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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全文阅读

作者:弦月暮离     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txt下载     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96.如何解决

    一般人是不允许私造武器的,何况是皇亲国戚。

    纪韶元凝眉,“这个消息确切吗?”

    要是好好利用这个把柄,温郡王纪常亨日后便不敢背后兴风作浪了。

    温郡王妃大力点头,“李彤云身边的一个人,形迹可疑,我派人去跟踪她,发现她和一男子来往密切,并且此男子还经常搞出一些火药炮火,四周围都有比较浓的烟味。若不是私设炮火坊,谁信?”

    卖消息给纪韶元,温郡王妃是鼓起很大勇气的。

    谁人不知襄黎公主与九皇子纪常登姐弟关系好?在大家眼里,襄黎公主是天然站队九皇子的。

    纪常亨得罪了纪常登,以后的生活想必不会很好过。温郡王妃也担心,纪韶元借此机会打击温郡王府。

    不过时至今日,温郡王已然选择了背叛,她又何必处心积虑地替温郡王擦屁股隐瞒事实?

    纪韶元饶有兴致地嘴角上扬,“很好,郡王妃,你立了大功。这件事,麻烦你多盯着他们,务必人赃俱获。将来这郡王府的爵位,想来是小世子的。九弟和父皇那儿,也是很支持小世子的。”

    温郡王妃才得一子一女,若温郡王出了事,袭爵的也肯定是嫡长子了。

    温郡王妃面色一喜,“谢谢,谢谢公主殿下。”

    温郡王的爵位只属于她的儿子,小世子。

    纪韶元继而又道:“温郡王的祖辈乃大兴功臣,小世子切勿坠了祖辈的英明。”

    说实话,纪韶元大可把此事原原本本地告诉隆泰帝,以卖一个好。

    可是,纪韶元不想这样做。温郡王纪常亨虽然本事不大,但机遇特殊的地位,于宗室里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

    拉拢了纪常亨,同时还把黄州总督收归己用,何乐而不为?把纪常亨杀了,以后想要寻找一个一心一意的好宗亲,太难了。

    “公主的教诲,妾身替世子谨记。”

    温郡王妃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丈夫不靠谱,她就不会选择和丈夫同一阵线。

    再怎么说,襄黎公主远比温郡王纪常亨靠谱多了。温郡王妃心里想道。

    纪韶元盈盈一笑,灿若繁星,“李彤云作茧自缚,与温郡王图谋不轨,是死罪,此事上达天听,不知温郡王那边,可做什么选择?”

    李彤云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不会无缘无故沾手火炮这类的东西。

    若不是温郡王纪常亨有想法,李彤云翻不起大浪。

    至于为什么是李彤云,可能大概是从一开始二人有点看对头吧。

    纪韶元云淡风轻的态度使温郡王妃浑身一抖,杀伐果断的上位者绝不允许如斯反贼,她叹气,“也是李氏不争气,好好的日子不过,却想着图谋造反一事,郡王抬了她入府,对她的心意,也是被蒙蔽的。”

    此事不撇清关系,温郡王府上下别想有什么安生日子了。

    温郡王妃的话立刻引得纪韶元含笑表示,“李彤云是御史家的千金,她做这种事,李御史得多痛心疾首。”

    李御史也是必须考虑的。李御史古板顽固,可对李彤云并非绝情父亲。

    她犯了错,李御史会想办法救她的。

    李御史是什么人,温郡王妃也清楚,她眸光一闪,“李彤云是温郡王府的孺人,她犯错,郡王府有理由处置她。况且,李氏自愿出家祈福,本妃又哪敢阻挠她的好意?”

    对温郡王妃来说,李彤云是生是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李彤云不应该留在温郡王府里。依照她的得宠程度,将来她有喜诞下子女,温郡王纪常亨更有理由偏心她了。

    对温郡王,温郡王妃早已心死,不愿浪费时间维持表面感情了。李彤云一日不走,郡王府危在旦夕。

    纪韶元对温郡王妃的反应很是满意,拎得清的人才聪明,她说道:“李彤云图谋不轨,大逆不道,论罪当诛,李御史想保护女儿,最好考虑考虑李家上下几百口人。”

    李御史上有老下有小,他再想维护李彤云,也要考虑考虑那些李家人同不同意。

    李家人也不是李御史,会待李彤云这个已出嫁的姑奶奶有多亲。

    用李家上下的性命提醒李御史,温郡王妃睫毛一颤,“想必李御史会做出抉择的。”

    李彤云珍贵,李家人的命难道不珍贵吗?

    纪韶元微微一笑,“温郡王也会选择的。”

    李彤云重要还是他重要,现在便看温郡王待李彤云到底是否情比金坚了。

    ……

    温郡王府的消息很快又传了过来,孺人李彤云自感有幸入郡王府实属眷顾,愿去皇家寺庙昭觉寺出家为尼,为大兴和温郡王府祈福。

    得知这个消息后,纪韶元正和萧越对弈。

    萧越的棋风和他本人一样,不显眼又处处不饶人,是个棘手难缠的对手。

    琴棋书画,纪韶元早期在侯府里皆学过,也是颇具天赋。不曾想到,和萧越对弈,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弹尽粮绝。

    纪韶元感叹,这就是她的好友,也是她相对放心的一生的人。

    果然是厉害!纪韶元放了白子,心里一叹。

    萧越一边下棋,一边说道:“殿下想拉拢温郡王支持九皇子,煞费苦心。”

    别人看不懂纪韶元的用意,萧越一眼就能看透,对纪韶元,萧越从始至终充满了信任。

    纪韶元看了看棋局,死棋了,她走不了,于是认赌服输,“萧越,你还真是毫不客气,让我满盘皆输啊。”

    以前她下棋,没有人比得过她,全被她斩于马下。

    萧越不同,他是第一个正面对弈打败纪韶元的人。

    狭路相逢勇者胜,棋逢对手,纪韶元既兴奋又无奈。

    萧越指了指白子,一笑,“殿下,你哪有输?你赢到了别人所得不到的东西。”

    话说自从圣旨赐婚后,二人见面愈发频繁。之前以友人方式相处,心情愉快,这会儿成为了未婚夫妻,后知后觉地多了一丝儿女情意。

    婉转柔情的话语从萧越的口中说出来时,纪韶元久违地感受到一股惹意从耳边烧起,她跺了跺脚,“哼!下着棋,竟说着些便宜话哄我。”

    谁说萧越不解风情的?明明他很擅长说情话哄小姑娘嘛。

    纪韶元不是第一次遇见他人对自己表白,但多数情况下,纪韶元总觉得厌恶与无聊。非真情实感说出来的话,打动不了她。

    不像萧越,他说什么,纪韶元的心跳加速,怦怦直跳,似加速燃烧的蜡烛。

    萧越面色一正,“萧越是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

    纪韶元翻了翻白眼,“行吧,上次你和我说的我绣花你递针,我拉弓,你射箭,没看出来,堂堂的一品大将军,说来说去全都是杀气腾腾的话。”

    绣花递针,拉弓射箭,一般人想也想不到这些。

    大抵是萧越风格,萧越的情,与常人不同。

    今天的萧越身披黑色滚边披风,里面的绛紫长袍绣着白鹤,祥云腾飞,也如他的人,仙鹤优雅。

    眉宇间的浩然正气,是京城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所不具备的从容与霸气。

    这就是他啊,纪韶元微微打量完后,一笑,别说,萧越长得很好看啊。

    萧越当然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属实有些煞风景,别人为自己的心上人表达爱意,又怎么会如此表达呢?

    可是,他是大兴的大将军,戎马生涯是伴随着他的少年青年的,他所想到的风花雪月,是大漠孤舟,是冬日寒风,也是夜景弯月,以及那大雪纷飞。

    似乎,他天然地和京城的温柔乡富贵窝格格不入。他的浪漫,和别人的浪漫也不一样。

    “纪韶元,容许我如此冒昧地这样称呼你。我是一个将军,在此之前,我与士兵们同甘共苦,抵御敌人,那对我而言,是快乐激情的岁月。如今北境虽一时太平,但戎族余孽仍不肯善罢甘休,随时随地会再起战乱。我在想,我是否要接受你,你是富贵掌上花,跟我好像并不是一路人。可是,我认真想了想,你非矫揉造作的俗人,你懂我的坚持与原则。”

    别人不明白,为什么萧越在战场不怕死般往前冲?其实萧越也怕死,只不过,他背后站着千千万万大兴百姓,他不能懦弱退缩,更不能投降屈服。

    敌人的残忍与冷酷,只会刺激他愈发作战勇敢,那些鲜血洒于天地间,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痛楚。

    他上战场,是责任,是坚持,更是他的天地。

    好做其他人,他是不会选择与她坦白他的心情的。因为志不同道不合。

    纪韶元不一样,她对他,是很明白的。

    纪韶元愣了愣。

    她也忘记了,这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最好的天地是战场,不是京城这片富贵地。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萧越,我不能带兵打仗,也不懂你们那些错综复杂的军事部署。可我知晓,萧越,你永远是大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英雄,也是我心里唯一的将军。”

    她未能见证他的过去,那就共同经历未来吧。

    萧越嘴角动了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殿下,吾之知己。”

197.告别离开

    “殿下,太子殿下来了。”

    纪韶元刚和萧越道别不曾想到甫一踏入公主府,太子纪常赫就过来了。

    纪韶元神色未变,“请太子进来。”

    纪常赫过来,也不可能是叙旧的,或许是要走了。

    前段时间纪常赫独自面见隆泰帝,父子二人谈了好久好久的话,后面出来时,纪常赫如释重负。

    纪常登再过不久要入住东宫,纪常赫即将去渤海当他的逍遥藩王。

    纪常赫是敦厚老实之人,若非废后与废妃二人,可能纪常赫也不会陷入如此痛苦的境地。

    丫鬟恭敬地迎着纪常赫入大厅。

    几天不见,原本萦绕在纪常赫身上的苦闷与悲哀渐渐地散去了些许,反而多了几分坦诚。

    纪韶元见状,直言不讳,“三哥,有什么事,去了那儿,记得和我说一声。”

    无论如何,纪常赫待她不薄,情感上是不忍割舍的。

    纪常赫闻言,竟是眼眶湿润,“四妹,哥哥替母亲跟你说句对不起,我的母亲害死了昭德皇后,我的母亲承担了太多太多罪孽,母债子偿,由我赎罪。”

    昭德皇后待纪常赫很好,纪常赫不能接受,他的养母害死了嫡母。

    当然,他也不能接受,自己的存在,间接逼迫他的亲兄弟离开了养母身边。

    这一切的一切,压得纪常赫喘不过气。

    两兄妹相处不算多,但相对愉快,尤其是昭德皇后的前提下,两兄妹多数时候是温馨的。

    纪韶元喟叹,“血债血偿,一码归一码,母亲的仇,我亲自替她报了。三哥无需介怀。”

    昭德皇后母子三人去了这么多年,想必是进了轮回,来生不用再见到那等人物了。

    纪常赫一怔,昭德皇后……不提也罢,他苦笑道:“无论如何,当年……她待我很好,是我母亲对不起她。我无脸叫她一声母亲。同样,母亲那儿,我也不配当她的儿子。”

    这些天,他喘不过气,累啊,恨啊,苦啊,到头来,他终究是一场笑话。

    纪韶元凝视着纪常赫那憔悴的侧脸,扯了扯嘴角,“三哥,你永远是我的兄长。”

    她丧母丧兄,此生无缘再见,纪常赫,是她唯一接触过的对她最好的哥哥了。

    纪常赫似有触动,忍痛含悲,“母亲走了,她的罪过没有一笔勾销,我这个不孝子,好好替她赎罪。以后,我大概不会回来了。妹妹,望你珍重。”

    弯下了腰,鞠了一躬。

    此去一别,再无联系。

    遥想当年那位有点傲气却温和的储君纪常赫,再对比如今心若死灰的纪常赫,往昔一切,错错难料。

    纪韶元沉默着,未置一词。

    “妹妹,九弟和你,毕竟不是一个母亲生的,感情再怎么好,也最好保持些距离。九弟现在需要你,等他当了天子,一切都拥有了,妹妹也该功成身退了。”

    纪常赫温言提醒。

    皇室中亲情淡薄,纪常登跟纪韶元到底隔了一层,人心难测,小心一点,总没错。

    “哥……”纪韶元泪流满面。

198.新旧时代

    她回宫后,对纪常赫一直叫三哥居多,而没有真真正正地叫过一次哥哥。

    纪常赫是个好人,纪韶元明白,从今以后,她与纪常赫再也不见了。

    纪常赫见纪韶元情绪激动,主动安慰,“妹妹,哥哥是去外面的天空看看了,你应该替我高兴。皇城的天空,与外面的天空截然不同,我多么想看一看啊。”

    困在平京太久,每个人的心里渴望自由。

    纪常赫想走,纪韶元不阻拦,她用手帕轻轻拭去脸颊上的泪水,面色恢复了昔日的从容,“哥哥,你去到渤海后,记得告诉我,那里有什么样的繁星皓月。”

    纪韶元也想去外面走一走,之前的嘉阳之行,算是大开眼界了。

    只不过,以后是否还有机会,纪韶元拿捏不准。

    “好,妹妹,萧越若欺负了你,你记得和哥哥说,哥哥必然帮你出头。”

    纪常赫作为纪韶元的娘家人,对萧越,也非全然放心。

    纪韶元闻言,噗嗤一笑。

    得,萧越在隆泰帝纪常赫这些人眼里,似乎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人。

    当然,也是他娶走了纪韶元,隆泰帝纪常赫才会各种估摸打量。

    纪常赫摇摇头,“像萧越这种长得好看的小白脸,日后多的是姑娘喜欢他。他敢和小姑娘眉来眼去的,那不好意思,驸马他别当了。”

    世人待男子,总是宽容优待的。

    女子三夫四夫是荒淫无耻,男子三妻四妾是风流韵事。

    纪韶元是皇族公主,身份足够高了,可世俗的舆论却不会对她多么宽容大度。

    萧越本身条件就不错,如果他有个小妾,不仅不会被指责,反而多的是人劝纪韶元大度,容下小妾的存在。

    男人不懂男人吗?恐怕未必。

    纪韶元明白纪常赫的好意,郑重其事地点头,“嗯,萧越敢欺负我,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她忍了曲闰东一辈子,难不成她还得忍气吞声萧越一辈子?不可能的。

    “这才对嘛,”纪常赫喜笑颜开,四妹妹冰雪聪明,从不被萧越的外表所迷惑,可比其他人厉害多了,“萧越再好,薄待了你,那他就是畜生不如的狗东西。天下男人千千万,何必死在一棵树上?萧越不好,大不了咱换一个。别太死心眼。”

    反正,萧越将来敢欺负纪韶元的话,小舅子纪常赫的拳头他得尝一尝了。

    纪韶元哂笑一声,“那自然。我是人,不是玩物,他待我好,我敬他。我纪韶元,从来不是萧越的附属品。”

    萧越离开了纪韶元,始终是大兴的大将军。

    纪韶元离开了萧越,依旧是襄黎公主。她有她的骨气与尊严,更有自己的傲气与原则,一旦触之,一刀两断。

    无论如何,纪韶元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全身心把自己的一切投入到萧越一个人的身上去。

    失去了自我,等于放弃了自己。

    纪常赫见纪韶元如此自信地侃侃而谈,不禁感叹,“四妹妹不愧是昭德皇后的女儿,这份眼力心胸,玲珑剔透啊。”

    想当初,昭德皇后待隆泰帝,半真半假,全无所谓的一心一意只爱天子的时候。

    霍芫初做不来这些事,何况是纪韶元呢?

    “哥哥,你至今还未有王妃,你要记住,你若有幸遇见那位有缘的女子,可要好好待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纪韶元望着纪常赫,猛然间忆起他形单影只的现状,有意提醒一句。

    纪常赫的王妃何许人也,她不知道,不过,她觉得纪常赫应该会好好待那位有缘的女子的。

    纪常赫怔了怔,“这是必然的。”

    风月之事,暂时无心。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他的心,也需要时间静一静。

    两兄妹谈了好长好长时间的话,这大概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相处时间最长的一次谈话了。

    此去经年,后会无期。

    ……

    隆泰十七年末,天子昭告天下,废除皇三子纪常赫太子之位,改封渤海王,即日起就藩,无诏不得回京。

    立皇九子纪常登为太子,赐襄黎公主纪韶元一千五百户食邑,允旌旗警跸。

    一锤定音,昔日的皇太子纪常赫转眼间成为了渤海王,而不起眼的九皇子纪常登取而代之,变成了大兴储君。

    当然,立储君的圣旨后面,特意点出来的襄黎公主的大名一样映入大家眼帘。

    之前废后一案中,襄黎公主几乎是死里逃生,名声差点被废后所败坏。好在襄黎公主及时回京,反而杀了废后一个措手不及。

    之后,渤海王的身世揭晓,众人得知渤海王的血统有问题。

    后面的事情如大家预料那般,废后党羽一一清算,纳兰一族灰飞烟灭,废后废妃相继自尽。

    这样一来,襄黎公主大获全胜。

    只不过,这里面襄黎公主发挥的作用,众人心里嘀咕,难道这就是隆泰帝封赏的原因吗?

    不管大家如何猜测,反正九皇子纪常登与襄黎公主纪韶元一时之间风头无二,无人能比。

    纪常登成为了皇太子,相对的一批东宫属官就要重新部署任命。

    隆泰帝的部署有些出人意料。太子太傅不变,剩下的几乎是大换血,没有一丝半点渤海王的影子。

    也对,今时不同往日,纪常登是纪常登,不是纪常赫。

    纪常登的东宫部署是为自己培养心腹了,好巧的是,三品散骑都尉、东平郡公世子霍飞扬成为了东宫属官千牛卫。

    霍飞扬是纪韶元的表弟,这层关系大家皆知晓,他进了东宫,在别人眼里那是新太子对襄黎公主放出来的善意信号。

    霍飞扬与纪常登年纪相仿,加上霍飞扬有着不一样的家庭背景,纪常登得到霍飞扬,那是如虎添翼。

    除了霍飞扬,出人意料的还有温郡王纪常亨之子纪宥为的伴读身份。

    温郡王得罪了新太子,明明二人之间应该势同水火,然而,看上去二人还挺和谐,亲亲热热的。

    有心人还故意猜测,是不是新太子掩人耳目,有意寻温郡王府的霉头。

    再度跌破了大家的眼镜,纪常登待纪宥为十分亲厚,二人几乎是无话不谈了。

    这种情形,何人看不明白?温郡王府走了大运,儿子入了太子的眼。

    温郡王府时来运转,自然多的是人跑去温郡王府巴结讨好了。

    温郡王府的热闹暂时不提,躺在公主府里的纪韶元为了霍家送过来的嫁妆单子有些烦恼。

    原因无他,当年昭德皇后是十里红妆嫁入东宫的,换成纪韶元了,没道理比姑奶奶次的。

    于是,霍柯氏霍段氏不仅将昭德皇后的嫁妆原封未动地归还纪韶元,而且还在里面多添了四十台嫁妆。

    全部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药材、古籍不提,首饰瓷器、珍奇走兽、店铺田庄、家具衣物、胭脂绸缎等等,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当然,这里面甚至有上古流传下来的古琴琴谱,堪比七星凤凰珠的种种珍稀宝物,纪韶元看完后,对霍家的家底有了全新的认识。

    文定公名满天下,本以为只是文人清流,不至于有太多家底,不曾想到,文定公经商有道,前前后后积累的财富,那不是一般的勋贵人家能够比拟的。

    幸好,定宣王府的聘礼,也是几近豪奢,下了重本。

    纪韶元表示,“表姐她们的嫁妆……”

    “宁宁放心,她们的嫁妆,我们已经备好,不比你的差。”

    霍柯氏霍段氏盈盈一笑。

    外孙女都十里红妆了,没道理亲孙女不如外孙女的。霍柯氏霍段氏给霍榕秀三姊妹准备的,丝毫不逊色于纪韶元。

    纪韶元松了一口气。她的嫁妆单子太长,她还担心自己拿得太多,到时候三个表姐出嫁反而寒酸了,让人瞧不起,她会愧疚的。

    霍段氏耸了耸肩,“三个丫头成天跑出去玩,家都不常待,若不是这些年苦了她们,我都想把她们叫过来一个两个训一顿。”

    霍家离京太久,乡下的日子安逸舒适不假,但是,京城的富庶繁华远非乡下可比。

    霍榕秀三姐妹对京城的一切感到好奇,天天出去见世面。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霍柯氏霍段氏还想着替她们寻找如意郎君,可三个丫头说什么也不肯嫁索性整天疯玩了。

    纪韶元微笑,“走一走总该不错。嫁到高门大户,不自由,出不去。”

    定宣王府的日子,她都没有想好怎么过呢,表姐她们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也挺好。

    霍柯氏这时候插嘴道:“前些日子,和我是手帕交的柳夫人想为他们的长子迎娶榕榕为妻,我还没有答应。”

    柳夫人,即柳馥玉的母亲。柳氏一门从前朝起,一共出了十五位宰相,八个将军,三十五位状元。

    人才济济,不够形容柳家的枝繁叶茂。柳家如今在朝中当着督察御史,身份上比李御史高一级。

    柳夫人一共才得了二子一女,柳馥玉出嫁,长子次子未娶妻。

    霍家门庭不用多说,柳夫人懂了心思不足为怪。

    “柳家大公子已经有孩子了。”

199.良婿郎君

    柳家这位大公子,纪韶元前世印象深刻。

    因这位大公子为了跟随自己多年的奴婢,不惜宠妾灭妻,害死了自己的妻子,然后想方设法地掩盖真相。

    奈何柳大公子的夫人娘家人不是善茬,大理寺和刑部再三追查下才发现,原来柳大公子的夫人死于妾室之手,且柳大公子故作不知,装聋作哑。

    纪韶元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霍榕秀跳入火坑,好好的大家闺秀,没必要跟这种男人牵扯上,撇清关系都会惹来一身骚。

    霍柯氏大惊失色,“这……不可能啊,柳大公子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怎么会有孩子?”

    莫怪霍柯氏没有察觉出来,毕竟这年头谁还会认真查一查每一家的闺房私事?

    只不过,柳大公子名声在外,前途大好,加上柳氏一门英杰辈出,家风清正,霍柯氏便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一桩好亲事了。

    纪韶元面色一板,“那个小丫头的堂妹还是之前我在寿昌侯府收服的丫鬟碧云。碧云和她的堂姐关系还算近,此事千真万确,做不得假。”

    但凡一个要点脸面的正经人家,谁敢让庶子女提前在正妻过门前出现?

    柳家名声好,大半原因是柳家一直未出妻妾相争的丑闻,况且柳家人严格约束自家子弟,长期以来都未出现过因为女人而闹出来的绯闻。

    像柳大公子这么做,柳氏一门的名誉别想要了。

    霍柯氏沉下脸,“榕榕不给他人养孩子,即便要养,也必须等过门后再说。”

    文定公都只有一个妻子,霍楚雄两兄弟不也是同样待夫人如珠如宝,一生仅一女人?

    霍柯氏的思想里是难以接受姨娘庶子的存在,但也明白,世道并不存在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霍家是极少数了,她们的女儿未必有运气遇见。

    是以,霍柯氏有意无意地为霍榕秀三姐妹寻找人品靠得住的、非眠花宿柳、肯上进的青年才俊。

    夫贵妻荣,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霍柯氏考虑得清清楚楚。

    但是,柳大公子提前有个孩子的行为,令霍柯氏不喜厌恶。

    “柳大公子都有孩子了,柳夫人还给榕秀介绍,那不是存心坑人吗?”

    霍段氏当下发飙。

    霍榕秀是霍氏孙女,东平郡公府千金,襄黎公主的表姐,谁娶了霍榕秀,那是至高的福气。

    霍家远离京城太久,难免对京城事务不熟悉,柳夫人估计料准了这一点,才大胆地提亲霍榕秀。

    纪韶元端起茶杯,递给霍段氏,“二伯母勿气。好在没有交换庚帖,这件事有回旋的余地。大表姐的亲事不急。”

    柳大公子坑了无辜姑娘还不够,她咋同意自己的亲表姐也一并拉下水?

    霍段氏抿了一口,呼吸顺畅了,才接着说道:“段家这些年空领着伯爵之位,已经愈发不争气。我的那些嫂子们,也想对楹秀桦秀她们下手。哼!也不看看她们的儿子配吗?”

    段家是将门,只可惜青黄不接,越来越泯然众人。

200.新平西伯

    段家一得知之前的姑奶奶回京后,忙不迭地跑过来认亲了,熟络得仿佛一家人。

    段家老爷子在世时,疼爱段尔淳这个宝贝闺女,千辛万苦为她择定了东平郡公府二公子霍楚寅。

    当时的霍楚寅名气不如长兄霍楚雄大,只是一个富贵公子哥,可段老爷子慧眼识英雄,加上霍楚寅和段尔淳不打不相识,自是喜结良缘,成就了一段感人肺腑的姻缘。

    霍楚雄和柯书语恩爱情浓,霍楚寅段尔淳不遑多让,否则的话,霍家这两位夫人也不会一直为京城贵妇津津乐道。

    段老爷子疼爱霍段氏,并不代表段家其他人也是这样。尤其是霍段氏的几位兄弟,对霍段氏有口无心,冲着她嫁到了霍家才会和颜悦色。

    等霍家男丁一夕之间陨落,段家立刻翻脸不认人,连霍段氏都没有派人问过情况。可以说,霍家陷入低谷的那段时间里,段家压根就是不闻不问,还不如霍柯氏的娘家。

    霍段氏早已对娘家人死了心,如今他们眼巴巴地凑过来,是看准了霍家门楣再起,襄黎公主纪韶元人尊贵,有意拉近关系沾光。

    纪韶元冷冷一笑,“段家那些人,跟废后党羽藕断丝连,我替他们扫清障碍,是不是真以为自己有后台,无所畏惧?”

    段家这批人,体现了什么叫做人菜瘾大。人不多,没啥本事,就爱站队掺和。

    如若不是顾忌霍柯氏的心情,纪韶元都想一锅端了段家。区区一个平西伯,算得了什么?

    霍段氏早已心知肚明,说出此事无非是发发牢骚,她摆了摆手,“段家的这些事,让我处理吧。再怎么说,我是姑奶奶,说几句话,难不成他们也不愿意听吗?”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世间有多少个真心疼爱子女的父母?

    段家的糟心事,霍柯氏似有所感,她叹气,“这些年,我们久居嘉阳,人情冷暖见惯了,父亲那儿虽然有派人过来问候我,但也不多。现在,他们更不来了。”

    柯家是书香门第,霍柯氏起初嫁入霍家,看的是文定公清流之首的名头,不曾想到,霍楚雄文武双全,倒是很有将门之风。

    这样一来,柯家顿时就不喜欢了。

    柯家是有文人的清高在身上,瞧不起武将,不屑与之为伍。如果不是柯家还念着霍柯氏,预估别说问候了,恨不得扭头就走。

    眼下霍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多的是人巴结逢迎。柯家还不屑于低头做这种让人笑话的丑事。

    纪韶元无奈地耸了耸肩,“柯家这骨气……”

    比势利眼还难搞。书香门第的傲气与清高,可能也是她这辈子都无法理解的。

    霍段氏一听,对霍柯氏说:“柯家这些人来不来无所谓,但是段家,离我们越远越好。”

    柯家的门匾比段家的好,况且吃相也不是太难看。

    纪韶元深有同感,“柯家是孤高,段家是无耻。一个平西伯,他们到现在还明争暗斗,此事,我有些想法。”

    “此话怎讲?”

    霍段氏想过软硬兼施,逼迫他们不得骚扰霍榕秀三姐妹。

    却不想,纪韶元另有他想。

    纪韶元似笑非笑,“平西伯的爵位他们斗了那么久,若取消了爵位,他们还有时间到处上蹿下跳?”

    段家嫡庶斗争十分激烈,段家这一代的公子哥几近是二十多个,个个恨不得袭爵平西伯。

    不过,纪韶元认为,这群酒囊饭袋,根本不配袭爵。论贤论长,段家这代子孙差远了。

    霍段氏深吸一口气,“这爵位是父亲当年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一朝取消,那确实很难过。可是,段家子孙很多,找几个合心意的继承爵位,未尝不好。”

    霍段氏有几个优秀的堂侄,要才有才,只是一直不如那些亲侄子风光无限。

    给这些人画饼,他们想必是很乐意替霍段氏完成任务的。

    “段老爷子不是迂腐之辈,当年他尚且待侄子侄女如亲子女,何况是伯母的那些优秀堂侄袭爵,远比那些亲孙子更靠谱。”

    纪韶元明白,一旦平西伯换成旁系继承,段家这些亲属恨不得咬下旁系一块肉,顺便骚扰一下霍段氏了。

    纪韶元不想霍段氏难做,那让她做这个大恶人。

    霍段氏沉默不语,霍柯氏则是若有所思。

    ……

    众所周知,平西伯段家自段老爷子西归后,很是不争气,门庭没落不说,甚至家族丑闻都闹得沸沸扬扬。

    一会是妻子压迫小妾,一会是小妾欺负正妻,当然,还有那些庶子嫡女针锋相对的八卦,直让市井小民大开眼界,一饱耳福。

    已是许久未曾有人拜访的段家,这一天有人来了,他们身穿深宫内监所着的青衣大袍服,手执明黄圣旨,队伍浩浩荡荡,一看还有几百号人。

    这架势惊呆了段家守门的门童。他们忙不迭地去通报主人。

    平西伯一听,先是不敢置信,再是喜笑颜开,“太好了,太好了。”

    宫里的太监来宣旨,那证明他们段家时来运转,无人敢欺了。

    平西伯知道,这些年段家一直为人嘲笑,好好的伯爵之家,家里竟如此乌烟瘴气,完全是治家不严的表现。

    好不容易盼到段家的姑奶奶回京,而且一回来还被封了超一品康国夫人,丈夫追赠骠骑大将军,如此一来,段家岂能错过这门亲戚?

    说实话,段家不是没想过这位姑奶奶,只不过霍段氏远离京城,又逢废后势大,谁敢触霉头喝废后家族作对?

    如今好了,废后已死,姑奶奶家出了一个宠冠天下的公主外孙女,平西伯可羡慕至极,恨不得第一天上门认亲。

    这些天事多,平西伯忘记去东平郡公府,这会儿来了圣旨,平西伯没有多想,误以为是嘉奖,还想着自己真是聪明,在霍段氏回京的第一天立刻派人认亲,而不是不管不顾。

    要不然的话,哪有平西伯府的今天?

    沾沾自喜的平西伯按照程序沐浴熏香后,聆听圣旨。

    却不想,这道圣旨是要他命的。

    平西伯持家不严,枉顾伦理,且助纣为虐,与废后为朋,宠妾灭妻,着废除平西伯之爵,改由其堂弟继承。

    晴天霹雳,莫过于此。

    平西伯不敢相信,“不可能的,我是平西伯,怎么能废了我?”

    大兴爵位继承严格,如果不是嫡长子,一般来说很难袭爵。逢上天子开恩的,还是少部分。

    平西伯是嫡长子,奈何资质平平,完全不如他的那些堂兄弟,霍段氏和这个哥哥感情很好,不过再好的感情,也不是可以利用的借口。

    霍榕秀三姐妹何等金贵,平西伯被小妾吹的枕头风闹得脑袋发热,只恨不得叫霍段氏的女儿嫁入段家,好延续平西伯府的荣光。

    平西伯昏了头,霍段氏不会。

    这一次,她不想忍,而且段家继续让她的这个无能长兄把持,只会越来越泯然众人。

    于公于私,霍段氏选择让平西伯一爵交给堂弟一家子了。对方人品贵重,行为做事不似平西伯那么没脑子与发癫,处处体现段老爷子的风采。

    堂弟重情重义,堂侄风采毓秀,咋看都不会叫平西伯一家子太难看。

    平西伯不能接受,德喆早已有所预料,刚好,襄黎公主交代他,务必让平西伯一家子绝了死缠烂打的心思。

    于是不阴不阳地提醒,“这是陛下的圣旨,想抗旨吗?段家大爷。”

    不再是平西伯,只是段家大爷。

    段家大爷愤怒地横眉冷对,“你在假传圣旨,我要面见陛下,好好告你一状。”

    他不信自己身上的爵位转眼间成为了他人的东西。

    “段家大爷抗旨,有劳侍卫们好好叫段大爷明白明白了。”

    德喆二话不说,就叫御林军好好地“伺候”段家大爷。

    段家大爷输了,显而易见。德喆还直言不讳地警告:“陛下自知段家老太爷的功劳,恩遇大爷袭爵,不曾想到,大爷实在是不争气,陛下恼怒失望之下,才如此选择。大爷不用担心自己的将来,陛下已经交代过,一切照旧,你依旧是段家的大爷,平西伯也答应了陛下要好好待大爷一家人。”

    平西伯一爵改由他的堂弟继承,再怎么说,生活上是不如以前的。

    纪韶元和隆泰帝提过一嘴,隆泰帝当即召见段家的旁系亲属,亲眼目睹,他们的才学远胜于段家大爷,奈何……

    隆泰帝同意了,决定夺爵,改让他人袭爵。

    “不……不……”段家大爷拼命地摇头,似是大受打击。

    “圣意难违,大爷做好准备吧。”

    说完,德喆带人离开了。l

    没过多久,平西伯一爵主人另换他人的事情传遍了大街小巷。

    纪韶元挑了挑眉,“段家那些人没闹起来吧?”

    “殿下,他们整天整天地哭闹,吵得二房苦不堪言。”

    二房就是新平西伯一家子。

    纪韶元嗤之以鼻,“闹得越大他们越没机会。也是时候让他们忙起来了。”

    段家欠了一屁股债,该催催了。

201.庶生子女

    柳夫人近日颇为烦躁。

    多年交好的手帕交霍柯氏拒绝了她的提亲。

    本来提亲讲究你情我愿,对方不同意也就罢了,但不知为何,霍柯氏的态度较之以前冷淡了不少。

    柳夫人不得不多想,是否她知晓了那个丫鬟的事情。

    一想到那个丫鬟,柳夫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她问嬷嬷,“那个贱丫头,在庄子里怎么样了?”

    “夫人,那丫鬟口口声声柳家长孙是她所生,她是柳家的功臣,大公子看上去还没有死心,准备把那对母子接回来。”

    嬷嬷低着头。

    寻常人家给家族男丁预备一些丫鬟,那是人之常情,是为了他们通晓人事。可是,这些家生子丫鬟身份微贱,即便一朝得幸诞下子嗣,也不过是庶出,一般人家也不会特别重视。

    柳夫人一共才两个儿子,担心儿子年少不懂事,沉迷酒色,索性通房丫鬟也不安排了。

    没想到,柳大公子竟对府中的一个家生子奴婢情有独钟,多次抬举她也就罢了,还允许她生下孩子,甚至直言不讳想要她当正妻。

    这怎么能行?

    柳家看中规矩门风,那个丫鬟出身太低,有个儿子也不算什么,凭什么就可以当正妻?

    柳夫人气得不行,直接打发走那对母子,柳大公子一连几天不给柳夫人好脸色看。

    要不是和霍柯氏交好,想来柳夫人不至于想让霍榕秀嫁到柳家,压一压那对母子的威风。

    柳夫人闻言,这下子所有火气一下子爆发了,“接什么?一对没福气的贱人,高攀柳氏门楣,那等薄命秧子,连舔鞋跟也不配。”

    既然与霍家的联姻告吹,那么柳夫人更加不可能同意那对母子回来了。

    东平郡公府的小姐,岂是一般人可以欺负的?

    嬷嬷接话,“那可不是?她是肚子争气,侥幸生了孩子,等少夫人过门,名正言顺地为夫人生下嫡子长孙,不比那庶出的造化大?听老奴一句话,那等薄命相的,夫人别放在心上。”

    柳夫人耿耿于怀那对丫鬟母子,那还是她疼爱多年的乖巧儿子头一次和自己的母亲顶撞。

    柳夫人注重手中权威,儿子敢为了丫鬟忤逆她,明日就会杀了她。

    这下子,恨丫鬟母子更深了。

    “霍家那些小姐,一个两个何等高傲,我也是早年和孝贞夫人交好才有机会提亲。”

    柳夫人摇摇头。柳家说是书香门第,名门望族,但这些年,渐渐的青黄不接,朝中为宰做官的越来越少,为大公子定下霍榕秀,也是基于霍家到底男丁稀薄,还望发展,霍氏名声好,足够匹配。

    不曾想到,告吹了。

    嬷嬷深知柳夫人极其看中这门亲事,不禁惋惜,“那霍家女郎,夫人无缘当她的婆婆,将来那女郎有苦头吃。”

    霍家三姐妹出了名的活泼,而且整天到处跑,挑剔规矩的人家,谁不对霍家三姐妹指手画脚?

    柳夫人是旧友,不至于颇有微词。

    “那对母子没用,想办法叫她喝了药,睡觉吧。”

202.丫鬟秘密

    柳夫人风轻云淡的态度,仿佛说的只是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

    嬷嬷习以为常,甚至附和,“夫人,那贱蹄子不安分,早就该早早处置了她。大公子毕竟是夫人的儿子,母子二人哪有隔夜仇?过一阵,想必大公子早就忘记了那对母子。”

    嬷嬷十分讨厌那个丫鬟,原因很简单,她的女儿仰慕柳大公子,她废了老大力气安插女儿到大公子的院落洒扫,徐徐图之。

    没想到,这个丫鬟近水楼台先得月,反而独占恩宠,生下了大公子的长子。

    呵,这样一来,嬷嬷自然得替女儿出一口气。

    柳夫人眼色未变,“我的那个傻儿子,从小到大最重感情了。贱蹄子抓住了他的心,我若直接和钦哥儿对上,岂不是更便宜了贱人?”

    柳大公子柳郅钦喜欢上府上的一个丫鬟珊瑚,放到外面,得被多少人嘲笑有眼无珠。

    柳夫人咽不下这口气,谁让自己的儿子眼巴巴地看上一个贱奴婢?

    她想要的长子长孙,那是名门闺秀所出的嫡子,并不是一个生母为奴的卑贱身份。

    本想着让霍家大小姐过门,好好压制珊瑚母子,不过,计划失败,霍柯氏不同意,柳夫人只能打消念头,自己想办法对付珊瑚。

    嬷嬷仔细想了想这段时间柳郅钦的所作所为,似乎柳夫人说得很有道理,她有些不甘心,“就这么放过她吗?”

    珊瑚之前仗着怀有柳家骨血,把柳家上下折腾得鸡飞狗跳。

    如若不是柳夫人持家有道,封锁消息,可能柳家的这些丑闻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了。

    “放过她?她也配?”柳夫人继续,“那些药盯着她喝完,喝不完的就给我想办法灌她喝下去。一个丫头,侥幸生下柳家长孙,却妄想攀高枝,麻雀飞上枝头,摔得粉身碎骨。柳家的门槛,可不是她想进就进的。”

    珊瑚铁定是留不得了,至于那孩子,也不过一吃奶的婴儿,柳夫人才不会有所谓的菩萨心肠,乐意留下一个婢生庶子阻碍儿子的光明前途。

    这年头男人三妻四妾的确不成问题,可在夫人入门前有了庶子,名声以后是铁定不好了。

    斩草除根,这是柳夫人的想法。

    “每日三碗,一碗不落。”

    嬷嬷心照不宣地笑了。

    ……

    柳家的庶子风波,纪韶元尽在掌握之中。

    说实在的,如若不是柳夫人狮子大开口,有意和霍柯氏提亲柳郅钦和霍榕秀,纪韶元那倒不会记起这件事。

    现在,由于柳夫人的因素,柳郅钦和珊瑚的种种过去全部被纪韶元调查清楚了。

    无眠面无表情,“高门大户,肮脏龌龊。”

    像柳家这类名门望族,看上去光风霁月,高高在上,不沾尘埃,然而,背地里,哪个名门大户没有几件见不得光的丑事?

    皇宫内苑是天底下最浑浊污秽的地方,聚集了最大的权势,与最大的阴谋。

    纪韶元敲了敲桌子,“君然当年就爱着映雪,映雪长相酷似杨芸晴,如今柳郅钦心爱珊瑚,珊瑚姿色平平,这也真的是怪事。”

    这些有头有脸的公子哥,总爱在个人私生活方面和女人拉拉扯扯。

    纪韶元的话引得紫嫣的一阵附和,她笑道:“哪个男人不偷腥?奴婢入宫多年,听到的那些八卦,几乎没有一件是干净的。”

    繁华富庶地,阴诡狡诈时。

    天子所居地,代表着天底下至高无上的权柄。

    有多大的权柄,就会有多大的污浊卑鄙事。

    “那么,萧越是否会有这种事情呢?”

    纪韶元想到了萧越。

    萧越长时间奔走于前线,压根就没有多少时间沉迷于风花雪月,他的荣光,是将士们浴血奋战换来的。

    他低调得近乎让人找不到缺点。

    “这……”

    紫嫣犹豫了。

    她相信大将军的人品,可是,好话说太绝,日后出了事,谁来负责?

    碧月没有紫嫣想得多,倒是不假思索道:“大将军对殿下最好了,不会做这种事情惹殿下不悦的。”

    “哦?”

    纪韶元乐了,“碧月,你咋如此确定?”

    碧月和萧越的交集,也就仅限于初次相遇被他所救。

    再怎么说,碧月对萧越的理解,应该是不如封奕荀致清的。

    为什么碧月这么相信萧越的人品?

    碧月一脸天真,“殿下在外打仗这么多年,要是真想有个女人孩子,还需要拖到现在?”

    定宣王萧越要人品有人品,要样貌有样貌,要才学有才学,想要个女人,不用多说,平京里挤满了恨不得嫁给他的女子。

    而且,萧越如此叫人闻风丧胆,美人计必定是碰见过无数次的,萧越直到现在未有传出这方面的绯闻,想来是定力与克制力超级强的人。

    纪韶元一听,哑然失笑,“过去不等于现在啊。”

    她虽然不至于全面否定萧越,但让她彻底放心萧越,暂时做不到。

    彼此经历的考验太少了,誓言讲得太早太快太绝,多半如空中楼阁,美好幻想罢了。

    碧月不懂纪韶元的杯弓蛇影心态,但她多多少少知道襄黎公主行事谨慎,不愿太早肯定,于是便说:“殿下待大将军,大可慢慢考验。不必忧心将来会发生的一切,再怎么说,大将军目前来说待殿下是很好的。”

    那可不是嘛,以后是以后现在是现在,想太多无济于事。

    纪韶元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不禁摇摇头,“我也有身在局中看不清的时候。算吧,日后再说。”

    她反正静观其变了。

    “殿下,珊瑚的身份有古怪。”

    无眠突然爆出这个惊天秘密。

    一个府里的丫鬟,平平无奇,如何古怪了?

    纪韶元投去好奇的目光。

    无眠低声禀报,“我们的人盯了珊瑚几天,发现她日常除了待在庄子里照顾自己的孩子,要么就是委托照顾她的哑巴丫头去一个胭脂铺子,而那个哑巴丫头似乎和胭脂铺子的老板是故交,十分熟稔。那个哑巴丫头是会说话的。”

    此话一出,纪韶元惊讶万分。

    一个丫鬟,和另一个假装哑巴的丫头待在一起,越想越奇怪。

    “查清楚那个胭脂铺子的来历吗?”

    纪韶元冷声道。普普通通的一个丫鬟,来头好像不小。

    无眠点头,“已经去查了,那个胭脂铺子算是老字号了,多年前这铺子的旧老板欠债,无力偿还债务,便把铺子卖了,之后转卖给一姓黄的老板了。黄老板豪爽仗义,古道热肠,街坊邻居都受过他的恩惠,对他颇有好感。黄老板自称是孤身一人,无妻无子,常年去外做生意,这铺子十七年前他拜托给自己十分信任的种管家全权打理,自己则是出海了。至今也无消息。”

    胭脂水粉铺的老板杳无音信,一个管家打理了主人家的铺子这么久,为什么不闻不问主人的死活?

    除非,这里面另有乾坤。

    纪韶元眯了眯眼,“黄老板年纪多大了?多大个子?哪里人士?”

    既然珊瑚的丫头和这家铺子来往较多,且行事古怪,那么纪韶元也不得不高度重视此事了。

    她有一种直觉,珊瑚的来历查清楚了,朝堂上又要进行一次大清洗了。

    “大约三四十岁,个子比卑职高一点,脸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红痣,说话口音是南方口音,不会说官话,听闻他的家乡是黄州。”

    无眠娓娓道来。

    黄老板失踪了十七年,本身大众的记忆容易模糊不清,不过黄老板是好人,加上那家铺子一直开着,老百姓们也就一直记着那位古道热肠的黄老板了。

    “黄州人?”

    纪韶元心里一跳。

    黄州距离南齐和西夏,那是必经之道。此地常年有过往商人久居,那么他的口音应该更靠近北方人的,不可能像南方人。

    要不然,他的家乡不是黄州,而是另一个地方。

    碧月讶异,“黄州人咋会说南方话?不可能的。”

    黄老板看情况,并不是黄州人。他在说谎。

    纪韶元果断命令,“盯紧珊瑚的一举一动,还有那个胭脂铺子,也得盯紧了。有任何风吹草动,请务必和我汇报。”

    “是,少主。”

    无眠恭声领命。

    珊瑚身上的秘密太多了,纪韶元不得不怀疑,可能内奸混进来了。

    也是,戎族暗探都安插进来了,何况是南齐西夏?

    想到这里,纪韶元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殿下,南珠公主和博一特王子打架了。”

    霸云走了进来,香纪韶元禀报了这则消息。

    纪韶元一愣,“打架?为何啊?”

    南珠公主武功不比博一特王子差,只是,这种时候,有必要大打出手吗?

    霸云面色有些奇怪,“博一特王子埋怨公主抢走了他的情人,南珠公主予以否认,二人意见不和,打架了。”

    博一特王子荤素不忌,男女通吃。学习了父亲莫哈尔的风格,身边聚集了美男美女,供他挑选。

    不过,博一特王子和南珠公主这一次吵的,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名伶。

    大兴平京南风馆多,名伶也多。

    “争风吃醋?”

203.主仆关系

    南珠公主与博一特王子的这场争夺名伶风波,最终以归属南珠公主的结局落下帷幕。

    纪韶元表示已有预料。南珠公主特意为博一特王子挖的坑,骗他过来跳,自爆短处,结果博一特王子愈发不得人心了。

    之前鲁王辛辛苦苦为博一特王子谋求支持,就连那废弃的院落也挪给博一特王子了。

    然而,博一特王子属实玩不过南珠公主,直到现在,还被南珠公主耍得团团转,光天化日之下,把自己的短板全部露于人前。

    纪韶元一见到南珠公主脸上的微笑,以及博一特王子恨不得杀人放火的目光,顿时心里明白:胜负已定。

    纪韶元没见过如此不堪一击的人,哦,纪常峥除外,这厮醉生梦死,仿佛麻痹自己,自己还是意气风发的滇王。

    纪常赫已经就藩,离开平京,自此,大兴储君纪常登正式走入大家视线。

    纪常登的外家已经无人,隆泰帝也懒得恩封外戚,等纪常登登基了,想给外家谋一个虚名虚爵是他的自由。

    不过,纪常登的母亲身份太低,隆泰帝决议追封为淑妃,这算是母凭子贵了。

    纪常登转眼间变成了炙手可热的皇子,连带着纪韶元走在宫里,到处皆是阿谀奉承之辈。

    若不是纪韶元头脑清醒,不想接受达官显贵的贵礼,预估纪韶元真的得成为平京第一富了。

    本身纪韶元就不差钱,若接受了官员的讨好,日后落人口实。

    “九弟近日神清气爽啊,看样子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了。”

    纪韶元如往常一样,来到东宫探望纪常登。

    接待她的是纪常登倚重的春雨姑姑,春雨上次疑似不纪常登收服,已然变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废后用她的表哥威胁了她,如今,纪常登选择放她自由,她依然留在宫里。

    不过没想到的是,春雨和纪常登的关系越来越亲密,好像几年前的漠视荡然无存般。

    纪韶元心里开始拿捏不准纪常登的想法了。

    纪常登扬起一抹真挚的笑容,“姐姐说笑了,弟弟自从被父皇和姐姐带在身边后,哪一天不开心呢?”

    在宫里,纪常登仍旧是根基浅薄,想做什么不太方便。纪韶元不同,升平大长公主在那,和她走近有利无害。

    纪韶元指了指春雨,意有所指,“弟弟当真是风度翩翩,竟然折服了春雨。”

    春雨有野心,想要往上爬,纪常登难道看不出来?

    纪常登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命令春雨,“为孤捏肩,春雨。”

    “是,殿下。”

    春雨乖巧地上前,为纪常登捏肩。手艺是不用多说的,力道均匀,揉捏得纪常登舒服直叹“好”。

    纪韶元意味深长地望着春雨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指,宫女做粗活久了,手是不会维持这么白嫩的。

    除非是……

    “嗯,姐姐,春雨擅长按摩,你若有空,也可叫春雨给你捏一捏。”

    纪常登甩了甩袖,眸光澄澈。

    纪韶元哑然失笑,“这就不必了。春雨忙。”

204.谈心提醒

    纪韶元瞧得出来,春雨与纪常登之间似是转变了情况,不可以过去的眼光看待他们。

    春雨是废后的人,当年待纪常登也是那样,按理来说,纪常登不是那种姑息养奸的仁慈之辈,为何一个小小的春雨,便让他大发恻隐之心?

    根据纪韶元调查到的情况,春雨和纪常登日后可能还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

    想到这里,纪韶元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纪常登不知纪韶元的内心活动,他见到姐姐心情是很好的,“姐姐,弟弟是你的弟弟,东宫此地你想来就来,春雨是孤的侍女,你要用得到她,想必春雨不会多嘴反对的。”

    说完,还特意看了一眼春雨。

    春雨低声细语,“承蒙殿下厚爱,方有奴婢的今天。公主有事尽管吩咐奴婢,奴婢必定照办。”

    纪韶元见在眼里,心里啧啧称奇。

    “哦,这样啊,以后再说吧,现在不急。”

    纪韶元嘴角微微上扬。

    入宫的宫女无非是那几种命运,端看春雨有没有那个运道,走在康庄大道上了。

    再怎么说,她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在寿昌侯府的生活从未缺衣少食,比起绝大多数人,她是无比幸运的。

    纪常登摆了摆手,示意春雨退下。

    春雨会意,不一会儿,殿中宫娥内侍鱼贯而出,一时之间,大殿内只剩下纪韶元与纪常登。

    纪韶元顿时敛起笑容,“弟弟,惠康与玉华两位公主的未来驸马,那是父皇的心腹大臣。”

    皇贵妃曾与隆泰帝提过,为惠康公主玉华公主赐婚方将军长子方敖与刘大人家的幼子刘之渊。

    方敖不用多说,小小年纪虎父无犬子,直接得了一个小战神的雅号,当真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

    刘之渊文雅厚重,文采风流,翰林学士们皆称赞其才高八斗。

    二人的父亲同为拥护隆泰帝、有从龙之功的保皇党,惠康玉华贵为公主,赐婚到这样的人家里,那是双方的无上荣耀了。

    纪常登点头,“有所耳闻。方敖与刘之渊,皆是有才之士,将来他们尚主,那是天然地站在孤与父皇这一边。”

    隆泰帝眼下是大权独揽,纪常登虽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太子,但根基不稳,相对太浅,加上年纪等因素,经验不足,朝堂上某些大臣待他也是有待商榷。

    纪常登自是要拿出十二分的本事,使朝中上下心服口服。

    不过,在此之前,栽培追随自己的班底,是十分重要的。

    “注重体统规矩的大臣你可以想想办法拉一拉,可别太急,父皇在,你有的是机会。”

    纪韶元好心提醒纪常登,切勿为了蝇头小利,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隆泰帝再怎么说也是大兴天子,纪常登充其量是未来的皇帝,还只是一个太子。

    随时随地,隆泰帝会废了他。若不谨言慎行,纪常登这个储君当不久。

    皇帝的心思琢磨不透,也估量不起杀伐果断的皇帝有多少情分。

    纪韶元的话,纪常登深以为然,“姐姐这番话,太傅也对我说过。孤铭记于心。”

    太子太傅与刘大人是堂兄弟,两家人关系也比较近。

    太子太傅年事已高,家中小辈才能平庸,远不如刘大人家的子辈人才辈出。将来太子太傅驾鹤西归太子太傅这一脉必然没落衰败。

    或许是这个因素,刘大人才想着要把自己的幼子过继给堂兄,一是蒙恩尚主,有意抬高地位(刘大人是尚书左丞,正四品),二来帮助堂兄再续一代繁荣。

    刘大人夫妻早已商定,决定把刘之渊过继到太子太傅这一脉。

    太子太傅婉拒了,他有妻有子有女,也不需要过继,况且,刘家也不宜太过惹眼,就这样刚刚好。

    虽然太子太傅拒绝了刘大人的提议,但是,刘之渊进出太傅府的次数越来越多,由此可见,太子太傅待刘之渊是十分关怀的。

    纪韶元忆起太子太傅的高风亮节,不禁粲然一笑,“太子太傅和文定公一样,一心一意为大兴,弟弟可要好好善待老臣与忠臣。”

    太子太傅与文定公是故交,两家人的来往也颇为频繁。霍家举家回京后,太子太傅府第一个上门造访。

    “对孤与大兴找忠心耿耿的能干之士,孤以礼相待。”

    纪常登初具一个天子威严凝练的雏形。

    纪韶元敏锐地捕捉到一些消息,笑了笑,“三哥当了这么久都太子,声威人心是不能比拟的。弟弟无需挂怀,日久天长,弟弟做得好,那些老顽固,必然承认弟弟。”

    纪常赫本身就是无过被废,完全是被废后废妃的关系所连累引得部分人一阵同情支持。

    这会儿隆泰帝废了纪常赫,改立纪常登,有心人认为那是隆泰帝年老昏聩,听信谗言,更换储君。

    是以,纪常登这个新任太子,并不是外表看上去那般春风得意与一呼百应。

    一听到纪常赫的名号,纪常登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渤海王逍遥快活了,孤这得费心费力。姐姐,你说是不是?”

    说到最后,竟有些试探的意味。

    纪韶元心里一咯噔。纪常登比常人还要来得更难搞,他的内心紧紧封闭着,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这个有恩的姐姐。

    也是,在此之前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哪里来的姐弟情深?

    纪韶元云淡风轻地表示,“弟弟是太子,坐拥天下,富贵权势,应有尽有,弟弟的眼,要放到外面的世界啊。”

    南齐西夏虎视眈眈,戎族被打败,其他小国部落依旧蠢蠢欲动。

    大兴的边境并不是非常太平的。

    纪常登一听,哈哈大笑,“姐姐说得对,外面的世界大得很,孤看地图,总觉得这些地方插上大兴的旗帜,想必是一件足够振奋人心的大好事。”

    开疆拓土,名垂青史,历代帝王的心愿,纪常登同样也有。

    纪韶元回之一笑。

    ……

    自从后宫有了皇贵妃与安贵妃打理后,整个后宫上下气象一新。

    皇贵妃处事公道,安贵妃就事论事,宫中奴婢无不尊敬感激。

    走到哪里,皆有称赞皇贵妃与安贵妃的声音。

    纪韶元在皇贵妃的寝宫锦绣宫受邀做客时,提过一嘴。

    引来皇贵妃的一顿嗤之以鼻,“之前废后与废妃在世,他们也是这样说的。一群墙头草,不提也罢。”

    废后当了多年皇后,后宫内苑多的是她的人。起初,皇贵妃废了老大的力气,才一一拔除废后党羽。

    当然,也有一些宽大处理了,但那是不得重视未发挥作用或自己有些许本事在身的,才被宽恕。

    死性不改、罪孽深重的,皇贵妃选择了斩草除根。

    纪韶元鼓掌,“万姨说得太对了。之前我回宫时,那些人还在后面议论我是假冒牌公主,根本不如废后所生的寿安公主尊贵。那群人,见风使舵,谈不得真心。万姨不必太在意。”

    见她提及寿安公主,皇贵妃罕见地露出一丝为难。

    寿安公主常年抱恙,本身就是活不到三十岁的苦命人,偏生摊上废后这个生母,硬生生拖死她的病情。

    太医来报,寿安公主可能撑不了两年了。当年神医开的药方,到头来仍旧挽回不了寿安公主的命。

    “寿安这孩子,陛下说,她想要什么,就满足她,但她想见废后,废后已死,又如何满足她呢?”

    皇贵妃摇了摇头。

    废后死后,寿安公主的病愈发严重。皇贵妃与安贵妃看过一眼,相当于是病去如抽丝,整个精气神顿时散去大半,三魂六魄也仅存那一魂魄了。

    寿安公主对废后之死,反应很大。

    隆泰帝得知后,亲自过去照顾寿安公主,似乎有意安抚寿安公主的情绪。

    很显然,没有太大效果。寿安公主一病不起,连人也见不到,躺在床上汤药不停,近段时间昏迷不醒。

    这会儿,她病重不起,距离油尽灯枯的时候,也差不多了。

    纪韶元对寿安公主始终是怜悯心疼的,她说道:“能不能再找到那个神医?让他救救寿安。”

    寿安公主还未来得及体会人生,这么快就撒手人寰,每个人心里的滋味都不好受。

    神医?

    皇贵妃似叹非叹,“那神医,当初肯救寿安,是大将军的人情。这会儿,他是不会再来的。”

    萧越认识神医?

    纪韶元一惊,“我去求求萧越。”

    萧越肯定会同意的。

    皇贵妃拦住了她的脚步,“不可,元元。人情难还,也还不清,你与大将军将来会成为夫妻,夫妻之间欠下太多人情,感情易生分,人心易变。”

    皇贵妃是过来人,对这方面的经验自是多于纪韶元。

    纪韶元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皇贵妃直言不讳,“你今天请得动萧越帮忙,那是你提前透支了你们二人的情谊。元元有没有想过,日后你们二人想做什么时,这情谊一旦耗尽,从何做起呢?”

    情谊经不起消耗,尤其是夫妻。

    皇贵妃担心纪韶元年少不经事,掰开了碎了主动提醒她。

205.神医百川

    “一旦他用人情来威胁、逼迫、嘲讽你,你将如何自处?”

    皇贵妃的话犀利狠辣,字字诛心。

    纪韶元闻言,眸光一闪,“万姨说得对。”

    昭德皇后与皇贵妃交情好,况且皇贵妃素来待她不薄,于是纪韶元也很亲昵地唤皇贵妃一句万姨。

    她会说这番话,想必是真真替她着想考虑的。

    皇贵妃见纪韶元听进去了,面色一松,“勿怪我说话难听。眼下见你们郎情妾意,琴瑟和鸣,似乎感情不错,但没有经历过考验的夫妻,总是稚嫩的。日后,你们二人是否幸福美满,全看你们了。”

    入宫后,皇贵妃断绝了闺阁时的情思绮念,一心一意侍奉隆泰帝。

    她眼里心里,必须只有隆泰帝一人。

    纪韶元和皇贵妃不同,她是自由快乐的,皇贵妃沉浮后宫多年,经验之谈自然多的是,纪韶元又是故友之女,她打心眼里愿她安康幸福。

    “好,我明白了,万姨。”

    纪韶元笑了笑。

    和萧越求情,的确不太妥当。人情欠太多,事情不好办。

    不过一会儿,纪韶元便扭转心意了。

    皇贵妃继续道:“你不必担心寿安。神医想来会来,当初陛下留了他的信件,想联系他,不是不可行的。”

    寿安公主的病反复无常,隆泰帝作为父亲,担心紧张是必然的。

    那位神医开了药方后,隆泰帝主动留他下来,为公主诊治,却被神医拒绝。

    隆泰帝不强留,神医丢给了隆泰帝一块令牌,估计是方便有事找他。

    纪韶元一想,说道:“即便如此,熟人出面更好一些。我不求萧越帮忙,可萧越是否有心,我要试探试探。”

    夫妻齐心,其利断金。

    皇贵妃挑了挑眉,“元元打算考验大将军。若萧越不合你意,你准备如何?”

    “那自然是……改造他。”

    纪韶元淡淡一笑。

    寿安公主缠绵病榻,隆泰帝忧心忡忡,每天有三次来寝宫探望公主。

    寿安公主仍旧昏迷不醒太医院的人束手无策,纷纷恳求隆泰帝寻找神医诊治公主。

    隆泰帝又气又恨,不可奈何下,他找到了萧越。

    “大将军……”隆泰帝的话未说完萧越背后的人直接跳了出来。

    只见此人鹤发童颜,身高却不过一八岁孩童,来临如风。

    隆泰帝见到他,大喜过望,“卢神医,你来了。”

    此人便是闻名天下的卢百川,卢神医。

    卢百川年幼时因不小心服用难以觅到的药草,至今个子长不高,不过不影响他的医术精湛。

    卢百川撇了撇嘴,“老皇帝,我之前开的药方你们没有认真对待,太浪费了。”

    卢百川是医者,最反感不遵循医嘱的病人了。

    隆泰帝心虚不已,其实何尝不是他疏忽所致?

    “卢神医,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是寿安的父亲,我不忍她被病痛折磨。卢神医,望你救一救寿安。”

    隆泰帝眼眶湿润。

    寿安公主今时今日的模样,固然废后可恨,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就真的不需要负责吗?

206.文馨旧事

    隆泰帝为了寿安公主,语气诚恳,近乎卑微。

    寿安公主自出生后便汤药不停,本身隆泰帝是比较心疼她的,加上废后一事,更加使隆泰帝自责懊恼。

    他待寿安公主,以前不够上心。

    卢百川无语,望了望平静的萧越。

    萧越点头,示意他有话直说。

    卢百川只好说道:“行了,既然萧越请我过来,那我试试法子,救救那小女娃。”

    一条生命,不能见死不救。

    卢百川的话迅速让隆泰帝感激涕零,“好,好,谢谢卢神医。”

    卢百川是当之无愧的神医,说到做到,他一转身就走了,跟着内侍去寿安公主的寝宫。

    寿安公主的病拖延不得。

    卢百川肯救人,隆泰帝欣喜异常,当然,他没有忘记真正的功臣。

    “越之,谢谢你。”

    以前待萧越,隆泰帝总会敲打猜忌,如今再见萧越,反而多了几分以前未有过的真情。

    过往非假,今朝最真。

    萧越明白这份感激是看在寿安公主的面子上,他淡淡表示:“殿下与寿安公主是姐妹,寿安公主病重,殿下无不忧心,微臣自需分忧。”

    纪韶元和寿安公主即便感情一般,也不可能乐意见到对方生死徘徊不闻不问。

    纪韶元想要寿安公主活下来,这一点萧越是可以确定的。

    隆泰帝闻言,意有所指,“这么说,若元元不过问寿安,你就不想管了?”

    出于帝王的一贯心理,隆泰帝待萧越总要试探试探。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殿中的熏香提神醒脑,在场的众人却感到一丝紧张。

    “陛下吩咐,不敢不从。”

    萧越拱了拱手,铿锵有力地回答。

    纪韶元不求,萧越也会完成此事。当年,卢百川是他找过来的,今天,同样需要他找卢百川。

    隆泰帝笑了,“萧越之,你总是这样。”

    嬉笑怒骂,方才的剑拔弩张仿若幻觉。

    萧越低头,聆听吩咐。

    隆泰帝摇了摇头,“寿安的病好了,你这功劳不小。元元那儿,你应该明白怎么做吧。”

    “微臣必不负陛下与殿下的厚望。”

    萧越不求隆泰帝赏赐他什么,反正他已经得到天底下最罕见的宝贝了。

    寿安公主一事,萧越不会要求纪韶元报答,但是,他也会叫纪韶元记得此事,日后相处时,温水煮青蛙,渐渐地习惯彼此陪伴。

    萧越未想过不娶纪韶元,只是对方依旧心存顾虑,感情上不冷不热,萧越自然得加把力了。

    隆泰帝轻哼一声,“元元那孩子重情重义,你对她好,她会对你更好。萧越,你捡到宝了,可得好好珍惜,如若不然,萧越,你的脑袋给我留下。”

    说到最后,杀机横现。

    纪韶元是隆泰帝的女儿,也是霍家的外孙女,萧越敢叫纪韶元不开心,呵,隆泰帝和霍家必然找他算账。

    萧越面色一正,“公主不高兴,难过了,微臣愿任凭陛下与霍家处置。”

    他萧越从未对他人动心过,唯独纪韶元是特殊。

    他有幸与纪韶元结缡,保证她一生平安喜乐。

    他暂时不能保证一辈子都对纪韶元好,可是,他可以发誓,将来他始终以纪韶元为中心。

    爱情是炽热浓烈的,更是一时冲动容易消散的,萧越赌不起,唯有尽力保证待纪韶元如宝。

    头顶的视线如刀般将萧越上上下下解剖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出于父亲的心态,隆泰帝不放心萧越,不满意萧越。

    可是,女儿的终生归宿,他不能野蛮地斩断,替她做主。

    再怎么说,纪韶元是人,不是物品。

    “以后全靠你们去过了,我这把老骨头,不行了。”

    瞬间衰老的隆泰帝重重地咳嗽几声,好像身体不舒服。

    萧越见状,关心慰问:“陛下,保重龙体啊。”

    隆泰帝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老毛病罢了。我这把年纪,也是够长寿了。人活七十古来稀,哪有这么好的事情?朕继承祖宗基业,幸不辱使命,戎族归降,大兴太平,储君贤能,人才济济,也算是尽力而为了。朕这辈子,仅遗憾一件事。”

    “未能与昭德皇后白头偕老,未能照拂好襄黎公主。”

    隆泰帝悠悠感叹。

    他活到这把岁数,已经够本了,别人未有的天伦之乐,他也体验过了。手足相残,父子反目,全被他扼杀住。

    将来的史书工笔,他这个天子还算是尽善尽美,谈不上完美,又全心全力。

    去见老祖宗,他无悔矣。

    高大威武的皇帝一下子佝偻沧桑,背影看上去十分凄凉单调。

    萧越蹙紧眉头,“陛下,大兴百姓会谨记陛下的功绩。”

    隆泰帝于公于私还算是过得去,对比宪宗晚年闹出来的叛贼风波,隆泰帝一朝已然是风平浪静,风调雨顺,河清海晏了。

    虽然,他不是一定意义上的仁君明君,可他于大兴有功。

    萧越谈不上特别拥护隆泰帝,不过平心而论,他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称职的好皇帝。

    隆泰帝哀叹,“走吧,看看寿安去,有时间你也可以见一见皇贵妃。皇贵妃素来待元元如亲女,你理应见一见她。”

    “是,陛下。”

    君臣二人一前一后,迅速走出了养心殿。

    ……

    纪韶元这边很快就听说了卢百川为寿安公主诊治的事情,她笑了笑,“大将军辛苦了。你们替我给大将军送去他平日爱喝的龙井茶吧,暖暖身。”

    “是,殿下。”

    紫嫣打发人煮茶,端去给萧越服用,隆泰帝皇贵妃的那一份,紫嫣也帮忙弄了一份。

    纪韶元翻了翻书,无意间问道:“德贤夫人近况如何?”

    德贤夫人蔺文馨上一次帮清平侯夫人的女儿周梦湘相亲,后面一直深居简出,未曾有什么动作。

    碧月一听,犹豫了一下子,然后才说:“殿下,夫人她……好像有喜欢的人。”

    “哦?此话当真?”

    纪韶元眼睛一亮。

    蔺文馨抚养了她十四年,无亲无故,纪韶元十分操心她的未来。

    她衣食无忧,论理来说也没必要特意找人陪她。

    只不过,蔺文馨身边有个人经常陪陪她,方便时照顾一下她,也很不错。

    “听德贤夫人身边的嬷嬷说,那个人似乎是夫人的故交旧友。”

    碧月有些不好意思。

    纪韶元既然继承了升平大长公主的一切,那京城的一举一动她都得了如指掌。

    蔺文馨的宅邸也有纪韶元的眼线,这不是监督偷窥,而是出于把控局面的必须。

    当然,这是碧月安排的,纪韶元没多问。

    故交吗?

    纪韶元摸了摸下巴,“蔺姨形单影只,纵衣食无忧,也是缺了点什么。问问蔺姨的意思吧,有这方面意头我们帮她,没有就算了。”

    她还不至于迂腐到女人成亲生孩子才是最完整最完美的人生。

    碧月继续说道:“德贤夫人和对方早年是情人,不过德贤夫人的娘家不同意这门亲事,让他们分开了。如今,德贤夫人单身一人,娘家也无人,对方却是娇妻幼子,平步青云。”

    啧,又是男人和女人不同系列。

    纪韶元的心思立刻淡了,“既然这样,当做一般人处理即可。”

    对方有妻有子的,还指望蔺文馨当他的小妾吗?荒谬!

    “他是来求蔺姨帮一帮他女儿的。”

    说到这里,碧月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指望一个断过来往的昔日旧爱帮忙他家里人,那不是天方夜谭厚颜无耻?

    纪韶元一听,不怒反笑,“男人就是这样,不要脸。”

    蔺文馨是蔺文馨,对方是对方,蔺文馨没必要帮他一家子。

    “他女儿因长相一般,脾气不好,没有多少人家上门提亲。上门拜访德贤夫人,也是希望夫人顾念旧情,收为义女。”

    当碧月得知这一切时,差点没被对方的理直气壮惊呆。

    对方狮子大开口,打得好算盘,一旦成为德贤夫人的义女,意味着与襄黎公主成为名义上的姐妹,将来,还不是想要什么前程就有什么样的前程吗?

    不得不说,对方心机深沉,步步为营。

    不出意外,纪韶元笑了。

    “也亏他想得出来,说得出口。蔺姨想要多少儿子女儿,我随随便便就可以找到一千一万个。他算老几?”

    明明压根就没有在一起,凭什么理直气壮地要求别人替他一家子打算?

    蔺文馨这么多年孤身一人,也未必谈得上是念念不忘早年的爱人。

    紫嫣也厌恶对方的所作所为,“殿下想如何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

    德贤夫人的义女,不是想当就能当的。

    “对方姓甚名谁?”

    纪韶元还没有搞清楚对方的底细。

    “姓郑,乃中书舍人郑纬。”

    碧月连忙回答。

    中书舍人是五品官,于郑纬三十五岁的年纪来说,算得上是前途无量了。

    中书舍人郑炜早年与蔺文馨是一对,这件事没有太多人知道。

    主要是郑纬后面成为侯府的东床快婿,对于此事,他讳莫如深。

    郑纬不是名门出身,与蔺文馨家刚好是邻居。

    可能是蔺文馨于东平郡公府当丫鬟不太光彩,反正郑纬只言片语未提及过她。

207.养子养女

    事实上,蔺文馨销声匿迹多年,郑纬似乎一直未曾寻找过她。

    有妻有子,事业有成,一个故友,即便过去他们曾经有过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好时光,可那是过去,不等于现在。

    他的夫人不是一般人,老丈人还在,他敢和其他女人暧昧,他就等着身败名裂一无所有吧。

    日子如水,飞快流逝,纪韶元认祖归宗,昭告天下,与此同时,蔺文馨获封德贤夫人,身价倍增。

    沾了抚养公主的光,蔺文馨一夜之间变成平京炙手可热的贵妇。

    蔺文馨今时不同往日,多的是人想要拜访她,郑纬的夫人也在其中。

    郑纬夫人不清楚蔺文馨与郑纬的过去,但她对蔺文馨是热情友善的。毕竟蔺文馨与襄黎公主走得近,一旦讨好了德贤夫人,相当于是讨好了襄黎公主。

    郑纬从夫人的嘴里不断听着蔺文馨的故事,心思一动。

    可他不敢确定蔺文馨究竟认不认他,过往云烟,她也未必记得一个年少时喜欢的情郎哥哥。

    是以,他亲自带着女儿过来拜见他,当然,还要求四周皆左右无人,他才敢问蔺文馨是否记得郑纬。

    郑纬,蔺文馨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

    蔺文馨自从从寿昌侯府出来后,不是没叫人偷偷调查郑纬。只不过答案很明显,郑纬有了新的家庭,她是孤身一人的女子,不合适与之来往。

    郑纬有妻有子,她上去找他是讨嫌吗?

    见蔺文馨认真地承认了他,郑纬借此提出要求,希望蔺文馨认他的女儿为义女。

    郑纬出身一般,母亲名门却是没落勋贵,若不是郑纬擅长经营,他也不会当上正五品中书舍人。

    郑纬的女儿嫁不出去,主要是他女儿已被养得眼大心大,脾气糟糕,没有多少人愿意娶她。

    忧心女儿亲事的郑纬毫不客气地利用蔺文馨的感情,为自己的女儿谋求好处,美其名曰帮衬。

    蔺文馨拒绝了。

    有襄黎公主照拂,即便她无子无女,照样衣食无忧,况且,蔺文馨名下的田宅铺子收成很好,收租的钱够花了,朝廷的俸银更叫她荷包鼓鼓。

    郑纬的女儿不需要她照顾,她也没必要。

    郑纬走时,二人的脸色是不愉快的。

    男人理所当然地利用感情讨好处,蔺文馨才不会傻乎乎地上当。

    “嬷嬷,以后郑纬一家子你全部给我拒绝了。”

    蔺文馨打理着鬓发,面不改色地叮嘱嬷嬷。

    嬷嬷一听,喜笑颜开,“主子没有听信那伙人就好。那个郑纬,明明有妻有子的,干嘛来找夫人帮忙?”

    蔺文馨和郑纬年少时是刻骨铭心的爱人,彼此分开后,面目全非。

    蔺文馨长睫微垂,“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侍奉昭德皇后以来,蔺文馨见惯人心,对情爱本身看得很淡。

    郑纬的行为,只是叫她的心死得更快。

    嬷嬷打抱不平,“夫人,你无亲无故的,膝下无子,不少人盼着当你的孩子,好继承一切呢。”

    世上从不缺占便宜的人。

208.世子夫人

    蔺文馨无亲无故,百年后名下所有的一切,那全是上交朝廷的。

    如果她养了孩子,这个孩子毋庸置疑将继承她的全部。

    想到这里,蔺文馨面色淡淡,“我不必养个孩子在身边,我走后,这些东西我自会安排。”

    比起其他人,蔺文馨看得比较开。自从跟随昭德皇后以来,蔺文馨尝遍酸甜苦辣,见惯人情冷暖,本身待男女之事感情比较淡薄。

    郑纬前来找她帮忙,她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有便宜不占的非傻即善,郑纬不是这种人,当年他能够为了前程抛弃蔺文馨,现在他同样可以为了利益,选择接近蔺文馨。

    “夫人,这……”

    嬷嬷不以为然,岁月漫漫,蔺文馨孤苦无依,那多惨啊。

    见嬷嬷如此反应,蔺文馨轻叹一声,“人死如灯灭,我毕竟不是他们的生母,感情再好,好得过亲生父母吗?”

    别说蔺文馨不会做这些拆散骨肉亲情的黑心事,再者,即便有少部分心甘情愿当她孩子的人,她也不敢要。

    谁知道是不是心怀叵测,吞并财产的?

    嬷嬷仍旧不死心,继续道:“夫人,我们可以寻那些孤儿,以为子女。再怎么说,夫人日后老有所依……”

    “不,没必要。”

    蔺文馨阻止了嬷嬷的话,“有殿下庇护,我这辈子得偿所愿了。”

    纪韶元一直把蔺文馨当做自己的养母,感情非同一般。蔺文馨也一直待纪韶元如亲女,突然之间叫她再养其他孩子,说实话,她是很难接受的。

    嬷嬷沉默。也是,襄黎公主在一天,夫人的生活不用费心。

    襄黎公主顾念德贤夫人的养育之恩,必会视为亲母,殷勤备至。

    “郑纬的想法,能理解,但无法接受。我蔺文馨活了大半辈子,大风大浪闯过来了,真情假意看得一目了然,郑纬无心,我亦无意。我有公主,就足够了。”

    这是蔺文馨的真实想法。

    少年时的纯洁爱恋,早已随着时光渐渐消磨殆尽。

    蔺文馨会见郑纬,那是给一个面子,不代表她还想着郑纬。

    再怎么说,蔺文馨起初进了东平郡公府,那还不是为了郑纬的前途考虑,不得不选择卖身为奴吗?

    若不是霍家心善,不至于为难奴仆,可能蔺文馨早就死在高门大户里了。

    对蔺文馨来说,霍家不仅仅是她的主子,更是她的亲人。昭德皇后多番体恤照顾她,她今生今世,无以回报。

    抚养了襄黎公主,报恩有之,喜爱有之,责任有之。

    如今,襄黎公主平安回到隆泰帝身边,且已定亲,蔺文馨的心放了大半。

    嬷嬷会意,笑了笑,“夫人想得开就好。福气在后头。”

    一品德贤夫人,要什么有什么,何必眼巴巴馋着那有妇之夫?

    蔺文馨淡淡地笑了。

    主仆二人的谈话纪韶元无从得知,不过,她吩咐人办的事,有了眉目。

    自从发现柳大公子柳鄞钦喜爱的丫鬟珊瑚有古怪后,纪韶元特意叮嘱无眠霸云盯紧珊瑚和黄老板的一举一动。

    眼下,有了新的进展。

    “殿下,那个黄老板已经死了。”

    霸云脸色阴沉。黄老板的胭脂铺委托管家打理,这么多年不回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古怪,只不过无凭无据,不好意思说。

    纪韶元闻言,毫不意外地表示:“果然如此。那个黄老板被杀人灭口了。”

    珊瑚跟黄老板之间估计联系不多,反而是管家,认识珊瑚。

    黄老板来往黄州频繁,看得出是有手段的商人,他是南方人,多次去北方,除了做生意,再者就是那些意图了。

    “黄老板死了,那个种管家与哑巴丫鬟呢?”

    无眠追问说。

    黄老板和种管家的古怪还没有头目,黄老板已死,线索全部指向种管家了。

    种管家的来历霸云同样有点怀疑,“那个种管家和丫鬟橘儿似乎是夫妻,二人举止亲密,还搂在一起。”

    搂在一起?那是夫妻或情人了。

    纪韶元总觉得迷雾重重,“种管家年纪应该比丫鬟大吧。”

    老夫少妻还是其他情况,纪韶元暂时拿捏不准。

    霸云经她提醒,恍然大悟,“种管家的面部表情有些僵硬,可能是易容了。”

    难怪了,一把年纪配一个小姑娘,别人以为是金屋藏娇或老夫少妻,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骗局。

    纪韶元冷冷一笑,“易容术掌握者不多,种管家有古怪,丫鬟是联系人,务必继续盯紧。”

    确定了橘儿的问题后,纪韶元放心多了。

    主要问题人找到了,后面的事情迎刃而解。

    无眠面无表情道:“少主,种管家跟前的人口音像极了西夏。”

    “居然是西夏?我还以为是南齐。”

    纪韶元说道。

    博一特王子与南珠公主还在大兴,难免下意识往他们方向上想。

    “不过不太确定,因为他们说的话我们听不懂。”

    说到这里,无眠的面色有点沮丧。

    当了红罗卫暗卫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自己办不来的棘手问题,无眠的自尊心受到了冲击。

    听不太懂的缘故,大概还是这些暗卫尚未接触南齐西夏方面的消息。

    纪韶元当下决定,“日后,你们去西夏南齐那儿多留心眼,南齐西夏不是好相与的,懂吗?”

    “是,少主。”

    无眠霸云下定决心,南齐西夏的眼线活动务必提上议程。

    言归正传,纪韶元继续刚才的话题,“珊瑚与橘儿,以及那个种管家,三个人必然是有任务来接近柳鄞钦。先按兵不动,摸准了他们的行动后,再进行下一步计划。”

    到底琢磨不透他们来此地多久,是否还有其他团伙,不愿出现漏网之鱼,纪韶元觉得,当前先装聋作哑吧。

    无眠霸云并无异议。

    “柳氏一门人杰辈出,虽说这些年不大风光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柳家那帮人的人脉在大兴不可小觑。要是从他们这里下手,很难说最受损失的不是我们。”

    纪韶元神色冰冷。

    柳夫人为了一己之私提亲霍榕秀诚然厌恶至极,可柳氏一门到底没有罪大恶极到非死不可,比起齐婴,柳家已然是根正苗红,清清白白了。

    珊瑚的不怀好意,无论纪韶元是否提醒,从今以后,柳氏一门注定是没落了。

    紫嫣眼瞅着纪韶元对柳家颇为不满,便壮了壮胆子道:“殿下,那柳家大公子口口声声爱着珊瑚,若我们主动把柳夫人有意谋害他的爱人孩子的消息透露给他,不知他会有何反应?”

    因联姻失败,柳夫人彻底恼上了珊瑚,觉得没有珊瑚的从中作梗,她的乖儿子如今已是霍家的乘龙快婿。

    已软禁在庄子上的珊瑚母子这些日子过得苦哈哈。

    “不懂得替女人孩子撑腰的男人,不是大丈夫。”

    纪韶元似笑非笑道。

    柳大公子有多痴情,可以拭目以待了。

    柳府

    柳大公子柳鄞钦这阵子很不开心,因为他的珊瑚和刚出生的儿子前不久被母亲柳夫人以祈福养病的名义流放到庄子上了。

    即便那个孩子是柳大公子的儿子,柳夫人的孙子,可终究是奴婢所生,庶出孽种,柳夫人瞧不上,又憎恨珊瑚拐走了她的儿子,于是,雷霆手段下,珊瑚母子几乎在庄子里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珊瑚不愿意如此认命,她有儿子,还有大公子的支持,凭什么要认赌服输?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珊瑚陪伴的柳大公子,心情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阴沉可怕。

    “大公子,大公子,珊瑚姑娘她……一时想不开,跳湖自尽了。”

    被柳鄞钦委派去庄子里照顾珊瑚母子的长随青龙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里,突然报告了这则消息。

    柳鄞钦一愣,先是不可置信,再是质问,“珊瑚呢?有没有救上来?”他几近疯狂地摇着青龙的肩膀。

    “救了救了,”青龙不敢看柳鄞钦那几乎杀人的目光,只能低下头嘀咕几句,“珊瑚姑娘救上来了,幸亏是橘儿在身边,才没事。”

    橘儿是哑巴丫鬟,可素来忠心耿耿。

    柳鄞钦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没事就好。珊瑚和戎儿,那是我的命。”

    一个丫鬟和一个庶子,却是柳鄞钦的全部生命。说出去,谁能信?

    青龙自知自家大公子用情至深,不顾彼此身份的差距,只愿护得珊瑚一生一世。

    “大公子,奴才方才望见夫人身边的嬷嬷去庄子了,好像是有事要办。”

    珊瑚平安无恙,青龙总算是过关了,紧接着才是重头戏。

    柳夫人看珊瑚母子不痛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的嬷嬷去庄子,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为了珊瑚母子去的。

    柳鄞钦一听,嗜血一笑,“母亲啊母亲,我已经说过了,珊瑚母子不能出事,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柳夫人不想珊瑚戎儿还活着阻碍柳鄞钦的前程,孰料柳鄞钦压根就把那对母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柳夫人相当于是自寻死路了。

    “大公子,夫人她也是为你好。”

    青龙突然担心大公子一时想不开,找柳夫人算账。

209.母子矛盾

    “为我好?”

    柳鄞钦最不喜欢听到这句话。从小到大,他因为这句话吃了多少苦头,谁又知道?

    他的母亲,口口声声柳家荣誉,实际上,就是自私自利掌控他人的小人。

    他喜欢猫,他的母亲直接叫人打死,当晚烧了猫肉。她认为玩物丧志,一只猫绝不能叫自己失去了一开始的兴致。

    柳夫人一直如此,不愿意将所有人逃脱她的掌控之中。他觉得,他这个所谓的儿子,也不过是她维持家庭地位的工具,一个捏在她手里的小鸡仔。

    柳鄞钦选择珊瑚,说来原因也是跌破眼镜,珊瑚身上有他所憧憬的灵气与自由。

    柳鄞钦作为柳府大公子,本身责任限制,加上柳夫人管教严苛,导致柳鄞钦从小到大内心里十分寂寞孤独。

    珊瑚的出现,无疑是给他单调的人生增添了一抹亮色。

    珊瑚活泼,能说会道,善解人意,常常指点迷津。这样的姑娘,他如何不爱?

    由于柳夫人的不苟言笑与强势控制,柳鄞钦打心眼里并不愿意接近那些高门大户的名门闺秀。

    她们和柳夫人太像了,慈眉善目的外表,非同寻常的冷血心肠。柳鄞钦接受不了自己的妻子是这种人,于是,他的院落,包括他自己,并不亲近女子。

    柳夫人以为是自己教子有方,得意洋洋,却不想,那是柳鄞钦的内心恐惧映射。

    柳鄞钦遇见了珊瑚,自认为是感天动地的爱情,珊瑚懂他,他也懂珊瑚,二人渐渐地心有灵犀,两情相悦。

    有了孩子后,柳鄞钦认为这辈子他是非卿不娶。珊瑚身份低微配不上他?呵,比起柳夫人,他觉得珊瑚是九天玄女。

    “不必了,母亲那儿,你去告诉她一声,若珊瑚和戎儿有事,我第一时间跟随他们去。”

    柳鄞钦铿锵有力地回答。

    珊瑚是他的光光不在了,他活着有何意思?

    青龙愣住了,他奉劝柳鄞钦,“大公子,别这样,那珊瑚姑娘,不值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人生不过一句值得,我做任何事,求的是痛快利索。”

    柳鄞钦摆了摆手。

    心仪珊瑚,不仅是爱,更是他的反抗。

    青龙微怔,许久未说话。

    论谁也想不到,柳家大公子是痴情种吧。

    柳夫人意想不到这件事会对柳鄞钦造成如此大的影响,她一厢情愿地认为,她的好儿子,本来就是被珊瑚带坏了。

    如若不然,之前的儿子多么乖巧听话,聪明孝顺,咋会遇见珊瑚后,立刻变了人一样呢?

    柳夫人气急败坏之下,命令嬷嬷暗示庄子上的奴仆送走珊瑚。

    那个孩子,她也准备“暴毙”。

    不曾想到,事情败露,儿子和她闹开了。

    “荒唐!区区贱婢,勾走公子,生下孽种,实属荒谬,这种人,就不该活着。”

    柳夫人眸光狠厉,“嬷嬷,你叫大公子来一趟,我要和他谈一谈。”

    “是,夫人。”

    柳夫人想和柳鄞钦谈一谈珊瑚母子的问题,然而,柳鄞钦不想谈一走了之了。

210.福慧病重

    柳鄞钦与柳夫人的恩怨,纪韶元暂时无暇顾及,因为这一边,福慧长公主病了。

    说实话,自从隆泰帝允准福慧长公主与梁齐溟和离后,福慧长公主似是放下了心事,整日闭门不出,没有多少人见得到她。

    就连纪韶元登门拜访,福慧长公主也拒之门外。

    好似,从这一刻起,福慧长公主颐养天年,不问世事了。

    梁菲菲奉旨出家,有福慧长公主庇护,皇家寺庙的生活不至于特别难过,但也不是一般人接受得了的清贫日子。

    梁菲菲出家,曲家覆灭,梁齐溟寻福慧长公主多次洽谈,想要挽回彼此的婚姻,奈何,福慧长公主已然心灰意冷,不做努力。

    当年,福慧长公主考虑隆泰帝与梁太师,选择了哑忍。

    如今,梁菲菲带发修行,她毕生的依靠也有了新的人生,福慧长公主更没必要忍着梁齐溟了。

    梁齐溟接受不了福慧长公主的冷淡态度,更难以接受梁家亲属们的指责与嘲讽。

    以前,梁齐溟到哪儿,几乎是众星捧月,人人追捧,哪像现在,受尽白眼,无人理会。

    梁齐溟的确在文人清流里有一定的名声,可是,梁齐溟的身份地位显然比文人书生本色更为人重视。

    梁齐溟失去了福慧长公主驸马这一层光环后,那他和一般人有什么分别呢?

    福慧长公主收回一切特权后,梁齐溟才发现,原来他长期以来受福慧长公主的恩惠太多,而他却恩将仇报,不闻不问。

    想到这里,梁齐溟愧疚难当,又恨又气。

    梁家一听说梁齐溟与福慧长公主和离的消息后,哭天抢地,感觉就比死了爹娘还难过。

    可不是嘛?梁太师一走,梁家一蹶不振,子孙不孝,若不是梁齐溟顶着福慧长公主驸马的头衔,就凭梁家的所作所为,早就被京城权贵排挤出去了。

    这下可好,梁齐溟不再是隆泰帝的妹婿,福慧长公主的驸马,梁齐溟充其量只是三品官,官职未变,可失去了圣心,将来的前途可想而知。

    梁齐溟的兄弟想方设法让他求一求福慧长公主,务必叫她收回成命,言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有隔夜仇,一日夫妻百日恩,梁菲菲已是少女了,老夫老妻闹和离,成何体统?

    梁家的目的很简单,梁齐溟绝对不能失去福慧长公主驸马这层身份,不然梁家的未来堪舆。

    梁齐溟抵挡不住大哥大嫂弟妹弟弟等的轮番轰炸,只好每天三次求见福慧长公主,求她原谅。

    不过,福慧长公主的答案只有一个——不见。

    忍了这么久,怎么会是梁齐溟说几句话就可以轻松划过去的?

    别忘了,洞房花烛夜,梁齐溟不给福慧长公主面子,导致福慧长公主颜面尽失。

    福慧长公主侍奉梁太师,送走俩太师,图的无非是李太师的支持。

    梁太师不在了,梁菲菲出家了,福慧长公主试问有什么理由继续忍着梁齐溟呢?

    在福慧长公主多次不假辞色地赶走他后,梁齐溟在梁家的待遇一落千丈。

    梁齐溟的大哥大嫂还好一点,顾念梁齐溟这些年来扶持梁家的功劳,待他柔和一点,但仅限于此。

    梁齐溟的弟弟弟妹不一样了,弟弟本身就是梁太师的幼子,颇得偏爱,性情骄纵,对梁齐溟并不会特别尊敬客气。

    眼见梁齐溟只顶着三品官的头衔,再无昔日福慧长公主驸马的意气风发,梁齐溟弟弟弟妹直接冷嘲热讽,多次不给情面地贬低排斥。

    梁齐溟的官职的确高,也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可是,这一切和驸马的一比,明显截然不同。

    梁家狮子大开口,贪婪无厌,见惯了富贵,哪看得上梁齐溟那点薪俸?

    梁齐溟这下子是苦不堪言。不仅如此,京城的达官显贵对他拒之门外,仿佛之前亲亲热热一家子的态度只是幻觉。

    吃了诸多苦头后,梁齐溟对福慧长公主的态度愈发复杂。

    人就是这样,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后才懂珍贵。

    福慧长公主不想与梁齐溟再续前缘,此时此刻的她病重缠身,难以起身了。

    收到这一消息时,纪韶元不敢置信。

    三年前,福慧长公主那冷淡不失骄傲的面貌依旧记忆犹新,可不曾想到,三年后,谁能想到福慧长公主病入膏肓,憔悴颓败呢?

    纪韶元带着紫嫣碧月等人来到了福慧长公主府。

    这一次,长公主府没有阻拦纪韶元。

    福慧长公主的贴身嬷嬷无不叹气地对纪韶元禀报情况,“殿下,长公主的病依老奴看,恐怕是近日无多了。”

    纪韶元闻言,神色惊悚,目眦尽裂。

    怎么会呢?福慧长公主好好的人,咋就病重不治了?

    纪韶元用带着一丝希望的目光望着嬷嬷,期期艾艾道:“嬷嬷,卢神医还在京城,我可以找他的,对吗?”

    卢百川未走,福慧长公主的病他必然有办法。

    嬷嬷摇了摇头,“卢神医也难治心病啊。”

    心病还须心药医,福慧长公主好不容易丢下梁齐溟的包袱,心情本就好一些,但她多年积郁于心,积重难返,一时精神轻松,反倒是病去如抽丝,一病不起了。

    “心病吗?”

    纪韶元喃喃自语。

    福慧长公主的病归根到底,无非是两个字:折磨。

    她为了隆泰帝,忍了无爱的丈夫长达十数年,这里面的苦楚,那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纪韶元满怀伤感地走入了福慧长公主的寝房内。福慧长公主如之前一样,半躺着靠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一股愁意久久不离。

    纪韶元见到她,泪流如注,“姑姑!”

    福慧长公主半笑着看向纪韶元,“是你啊,元元。”

    不知为何,纪韶元总觉得福慧长公主不是在唤她,而是叫另一个人。

    “我这个小姑子当得不好,叫你受委屈了这么久。”

    福慧长公主开始絮絮叨叨,“想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是霍家独女,我是公主,当时你被一纨绔子弟死缠烂打,恰巧我路过,我是看戏的,结果被你三言两语拉下水,我那时候就觉得你伶牙俐齿,不好惹。”

    纪韶元一听,明白过来了,福慧长公主是怀念昭德皇后了。

    “再后来,弟弟向父皇求旨要娶你为妃,我是不同意的。你是那么傲气的一个人,怎舍得一身踏入深宫,自此不见人呢?我想过要求父皇收回成命,可我只是一个不得重视的公主,太子妃事关重大,我说的话又有多少人在意呢?令我没想到的是,你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圣旨,甚至和弟弟郎情妾意,两情相悦。我终于明白了,你爱的人是弟弟。”

    说完,福慧长公主重重地咳嗽起来,嬷嬷急忙过去一边抚拍她的后背,一边递去手帕。

    福慧长公主这一次咳嗽咳得十分厉害,几乎是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了。

    纪韶元清晰地见到,福慧长公主的嘴角溢出了鲜血。

    看样子,嬷嬷所言非虚,福慧长公主的日子不多了。

    纪韶元认真地聆听着福慧长公主的话。

    福慧长公主缓过气了,她慢慢回忆:“遥想当年,无数王公贵族为了见到你,花费巨金讨好你,你依旧不为所动。你说你追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绝不与他人共享一个丈夫,那么多人……你偏偏选择了弟弟,这是为什么呢?”

    昭德皇后选择隆泰帝,其实也是当年隆泰帝待昭德皇后至真至纯,且同生共死过,昭德皇后渐渐地芳心暗许了。

    再怎么说,隆泰帝也是一国太子,身边女人无数是定数,加上隆泰帝向昭德皇后保证,只要她成为太子妃,那么他坚决不碰太子妃以外的人。

    谁又想到,后面杀出废后姊妹呢?

    只是,纪韶元捕捉到,福慧长公主待昭德皇后,可能还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嬷嬷关上了大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阿芫,你走了十八年,我的生活,也停在了十八年前。”

    福慧长公主又哭又笑,“菲菲带发修行,今生今世都不能回来了,梁齐溟……负心汉一个,我休了他。本公主这么做,你满意吗?”

    昭德皇后满不满意,注定无人得知了。

    纪韶元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福慧长公主,低声轻唤:“我是元元,娘不在这里。”

    福慧长公主病重之际,想到的人居然是昭德皇后。

    要是传出去了,可能其他人得想入非非了。

    许是纪韶元的声音起了作用,福慧长公主浑浊的眼球渐渐明朗清晰,映入眼帘的那张年轻稚嫩的面孔,与记忆中成熟美丽的脸蛋迥然不同,这时候,福慧长公主方如梦初醒,“阿芫走了,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阿芫,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福慧长公主说不下去了,她再度昏迷了。

    她想说什么,只能等福慧长公主苏醒过来了。

    纪韶元沉默着,与嬷嬷一起扶着福慧长公主摆正,盖好被子。

    “嬷嬷,长公主如此状态多久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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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凰途之庶难从命介绍:
侯府有女,温柔娴静,十六为妇,持家有礼,终年十八。
这是杨韶元的前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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