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各自安好
纳兰世萍当初还说心悦杨平宇,等隆泰帝赐婚杨平宇与县主时,纳兰世萍就消失了。
如今出来,不过是……
“告诉她,一切皆由陛下做主,本公主无能为力。”
纪韶元平静又冷淡地说道。
对纪韶元而言,纳兰一族除了深仇大恨,再无瓜葛。
前世她的死,她越来越怀疑是废后和纳兰一家的阴谋,目的很简单,就是赶尽杀绝。
隆泰帝但凡知道她的存在,十之八九被接到宫里,昭德皇后母子三人的死也会调查清楚,到时候,纳兰一家相当于是培养了一个潜在敌人。
所以无论如何,纪韶元都不能回去。
前世的她无权无势,护不了自己,所以死无葬身之地。
如今也该轮到纳兰一家品尝到她的苦楚。
“是。”
无眠下去回了纳兰世萍。本以为对方会知难而退,却不想,对方竟是死缠烂打,搬出了昭德皇后和蔺文馨。
纪韶元对此冷冷一笑,“想说什么?废后害死母亲,罪无可恕,岂容翻案?”
她没有对真正的三皇子赶尽杀绝就已经很给面子了,想要她原谅废后一派的所作所为,没门!
纪韶元斩钉截铁的态度,同时也是大多数人的心声。她们并不希望襄黎公主心慈手软,放了纳兰一家。
俗话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纳兰世萍是弱女子不假,可是,她若与某些有心人联合起来对付襄黎公主,那么,昭阳宫相当于挖坑自己跳了。
无眠看不上纳兰世萍的做派,自是一字不漏地转述了纪韶元的原话。
当然,像他这种面瘫脸,说什么做什么都面无表情。
纳兰世萍咬了咬唇,“美人泪的毒,不是废后找来的,而是……”
“而是什么?”
紫嫣走了出来,一脸嫌弃,“废后没有这个本事寻到这瓶毒药,不过得了贵人的帮助罢了。”
其实,一开始纪韶元得知昭德皇后因美人泪而暴毙时,心里怀疑这件事还有他人插手。
美人泪是西域的罕见毒药,废后一家的财产人脉不足够拥有这种毒药,况且昭德皇后素来机警,对废后提防已久,没道理这么容易就暴毙的。
思来想去,她身边可能出现了内鬼。
这个人,或许蔺文馨有线索。
紫嫣出来了,无眠选择退下,纳兰世萍凝视着紫嫣那张秀丽的脸蛋,神色哀切,“紫嫣姑娘,求求你,替我帮忙通传一句吧。公主殿下,废后谋害昭德皇后,另有乾坤……”
“行了,别再说了,”紫嫣冲上去,示意宫人把她赶走,接着又道,“公主殿下自有打算,无需你一个罪人之女指手画脚。让她走。”
“是。”
三下五除二,侍卫们把纳兰世萍“客客气气”地“请”走了。紫嫣无眠将门一关,直接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朱漆大门禁闭着,纳兰世萍可望不可及,眸中泪水涟涟。
她该怎么办?纳兰家要倒霉了吗?
……
纳兰一家的定罪入狱是快速的,纪韶元光是不出门,便免费分享到一卷卷档案。
应该说,纳兰一家风光太久了,本已惹人眼红,一朝落难,多的是痛打落水狗,少的是雪中送炭。
即便想雪中送炭也得看全家人的命硬不硬,够不够隆泰帝砍的。
时至今日,不少大臣看清楚了,隆泰帝对纳兰一家磨刀霍霍,纳兰志鹏一系的倒霉,马丞相幸灾乐祸。
身居左相,明明什么都不比纳兰志鹏差,偏偏纳兰志鹏气焰嚣张,硬压得马丞相喘不过气。
现在好了,纳兰一家吃了大亏,倒了血霉,隆泰帝秋后算账,马丞相自是兢兢业业,不遗余力地替隆泰帝扫清障碍了。
马昭仪这段时间在后宫,肉眼可见地越来越高调了。没有了一个皇后和一个贵妃,马昭仪也就仅次于万淑妃、李贤妃与安妃。
李贤妃不得宠,还是番邦公主,无子无女,不足为重。安妃即便重新复宠了,也大不如前。万淑妃生养了两个公主,性子泼辣,不如马昭仪温柔美貌。对比来对比去,马昭仪出挑得很。
马昭仪得意是有理由的,张狂也是狂得起来。除非隆泰帝再封一个贵妃皇贵妃什么的,不然马昭仪的尾巴一时半会儿翘不下。
面对后宫无主的情况,隆泰帝并非一无所知。因此,他特意请了万淑妃、安妃二人共同掌管后宫,分管六宫事务。
马昭仪气得差点没咬牙切齿,万淑妃也就算了,东宫老人,资历深厚,育有两位公主,当仁不让的后宫第一人。安妃算什么东西?仗着几分相似昭德皇后的容貌便这般如鱼得水,还真是一个狐狸精。
有了万淑妃与安妃掌管后宫,一时之间,混乱的皇宫得到了短暂的宁静。
万淑妃管理庶务水平高超,三言两语便给了六尚的人好大一个下马威,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冒犯。
安妃亦然,深居简出,吃斋念佛,并不代表她是一个心软的。
于是,处理了一贪污案子后,安妃很快就获得了一个“笑面虎”的称号,说她是个不好惹的。
不过,俗话说后宫不可一日无主。前朝亦有不小的声音恳求隆泰帝立后。说真的,隆泰帝并不想再立后了,当年立纳兰氏也是逼不得已,眼下也没必要强迫自己再立一个不喜欢的女子为皇后。
百年之后,他的帝陵侧安睡的人,也只能是昭德皇后。
万淑妃与安妃刚好能够管理六宫,表现得好,隆泰帝不介意晋位。
比如安妃,当年委屈了她,隆泰帝多多少少过意不去。纳兰一家灰飞烟灭了,那么十皇子也能追封为亲王,有香火继承,史书里也能多记一笔。
安妃是否想当贵妃?隆泰帝拿捏不准,即便安排了礼部准备贵妃礼服,可安妃一日不表态,那礼服,用不上。
安妃当了贵妃,万淑妃也得升一级,便是皇贵妃也当得起。马昭仪的父亲帮了他很多忙,但他最近志得意满,飘飘然了,隆泰帝瞧了瞧桌案,是时候敲打敲打他了。
很快,一道新的诏书于六宫传开。
晋万淑妃为皇贵妃,封号贤仪;晋安妃为安贵妃,封号不变;晋李贤妃为德妃,无封号;追封十皇子纪常宏为闵悼亲王……
这道诏书下的大众一个猝不及防。
首先皇贵妃一般都是皇后预备役,万淑妃简在帝心,又是东宫老人,膝下还有两位公主,得封皇贵妃合情合理。只是,这万淑妃是否为下一个皇后?
其次,贵妃一职由沉寂数年的安妃担任,难免让人多想。
有心人想起了安妃昔日入宫之时的盛宠架势,丝毫不比纳兰雯静逊色。
既然如此,安妃难不成是时来运转了?寿昌侯府前程似锦啊。
李贤妃封了德妃,也是间接地帮李贤妃澄清罪名了。
可是,马昭仪什么封赏都没有,实在是意味深长。
一道诏书,捧了谁,杀了谁,一目了然。
有些大臣开始对马丞相投以有色眼睛。
马丞相窝火极了,又无话可说,毕竟马昭仪至今无子,不比万淑妃与安妃腰杆子直。
安妃的儿子夭折了,但她是真的抚育过皇嗣的。
马昭仪别说夭折了,连消息都没有。不晋封合情合理。
让马丞相窝火的还在后头,马昭仪得知自己什么都没有后,怒气冲冲地跑去安妃的寝殿破口大骂,辱骂她狐媚惑主,妖言惑众,蛊惑天子,其心可诛。
不去万淑妃的寝宫,那是万淑妃脾气急,不会和马昭仪客气。安妃脾气好,不会和马昭仪斤斤计较。说白了,柿子挑软的捏。
安妃不是好惹的,很快,马昭仪的这番话直接被隆泰帝知道了。
然后,马昭仪成功被隆泰帝下旨申斥,直接褫夺封号,降为正五品才人。
昭仪是九嫔之一,才人,那是妃嫔末流了。马昭仪居住的主殿,也被隆泰帝下旨给了另一个妃嫔居住,让新鲜出炉的马才人居住侧殿。
这样一来,不可一世的马才人一下子蔫吧了,不再像之前那样志得意满,春风得意。
安妃得封贵妃,自是多的人跑去寿昌侯府贺喜。
寿昌侯府闭门谢客,婉拒了客人,私底下,他们也给安妃递去了信,严明寿昌侯府绝对不给安妃拖后腿。
安妃十分感动。隆泰帝靠不住,娘家起码是支持她的。
这番纷扰听在纪韶元的耳朵里有趣极了,“贵妃娘娘苦尽甘来。”
万淑妃封皇贵妃天经地义,安妃封贵妃,是迟来多年的补偿。
安妃这段时间伺候隆泰帝算是得心应手,隆泰帝愈发怀念起当年的青春时光,蹭了昭德皇后的光,安妃摇身一变,成为贵妃。
万淑妃则是因功晋封。万淑妃的父亲前朝多次支持隆泰帝与襄黎公主,于情于理,隆泰帝封赏万淑妃是应该的。
碧月不以为然,“殿下,贵妃娘娘很不高兴,她与寝宫中的一个侍卫走得近。”
安贵妃对隆泰帝失望透顶,感情寄托,她是放在他人身上了。
167.心怀鬼胎
“贵妃想做什么就做吧。与我们无关。”
纪韶元不想插手后宫,隆泰帝又不是死了,需要她这个当女儿的指手画脚。
安贵妃未必和侍卫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她何必多此一举讨人嫌?
况且,深宫寂寞,能够寻到人共同度过一段艰苦岁月,有何不妥?
碧月会意,笑了笑,“安贵妃做事有分寸,陛下疼惜,自有后福。”
这种事情,管多了就是越俎代庖,惹来帝王猜忌。
纪韶元不想管,其他人就不会给她添堵。
“殿下,定宣王府的信。”
霸云负责对外的信息交流汇总,定宣王府便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萧越有意跟自己发展发展,纪韶元坦然面对,见一步走一步。
纪韶元接过去一看,先是皱了皱眉,接着舒眉一笑,“呵,没想到,本公主的驸马这么多人想当。”
自古以来,尚主的驸马是件苦差事,不是公主太难伺候,就是帝王家风向说变就变,死亡率简直了。
纪韶元身为最得宠与很有实力的公主,她的驸马,也同样多的是人盯着。
升官发财,平步青云,娇妻幼子,不错不错,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事了。
纪韶元的话一说出口,紫嫣撇了撇嘴,“想当殿下的驸马,那就得通过定宣王那一关。”
身边的侍女侍卫皆知道萧越待纪韶元颇为不一般。
比起萧越,京城的名门子弟,完全不够看了。
纪韶元挑了挑眉,“萧越那家伙,他有兴趣和京城的人……”
对萧越来说,京城的那些公子哥,属于鸡同鸭讲的类型了。
萧越行军打仗,又擅长作诗作文,当得上一句文武双全。
奈何,京城的大多数公子哥,要么怕他,要么水平一般,夸夸其谈。
萧越自觉无话可说,索性人际交往平平。若不是封奕和荀致清经常上门,预估定宣王府真的见鬼了。
紫嫣掩唇一笑,“定宣王提此事,想来是想和殿下进一步发展啊。”
不然好端端的,说这件事干嘛?隆泰帝还不至于轻易嫁女儿出去。
好歹,等霍段氏霍柯氏来京后,再谈也不迟。
纪韶元有意无意地瞄着紫嫣,“萧越想和本公主进一步什么啊?”
“……”咋开始装聋作哑?
碧月轻咳一声,“无论是谁娶到了殿下,那都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福气。”
皇家公主,敬着顺着就对了。
纪韶元微微一笑,“本公主看得上他们,他们当然得乖乖的。不乖的话,哼,断子绝孙。”
敢给她戴绿帽子,小心打断了腿,有心无力。
……
京城某处府邸
“襄黎公主这么霸道,我不想娶。”
一个青衫少年无不嫌弃地表示自己不想高攀皇帝家的公主。
青衫少年对面坐着的夫人则是不以为然,“襄黎公主霸道,也是因为她乃陛下最宠爱的公主。况且,太子殿下如今式微,九皇子渐渐为陛下重视,儿子,你若尚了公主,这一辈子,你无需奋斗。”
温柔贤淑的公主不是没有,就是不如襄黎公主得势。
168.一刀两断
青衫少年有些不服气,“可是,我能自己立起来。又何必娶个祖宗回家呢?”
男人到底是不喜欢强势的女人,矮了一截不说,还显得自己很窝囊。
作为男子汉,青衫少年自有豪情壮志,但是他的母亲不认为他立得起来。
“俗言常道,妻贤夫祸少,能有一位好妻子,你能少奋斗多少年啊。”
夫人意味深长地指了指他,“京城的达官显贵千万万,为什么人家要看中你?当你成为驸马就不同了,皇帝陛下的关注,官场上平步青云。”
年轻人不懂事,不懂得世事险恶,想要在京城混出名堂,那实在是太需要人脉了。
没有人际关系,寒门子弟如何往上爬?即便是如今寒门官员比前朝多了几倍,可有时候,资源是掌控在名门手里。
想要快速出人头地,真没有什么比成为皇帝女婿更迅捷了。
青衫少年一听,摇了摇头,“大男子志在四方,我怎么可能尚主,一辈子浑浑噩噩?”
青衫少年的家庭背景实属寒门,父亲早年是秀才,身体不好早死了,母亲含辛茹苦拉扯他长大。
可以说,母子俩相依为命。
如今,母亲要他尚主,实在是强人所难。
夫人挑了挑眉,“咸宁长公主驸马,与福慧长公主驸马,哪一个是闲职?”
苏引章于此次废后事变中表现出色,隆泰帝多有封赏,其女淑顺郡主蒙荫增加食邑了。
福慧长公主驸马倒是没有过多表现,闲云野鹤,不过隆泰帝不知为何,安抚了福慧长公主。
梁齐溟和福慧长公主近日的和离风波,也是闹得沸沸扬扬。
青衫少年很快想到这一点,他皱眉,“妻子要的是娴淑持家的。公主彪悍,儿子实在降服不了。”
早年梁齐溟和福慧长公主恩爱夫妻时,福慧长公主自始至终是冷冷淡淡的。更别说现在了,福慧长公主不想与驸马过下去了,直接提出和离。
本身梁齐溟是梁太师的儿子,自从梁太师去世后,梁家一蹶不振,全靠当驸马的梁齐溟支撑门庭。
如果福慧长公主真的与梁齐溟一刀两断,毋庸置疑,梁家会彻底衰落。
所以这段时间,不少梁家人上门找福慧长公主说情,要他们有商有量,别随意提出和离。
虽说福慧长公主伤了身子无法育子,但梁家其他人是有儿有女的,随便过继谁给福慧长公主夫妻,那不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吗?
梁家打的算盘,福慧长公主不会不知道,不过早年碍于梁菲菲等因素,福慧长公主选择了哑忍。
眼下,梁菲菲都带发修行了,还需要忍吗?
福慧长公主冷冷一笑,“梁齐溟,本公主这么多年到底是委屈了你一片真心。菲菲出家,本公主今生再无任何牵挂。梁齐溟,本公主要与你结束夫妻关系。”
这段扭曲的婚姻,福慧长公主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当年,她于宪宗朝忍辱负重,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偏偏梁太师的面子她不能不给,为了隆泰帝的江山大业,她嫁了。
可是,她是希望梁齐溟爱她的。
然而……梁齐溟到现在还是心心念念翁兆灵,实话实说,她心死了。
怀梁菲菲纯属意外,梁齐溟却认为是她的精心设计。呵,早知如此,何必娶她?
福慧长公主用一种近乎漠然的态度看着他,“翁兆灵,先帝的好贤妃,你爱她,父皇也宠她,嗯,本公主成全你们,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与你在一起。夫妻情分,就此终结。”
翁兆灵死了后,梁齐溟愈发不肯碰福慧长公主。即便隆泰帝登基后,面子上两夫妻相处愉快,琴瑟和鸣,暗地里,依旧是分房睡。
梁菲菲自幼出入宫廷,也是梁齐溟故意为之。梁菲菲和翁兆灵的眼睛很像,梁齐溟寻找到了她的灵魂寄托,出于种种考虑,梁菲菲这个亲女儿,福慧长公主压根没机会抱几次,就被梁齐溟放在宫里了。
梁齐溟处心积虑地提防算计她,福慧长公主每一日的心近乎冰冷如冰。
梁菲菲长大后,亲昵梁齐溟,与福慧长公主热络不了,这就是梁齐溟想要的效果。
亲生女儿不亲自己的母亲,只爱自己的父亲。
梁齐溟耿耿于怀当年翁兆灵之死,福慧长公主袖手旁观,隆泰帝不置一词,也没想过给翁兆灵平反安葬。
要不然,梁齐溟犯不着吃饱了撑的,跟隆泰帝作对,支持废后,甚至……
梁齐溟一下子慌乱了,“公主,公主,我们再谈谈好不好?”
隆泰帝查到梁齐溟于废后曲家之间的联络后,已经容不下他。
看在福慧长公主的脸面上,隆泰帝特意问了问自己的胞姐。
福慧长公主不假思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她对梁齐溟是仁至义尽了,难不成,她要舍弃性命去救他吗?
郎心似铁,无药可救。
“谈什么?”福慧长公主漠然置之,“夫妻情义吗?梁齐溟,你待本公主可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不,从头到尾都没有。
他心中只有翁兆灵。他恨先帝横刀夺爱,他恨隆泰帝未曾安葬她,他恨福慧长公主袖手旁观。
恨意难消,废后提出了高昂的条件,想要他撰写圣旨,废帝自立,梁齐溟应了。
反正只要翁兆灵能够入土为安,无论是谁,他都支持。
梁齐溟闻言,语噎,一时心虚,不敢多说。
福慧长公主见状,神色讽刺,“翁兆灵是被娄氏杀害的,当年陛下就已经让她风光大葬了。贤妃这个名号,就是他拟定的。梁齐溟,你没有心,先帝宠爱翁兆灵,你不敢对先帝怎样,选择报复我。陛下登基,改封贤妃,你又不满陛下没有给予翁兆灵足够的荣耀。人心不足蛇吞象,梁齐溟,你那么爱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去下面陪她?黄泉路上,形单影只,孤独寂寞,你不懂吗?”
说是爱翁兆灵,实际上,也是爱翁兆灵的外表人设。
翁兆灵与皇贵妃针锋相对,私底下用尽手段争宠,何来的天真无邪呢?
“她的尸体明明……”梁齐溟的话未说完,当即被打断,“她是毒发暴毙的,尸体腐烂,如何安葬?立衣冠冢改封贤妃,已然是仁至义尽。陛下对翁兆灵,何曾缺过什么?梁齐溟,你我之间无话可说,和离书陛下已阅过盖章,就等你签名了。本公主束缚了你太久太久,是时候放你一马。”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福慧长公主于这一刻总算是如释重负。
梁齐溟并不想签名,只因为,梁家央求他务必务必驸马当下去。
梁家从梁太师走后一蹶不振,子孙不肖,平庸无能。若不是梁齐溟名号响亮,预估梁家真的得查无此人。
梁齐溟动了动嘴,想再说什么,福慧长公主却已转身离开。
福慧长公主府是她的地盘,梁齐溟万万不敢胡来。
福慧长公主的和离风波,影响的不止是梁家与青衫少年,还有升平大长公主和纪韶元。
升平大长公主素来知道梁齐溟福慧长公主之间的恩怨纠葛,得知此事后不禁摇头,“梁齐溟伤透了福慧的心。”
福慧长公主心软念旧,若梁齐溟待她一直很不错,福慧长公主又怎么会提出和离?
说白了,还是梁齐溟做人太失败,既对不起翁兆灵,又对不起福慧长公主母女。
纪韶元捏了块糕点含入口中,嘴角一勾,“梁齐溟想离开姑姑,也得看梁家人同不同意。”
尸位素餐的家族,会允许一个大好的金窝窝离开他们吗?
升平大长公主眼角一瞥,耻笑道:“梁家不行,梁太师一走,完全不像样。莫怪梁太师生前心心念念要给梁齐溟尚主。”
梁家若有人立得起,何须梁太师苦心筹谋?
纪韶元微微一笑,“所以,我以后寻驸马,要么驸马家无牵无挂,无亲无故,要么就是驸马家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如若不然,哼。”
纪韶元也有自己的选择,像梁齐溟之类事多的公子哥,第一时间就会踢出她的择婿范围。
故作清高,又自以为是,人菜瘾大。
事少的又花心风流,不知今夕是何年。
纪韶元浏览了一圈京城大半有头有脸的青年才俊后,得出一个结论——两条腿人男人多的是,三条腿的男人凤毛麟角。
她要一个贴心听话温柔干净的男人,咋就比登天还难?
纪韶元的烦恼,升平大长公主自是清清楚楚,她难得戏谑一句,“萧越不就佼佼者吗?就他吧。再挑也挑不好了。”
比萧越强的,目前没有。既然如此,何须骑驴找马?
纪韶元哭笑不得,“大家都说萧越好,我都不太好意思了。”
萧越的确好,就是……突然变成夫妻,多多少少别扭。
升平大长公主“咦”了一声,“会不好意思,那还不是郎情妾意?赶紧的赶紧的,在一起吧。”
隆泰十七年九月,天子赐婚定宣王萧越于襄黎公主纪韶元。
诏书一下,普天同庆。
169.霍家到京
赐婚圣旨一下,大家反应无非是三个。
一个是祝福,隆恩浩荡,定宣王萧越与襄黎公主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一个是惊讶,萧越大了纪韶元足足有八岁,隆泰帝竟舍得爱女出嫁。
另一种感觉就有点微妙了,属于那种猜测帝王心意,和暗自表示定宣王萧越可能接下来会被隆泰帝忌讳云云。
总而言之,随着这道圣旨,定宣王府在京城的地位愈发牢不可破。
以前的定宣王府,尊贵至极,又难免格格不入,毕竟定宣王府没有一个女主人,而且异姓王说实在的,能够存在多久,还是未知数。
是以,定宣王府长期出于一种高不可攀的局面。
现在好了,定宣王蒙恩尚主,还是隆泰帝最宠的襄黎公主。有升平大长公主与襄黎公主帮忙的定宣王府,可不就是香饽饽?
定宣王府一时之间盈客满门。
当然,萧越很忙,没时间和客人们喝茶聊天,索性闭门谢客了。
荀致清得知赐婚圣旨后,跑过来亲自对萧越贺喜。
萧越淡淡一笑,“多谢芷青。”
荀致清,字芷青。
荀致清见状,笑容灿烂,“看来,大将军是真的对襄黎公主有所感觉。”
不然,没有那个特殊情愫,隆泰帝会赐婚吗?
萧越十分坦诚地表示自己这段时间会被隆泰帝各种找茬了。
“陛下疼惜公主,我有的熬了。”
萧越耸了耸肩,说是抱怨,又心甘如怡。
荀致清嘴角抽搐,这算不算是一种炫耀?没想到,当年君子如玉,抱定主意绝不成家的年轻人,这会儿完全化为了绕指柔。
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其实就是看对象是谁。
“襄黎公主何等玉人,到底是大将军占了便宜。”
荀致清说的是实话。纪韶元小了他八岁,兼得天家帝女,那不就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对象吗?
萧越点头,“确实,我占了很大很大的便宜。”
纪韶元与自己相识七年,知根知底,加上彼此也算是志趣相投,志同道合。
这道赐婚圣旨,并不是萧越求来的,而是隆泰帝自己主动赐婚下旨。
本来,依照隆泰帝的想法,襄黎公主在宫里多留几年不成问题,只是,前朝后宫有不小的声音要他赶紧为公主寻驸马了。
寿安公主、惠康公主、玉华公主尚未出嫁,若纪韶元迟迟不出嫁,后面的公主们也不能越过她找夫家。
既然如此,隆泰帝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让纪韶元嫁了。刚好,萧越和纪韶元之间的暧昧,他有所了解,虽然心情不爽,但思量种种,还是选择赐婚他们了。
荀致清面色一正,“大将军,殿下与您是好友,最起码,会同心同德的。”
萧越在世间无亲无故,荀致清封奕等人都希望萧越寻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命天女。
然而,萧越这么一单就是二十五岁了。
好不容易铁树开花,荀致清自是报以祝福的态度。
萧越此时倒是平静地应了一句,“她是和我一样的人。”
赐婚圣旨引起的声音渐渐平息后,京城城门口,阔别多年的霍家马车一辆接着一辆驶进京城。
170.挑衅?
得知霍家人回京后,纪韶元第一时间便搭着马车,来到多年闭门的东平郡公府。
前些日子,隆泰帝派遣赵德全等人,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东平郡公府,还重新布置了丫鬟仆人。
因霍家人尚未抵达,隆泰帝不好越俎代庖,除了命令每日打扫外,也就没做其他。
纪韶元得知后,跑去长生殿内好一番郑重其事地道谢。
隆泰帝与纪韶元如何父女情深暂时不提,反正纳兰党羽不成气候,已经威胁不了霍家。
霍柯氏是慎国公夫人,超一品孝贞夫人,霍段氏是承平侯夫人,同样是超一品康国夫人。
唐飞扬正式册封为东平郡公世子,三品散射都尉。
霍楚雄霍楚寅两兄弟也如之前说的那样,追封追赠,生荣死哀。
论谁都看得出来,隆泰帝待霍家非同寻常。
先是有了爵位,再是官职,不少人盼望都盼不来的,如今霍家全都有了。
于是,霍家三姐妹霍榕秀、霍楹秀、霍桦秀在未入京之前,首先在官宦名门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三个小姑娘是乡下长大的,性子很野,还敢出入青楼,说实在的,得亏纪韶元隐瞒住了部分情况,不然的话,早被养尊处优的贵妇小姐们挑剔嫌弃了。
当然,即便没有这些,仅凭三位小姑娘嘉阳长大的背景,多多少少使人背地里说闲话。
若被霍榕秀知道了,二话不说,先揍一顿再说。
说来奇怪,霍柯氏是名门闺秀,养出来的女儿堪比虎女。
这些议论纪韶元不是不知道,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霍家。
那些闲言碎语算不了什么。
霍柯氏一听说纪韶元来了,眉开眼笑地迎过去,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宁宁走了后,伯母的心一直放不下,就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襄黎公主嘉阳寻求的消息迅速在那个小地方传得沸沸扬扬,好多人这时候才知道,原来邻居的霍氏竟是多年前大名鼎鼎的文定公霍氏。
霍柯氏霍段氏两位伯母出门时,终于体会到久违的众星捧月的滋味。
以前霍家有意隐居,不乐意提及过去,是以新搬来的街坊邻居,或早年认识的,压根就不太清楚霍氏的底细,只当做是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
今日一瞧,家道中落不至于,书香门第是对的。
霍柯氏霍段氏心态坦然,对这一切冷静无比,并没有所谓的飘飘然。
唐飞扬认祖归宗还没有办妥,又失去了三位男丁,她们这些年经历了太多太多亲人离去的苦痛。
霍楚涵云度夫妻的骨灰纪韶元委托无眠霸云全力追查,终于寻到了下落。
然后,纪韶元亲自出面,苦口婆心地劝说霍楚涵的养父母归还骨灰等霍楚涵夫妻的遗物。
养父母担心惹上事,一开始并不同意,还是纪韶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使养父母看在养子与孙子的份上,选择了归还。
纪韶元拿到骨灰盒的第一时间,便是郑重其事地到普度寺请到了一大师,普度念经。
了一大师是得道高僧,对比前朝的那些坑蒙拐骗的和尚,完全不一样。他佛法精深,助人驱邪,同时,擅阴阳五行,了一大师年轻时是一位武僧,武功很好,同时受了主持的恩惠,医术精湛。
只不过,了一大师最为人熟知的是驱邪算命的一面,擅医这一面反而不为人知。
升平大长公主当年帮过了一大师一点小忙,了一大师特许她日后有事可求助他,算是小小的破例。
升平大长公主这么多年过去,一点都没有去寻找了一大师。等纪韶元陪着她去皇家寺庙吃斋念佛后,她将此事和盘托出,目的是要纪韶元必要时找了一大师。
纪韶元肯请了一大师,甚至请到了了一大师,那在别人看来,属于是诚心诚意了。
霍柯氏对此叹了一口气,“宁宁忙前忙后的,有心了。”
霍楚涵夫妻的重新安葬,再有唐飞扬的族谱排行,这一切的一切,都有纪韶元的影子。
霍段氏半是感伤半是无奈,“弟弟失踪,楚寅也很愧疚,眼下弟弟回来了,楚寅想必是含笑九泉了。”
霍楚涵夫妻的归来,才是对霍家最大的安慰。虽然已经是生离死别,无法再见。
纪韶元摇了摇头,“伯母,真不忙,你们别难过,三伯父他们入土为安,外公他们很高兴的。我这么多年未曾联系你们,是我的不对。这会儿我能帮上忙,分内之事罢了。”
孤零零地葬在他人的坟地里,霍家上下谁能放心?
纪韶元的话使得两个经历风雨的女人感慨万千,“是啊,霍家团聚了。”
终于不是缺了人的遗憾了。
霍榕秀霍楹秀霍桦秀三姐妹因是入京,穿的衣服十分漂亮,在纪韶元到郡公府时,三个小姑娘由赵德全派过去的几个伶俐丫鬟出门了。
刚好,纪韶元还和她们打招呼了。
霍段氏扫了一眼窗明几净的厅堂,笑容满面,“无论如何,陛下派来的人,很懂事。”
王建丰一听说霍家人回京的消息后,恨不得十二时辰时时刻刻守候,先是马车,再是行李,一路上的侍卫安保等等,王建丰办得体体面面,风风光光。
谁让王玉笙王玉铭捅了大篓子,王建丰唯有将功赎罪了。
王建丰的努力,霍柯氏也有见到,只是……
“只能说,教子无方。”
王玉铭算计纪韶元的事情,霍柯氏霍段氏是后面才得知的。一开始,纪韶元出于好心,不想两位伯母担心愤怒,直接隐瞒了。
等纪韶元萧越离开嘉阳后,两位伯母又被王建丰的热情搞得晕头转向时,终于真相大白。
王玉笙王玉铭算计了纪韶元萧越,偏偏他们二人没事,甚至,王玉铭心心念念的宜娘,给了他好大一顶绿帽子。
得知一切时,霍柯氏霍段氏只有一个想法:上门找打。
“王大小姐被她爹许给一富户为儿媳妇了,低嫁了啊。”
霍柯氏摇头。
良贱不通婚,官商不婚,商人低贱,没有哪个为官做宰的乐意让家中小姐嫁到商人家里去。
即便本朝不禁止官商联姻,可实际上,商人的地位自始至终都很低下。没有多少人肯和商户通婚。
像王建丰这样把爱女许配商人的,不是没有,只是不多。
纪韶元闻言,抿了抿唇,“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王大小姐或许更合适这样的家庭。”
像王玉笙这种心性单纯的小姑娘,并不合适当高门大户的主母。
算计萧越纪韶元,伎俩属实拙劣,不过纪韶元懒得计较。反正王玉笙跟她也不可能有什么联系的。
纪韶元的话也是霍柯氏的心声,她面色平静,“王大小姐求仁得仁,那王公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苦得吃。”
王玉笙说是低嫁,但有王建丰撑腰,那户商人也不敢欺负她。
当时,王玉笙嫁到商户的消息可以说是震动嘉阳县。好好的才女,咋想不开跟一个低贱商贾在一起?
只不过,当大家看见王玉笙后面紧跟着的绵延不绝的嫁妆,以及新郎那满足的笑容时,心意了然。
不管王玉笙愿不愿意嫁给一个商人,得罪萧越纪韶元的她也只能这样冷处理。
况且,看似绝路,然而商人家吃穿不愁,富贵不断,家中子弟也上进,完全可以考个功名,到时候,商贾一夜之间成为举人进士家又不是不可能。
王建丰良苦用心,奈何王夫人不太赞同。三朝回门时,一个好脸色都没有给女婿。
等王玉笙主动留下和王夫人谈心时,王夫人待女婿,愈发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得亏女婿心胸坦荡,不以为意,加上王玉笙是他心仪的女子,这点刁难,他还受得了。
王建丰不同待女婿有翁婿之谊,也考察了一遍他的功课见他勤奋刻苦,心知自己没有看错人,待女婿更好了。
王夫人看不上女婿,王玉笙倒是还好,毕竟对方一表人才,温柔体贴,就是不能跟萧越比罢了。
王玉笙低嫁,可日子还算是温馨甜蜜,反正霍家人离开时,听到的绝大部分是两夫妻琴瑟和鸣的传闻。
王玉铭因大胆算计了纪韶元,王建丰二话不说,三令五申他必须读书,而且还得考上秀才。
考不上,直接打。
在王建丰的严厉要求下,王玉铭只能乖乖地读书,努力春闱时脱颖而出。
自然,王玉铭前些日子被人揍了一顿,还是争风吃醋的风花雪月之事,王建丰心知肚明,又不敢招惹人,只能捏着鼻子,痛斥子孙不肖。
总而言之,王家姐弟各有各的日子过。
纪韶元听完后,平静地表示自己知道了。
霍段氏从一边拿出一幅画,画的是闺阁中的德贤夫人。
纪韶元一怔,“外婆的……”
“岂有此理!你是谁啊?”
“我是马丞相的侄子,如今右相倒台,左相就是朝中第一人。你这个小妮子,不如从了爷吧……”
“啪!”
臭不要脸!纪韶元眯了眯眼。
171.才人之恨
纪韶元正欲走出去会一会这个胆大妄为的公子哥,倒是当事人霍榕秀三姐妹直接进来了。
见她们笑语嫣然,纪韶元便放心了。
“遇见马家那个不争气的侄子了?”
纪韶元眸光微冷。
马丞相子女颇丰,光儿子就十四个,女儿更多,十八个。不过绝大部分是原配生的,原配夫人一共生了六子一女,算得上“劳苦功高”。
在这种世道上,多子多福才是一个女人最高的赞赏。丞相夫人身体强壮,没被生育所累,这年头死于生产的女人,数不胜数。
丞相夫人身强力壮,马丞相也是理智之人,自是不会娶太多女人进门,于是,马丞相家是出了名的干净廉洁。
姨娘两个,一个是丞相夫人怀孕时所抬的通房,因育子升为姨娘。
可想而知,马丞相自己家人口兴旺,想当然的就要栽培一些骨干。
马丞相家的儿子,要么资质太差,要么有点才气胆小怕事。
马丞相无可奈何,唯有看向了别人家的娃,尤其是他兄弟的。
生的多,偏子孙平庸,可惜啊可惜。
马丞相的侄子就是因才华横溢被马丞相看中,然后带在身边,相当于是亲儿子了。
不仅如此,马丞相待这个侄子十分好,希望他能够过继到这一房里。
这当然是不可以,马丞相不是无儿无女,还需要过继吗?况且,侄子那么优秀,亲生父母哪里舍得过继出去?
纪韶元所提到的这个侄子,恰好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的典型例子。
小时候人见人爱,长大后人见人嫌。
马丞相的侄子也不知怎的,突然一夜之间变成了色中饿鬼,整天正经事不干就只调戏女人。
京城传言,马丞相决定让亲儿子接班了。不过,养了侄子这么多年,感情非同一般,只要没有惹出大乱子,马丞相自是不留余力地替他的侄儿擦屁股。
没想到,侄子今日踢到铁板了,对方还把他暴揍了一顿,气焰嚣张。
霍榕秀拍了拍胸口,“管他哪家的,敢对我们动手动脚,就打!”
她才不是软柿子,心甘情愿被人欺负还闷不吭声。
霍楹秀点头,“就是揍得不够狠,应该踢废他,让他没机会调戏小姑娘。”
“就是就是,死有余辜。”
霍桦秀义愤填膺。
三姐妹本来是打算在京城吃吃喝喝的,然后直接被突如其来的狂徒拦路调戏,得亏她们不怕马丞相家,二话不说直接揍。
果不其然,对面的打不赢她们,溜之大吉。
纪韶元皱了皱眉,“你们要是踢废了马家侄子,可能得被马丞相和马才人记恨了。”
这个侄子也是马才人十分看中的晚辈。
被纪韶元提到的马才人,此时此刻并不高兴。
隆泰帝终于驾临她的寝殿,不过说出的话实在是冷酷无情,“贵妃不是你想动就动的。好好当你的才人,知情识趣点。”
皇后之位空虚,万淑妃荣封皇贵妃,代理六宫。安贵妃协理,实属风光无限。
172.隔阂芥蒂
马才人至今无子,即便之前得宠,可天子一朝归天后,像她们这些无子的妃嫔,结局不过是出家孤独终老了。
马才人不想坐以待毙,更不想仰人鼻息,她需要一个孩子。
安贵妃时来运转,高居贵妃之位,宫里多的是人想巴结她的。马才人被一个晚辈后来居上,心情可想而知。
心情不虞下,之前冲撞了安贵妃贬斥才人,如今再度骚扰皇贵妃,直接被隆泰帝下旨训斥。
这样一来,安贵妃与皇贵妃成为了后宫中绝不可得罪的大人物。
马才人被勒令禁足三个月与此同时,隆泰帝还提拔了早年马才人送给他的贴身宫女晴栀晴答应为欣嫔。
晴答应之所以会被临幸,也是当初马才人有意固宠,想要和贵妃纳兰氏争宠,干脆咬了咬牙,将清丽温柔的贴身丫鬟介绍给了隆泰帝。
隆泰帝宠幸她了,封了答应,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直不是十分得宠。
马才人后面高高在上时,记恨晴栀的宠幸,索性想方设法地打压排挤她。
晴栀的家人是马家的家生子,晴栀一旦反抗了,那么她的家人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是以,晴栀只能哑忍。妃嫔不得宠,还是一个答应,宫中多的是跟红顶白的,于是,晴栀在深宫中的日子堪比是苦不堪言。
得亏晴栀哑忍归哑忍,但有几分本领。后面侥幸让她见到了隆泰帝,二人算是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
晴栀复宠,日子好过了点。但也就那样。马才人垮台,晴栀心知机会到了,努力争取到隆泰帝面前表现表现自己。
男人嘛,年纪大了就爱一些青葱漂亮的小丫头。晴栀刚刚好是解语花款,又恰好年轻。
许是有什么心思,隆泰帝复宠晴栀后,还亲自带她过来见一见昔日的旧主马才人。
即便主仆之情再深厚,于多年的排挤打压下系数消磨殆尽。
晴栀只想好好活下去,不想再被人欺负。皇贵妃与安贵妃主管六宫,公私分明,一视同仁,晴栀的日子比过去好过多了。当然,晴栀并没有忘记自己的目标,她死死抓住隆泰帝这根稻草,拼命使自己多几分怜惜。
晴栀赢了,由于废后等诸多事宜,隆泰帝肉眼可见的心情消沉。有一朵解语花在身边,自是很不错的。
就这样,晴栀一下子越过马才人,封为了四品的嫔,封号欣。
欣嫔高了马才人一级第一时间不是报仇雪恨,而是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感激马才人的“推荐”之恩。
马才人气得要死,干脆闭门不见了。
欣嫔得宠晋位,以及马才人的落魄故事,紫嫣一句不落地全部告诉纪韶元。
纪韶元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神色温和,“欣嫔也算是有几分运道。贵妃气恼陛下,至今不肯侍寝。陛下虽说有几分愧疚之情,但时间一长,那点愧疚不算什么了。”
皇帝的愧疚感情是不能赌的。
天子一言,驷马难追。
纪韶元时至今日都不会常常用昭德皇后为自己赢得怜惜与爱护。再怎么说,昭德皇后逝去十七年了,隆泰帝身边新人老人不少,她身为天家公主,仅凭怜惜是不能立足的。
老皇帝对一个女人的追思缅怀只能是一时的,感情一旦消费过度,效果只会是适得其反。
隆泰帝无论怎样看待昭德皇后,反正,纪韶元明面上尽量避免提及昭德皇后。
欣嫔得不得宠,也跟她这个快要出嫁的公主没有关系了。好歹,九皇子纪常登表现出色,隆泰帝允准他出入尚书房和长生殿了。
而且,还给纪常登换了一个地方——金新殿。
金新殿曾经是宪宗最宠爱的皇子汉王所居之地。由于汉王造反,名声不好,在隆泰帝登基后,这块地方很长一段时间是荒无人烟的。
得亏金新殿是费巨资建造的,里面的建筑摆设应有尽有,属于宫殿之最。
连纪常峥都未曾得到过的重视,纪常登连这也赢了。隆泰帝的心思,可谓是昭然若揭。
废后与纳兰雯静双双赐死后,纪常峥因贵为皇子免于一死,但很显然,封地一应取消,禁足府里。
原本之前是有意叫纪常峥去太宁反思反思的,不过,纪韶元插了话,“父皇良苦用心,不过七弟是纳兰志鹏的外孙,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祖孙情厚,父皇想过纳兰志鹏那一边的反应吗?”
醍醐灌顶,不外如此。
隆泰帝担心纪常峥借机闹事,成为第二个汉王。索性收回他的封地食邑,明面上叫官员调拨好一应的俸银外,就没有其他吩咐了。
纪韶元敢这样上眼药,无非是隆泰帝对纳兰一族已然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咋能允许反贼再度跟自己的儿子联手害他呢?
他愧疚昭德皇后,估计也是认为昭德皇后替他死了。
纪韶元懒得管隆泰帝的弯弯心肠,只知道自己得罪狠了纪常峥,绝对不能叫纪常峥得了机会羞辱她。
纪常峥本就失宠于隆泰帝,结果废后趁机作乱时,还想着捞一杯羹,更加刺激得隆泰帝厌憎了纪常峥。
纪常峥失去了所有,纳兰一族转眼间灰飞烟灭。那个不可一世,权势滔天的丞相纳兰志鹏,已死于刽子手下的屠刀。
听说,隆泰帝为了解恨,告慰昭德皇后端慧太子代恭王母子三人的在天之灵,下旨赐反贼纳兰志鹏凌迟处死。
——纳兰志鹏敢威胁逼迫隆泰帝立废后,那就做好承受帝王之怒的打算。
隆泰帝生平所恨,一是宪宗宠幸皇贵妃,冷落他这个皇太子;二是昭德皇后母子三人之死。
偏偏,桩桩件件离不开纳兰志鹏的身影。
加上纳兰志鹏当丞相多年,林林总总所犯的过错,那就是罄竹难书了。
男丁系数斩首,女眷没入教坊为奴,永世不得脱离奴籍。
纳兰世嫣、纳兰世萍,这些昔日和纪韶元起过冲突,或打过照面的姑娘,眨眼间,从金尊玉贵的大小姐,跌入泥潭,彻头彻尾成为了一个罪奴。
纳兰世萍上次欲寻纪韶元无果后,直接去寿昌侯府寻大公子杨平宇。
杨平宇对纳兰世萍并没有一丝一毫的爱,谁让纳兰世萍在他的脑海里一直是个可怜小女孩的形象呢?
等纳兰世萍冒出来,说自己当年受过他的恩惠,说实话,放在谁身上都会吓了一跳。
纪韶元吩咐过寿昌侯府,纳兰一族和她有血海深仇,切勿靠近纳兰家的所有人。
早年安贵妃爱慕纳兰雯静的哥哥,结果这个哥哥只是利用她往上爬罢了。
这一会儿,新仇旧恨一起算,纳兰家所有人,没有一个人逃脱得了。
杨平宇拒绝再见纳兰世萍,纳兰世萍回去后大受打击。
等待她的,接下来便是暗无天日的教坊生活。
纳兰一案尘埃落定后,纪韶元特意让碧月紫嫣为自己准备香炉,打算好好谢谢佛祖,以此告诉上天的昭德皇后母子:你们的仇,我今天报了。
自从纪韶元回宫后,一直没机会与宫中的皇子公主们聊一聊。
可能是看一眼,也可能只是打发时间,纪韶元邀请了寿安公主、惠康公主、玉华公主三人来昭阳宫品茗。
信阳毛尖茶是纪韶元最为喜欢的茶。正好,隆泰帝赏赐了她这样一些茶叶,干脆命令宫人煮好招待几位公主们。
昭阳宫富丽堂皇,华丽耀眼,惠康公主玉华公主有所耳闻,等近距离接近后才发现名不虚传,甚至传闻中的不如亲眼所见的三分之一。
玉华公主羡慕不已,“四姐姐果然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了。”
惠康公主玉华公主因母妃皇贵妃之故,得了一定的照顾疼爱,不过,这一切与纪韶元比起来,不算什么了。
纪韶元微微一笑见她们后面并没有寿安公主的影子,不由关切道:“五妹今日身子不爽吗?”
此话一出,大家沉默了。
寿安公主体弱,众所周知,可惠康公主玉华公主心里明白,一贯脾气好的寿安公主并不会这么不给人面子。
她这些年身体调养,即便再弱不禁风出来走一走是允许的。
她不来昭阳宫,还不是因为废后一事与纪韶元有关吗?
寿安公主这么做,惠康公主不以为然,“五姐姐当年是如何被废后当做争宠的工具,我和八妹记得清清楚楚。”
废后总共得了一子一女,女儿寿安公主如此体弱多病,如何不让人怜惜?
废后当年刚当了皇后,恩宠很快就被自己的堂妹抢走了。
废后气不过,直接利用寿安公主,多次拐走隆泰帝。
寿安公主年纪小小,却苦于疾病,还被生母利用,进而身体越来越差。
皇贵妃知情后,讽刺一笑,“不择手段,不愧是她。”
惠康玉华两位公主心知肚明,寿安公主这会儿好不容易脱离苦海,咋还犯傻了?
纪韶元倒是面色平静,“生恩养恩,寿安放不下。”
废后待寿安公主,好歹疼爱了她一场。
玉华公主不理解,“废后是罪有应得,她咋怨上姐姐了?”
173.病弱真相
对纪韶元来说,冤有头债有主,废后是她的仇人。如今对方已付出代价,她亦不会针对寿安公主本人。
纪韶元眸光一闪,“六妹八妹,待会你们替我将这盒杨梅干送给寿安吧。寿安一直吃药,宜清淡,但偶尔也得吃些甜的暖暖胃。”
那盒杨梅干,纪韶元反正是通过了隆泰帝的允准,才委托惠康玉华两位公主送去寿安公主的寝殿——毓秀宫。
废后临终之前,特意将自己多年的得力干将夏雨女官派到寿安公主身边。其中固然有不可告人的隐秘心思,但何尝没有疼惜寿安,有意替她寻帮手的意思呢?
惠康公主颔首,“行,没问题。五姐平常跟我最亲了。”
寿安公主身子虚,本身就不能剧烈运动,加上隆泰帝与当时的废后极度的关心,难免寿安公主于宫中的知心人谈不上很多。
好在,惠康公主心善大气,一向关心寿安公主。
寿安公主今时今日的处境下,大概也只有惠康公主最在意她了。
玉华公主啧啧两声,然后说:“杨梅干,当年废后就给五姐吃过,五姐也是因此卧病在床。”
这件事纪韶元还真的不清楚。
废后提防纪韶元,有些隐秘事情,不是她想知道就能知道的。
升平大长公主更不会在意一个公主的情况,所谈的多半是储君与朝局。
纪韶元若有所思,“寿安这病,是废后怀她时就有的吗?”
“应该吧,本来废后怀相就不好,吐得不成样,等分娩时,还难产了。估计是憋久了,寿安的身子骨弱得很。”
惠康公主娓娓道来。
皇贵妃是宫中的老人,对废后的种种不说了如指掌,但绝对是知晓得七七八八。
寿安公主当年被太医诊断活不过三十年,倒不是妄言,主要是寿安的身体很堪忧。
若非得一神医出手,预估寿安早已经病发夭折了。
听她这么一说,纪韶元反而忆起了一些八卦。
寿安公主前世是嫁人后不到一年便去世的。彼时,隆泰帝哀忸不已,误以为爱女是被丈夫和夫家谋害下令将夫家所有人投入死牢。
好巧不巧,因此牵扯出多年前驸马家人为了一己私利,特意在废后的汤药里动手脚,进而导致寿安公主缠绵病榻的隐秘真相。
隆泰帝大怒,驸马家人没有落得好下场,流放西北还不够,隆泰帝直接令人每日在他们的脸上刻字,以表歉意。死的时候,这群人已经不成人样了,毕竟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寿安公主之死,刮起了京城一场血雨腥风。
纪韶元对此记得清楚,曲家人纷纷感慨皇家公主娶不得,皇帝阴晴不定,全家遭殃。
当时的她没有多想,现在一看,他们或许已经知道了什么,才如此一说。
“本公主已许配定宣王萧越,想来,很快就要轮到寿安了。”
纪韶元端起茶杯。
寿安公主的前世驸马,恰好是退婚杨平宇的李彤云的堂兄一家子。
这李家,是否另有乾坤?
174.彤云烦恼
李彤云很烦躁。
当时和她同龄的如淑顺郡主、梁菲菲、纪韶元、柳馥玉等等,皆已出嫁为妇或定亲。
不像她,高不成低不就,十分尴尬。
李彤云的父亲是本朝督察院左都佥御史,官职从三品,倒是比当时的纪韶元父亲杨迁低了一级。
李御史素来待家中子女严苛,李彤云身为女儿,更是被严加管教,三从四德,女戒女训,皆是她从小到大必须阅读的书籍。
她的长兄也是如此,自幼深受儒学思想的熏陶,做事磊落,有君子之风,不似同龄的公子哥讲究所谓的风流猎艳。
与其说洁身自好,倒不如说恪守本分罢了。
李彤云年幼时不许踏出大门半步,大半日子几乎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下度过。
若李彤云天生爱静也就算了,偏偏,李彤云是越不让她做什么,她越要做的叛逆性格。
得亏李彤云的母亲御史夫人文氏是心疼女儿的,不迂腐,思想开明,常常鼓励女儿多出去走走。而且,文氏常用自己的家学教导女儿,使她眼界开阔,心胸宽广,可谓是才女。
对比不近人情的父亲李御史,明显,通情达理的御史夫人文氏更让李彤云感激涕零。
李彤云今已十八,时至今日还未定亲,是完全不符合大兴闺阁小姐的一般规律。
原因也很简单,李御史此人算得上脾气火爆,得罪了不少人,况且李御史有些老古板,绝对不允许发生惊世骇俗的事情。
襄黎公主这些年很热门,大半原因就在李御史各种各样的奏疏,请奏隆泰帝不可恩遇过多、盛极必衰云云。
可能李御史自认为是作为国政角度劝说的,但实际上,隆泰帝会认为李御史多管闲事,连他的私事也要插手。
李御史是宪宗朝的状元,当年在翰林院待了好几年一直没有个去处,其实也是宪宗不喜李御史如此性格,故意冷落他。加上一些七七八八的因素,李御史谈不上属于仕途得意的那批人。
是以,李御史的性格里也有愤世嫉俗的一面。
汉王叛乱与娄氏叛乱中,李御史以一个读书人的清高,痛斥了汉王与娄氏的卑鄙无耻,还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檄文,字字句句,一针见血。李御史也是为数不多没有选择跟汉王娄氏一块混的文人。
等隆泰帝登基,挖掘出李御史刚正不阿、大义凛然的一面后,火速提拔了他,应该说,李御史是苦尽甘来了。
李御史以为自己是明珠蒙尘,好不容易得遇明主,自是不留余力地替自己卖力吆喝。
今天说哪个大臣哪里不好,明天说那个大臣如何如何。
长此以往,李御史的名声彻底响亮。
李御史这般“不留情面”,朝中多的是人看不惯他使劲给他穿小鞋。
得亏李御史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家风清正,既不好色也不贪财,实在是罕见得干干净净。
隆泰帝基于李御史并没有得罪他太狠,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了李御史的“口出狂言”。
不过,李御史的好日子并没有太久。
襄黎公主纪韶元一朝回宫,所封种种,李御史看不过眼。
即便是公主,也不应该逾矩。而且隆泰帝给纪韶元的恩宠完全是脱离了一个普通公主应该获得的一切,李御史更加担心起前朝之事再度重演。
于是,李御史自认语重心长、苦口婆心的一本本奏折全部递交了,然后就查无下文。
不仅如此,李御史还屡次三番地被隆泰帝申斥。虽然没有罚俸,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李御史已经失宠于天子跟前了。
李御史觉得自己很冤,不过是要求隆泰帝切勿宠溺过度,致而后患无穷,咋就被隆泰帝好一番针对?
他哪知道,就他奏折里所说的应予公主一个教养嬷嬷时时刻刻盯梢她的提议,已然激起了隆泰帝的厌恶。
当年,隆泰帝身边也有这种人,还是乳母。按理来说二人应该关系不错才对,结果,隆泰帝愣是亲近不来他的这个乳母。
原因很简单,这个乳母对他管得太多,处处以为他好的理由多加干涉,烦不胜烦。
隆泰帝苦不堪言,但这个乳母是宪宗派来的,无凭无据的也不能让人家走。
索性,隆泰帝寻了乳母的错误,想方设法闹到宪宗跟前去,宪宗知道后,直接罢走了乳母,隆泰帝才终于恢复了自由。
当年他都不免一番刁难,何况是纪韶元呢?纪韶元老大不小了,哪里还需要一个嬷嬷盯着她的礼仪规矩?
李御史失宠君上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李彤云待字闺中,提亲的人本该踏破门槛,只可惜,李御史得罪的人太多,隆泰帝又不帮他,李彤云的处境十分尴尬。
直到现在,李彤云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定亲对象,文氏几年前就已病逝,对女儿的亲事肯定是帮不了忙。
李彤云的几个表兄弟不是太小,就是成婚有娃。李彤云还不至于嫁予他人为妾。
“唉……”
绣着花样的李彤云叹了一口气。
她已经在闺中熬成老姑娘了,不少人都看她的笑话。曾几何时,她也是人人追捧的名媛闺秀,偏偏……
丫鬟轻声询问:“小姐若累了,大可不绣。”
“现在是绣花的问题吗?我是担心我的亲事。”
李彤云眉头一皱,苦恼不已,“父亲都没有给我寻个好人家,再这样下去,我会变成老姑子的。”
按照李御史的性格,他是绝对不可能乐意养着女儿一辈子的。
女大当嫁,这是世俗的要求,也是李御史的想法。
丫鬟面色为难,“老爷近些日子又被陛下苛责了……”
“陛下无非是觉得父亲太多管闲事了。”
李彤云冷静说道,“襄黎公主是他的女儿,再怎么对待,也不干大臣的事。”
可不是嘛,人家的闺女爱怎么宠就怎么宠,李御史何须多言呢?
丫鬟接过话茬,“老爷前些日子未曾跟废后党羽交往甚密,应该没事吧。”
谁都知道隆泰帝对废后是恨之入骨,得知她自尽的消息后,隆泰帝看也不看一眼,冷眼叮嘱人用一小棺木安葬废后,当然,废后已废,又是罪人,绝对没有所谓的坟墓起陵之说。
废后安葬于一树木丛生的地方,算得上风景秀丽,就是冷清。
废后犯下滔天大错,没被掘坟鞭尸,甚至曝尸荒野,属实隆泰帝心慈手软了。
当年端慧太子两兄弟别说尸体了,骨灰都没有。毕竟叛乱中尸体如山,面部还被叛军刻意损毁,完全辨认不出,如果不是身上的皇族标志,应该说,端慧太子两兄弟的下落也是扯不清楚的。
由于尸体腐败严重,无可奈何下,隆泰帝选择了火化,骨灰也不能保留。只因为端慧太子和代恭王死于非命,实属不详。
衣冠冢立了,骨灰盒也被隆泰帝放在了墓里。
废后能够入土为安,谁能说天子绝情呢?
就连纪常赫,也挑不出错误。
李彤云一听此话,笑了笑,“父亲一直不大得罪起废后,废后家族还在时,父亲不得志,几次三番被打压排挤。如今废后党羽一一清算,父亲是高兴的。就是……”蹙眉看着丫鬟,“即便废后党羽不曾和父亲来往,可父亲已经将陛下得罪透顶了,前途如何,很难预料。”
废后不在了,隆泰帝还在。
太子纪常赫因身世问题,朝中多有非议,李御史是积极撺掇废立太子的人选之一。
血统不纯,谁敢拥护?
废不废太子,是隆泰帝做决定,而不是李御史。
李御史越俎代庖,实在不妥。
丫鬟闻言,惊讶不已,“这……老爷会不会死啊?”
主人出事了,这些下人谁跑得了?
李彤云摇摇头,“不会,大不了是冷落父亲。父亲可能一辈子就是个御史了。”
说到这里,难免不甘。
李御史这个位置很高,比之更高的还有,李彤云自是希望自己的父亲官运亨通,这样一来,她的亲事就不会太尴尬了。
李御史得罪狠了人,可不是所有人都与李御史有仇。
最起码……
李彤云面庞一羞,“这阵子,他可有消息传来?”
“问过那边了,说是公务繁忙,暂时来不了。”丫鬟压低声音回答。
一主一仆,打着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哑谜。
李彤云一听此话,嘴角一撅,几乎可以挂个油瓶了,“天天都说忙,上一次不是说过了吗?他要和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咋就没有后文了?”
李彤云是深养闺中的女子,谈起风月之事总免不了一番羞赫腼腆。
只不过,李彤云还较淡定,脸红耳赤的会有,却不会一直如此。
“小姐,你真的要这样决定吗?”
丫鬟很迟疑。对方是有家室的人,有妻有子,李彤云和对方拉拉扯扯的,最后也只是一个小妾。
李彤云白了她一眼,“时至今日,我有其他选择吗?别人都嫁了,我更应该力争上游了。况且,有些事,未必争取不了。”
等她上位,她必然叫所有人难看!
175.木匣重礼
九皇子纪常登在隆泰帝露过脸后,日子越发好过了。
宫中的风向标素来是以隆泰帝的喜好为主。早年隆泰帝不喜九皇子,九皇子自然就是一个透明人日子不是特别好。
如今,纪常登被隆泰帝看中,宫中风向变得只会更快。
当初他与温郡王纪常亨的恩怨,隆泰帝已从纪韶元嘴边得知。
也是这时候,隆泰帝开始对自己这个忽略多年的儿子青眼相看。
开了口子,九皇子如明珠蒙尘,一下子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对朝政与百姓有一定的自下而上的看法,且一举反三,思想灵活。
倒是比太子纪常赫更出色些。纪常登做事,杀人不沾血。
纪韶元再度来长生殿时,发现纪常登和隆泰帝是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和以前的疏离陌生截然不同。
“姐姐!”纪常登兴高采烈地打了招呼。
惠康公主玉华公主都是纪常登的姐姐但纪常登只如此称呼纪韶元。
纪韶元听在耳中,面上一笑,“九弟和父皇一熟起来,女儿都得靠边站。”
“瞧你这张嘴,”隆泰帝翻了翻白眼,“你是我的闺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你这个小祖宗。”
一旦招惹了纪韶元,呵,隆泰帝要吃一番苦头。
这一点隆泰帝深有体会。跟昭德皇后的性子有点类似,温柔又偶尔爱使小性子,如出一辙的母女啊。
纪韶元将苹果往旁边桌案一放,伸出手,“父皇,你之前说给我赐婚后会送给我一份礼物的,礼物呢?”
定宣王萧越将于一年后迎娶襄黎公主过门这些天,定宣王府热热闹闹,为了婚事,大家忙得脚不沾地。
连萧越也不咋见到。
隆泰帝挑了挑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元元不是对萧越那个臭小子另有看法吗?不急。”
“父皇——”
纪韶元嘟了嘟嘴,“萧越再怎么说,也比所有人强。”
隆泰帝是恼萧越娶走他的掌上明珠,这会儿连礼物也藏着呢。
隆泰帝吹胡子瞪眼了,“哦?你咋知道的?萧越这个臭小子,知人知面不知心,拐走我女儿,还让她说好话,没用的男人。”
这当然属于是无中生有的发牢骚了。
纪韶元眸光转向纪常登,“九弟,你觉得呢?”
纪常登:“……”
左右为难,不知说何是好。
纪韶元一把拉过矮凳坐下,双手抱胸,转过头,不看隆泰帝。
隆泰帝见状摇头叹息,“咋就摊上你这小祖宗?”
说完,从后面拿出一木匣子,放到桌案上,并说:“这个你大婚时必须带上,你将来用得上。”
萧越是男人,男人还不懂男人吗?隆泰帝是不放心萧越的,不单单只是出于功高震主的担忧忌讳。
纪韶元闻言,转过身去取走木匣子。
木匣子是用双锁锁着的,一般人打不开,纪韶元自知隆泰帝的一点奇怪癖好,三下五除二,哐当,一金闪闪的钥匙与一金牌盛放其中。
纪韶元定睛一看,瞳孔微缩。
“父皇……礼重了。”
176.郡王侧妃
纪韶元当然认得出这个木匣子的礼物是何等重要。
她是真没想到,隆泰帝会这般郑重其事地委托她如此重要的东西。
纪韶元感慨万千,隆泰帝眉开眼笑,“你拿着,以后有用。”
他不会无缘无故交给纪韶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毕竟……纪韶元是他的女儿。
纪韶元颔首,“我自会好好收着。”
这个木匣子目前来说不合适萧越知情。
九皇子纪常登眼观鼻子,愣是没有插话。隆泰帝纪韶元父女情深,他这个当弟弟的就不需要多嘴了。
隆泰帝轻哼一声,“萧越那边可不能知道一星半点。臭小子就该吃点苦头。”
纪韶元:“……”
这是老父亲的记仇吗?
即便赐婚是隆泰帝主动赐下的,可之于隆泰帝而言,呵,萧越还是和他抢走了掌上明珠。
况且,纪韶元待萧越的的确确与众不同。京城的王孙公子,不见纪韶元多么热络,唯独对萧越是激情洋溢。
天差地别的态度,隆泰帝不计较才有鬼。
纪常登咯咯地笑了,“父皇疼惜姐姐,定宣王有幸蒙恩尚主,是他十辈子修来的福气。”
“你这话说得对,”隆泰帝当下顺坡下驴,“萧越之有幸娶了我的公主,朕自得要求严格。当驸马的,哪个会容易?皇恩浩荡,容不得他挑三拣四的。”
出于男人对男人的一向认知,隆泰帝不太放心萧越这辈子仅有纪韶元一个女人。男人谁不偷腥?除了少部分人。
像萧越此等风姿绰约的男人,名利双收,红袖添香是常有的事。
他身边不缺女人,纪韶元再好,难道抵得过外面的女人吗?俗话说,家花不如野花香。
隆泰帝一想到这里,顿时磨刀霍霍,杀气腾腾。若这个萧越不识好歹,敢让他的宝贝受委屈,替他养小妾孩子,那他就直接去死吧。
以前顾及着朝堂平衡与民间反应,隆泰帝不敢对萧越动手。
现在不同,纳兰氏一族转眼间轰然倒塌,相关党羽一一清算,他大权在握高高在上,萧越尚主却不恭敬,可不是主动给他递刀吗?
一时之间,隆泰帝竟不知是希望萧越老老实实的,还是萧越朝秦暮楚,递来软肋。
纪韶元挑了挑眉,“本公主看上萧越,萧越唯有感恩戴德的份。而且,既然点头娶了我,那这辈子只能拥有我一个女人。什么三妻四妾的,通通给我倒一边去。”
她才不是忍气吞声的贤妻良母,她纪韶元的男人只能属于她。敢和其他女人拉拉扯扯,活得不耐烦了吗?
换而言之,纪韶元并不会被萧越欺负。
隆泰帝哈哈大笑,“好,这才是我皇家公主的风范。元元尽管放心,朕会给你多派几个身手敏捷的女兵在你跟前护着,萧越若对你动手动脚,你无需客气,打就是了。”
到了天家娇女的地步,何须忍辱负重?
纪韶元微笑表示,“多谢父皇。”
当了好一阵子背景板的纪常登见状嘴角抽搐。
以前听说襄黎公主多么多么得盛宠,他当是夸大其词了,现在看来,压根就是名副其实了。
纪常登因而更坚定了跟着纪韶元混的信念。
纪韶元当然不会忘记纪常登,哦,她来长生殿也是有要事的。
她神色一肃,“父皇可有听说过温郡王与李家大小姐的事情?”
纪常亨在宫中欺负了纪常登,后被纪韶元插手一管,纪常亨一下子成为了风云人物——围观他绕京城跑一圈,大喊自己笨蛋的壮景。
很长一段时间里,纪常亨几乎是不愿意出门的,周围人那戏谑又嘲讽的目光,使纪常亨受不了。
他与李彤云,也是这个时候认识的。
李彤云善良体贴,不计较他的“出糗”,温言抚慰,使温郡王冰冷的心得到了安慰。久而久之,二人产生感情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是有一点不妥,纪常亨有妻有子,无过不可随意休妻,况且温郡王妃当年是陪着温郡王守孝走过来的,也曾侍奉婆母汤药,是有口皆碑的孝顺儿媳。
糟糠之妻不下堂,这种违背规矩的丑事,隆泰帝和宗室那边不可能答应的。
于是,温郡王唯有许诺侧妃之位,李彤云倒是表现出不甚欢喜的模样,搞得温郡王一阵不好意思,决心要抬举抬举李彤云。
说实话,纪韶元提起李彤云并非巧合。前世李御史退婚寿昌侯府,后面压根就没有再结亲。她死时,李彤云待字闺中,却名声斐然。今生寿昌侯府和她发生了变化,李彤云转过头跟温郡王纪常亨有一腿了,实在是奇怪。
她也和温郡王妃有过一面之缘,对方温温柔柔,娴静婉约,教出来的子女也是个顶个的懂事聪明。
这样的贤妻孝子,温郡王都不珍惜,纪韶元并不认为他还能算什么痴情好丈夫。
隆泰帝眉头紧锁,“他跑过来和朕求赐婚圣旨,说要明媒正娶那位李家小姐。”
话语中流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娶妻生子,人之常情,隆泰帝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人。只不过,温郡王的要求很过分,竟然想用正妃的礼仪迎娶李家小姐。
温郡王妃尚未下堂,此举成何体统?
纪韶元轻笑一声,“温郡王妃是个贤惠善良的,这么多年操持郡王府井井有条,郡王府的县主和小世子女儿见过,他们都很懂事聪慧。这样的郡王妃,温郡王如何寻得到呢?”
温郡王妃的父亲不是普通人,他是大将军武铭城生母家的姨表舅。这个姨表舅年纪轻轻就是封疆大吏,正二品黄州总督,可谓是春风得意。
温郡王捞得到这位出身显赫的郡王妃,那还是多亏了隆泰帝指婚,郡王妃心仪温郡王,其父向隆泰帝说明,才有了这门天赐良缘。
温郡王待郡王妃还挺不错,很快就有了一子一女,这几年夫妻过下来,二人也算是相濡以沫了。
却不想,男人的心变得比谁都快。就因为李彤云年轻貌美,温郡王产生了换妻的想法。
隆泰帝一听此话,气不打一处来,“郡王妃是八抬大轿娶过门的,那位李家小姐只能当侧妃。”
温郡王妃是隆泰帝赐婚下去的,如今温郡王想休妻,那不是打隆泰帝的脸吗?
放在皇帝眼里,不就是他这个郡王不满意天子了?
无论如何,隆泰帝是万万不会同意这个荒唐的要求的。李家小姐一朝以正妃礼仪过门,不是乱套了吗?
纪韶元微微一笑,“温郡王妃无过,不能休。黄州近些年的太平,仰仗郡王妃的父亲多矣。父皇睿智,必会明辨一切。”
温郡王妃的父亲是黄州总管,温郡王休妻,他这个暴脾气的知道了,温郡王有什么好果子吃呢?
隆泰帝果断下旨:“罚温郡王半年的薪俸,李氏女侧门入,拜见郡王妃,行妾礼,当为温郡王孺人。”
侧妃和孺人,天差地别。
纪韶元嘴角上扬,“温郡王府接到旨意后,就怕那温郡王想不开,不明白父皇的良苦用心。”
“哼!让赵德全提醒他,别以为郡王妃的娘家是什么无名氏。”
隆泰帝甩了甩手,一锤定音。
……
温郡王府
当赵德全宣读完旨意后,花厅寂然无声。温郡王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温郡王妃淡定多了,很快应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公公,陛下是不是搞错了?本郡王要的……”
纪常亨想说什么,却被赵德全皮笑肉不笑地堵回去了,“郡王爷,您也知道,陛下一向是十分看重宗室晚辈的,特别是像温郡王妃这样秀毓名门的,那更得陛下怜爱。郡王得一贤妻,陛下岂会拆散?”
秀毓名门这四个字,可谓是打了温郡王一巴掌。
他怎会忘记温郡王妃那个火爆脾气的父亲了?好日子过久了,就忘记他的岳父是如何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思及此,纪常亨那颗蠢蠢欲动的心,顿时平静了。
李彤云好归好,可依旧不如郑总管。温郡王妃不是他能够拿捏的小角色。
大不了,等李彤云过门后,他想方设法弥补她便是了。
“有劳赵公公了。本郡王得陛下垂怜,能娶到郡王妃,属实三生有幸。”
纪常亨很快恢复了笑容,表面上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勉强与尴尬。
等客客气气地送走赵德全后,纪常亨脸色一沉。
温郡王妃见状,毫不在意地笑了,“郡王爷是担心红粉知己埋怨郡王爷言而无信,不能给予她风光大嫁吗?”
“你什么意思?”
纪常亨恶狠狠地瞪着她。
在他眼里,不是温郡王妃拦着,他早就和李彤云双宿双栖了。
温郡王妃从鼻腔里冷哼一声,“难道妾身猜错了?当初郡王爷不是口口声声说李家小姐是郡王府的女主人,要用正妃的待遇娶过门,莫非纯属谣言?”
说到这里,温郡王妃满是疑惑地看着温郡王。
温郡王面色一红。
郡王妃无错,他这么不给脸,实在是……
“李家小姐那边,妾身会去说明白的,请郡王爷放心。”
177.恼羞成怒
温郡王妃十分通情达理地如是说道。
李彤云过门,只是孺人,她犯不着和她斤斤计较,但是,李彤云敢以这种手段压她一头,她绝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对温郡王,温郡王妃从一开始的欣喜,变成如今的漠然。
温郡王犹豫了片刻,然后说:“李家小姐是我的知己,你待她不必刻薄,毕竟彤彤淡泊名利,不争不抢,你依旧是温郡王府的女主人。”
还没有过门,纪常亨就开始给李彤云说好话。
温郡王妃对此是又气又笑,她才不知道,温郡王还有怜香惜玉的这一面。
早年,温郡王妃喜欢温郡王,刚好是他书画双绝,彬彬有礼的模样,眼下,日子过得越长,反而是……
“郡王爷,我是郡王妃,无人越得过我。陛下那儿亦然。”
温郡王妃眸光一闪。
温郡王一听,面色尴尬如土,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草草吩咐几句安抚李彤云情绪云云后,便走了。
“郡王妃,难道你要真的替郡王爷娶那个浪蹄子过门?”温郡王妃的奶娘很是替她打抱不平。
温郡王府本身地位尴尬,不得势,好在温郡王府已经沉寂很久,不会惹来什么大乱子。
却不想,温郡王还要给同甘共苦的温郡王妃难看。区区一个李家小姐,如何抵得过温郡王妃的温柔大度?
温郡王妃笑容满面,却让人不寒而栗,“圣意难为,郡王爷如此怜香惜玉,我这个郡王妃自得排忧解难,把这位红颜知己放到郡王府里。到时候,她与郡王爷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可不是那样吗?”
她是不相信温郡王有所谓的真爱。连结发妻子尚且薄待,何况是刚刚认识没多久的红颜知己。
李彤云,温郡王妃也有印象,一直待字闺中,婚事没有下落,李御史得罪了大批人,隆泰帝也不待见他,李彤云身为他的闺女,牵连是被牵连了。
但是,温郡王府不是她想来就来的地盘。
她紧紧地攒紧衣袖。
……
李彤云为温郡王孺人的圣旨很快送到了李御史府上。
不是侧妃,变成了孺人,李彤云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起,已经心情崩溃了。
“为什么会这样?”
李彤云喃喃自语。
说好的侧妃呢?说好的威风八面的正妃礼仪呢?
一夜之间化为泡影,李彤云的内心充满了痛苦。
“小姐,温郡王妃来府上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温郡王妃趁着下旨的尾声,赶紧过来谈定亲事。
文氏病逝,府内一直没有个正儿八经的主母,是李彤云的大嫂过来和温郡王妃说话的。
李彤云过去时,温郡王妃那矜持冷淡的态度狠狠地刺激了她。
从头到尾,温郡王妃完全无视了李彤云,只和她的大嫂聊天。
李彤云这个小姑子长时间住在家里,大嫂心内是埋怨的。好不容易有了婚事,还是郡王府的孺人,大嫂是高兴的。
“小姑子,这是温郡王妃。快来见过她。以后,你们是朝夕相处的姐妹了。”
178.道高一尺
大嫂面带微笑地热情介绍着温郡王妃。
温郡王妃如传闻中的一样,慈眉善目,爽朗大方,她对上李彤云若有所思的目光时,轻轻一笑,“李小姐今日一见,是如玉般的人啊。郡王爷高兴得很。”
李彤云的姿容不用多说,豆蔻年华,青葱美丽,温郡王妃高贵美艳,使人不敢多看,可李彤云小巧秀美,容易亲近。
换句话说,长得漂亮又心生好感,难怪温郡王纪常亨铁了心要娶她。
大致评估了一下李彤云后,温郡王妃的面上维持着优雅不失礼貌的微笑。
李彤云攥紧拳头。
温郡王妃……好大的架子,明明她是李家的千金小姐,凭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为妻?
这个女人阻挠了她的路,她也不能让人好过。
思及此,李彤云努力扬起一抹笑容,道:“郡王妃言重了。臣女蒲柳之姿,比不得郡王妃的气质优雅。”
气质优雅?
温郡王妃半笑不笑,“天生丽质难自弃,这句话,放在李小姐的身上一样成立。”
想损她年老色衰?没门!
李彤云恨不得咬碎银牙,只能讷讷道:“郡王妃的好,臣女时常听郡王爷提起,郡王妃在郡王爷心里一直很重要,臣女唯有尊敬之意。”
福了福身,笑容恬淡。
温郡王妃听完后,心里冷笑,温郡王好端端的跟她一个闺阁女子提什么?还不是炫耀她得宠?
因温郡王四处张扬说要以正妃礼仪迎娶李彤云,温郡王妃本身就对这对狗男女恨之入骨。
现在可好,人家那是使劲找她麻烦呢。
温郡王妃轻咳一声,“待入了郡王府,你是孺人,我是郡王妃,以后妻妾相处,日子长得很。”
温郡王纪常亨想一脚踹开她再娶那个李彤云,温郡王妃一定会睁大眼睛看看,他们二人是否情比金坚。
李彤云顿时大怒,妾妾妾,她才不是妾。
“郡王妃,臣女……”
不等李彤云说完,一旁的大嫂十分有眼色地打断了她,笑呵呵地凑趣说,“瞧瞧我们家的小姑,对郡王妃尚未进门便这般恭敬虔诚,将来入了郡王府,想必有郡王妃与小姑姑陪伴,郡王爷会由衷地放心的。”
李彤云现如今还只是未过门的孺人,温郡王妃压了她一头。等正式过门,李彤云和温郡王妃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维持外表和平是应该的。
后宅争斗若闹得沸沸扬扬,温郡王府的名声别想要了。这一点,大嫂深有体会。
李彤云被温郡王妃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李小姐的态度,本妃会和郡王爷说说的。有你这般佳人相伴,是郡王府的福气。”
“是是是,郡王妃大度体谅小姑,小姑对郡王妃的恩情,感激涕零。”
大嫂笑眯眯地回答道。温郡王府的富贵,大嫂有目共睹。
地位尴尬也无所谓,反正温郡王纪常亨还算是一个老实人,惹不出乱子。
将来李彤云进了温郡王府的大门,那荣华富贵,也有她的一份。她的孩子,是郡王府的一份子。
有个未来郡王府小公子当外孙,大嫂的心里别提多满意了。
温郡王妃下意识地看了大嫂一眼,这个大嫂估计是受不了小姑子天天赖在家里不嫁人,索性恨不得把她打包给郡王府了。
就是不知道,以后李家会不会后悔今时今日的举动。
不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温郡王妃淡淡一笑,“李小姐虽说是孺人,但本妃待李小姐却是姊妹之情。既然是要嫁入郡王府,这嫁妆不能寒酸,我们郡王府的聘礼,也不能小气。毕竟,李小姐出身名门,李御史又一向珍爱非常,郡王府娶了李御史的掌上明珠,自得多给几分薄面。”
李御史即便不得圣心了,可烂船有十斤铁钉。看在李御史的面子上,温郡王妃明面上绝对不可能给人落下话柄。
大嫂忙不迭地点头,“郡王爷与郡王妃真是抬举我们李家了。小姑日后犯了错,有劳郡王妃多多担待。”
小妾犯错,主母惩罚,天经地义。
温郡王妃露出了一丝微笑,“李小姐冰雪聪明,犯错了也会及时更正。这一点,本妃信得过。”
李彤云和纪常亨,这两个人进了郡王府有什么好戏要唱,她等着。
“是是是……”
从头到尾,李彤云彻彻底底沦为了背景板。
临走时,温郡王妃赐给李彤云一对血玉镯,十分珍贵,差点没把大嫂看得眼红。
……
襄黎公主府已全部建成,纪韶元很快便收拾行装搬了进去。
无眠霸云警惕地巡视四周,护卫主子安危。
昭阳宫的一应宫人纪韶元未动过。上次那些迫于废后压力反咬纪韶元一口的那批人,已经被纪韶元打发去掖庭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纪韶元赌不起这样的人的忠诚,也懒得喊打喊杀,但绝对不会原谅他们,让他们去掖庭,已然是网开一面。
至于在掖庭里过着怎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实在不属于纪韶元的关心范围。
碧月紫嫣有秩序地指挥着公主府的下人打扫并搬运东西,一应暗卫隐在深处,按兵不动。
既然已被赐婚,纪韶元理应待在公主府。不过隆泰帝心疼女儿,昭阳宫那儿一切如旧,不允许别人动。皇贵妃与安贵妃还送来了真挚的祝福,纪韶元收下了。
“殿下,温郡王妃求见。”
纪韶元正躺着看书,府内的丫鬟兴冲冲地走进来,于珠帘前顿住,禀报了此事。
纪韶元一听,当即起身,“让她进来。”
温郡王妃过来了,那意味着她的计划成功了。
丫鬟领着温郡王妃一路穿梭而入,引她见到了正厅中正襟危坐的纪韶元。
温郡王妃深吸一口气,“妾身见过襄黎公主。”
温郡王妃的爵位是二品,跟随亲夫,而纪韶元无论是本身的身份,以及未来的定宣王妃,都是温郡王妃必须行礼的。
纪韶元轻轻一笑,示意她坐下。碧月端来茶水水果,招待温郡王妃。温郡王妃抿了抿茶,发现茶香清冽,回味有甘,实属上品,深知襄黎公主是待她极好了。
心头一热,温郡王妃眨了眨眼,“殿下,您指点妾身的,妾身已全部照办。”
纪常亨和李彤云拉拉扯扯已成事实,哭哭啼啼、大吵大闹是不会改变结果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掌握主动权,化被动为主动,为自己争取更大的利益。
纪韶元自然知道她说的是哪回事,只不过……
“郡王妃,咱们都是女人。你的心态本公主可以理解,只是这郡王府总归不同。温郡王是主人,你是女主人,需要靠他的脸色过日子,你的一对儿女,一应荣衰皆系于温郡王的喜怒哀乐。你们的处境,是不允许你发出任何不好听的声音的。”
纪韶元语重心长地说道。
温郡王妃是嫁给温郡王的,并不是招赘,温郡王又是皇族宗亲,二者相对比,那自然是温郡王妃处于劣势了。
纪韶元不想盲目说服温郡王妃捏着鼻子认了李彤云当姐妹,也不想欺骗她温郡王这个丈夫她如何如何争取。无论哪条路,都是伤害温郡王妃。
男人的心,靠不住。
纪韶元的话一下子使得温郡王妃热泪盈眶,“是,公主殿下,你说得都对,我和孩子,还要靠他。”
事实上,这是天底下大部分女子的悲哀之处。一生下来,她们要仰仗父兄,长大后,她们要仰仗丈夫子女,没有人告诉她们,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真正独立强大起来,方是上策。她们是无根浮萍,身不由己。由不得她们有任何办法改变或摆脱这一切的牢笼枷锁。
像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不是纪韶元开创的。可真正做出来的,寥寥无几。
温郡王妃何等贤惠?依旧免不了被自己的丈夫踹开。
“温郡王妃,李彤云只是一个,你忍了,还有千千万万的李彤云王彤云。”
纪韶元面色平和。
做主的是男人,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属实稀松平常。
温郡王妃用手帕轻拭泪珠,眸光一闪,“我明白公主殿下的意思了。世子和县主,是我的底线。还请公主殿下指点迷津。”
襄黎公主贵人事多,绝不会突然插手起一闲散宗室的婚事。
除非,她有所图。
纪韶元微微一笑,“指点迷津倒不至于,就是那李家小姐进了郡王府的门后,务必……”
谁也不知道温郡王妃与纪韶元聊了什么,在温郡王妃离去之前,特意郑重其事地向纪韶元道谢。
纪韶元亲自送出门去,礼遇备至。
紫嫣不解其意,“殿下,那温郡王妃,真的能够帮我们解决李彤云的问题吗?”
李彤云身上有古怪,这是纪韶元的直觉。
纪常亨只是一个闲散宗室,又有妻有子,断不会成为李彤云的目标。
纪韶元眉梢一抬,“能不能又怎样呢?李彤云有温郡王妃看着,翻不出大浪。”
不管有什么古怪,温郡王府可不是她随意撒野的地盘。
179.易白来信
温郡王府的事情暂时不提,纳兰党羽随着日子的推移,逐步逐步地退出了朝堂,且替补他们的多为年轻人。
也是这一刻,大家才发现,龙椅上的天子是如何深不可测。
天子威严日重,连带着京城吆五喝六的纨绔子弟也都少了一半。怀疑是家中长辈叮咛,不准他们出去,以免为家族招来灭顶之灾。
这大概算是比较不错的现象了。
纪韶元的日子过得很滋润,经常去升平大长公主的她与升平大长公主已然是莫逆之交,情分非同一般。
寻常人也不敢找她麻烦,加上隆泰帝纵容,襄黎公主之威名,如日中天。
说起来,纪韶元直到现在也无一个比较合心意的闺中密友。之前是身为庶女,来往平平,后面是纪韶元事务繁忙,无暇交际。
等纪韶元闲下来了,她恍然间察觉,自己似乎没有较好的朋友。
哦,易白三姐妹除外。
谈到易白,纪韶元询问碧月,“最近栖霞寨有消息不?”
栖霞山庄与栖霞商行上次帮了她一个大忙,她无论如何也得回报一下她们的恩情。
碧月一愣,急忙从柜子里抽出一密封的信笺,递给纪韶元。
纪韶元递过来一瞧,诧异极了。以往易白与自己通信,不会选择用红白纸去写,惹人注目。
这一次反其道而行之,怪哉怪哉。
等她拆开,仔细阅读一遍后,笑容立刻变成了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边关有异动,疑似他国使者来临。
纪韶元心里一叹,戎族已被萧越征服,北境暂时得到了太平,可那千里之外的小国,不一样了。
大兴占据中原腹地,得天独厚,不似那些小国,跑去塞外草原艰难生存。因此,小国们经常南下骚扰大兴。
西夏与南齐,便是大兴的对手。
说起来,百年前这三国还是邻邦友国,没想到沧海桑田,三国兜兜转转,终究是立场不同了。
此次他国使者前来,无非是庆祝隆泰帝即将到来的万寿节。
万寿节,万国来朝,古之传统。
不过这外国使者到来,连带着边关也不稳定,似乎有点摩擦。
纪韶元眸光一凛,倘若要打仗,大兴兵强马壮,不怕南齐西夏,就怕南齐西夏两国联兵攻打大兴。
他们会联合起来吗?
纪韶元靠在椅背上,盈盈一笑,“碧月,紫嫣,你们说,南齐西夏,哪个实力更强?”
突然询问这种国家大事,两个侍女有点不知所措。
紫嫣反应快,率先答了一句:“肯定是西夏人。西夏能征善战,是草原上的民族。奴婢听闻西夏他还有自己的文字法律,和中原这边一模一样。”
汉化得最彻底的国家,无亚于是西夏了。
但西夏还有自己的文字,与中原文字截然不同。反正纪韶元看不懂读不懂他们的文字。
“南齐吧,西夏人虽然汉化了,可是,这铁器技术掌握在南齐手里。南齐这些年又大大小小吞并了不少国家,土地扩增,兵峰强悍。”
碧月持相反意见。
180.王子公主
南齐对比西夏,历史更为悠久。
他们曾经是前朝的附属邦国,很尊敬前朝,南齐的诸多文化习俗与语言文字,几乎传承于前朝。
前朝覆灭后,南齐借此机会发展壮大,于太祖朝多次兴兵南下,可谓是气焰嚣张。
西夏则是静悄悄地跟在戎族南齐后面吃点肉沫,闷声发大财。
纪韶元微微一笑,“我听说南齐有位国色天香的公主,美丽无双,又擅长蛊毒之术,不知是真是假?”
蛊毒,一种神秘又古老的传说。传闻中,蛊毒襄助了太祖皇帝一举定天下,不过传说始终是传说,谁要是触碰了蛊毒,那真的只能死于非命了。
纪韶元对虫虫这类昆虫无感,只是,蛊毒被传得神乎其神,她也想开开眼。
紫嫣一惊,“殿下说的是那位南珠公主?”
南珠公主,南齐第十女,南齐大王莫哈尔钟爱南珠公主的母亲第五王后(南齐规矩大王可立五位王后),因而,南珠公主备受宠爱,出落得艳冠群芳,姿颜靓丽。
不仅长得漂亮,本人才情好,还会南齐的祖传之术蛊毒,莫哈尔因南珠公主,多次有惊无险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风浪。莫哈尔多次称赞南珠公主是他的“得力爱将”。
可以看出,这位公主之于南齐,相当于圣女了。
不过,南珠公主地位崇高,象征的政治含义也注定了她这个公主一辈子必须冰清玉洁,不得结婚生子,保持女儿之身到死去。
——南齐的风俗是唯有至真至纯的女子方能助南齐蒸蒸日上,太平富强。
像这类存天理灭人欲的狗屁规矩,纪韶元自是嗤之以鼻。
碧月也听说过南珠公主的大名,摸了摸下巴,“南珠公主不是一辈子只能留在南齐当她的圣女吗?又怎么……”
纪韶元提起南珠公主,无非是收到消息说,南珠公主与她的皇二兄博一特将一同前来大兴贺寿。
前来大兴,还是公主,意思不言而喻了。
纪韶元似笑非笑,“圣女的确不能成亲生子,但……南珠公主转身一变,成为那南齐女王呢?”
南齐自古以来,出过的女王无一不是出类拔萃之辈。
南珠公主擅长蛊毒,本身具备了王位继承的资格。可南珠公主前头有十几个兄长,后面还有弟弟妹妹,属实不占上风。
纪韶元前世消息闭塞,对这位南珠公主印象不多,可也记得,前世没有南珠公主来大兴一事。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是冥冥之中的变化了。
紫嫣转了转眼珠子,“南珠公主想和大兴联姻,争夺储位?”
大王之位只能一个人坐,南珠公主辛辛苦苦地当了这么多年的圣女,总不至于她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吧。
皇室中的成员,再如何淡泊名利,也仅仅是相对的。
碧月闻言,不敢置信,“这……太子殿下和九皇子,也不可能娶一个番邦公主为妻子吧。”
更何况,南珠公主还是那等野心勃勃的人物。
纪韶元一叹,“父皇不会允许老九他们去和南珠公主联姻,宗室那边,还是可以考虑考虑的。”
好歹公主至尊,嫁给一个皇室成员并不为过。
紫嫣联想起纪韶元之前无缘无故关心起温郡王府的事情,心里一跳,直呼,“殿下是不想让温郡王和南珠公主挂钩,索性叫李彤云先嫁过去,盯死温郡王吗?”
温郡王纪常亨即便地位处境尴尬,可他依旧是大兴皇族。隆泰帝一日不除爵,他一日就是郡王。
纪韶元嘴角一抽,“纪常亨太窝囊了,南珠公主看不上他。我让李彤云嫁进去,另有所图。”
李彤云和纪常亨无端看对眼,她总觉得其中有蹊跷之处。
只能麻烦温郡王妃给力一点,帮她查出点什么了。
……
万寿节将至,京城热闹非凡,街市喧嚣,孩童嬉笑声、货郎叫卖声,形成一独特的风景线。
正处乍暖还寒之季,枝叶飘落的花朵儿叠于草丛上,稀疏斑驳的日光穿透而出,时隐时现。
远处城门口一浩浩荡荡的队伍中,旌旗招展,上面绘画着与大兴截然不同的图案,一黑一白一个圈构成,前头打阵的男儿高大威武,面庞黝黑,他的头顶戴着一黑翎毛帽子,帽子两边细挂着一些串珠,两头留出来的长发卷起,一看便知非中原人的扮相。
男儿骑着的骏马也非中原马,属于高原马场上的良马,男子后头紧跟着的是一富贵华丽的轿辇,顶盖刻着看不懂的图纹,帷帘半遮不遮,隐约可见一风姿绰约的女子正坐于中间的塌子上,白衣纱巾,亮眼得很,空气中还时不时飘来阵阵香气。
“公主殿下,旅途劳顿,前面便是大兴的驿站了,不知殿下……”
前头骑马的男儿高声询问着后面的轿辇。
“即刻进宫拜见大兴皇帝。”
如黄鹂出谷,婉转悠扬。凡过路者,无不惊叹这位公主的好嗓音,想必也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是,公主殿下。”
男儿轻斥胯下骏马,扬起尘土,飞快地往皇宫方向赶路。
扬起的尘土直让围观路人咳嗽连连。
等他们回过神来才发现,那群人早已经走了。
“真是奇怪,那群人是谁啊?说话的口音不似平京人啊,是不是外地人啊?”
一书生指了指那轿辇,有些意犹未尽。
方才那女子,人间少有的尤物啊,只是他们这等平民,无缘一睹芳颜了。
另一青年无语地翻了翻白眼,“你居然认不出那是南齐的人马?陛下的万寿节快到了,南齐的人过来给陛下贺寿。”
“道是如此。”
书生恍然大悟。
南齐的人马抵达了京城,第一时间进宫朝见了大兴皇帝。
隆泰帝摆出热情好客的架势来,客客气气地请鸿胪寺官员殷勤周到地将南齐王子博一特与南珠公主迎接到驿站。
南珠公主果然是名不虚传的大美人,她一出现,所有人都眼睛都发光了。
如水,如月般的晶莹剔透的绝美容颜,属实是上天恩赐了。
隆泰帝一把年纪了,阅人无数,也不免被南珠公主的美貌所震撼到,面上笑了笑,“南珠公主秀美绝伦,南齐大王好福气。”
第五王后本身就是南齐第一美人,如若不然,也不会被莫哈尔强取豪夺,明明是臣子妻,就因为大王看上了,唯有屈服。
南珠公主一双眼睛极其漂亮,秋波荡漾,脉脉含情。
她轻笑,“大兴皇帝说笑了,南珠听闻皇帝陛下也有一掌上明珠,同样是艳冠群芳,南珠再好,也不如大兴的公主啊。”
一说话就恭维了大兴的公主,在场的无论是谁,心里也明白,实在挑不出南珠公主的毛病。
隆泰帝喜笑颜开,“多谢南珠公主称赞。元元那孩子调皮得很,论才情美貌,不如公主多矣。”
话是这样说,但字里行间的骄傲与自豪,是掩盖不住的。
南珠公主扯了扯嘴角,含笑低头。
场面上其乐融融,二王子博一特擅长大兴语言,长时间学习中原文化,说出的官话流利自然,对大兴文化风俗信手拈来,直让隆泰帝等人惊讶不已。
南齐有意联姻,隆泰帝心知肚明,故作不知,笑呵呵地请着博一特和南珠公主入住驿站,有何不可的尽管吩咐。
南齐使者到京的消息,很快为平京的达官显贵所获悉。
对他们而言,南齐不过一区区蛮夷,此次前来联姻,鬼知道谁是倒霉鬼,被指了过去当南齐王子的妻妾。
相比之下,那位南珠公主比较受欢迎了。有才气的大美人,还会蛊毒,皇亲国戚娶了这位公主扎手一般的权贵世家反而限制不大。
无论做妻做妾,都是极好的选择。
京城热议着南齐使者,尤其是南珠公主。
此时此刻,驿站南珠公主的住所内。
南珠公主放下梳子,沉默不语。外头夜色撩人本不该出现的一男人却出现了。
“怎么?你还怨我吗?”
男子就站在南珠公主的后头,神色充满着失望与疼惜。
外人看南珠公主是天之骄女,父疼兄宠,却不想,她也有自己的苦楚。
南珠公主平静地笑了笑,“怎么会呢?你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不想被父王猜忌,所以推荐了我去大兴和亲,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前来大兴和亲,并非是她想要的结果。如地狱般的皇宫没有值得她留恋的地方,可他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光芒。
男子喟叹道:“珠儿,你知道吗?今天有那么多人看你,我真的想把他们的眼睛挖出来。”
语气轻描淡写极了。
南珠公主蹙紧秀眉,“你又要杀人了?不可,他们是大兴的官员,身负重职,出了事,我保不了你。”
大兴不是南齐,会对一外地的杀人犯手下留情。
男子却一把揪起她的头发,直直抓疼南珠公主,“你是不是爱上他们了?是不是?啊?”
被抓得紧,南珠公主面色一紧,“你松开,这里是大兴的……”
“好啊,你爱上了他们,果然是不教训教训就不知道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