终是困顿的,刚刚还被楚岚部落劫掠,要不这样吧,挑个时间,我们免费布粥棚,当做是略尽绵薄之力。”

    萧越考虑事情素来全面周到,纪韶元能做的,那就是尽善尽美,滴水不漏。

    最懂他的,是纪韶元啊。萧越一笑,“我能相信的,只剩下你了。”

    二人含笑不语。

    萧越与纪韶元风尘仆仆,从一开始建造的大将军府,萧越没有第一时间去住,反而是命令底下人先行一步去打扫清理,他与纪韶元要去看看鲤城情况。

    对此,大将军府派来的管家只好唯命是从,带领紫嫣等人先行入住了。

    纪韶元也不骑马,索性跟萧越步行,一家一家去探访。

    鲤城经历了一场大火,这群百姓居无定所,无可奈何下暂时搭棚居住。不过,容纳量非常有限,走过去时都嫌逼仄。而且,大棚的环境不好,屋顶容易漏水,这种天气一旦漏水,那哪是一般人住得了的?

    因萧越纪韶元衣着华丽,容貌出众,与一众苦哈哈的鲤城百姓形成鲜明的对比,一些人看着萧越纪韶元的眼神里,还有几分迷茫与怀疑。

    萧越主动道明身份,“我是大将军萧越。我旁边的人,是我的妻子襄黎公主,我们是奉陛下的旨意,前来探望你们的。”

    “大将军?是大将军来了?”

    一走路一瘸一拐的大伯手持拐杖,满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萧越。

    萧越见状,急忙上前一步,握住大伯的手,“是我,萧越来了。”

    百姓或许不相信大兴朝廷,可绝对相信萧越萧大将军。因为萧大将军无论如何也不会抛弃百姓离开。

    大伯泪流满面,“大将军,你可总算来了,我们想你啊。那群贼子,太嚣张了。”

    北境好不容易迎来太平,偏偏楚岚余孽多次挑衅,鲤城百姓再度陷入了战争的苦楚中。

    萧越神色诚恳,“大伯请放心。萧越是过来赶走他们的。”

267.民心所向

    “好,太好了!”

    大伯热泪盈眶,“有大将军在,我们什么都不怕了。”

    纪韶元听到这句话,心里莫名地觉得酸楚难言。

    老百姓不相信朝廷,唯独相信萧越。萧越他做到了朝廷做不到的事情。

    纪韶元主动和大伯打招呼,“大伯,你们来鲤城多久了?”

    战争的伤疤未平复,纪韶元也不想戳他们的痛处。

    大伯一听,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也没几天,打仗会死人,我们跑来跑去的,还不是看哪里好,哪里待着吗?”

    不知为何,大伯地语气火药味十足。

    纪韶元不以为忤,温柔地笑着说:“颠沛流离的生活你们过惯了,也是常态。在这期间,只有萧大将军慰问你们,对不?”

    其实这种情况,纪韶元心知肚明。别看现在是太平了,但地方积弊颇多,每每朝廷的诏令颁布下去,下面的官员执行力度不一。

    这些年,百姓对朝廷的态度那属于两极分化了。

    好不容易来到了北境,纪韶元有意整顿一下风气。虽然她的力量微小,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水滴石穿,汇聚成海,北境此地的貌会焕然一新的。

    纪韶元的花一说完,立刻引来大伯的连连赞同,“那可不?萧大将军免费帮我们施粥看医,不仅如此,还帮了我们修房修路,同时通渠灌溉。这样的人,不多了。”

    老百姓往往是最睿智的一批人他们比谁都看得明白,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谁是真正对他们好的。

    民心向背,如水般宏大清澈。

    “他是我们的青天大老爷。”

    一个中年老妇指了指萧越,神色激动。

    “对,青天老爷,萧大将军是最好的人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议论起萧越往日的功劳,看得出来,他们很喜欢萧越。

    纪韶元朝萧越一看,啧,你还挺得民心的。

    萧越有些无奈,他也只不过是做了点分内之事,谈不上多么伟大,老百姓完全不必把他当做救世主一样崇拜。

    这世上哪里来青天大老爷与救世主啊?

    “萧大将军看望你们,是代表大兴皇帝与诸多臣民们,而我作为萧越的妻子,理应帮他。你们居无定所,我特意让一些人帮忙维修了房屋,顺便这阵子一直有免费的粥棚。略尽绵薄之力,共渡难关。为了防止贼子再度侵略,你们最好选择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待着。你们放心,那儿有官兵守着,绝不会让你们受苦受累。担惊受怕的日子,眼下可以暂时不用多想的。”

    铿锵有力的话语一落,人群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唯独那个大伯从头到尾不吱一声。这一幕,落入纪韶元眼中,有了不同的看法。

    “萧大将军做这些事是诚心诚意的,我们放心。”大伯忽而说道。

    萧越急忙接话,“乡亲们,接下来我与襄黎公主将长期驻扎鲤城。鲤城在,我们在,鲤城亡,我们亡。”

    这是誓言,也是承诺。

    朝廷信用一步步降低时,只有萧越是他们最放心信任的。

268.可怜无辜

    百姓们的情绪暂时来说没有太大问题,不过纪韶元总觉得那个大伯看自己的眼神里并不是十分友善。

    当然,不是想杀了她之类的,就是怀疑与冷漠。

    大伯不信任朝廷,但相信萧越。

    鲤城百姓暂时待在大棚里就等着房屋修好搬进去了。

    对此,萧越纪韶元初步有了认识。

    回去时,纪韶元缓缓说道:“我看,北境的情况不是一时之功。他们很信任你,你得把握好。”

    这里的人对她或许怀疑冷漠,可对萧越,是全身心的信任。

    这样的感情,史无仅有。

    “老百姓的生活很不容易,当年我来时,连温饱都成问题。若非我来了,可能他们只能饥一顿饱一顿。”

    萧越神色沉重。

    北境比起一开始来时那种荒凉贫困的环境已然是好太多,百姓们朴实勤劳,善良能干,他说什么他们跟着做,很快,鲤城有了起色,不再如过去那样死气沉沉。

    鲤城百姓爱戴萧越不无道理。

    纪韶元一听,秀眉微蹙,“朝廷的人是不是不闻不问?”

    但凡朝廷顶用,何至于等萧越呢?青天老大爷哪里有?

    说到这里,萧越愤愤不平,“不仅不闻不问,还意图抛弃他们。这样的官员,朝廷养着浪费。”

    想当初,萧越动用大将军之权,砍杀了一批又一批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辈后,鲤城气象焕然一新。

    纪韶元眸光一闪,“一个人或许谈不上问题,可那么多人这么做,那是大大的问题了。”

    大兴建朝百年,历经几代帝王,本身积弊颇深,倘若大兴皇帝没有魄力与本事去整顿,那不好意思,大兴的衰微是肉眼可见了。

    端看鲤城百姓待纪韶元与萧越的态度,可观一二。

    诚然他们不认识纪韶元,感情上生疏陌生理所当然,可他们待萧越的那种无条件支持与信任,远不是初来乍到的纪韶元能够匹敌的。

    当然,纪韶元来北境,不是空手而来。

    “北境有我,情况可控,其他地方,不好说。”

    萧越忧心忡忡。

    这种朝政大事按照他的习惯压根不会与他人分享的,不过纪韶元非同寻常,与她交谈分享总能有不一样的感受。

    纪韶元一笑,“他们对我有待商榷,我能够实际行动告诉他们,朝廷还是有好人的。”

    积弊甚重,积重难返,纪韶元无法全力改变,但民心印象,她绝对绝对会努力的。

    萧越挑挑眉,“娘子大发神威,为夫颇感安慰。”

    反正无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支持的,更别说是这等利国利民的好事。

    “……啧,”纪韶元撇了撇嘴,“日久见人心,是真是假一目了然,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惺惺作态的人注定走不了多远,真正对百姓好的好人,即便他离开了,也永远为人所铭记。

    “修缮房屋迫在眉睫,而北境医馆太少了,我也该出点钱,让人多建几家医馆。对了,孩子们的上学,我也可以帮忙多开几家学堂,尤其是女娃,更应该读书识字。”

    纪韶元眼睛亮亮的。这些年鲤城的发展缓慢却稳扎稳打,就是学堂医馆这些基础设施偏少了。

    这里面固然有鲤城相关人才少的缘故,但同时也是因为鲤城太穷、吃不起饭,又战火连绵,导致医馆建不了多少直接毁于一旦。

    既然他们来到了鲤城,绝对不会使楚岚余孽再有机会兴风作浪。

    听完纪韶元的话,萧越颔首,“一切如元儿所说,照着办便是。”

    纪韶元露出了微笑。

    ……

    巡视完鲤城百姓所居住的几个地方后,萧越和纪韶元方并肩回到了大将军府。

    正好,大将军府收拾完毕,正等着主人们的到来。

    纪韶元见到管家带领一批仆人恭迎在门口时,笑了笑,“管家不必多礼。我们来鲤城,那是为了解决北境余孽,而非享福玩乐,这等大阵仗,以后尽量免了吧。”

    定宣王府有南衡香儿和管家伯伯全权负责,暂时不必担心,倒是大将军府,纪韶元人生地不熟,难免陌生,碍手碍脚,纪韶元嫌弃一个两个敲打冒犯,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管家闻言,下意识地望了望萧越,像询问他的意见。

    萧越见状,阴沉了脸,“她乃吾之爱妻襄黎公主。日后大将军府的一切,公主说什么就是什么,任何人都不得质疑多嘴。若有违者,罪无赦。”

    新主母的第一步是立威,纪韶元到底与大将军府没有太大的联系,管家有所犹豫是人之常情,可是,萧越不容许有人借此倚老卖老,卖弄资格,自以为是地给纪韶元使绊子。

    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因而,第一步就拿管家开刀吧。

    管家也是老人了,想当年萧越奉旨剿匪时,管家替他分担了不少府中事务,使他全无后顾之忧,放放心心地驰骋疆场,建功立业。

    应该说,管家居功至伟,劳苦功高。

    管家一听,下意识地打了自己一巴掌,连连道歉,“是奴才糊涂了。公主殿下,大将军好不容易有了夫人,如今,大将军府你便是女主人,奴才任凭差遣。”

    管家膀大腰圆,圆润有肉的脸庞一旦笑起来,那堪比弥勒佛。

    矮小的个子,大大的能量。

    纪韶元嘿嘿一笑,“本公主听说,你姓侯?”

    “是的,奴才不才,免贵姓侯,单字贵。公主殿下可以叫我老侯,也可以叫我小贵子。”

    说完,侯管家疑似不胜娇羞地眨了眨眼。

    纪韶元表示:“……”

    辣眼睛,胖子做这种勾引人的动作,要小心着点,别人看起来你很滑稽的。

    萧越在旁看着,见侯管家主动套近乎,还这般没大没小,这下子,萧越有点不高兴了,“老侯,公主喜欢吃海鲜牛肉丸,你去准备一下,对了,海鲜汤是鲜虾与鸡肉丝搭配,记得备点黄瓜丝,公主殿下要解腻。听见了吗?”

    说到最后,提高了嗓门。

    敢当众和我爱人玩热络?哼!

    侯管家缩了缩脖子,表示自己听见了,一定照办。

    纪韶元见状,笑容更深了。

    侯管家的插曲暂时不提,萧越纪韶元刚刚走了一圈鲤城,身体疲劳,也腹中空空,预备着回房洗漱下,再去用饭。

    纪韶元的院落是大将军府中轴线上中央最大最漂亮的一间院落,提名嘉福院。

    嘉福院冬暖夏凉,兼得自备温泉水,而且离萧越的书房和练武堂很近,但凡一靠近此地,身心舒畅。

    一眼望去,青葱树丛,芬芳花卉,假石流水,整一个美轮美奂。

    萧越低声询问,“元儿喜欢这里吗?”

    “喜欢,很喜欢。”纪韶元发现嘉福院的布置很多参考了昭阳宫与公主府,这样一来,她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了。

    纪韶元指了指嘉福院布置的岗哨与暗卫,“这也是你安排的吧?”

    萧越扫了一眼四周,没有说是或不是。

    不过纪韶元猜到了答案,不禁意味深长,“那还真是防卫森严。”

    应该,也没多少人敢来这里刺杀她。

    “大将军府,当年不少人想来来不了,一来走不了。”

    萧越面带微笑地回忆着当年北境部落的疯狂行径。

    纪韶元若有所思,“这么说,我也沾了光吧。”

    “跟了我,殿下不需要担惊受怕。一切由我负责。”

    萧越温柔地说道。

    纪韶元一听,似笑非笑,“最好,你别让我救你哦。”

    二人有说有笑地一并走入嘉福院,紫嫣碧月一听动静,急忙来迎。

    紫嫣欣喜异常,“殿下,我们已把包袱箱子全部放好了。”

    风尘仆仆,纪韶元带的东西不算多,但也不少,该搬的,紫嫣碧月手脚麻利,十分快速地搬运完毕。

    纪韶元望着碧月,“你们很快,值得表扬。”

    有她们在,她可以高枕无忧了。

    萧越也赞赏了她们,“殿下的一应起居,全拜托你们了。”

    “大将军说笑了,此乃奴婢分内之事。”

    紫嫣碧月齐声说道。

    走了这么一会,纪韶元饥肠辘辘,没心思继续寒暄,一躺下去,舒服地喟叹:“真舒服啊,厨房的饭菜好了,端上来再通知我。”

    然后睡着了,好吧,一路赶路,纪韶元已然是精神疲惫了。

    连衣服鞋子都没有脱下,干脆就这么大剌剌地躺在床上,萧越见此,心疼地为纪韶褪去鞋袜,也帮她放下首饰头冠,顺带卸妆,小心擦拭着她的脸。

    碧月则是过去除下纪韶元的外衣,此地并无外人在,做这些事得心应手。

    紫嫣叹气,“这些天殿下太累了。”

    不敢打扰纪韶元的清梦,连说话都是轻声的。

    “通知小厨房,做青菜豆腐汤,殿下劳累过度,可能胃口不太好,一切清淡为主不宜太油腻。”

    萧越坐在床边一边帮纪韶元盖好被子,一边吩咐紫嫣。

    紫嫣会意,连忙下去准备了。

    纪韶元睡着了,萧越也有些话想对碧月说。

    “碧月,你是跟随元元从侯府走出来的老人,对元元你是最了解的。如果元元心情不好,你务必多劝劝她。”

269.袁氏孤女

    萧越说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

    纪韶元既然来到了鲤城,那意味着京城的一切暂时与她无关。鲤城不是京城,这里民风彪悍,规矩不严,一个两个能打会跑,若纪韶元被鲤城百姓落了颜面,那也只是当地百姓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萧越当然明白,纪韶元不是小气的人,可……

    碧月听完后,信誓旦旦:“殿下素来心胸宽广,且体察人心,大将军无需多虑。”

    那可不?纪韶元又不是跟自己过不去的人。

    萧越一叹,“无论如何,有你在元儿身边,我是能够相信你的。”

    他本身政务繁忙,不可能抛下公务陪纪韶元。从一开始他们也没有说过为对方放弃正事,那不是他们的风格。

    “殿下是我们的主子,同时也是我们的姐妹。殿下好,我们才能好。”

    碧月温和地笑了笑,“大将军担心殿下因受委屈,易想不开,那是小看了殿下。当初,殿下留在寿昌侯府时,那日子远比现在来得难熬,殿下仍然不以为意。按照奴婢观察,殿下是坚强豁达的女子。”

    丘氏不好相与,杨迁有口无心,杨芸玲心怀不轨。

    纪韶元在寿昌侯府的日子,不说是水深火热,却离心宽体胖也远得很。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纪韶元,注定了她与一般人必有不同。

    萧越一怔,失笑,“道是我急昏了头,魔怔了。”

    对呀,她本来非扭扭捏捏的小姑娘,有话直说,快人快语。

    碧月调笑,“大将军不是急昏了头,而是关心则乱。”

    “哈哈哈……”阴郁的心情因碧月的笑话,云开雾散。

    萧越一笑,如晴雪霁月。

    纪韶元被惊醒了,她挠了挠头,“哎,我睡着了。”

    真是的,她也没那么容易爱犯困,为何一来到鲤城后便昏昏欲睡了?莫非是水土不服?

    心中揣测万分,明面上淡定自若的纪韶元豁得鲤鱼直挺身,两腿一蹬,绣鞋一穿,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稍微有点清醒的时候了。

    萧越顿时凝眉,“你可以多睡一会的。”

    “不必了,都要吃饭了,再睡便起不来了。”

    纪韶元甩了甩手,主动坐到桌案前,朝萧越招了招手,让他过来一块吃饭。

    刚好米饭端来,热菜也来了。紫嫣满是笑意地说道:“殿下快尝尝厨房的手艺,童师傅的手艺真的是绝了。”

    “是吗?”纪韶元拿起碗箸,准备朝火腿焖鸡饭这一道菜下手。

    还没有吃呢,萧越直接聊起了一个人,“元儿,有个人你应该很感兴趣。”

    “哦?是谁呀?”

    纪韶元舀了一勺子的焖鸡饭,肉香四溢,皮相酥软,米饭蒸得金黄柔软,一看便让人很有食欲。

    “是一个姓袁的姑娘,她的父母很早就病逝了,袁家亲戚少,离得远,小姑娘的外家还是贪财的,压根就不能照顾她。于是,小姑娘独自一人照顾自己,如今也有六岁了,那个孩子也是机灵懂事的,我之前想着不如想办法让她去念书,你不是要建学堂吗?她最合适了。”

270.鲤城过往

    萧越谈起袁家的小女,那不是心血来潮。

    主要是袁家孤女的身世常让他想起香儿,香儿如今与南衡是心有灵犀,两情相悦,就等着时机一到大婚。

    袁家孤女的经历反而更坎坷,香儿再怎么说,也有父母疼爱,袁家小女倒是亲属不爱。

    萧越叹息,每次一见到袁家小女,他都尽力帮她一把,小女孩心气高,不愿接受他人的怜悯施舍,他多半是请她做点零工,然后再赠衣物等等。

    纪韶元一听,起了兴趣,“她爹娘待她怎样?”

    “以前我以为是她爹娘早逝,然而仔细一查才知道,她爹娘因种种原因,彼此再度有了新的家庭,没有人愿意抚养她。”

    萧越谈起此事时,心情无不沉重。

    像这种不负责任的爹娘,总让他想起博克善。

    博克善同样不喜欢他,他的母亲,呵,可怜女子,不提也罢。

    纪韶元拧紧眉头,“小姑娘也忒倒霉,咋摊上这种不负责任的爹娘了?”

    为人父母者,并非所有人都是慈爱温柔的,也有的父母,心肠冷硬,对子女毫无一丝一点的怜悯。

    袁家小女的经历也是如此。

    “正因如此,我常让老侯去看看他,二人也算是老熟人,话说得开。”

    萧越明白,像他这类高高在上的人跟袁家小女去沟通,袁家小女打心眼里有隔阂与陌生,不太可能实情相告,还不如派侯管家去交流,反而二人地位平等,聊得来。

    纪韶元颔首,“老侯也是小孩子比较容易相信的长者长相,袁家姑娘去和他说话,的确很方便。”

    说了这么久,纪韶元都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

    于是问萧越,“这孩子有名字吗?”

    “未曾。”萧越说到这里怒气更大了,“说是女娃不用取名,只叫她大丫。”

    女娃又如何?就不配堂堂正正拥有姓名吗?

    纪韶元也跟着火大了,“女娃又如何?一样能顶五个男人。”

    她偏不信女子不如男的荒谬说法,生而为女她很高兴,她不自卑,也不自傲,她有着自己的快乐与烦忧,也能做许多许多事情,这远不是男人可以想象的。

    女子有女子的细腻真挚,也比别人认为的更为坚强隐忍,男人凭什么三言两语便把女子的一切抹煞了?

    “那小姑娘,等我开了学堂,便让她去读书。读书明理,识字认字,使她拥有非同一般的勇气与信心,去迎接一切狂风暴雨。”

    纪韶元笑了笑。

    本来开学堂也就一个念头,不过听说了袁家小女的经历,她觉得,开办学堂,利国利民。

    ——尤其是那些一出生便被剥夺了所有应得的权利的女子,比男子更需要读书认字。

    纪韶元想到这里,拳头紧握。

    萧越提议,“学堂一应章程你我一块商量着,入学条件是主要服务那些家境贫寒念不起书的娃,特别是女娃,男娃和女娃分开念书反而更好,现阶段男女接触,容易引来流言蜚语。”

    侃侃而谈,有理有据,纪韶元深以为然,“有钱人家的孩子不愁有书读,但对囊中羞涩的孩子而言,那相当于是青云梯了,我愿意成为他们的引路人。”

    从未有一刻,纪韶元内心中的信念如此强烈。

    若说重生一世是为了报仇与报恩,那她就要在此基础上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对的,她比世上大多数人幸运,拥有一对真心疼爱她的父母与真心相待的丈夫,可放眼大兴,乃至南齐西夏等等地方,是否有这么多女子与她一般幸运呢?

    这个答案毋宁质疑,那是不可能的。

    她不是青天大老爷也不是观世音菩萨,没有那么大的慈悲心肠,但她也乐意做点事帮忙,算是尽心尽力吧。

    萧越眉眼含笑,“元儿果真是聪慧善良,此恩此德,我替那些孩子们谢过公主了。”

    公事公办,该有的礼不能少。

    纪韶元见状,戏谑道:“你谢我,那你准备要怎么报答我?”

    “殷勤侍君,不敢不从。”

    萧越回答。

    “……”纪韶元郁卒,她是自己给自己挖坑跳呀。

    紫嫣碧月对这一幕喜闻乐见,来了北境,若公主殿下与驸马闹别扭,那事情还挺难办的。

    ……

    萧越陪纪韶元用完饭后,接着一道去书房畅谈鲤城及附近城池的情况。

    “据我这些年的调查,鲤城百姓多有溺婴之举,尤其是女婴。”

    萧越心情沉重地把一本账册放到纪韶元的面前。纪韶元一翻,发现鲤城每年税收收入是大兴倒数,溺婴数也是大兴居高不下的前几名。

    面对如此情况,纪韶元严肃表示:“民间溺婴不断,归根到底,就是穷。朝廷指定的律令税收太过严苛,鲤城百姓交不起,唯有残忍地选择了溺婴。女婴屡次被杀,其实也是民间男多女少,进而拉大了贫富差距,高昂的嫁妆彩礼,他们养不起,也要不起。”

    平京是皇城脚底下尚且免不了溺婴之风,何况是鲤城这类边陲城池。

    别看鲤城看上去民风彪悍,规矩不严,应该不会有太严重的重男轻女行为,可实际上,鲤城发展不起,频频发生战争,朝廷税收绝非百姓承担得起的负担,无奈之下,溺婴便成为百姓逃税躲税的举措了。

    女婴频频被溺杀,固然有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思想在作祟,可认真探讨,还是鲤城百姓太穷了。

    穷山恶水,吃饭成为了老大难问题。

    “这些年虽说有我的插手,鲤城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一些,但也只是一些。鲤城资源匮乏,又战争连绵,若非靠近北境部落,鲤城也不可能被朝廷管辖的。”

    也是鲤城的经历,进而促就了萧越产生了挫败的心情。

    纪韶元听到这里,不以为然,“穷山恶水,也不可能什么都没有。要知道,鲤城起初别说是茅草屋了,就连可走的路也没有多少。没有你,就没有鲤城的今天。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单凭一时半会的施舍同情完全不能棒得了他们。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一切,得看鲤城百姓的努力了。”

    “有些事情,也不是努力便能成功的。”

    萧越意有所指,“我花费了诸多心血,尽心尽力说服他们跟着我走,然后一步一步清除了陋风旧俗。但这只是第一步。”

    身为朝廷命官,为民请命是他们的职责,他自从来了鲤城后,夙兴夜寐,兢兢业业,调查鲤城、探访民情、对症下药,他都做了,鲤城近些年的情况,他也想办法去解决了。

    不过成效如何,有目共睹。

    纪韶元坦然一笑,“努力未必成功,不努力却是自寻死路。不试试怎么会知道成败好坏?做事办事,有时候未必要求得结果出来,只是一个过程,或作为经验参考,那也是我们的意义所在。”

    鲤城问题再棘手,反正绝对不会比统一天下更难了。

    再者,鲤城相当于是萧越的地盘了,他想做什么,老百姓莫非还能不从吗?

    萧越闻言,良久后才苦笑一声,“是啊,问心无愧,但求努力。我努力了就怕他们仍旧是老样子,那我这个大将军,岂非毫无作用?”

    他是自责自己帮不了鲤城百姓吧。

    纪韶元拍了拍萧越的肩膀,眸光温和,“夫妻齐心,其利断金。鲤城问题的确多,也难搞,这些我们可以慢慢来。当务之急是楚岚那批余孽,得挑时候一个两个解决了。”

    攘外必先安内,楚岚那批人不解决了,鲤城的发展谈何容易?

    “是,我已掌握了楚岚的最新消息,他们预备在三天后傍晚偷袭鲤城,准备给我们来一个下马威。”

    楚岚准备截杀萧越,萧越也预备着将楚岚余孽一网打尽。

    纪韶元挑了挑眉,“三天后的傍晚?这么快?”

    车马劳顿,一路奔波,纪韶元萧越一行人预估鲤城的位置坐不热,干脆当头一棒,被敌军骚扰攻城了。

    萧越这时候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廖长凤告诉楚岚鲤城兵马空虚,守防不足三千人,一旦夺取鲤城,务必给大兴造成士气上的打击。”

    鲤城再穷,也是大兴的城池,更别提鲤城的象征意义了。

    纪韶元顿悟,“既然是廖长凤提议的,楚岚自是信以为真了。”

    之前萧越派廖长凤埋伏楚岚身边,应该说,目前取得了一点效果。

    楚岚自负自傲,对萧越是十二万分警惕,偏又认为萧越不如他,廖长凤利用他的这个心理,成功获得了楚岚公子的信任。

    廖长凤自爆自己之前曾为君然做事,先前君然待她不薄,偏偏萧越纪韶元狠心,对付君然,进而君然横死。

    他们有共同的敌人她还曾经留在萧越身边一段时间,对他十分了解。于是,廖长凤这个眼线顶着最熟悉萧越的头衔,混入了楚岚的心腹区。

    纪韶元深有感慨,“廖长凤变了。”

    一无所有后的廖长凤,比之前盛气凌人的廖五小姐更可爱。

    萧越望着纪韶元,“我准备来一个瓮中捉鳖。”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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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介绍:
侯府有女,温柔娴静,十六为妇,持家有礼,终年十八。
这是杨韶元的前世。
这一世的杨韶元,斗庶姐、斗权贵、斗小人,昔日那位温柔怯懦的庶女,谈笑间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京城中寿昌侯府六小姐名噪一时,让人敬畏。
她是侯府庶女,亲人忽视,默默无闻,他是天之骄子,少年英雄,威震四海。
“你绣花,我递针,你射箭,我拉弓。”
“愿共赴刀下,亡命鸳鸯。”
“感谢你的爱,我将对你誓死不渝。”
腹黑心冷庶女vs高岭之花将军,男强女强,一对一宠文。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