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垂帘听政(一)
这一夜,皇宫里发生了不同寻常的动静,数千不明身份的卫士包围了隆泰帝所居的寝宫,以“护驾”之名义大肆清查皇宫内外的奸细贼子。
昭阳宫,也理所当然地被冲击到了。
顶着纪韶元的名头,昭阳宫素来是炙手可热、众星捧月的地盘,不过今日完全不同了,纳兰皇后以后宫之主的玺印,大肆“搜寻”昭阳宫上下,然后再把昭阳宫的宫人们用“目无君上、巫蛊咒上”的罪名,通通打入了刑法司。
此地本来是纪韶元派来了重重侍卫的,不让一般人靠近,尤其是提防纳兰皇后的动作,可纳兰皇后动作之快速迅猛,压根不让昭阳宫的人有所反应,干脆利落地全部带走了。
当然,无眠这些纪韶元的死忠心腹是绝对带不走的,而且他们都有各自的本领,不受纳兰皇后管束。升平大长公主和隆泰帝送过去的人,能有什么问题呢?
说到底,纳兰皇后也只能柿子挑软的捏。那些打杂的洒扫的平日和纪韶元不熟,默默无闻,不值一提,纳兰皇后想控制皇宫,第一个控制的自然是如铜墙铁壁的昭阳宫。
这些洒扫宫人,看上去分量低但必要时,还是可以利用她们做什么的。
打发走纳兰皇后的人后,无眠脸色一沉,“赶紧通知主子和少主,皇后控制了京城,昭阳宫危在旦夕。”
“是。”与无眠一块留下来镇守昭阳宫的暗卫金胜急忙下去通知自己的属下战友有事发生了。
无眠抬头看了看天空,见乌云蔽日,偶尔有一缕阳光穿云而出,若有若无,又很快被乌云遮蔽。
“少主那儿……勿报平安。”
……
皇宫的这场剧变直接影响到了前朝。当一众文武百官如往常一样恭候天子驾临时,却不想,出来的是后宫的女主人纳兰皇后,以及当朝太子纪常赫。只见纳兰皇后身披正红色礼服,头戴九根凤钗,肃穆端庄之余,更多了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她坐在宫人特意搬过来的一把雕凤的大椅上,太子纪常赫则位于她的右下手,恭敬乖巧极了。宫人搬来了一个大屏风,挡在了她和纪常赫的面前。
——纳兰皇后竟要垂帘听政!
纳兰丞相很快三跪九拜,道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其他大臣可不干了,朝堂上炸开了锅。
“皇后娘娘,后宫不得干政,陛下已立了太子,理应太子问政,何须皇后娘娘多此一举?”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臣用满不赞成的语气上奏道。
历朝历代,虽有太后垂帘听政,但那都是皇帝年幼,无力治国的情况下才发生的,眼下太子纪常赫已弱冠之年,隆泰帝也不是头晕眼花,需要后宫妇人搭把手的病弱皇帝。
纳兰皇后此举,无亚于是挑战天子权威了。
纳兰皇后霸气地反问,“陛下遇刺,急需静养,太子年少气盛不经事,一切都由本宫做主。难道不行吗?”
152.垂帘听政(二)
前朝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皇帝年少不经事,一切皆由母亲太后做主。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皇帝年幼无知的份上,眼下隆泰帝不知所踪,太子纪常赫已弱冠,完全可以自主处理国政,哪里需要纳兰皇后这个深宫妇人来指指点点?
重视体统规矩的老臣子别提对纳兰皇后此举多么厌恶不满了。
纳兰皇后的话刚一落地,立马有个老臣跳出来煞风景拆台了,他振振有词,“自古以来,牝鸡司晨,惟家之索,夏桀妺喜、殷商妲己、周幽王和褒姒,哪个不是红颜祸水?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须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陛下已册立太子,名正言顺,皇后娘娘还请太子问政。”
别说本身就有皇太子的情况下,纳兰皇后干政名不正言不顺,即便没有,满朝文武哪个乐意被一个女人压在头上?
“请皇后娘娘三思。”
“请太子代理朝政。”
……
有一就有二,只见泾渭分明的一堆清流老臣们开始对纳兰皇后发起剧烈猛攻。那架势感觉纳兰皇后是十恶不赦的犯人一样,而这仅仅是因为,她挑衅了一个男权世界的权威。
纳兰皇后早已有所预料今时今日的局面。
纳兰家底子薄,于宪宗朝起家,靠的还是皇贵妃娄氏的姐姐,一般的大臣敬着几分并不代表那些自诩名门的权贵世家看得上一开始一穷二白的纳兰家。
纵然现在纳兰家出了一个皇后和太子,加上纳兰氏母子二人,可谓是满庭显赫了。奈何,注重规矩礼仪的某些大臣,对纳兰皇后这个续弦继室不是很感冒。
这当然离不开昭德皇后珠玉在前的因素。昭德皇后名扬天下,靠的不单单是她那无双的容貌,还有她非凡的智慧与人格魅力,赢得了上上下下的好感。
再迂腐的臣子,拿放大镜在昭德皇后寻找缺点,也找不到了。
隆泰帝思念昭德皇后,前些年声势浩大地举办了葬礼与纪念活动,等到纳兰皇后一登台,不仅昭德皇后随之消失在大家的口中,隆泰帝也不再像过去那样高调地追思缅怀昭德皇后。
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任何人认真想一想,都会知道那是纳兰皇后使出的伎俩了。诚然,有些大臣会认为隆泰帝以夫祭妻于礼不合,担像纳兰皇后那样直接勒令不允许吊唁,更让人接受不了。
纳兰皇后悍妒不容人,本身引起了部分人的反感,再加上纳兰家近些年做事愈发张狂不着调,太子纪常赫和纪常峥打擂台,同样引得一场又一场的官场风波。
这么多的事情,每一件事离不开纳兰皇后。
因此,纳兰皇后的风评在诸位大臣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初步的估算。
纳兰皇后瞧着一口一个体统规矩的老臣,笑了笑,“刚刚本宫有让爱卿们开口吗?来人啊,把许大人请出去,不许他再踏进金銮殿。”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黑衣大甲的男子忽然出现,他毫不客气地拖着振振有词的老臣,直接来了一个“赶客”。
从刚才到现在,那个许大人都没有开口,只因为,男子粗鲁地往他嘴巴里塞了布,才又点了穴位,将他丢出去了。
如果纪韶元在现场,她会发现,前世杨芸玲的公公兵部尚书正和纳兰皇后来了一次眼神的交流。
纳兰皇后的狠辣手段,成功威慑了一批人,当然,也有一批人并不买账。
“皇后娘娘你方才说陛下遇刺,微臣能否冒昧多问一句?”
一个武将出列,声音洪亮地说出了大家心中的疑窦。
好端端的,隆泰帝咋会遇刺?他们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收到?
最重要的就是,纳兰皇后和纪常赫,到底是怎么回事?
种种疑虑,萦绕在大家的心里,但谁也不敢对上纳兰皇后。
谁让上一个这么干的人已经被纳兰皇后的人丢出去了?
纳兰皇后一听,用公式化的语气回答:“陛下遇刺,皆因胆大妄为的宫人包藏祸心,有意加害陛下,如今本宫已扣押了有嫌疑的宫人一一排查,想必过不了多久,那些幕后黑手会浮出水面的。”
凶手是谁,纳兰皇后刻意不提。反正……
“陛下龙体要紧,需静心调养。”那个武将随之话锋一转,“不过,皇后娘娘可有陛下的口谕?俗话说,名正言顺,皇后娘娘若得了陛下的圣谕,方可圣裁军国大事。”
纳兰皇后之所以一出现便引起轩然大波,未尝没有她突如其来地垂帘听政之举,直接惊呆了文武百官。
要是隆泰帝有圣旨在先,那么文武百官纵然再对纳兰皇后有意见,也不敢直白地说出来。
纳兰皇后笑了笑,“太子,圣旨宣读一下吧。”
太子纪常赫脖子一缩,完全不似昔日的淡然自若,更多了几分无奈与心酸,他哆哆嗦嗦地要从袖子里掏出一份明黄封顶的诏书,却被一清冷的女声出言打断,“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微臣是否可以见一见陛下?”
荀致清帮助隆泰帝训练骁骑营,又是从三品的将军,纳兰皇后如今虽说是大权在握,一言堂了,但面对有兵在手的荀致清,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荀致清是隆泰帝的心腹,也是萧越麾下的大将,更与纪韶元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纳兰皇后神色未变,“荀将军,君臣有别,荀将军战功赫赫,英姿飒爽,也别忘了自己还是女儿身,到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太方便。”
事到如今,纳兰皇后也只能选择隐瞒隆泰帝的下落了。
一旦荀致清见到了隆泰帝,那她的计划等于失败了。
荀致清露出了一抹微笑,“皇后娘娘,陛下待末将恩重如山,末将今时今日的一切,全靠陛下慧眼识英才。陛下病重,微臣心里过意不去。皇后若担心微臣和陛下太过亲近,引来流言蜚语,不如皇后娘娘多派几个人跟在微臣身边,刚好看一看。”
纳兰皇后打的是什么算盘,荀致清猜也猜得到了。
只是纳兰皇后发难突然,又根基太浅,气候不足,像荀致清这样兵权在手的武将,不会像文官那样担心纳兰皇后。
反而,纳兰皇后要提防她们还差不多。
荀致清一口一个皇恩浩荡,成功刺激纳兰皇后说了一句,“荀将军,你是大将军的属下。如今大将军跟了襄黎公主去了嘉阳,荀将军是有意犯上僭越吗?”
再怎么说,纳兰皇后也是一国之母,她说出来的话,分量不容小觑。
荀致清说道:“微臣不敢,微臣跟随大将军多年,大将军的性子,微臣有所了解,倘若他在京城,估计皇后娘娘就不会如此安然无恙了。”
此话一出,四周寂静。大家都没有想到,一贯做事谨慎的荀致清竟敢对纳兰皇后口出恶言。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
纳兰皇后眯了眯眼,“荀将军,你可知昭阳宫内发生了什么?”
“皇后娘娘但说无妨。”
荀致清面色淡淡。
就怕纳兰皇后不肯松口,只要肯说,那么这局一定能破。
纳兰皇后语气森冷地宣布:“昭阳宫内竟藏着诅咒陛下的木偶,本宫以六宫之主的名义,审讯调查昭阳宫的宫人们。不料,有人咬舌自尽,本宫担心昭阳宫里还会发生什么情况,直接下令封了昭阳宫,不许任何人出来走动,也不能靠近。荀将军,你与襄黎公主来往密切,不知对此事,作何解释?”
巫蛊咒上,罪及满门,昭阳宫里发生这种事情,主人襄黎公主毋庸置疑,肯定要被怀疑清白的。
荀致清闻言,反问了一句,“皇后娘娘,昭阳宫那边陛下素来派了不少人保护襄黎公主。襄黎公主和大将军远在嘉阳,鞭长莫及,陛下遇刺,急需静养,微臣觉得此事需从长计议。襄黎公主人不在,仅凭皇后娘娘一张嘴,还是不太妥当的。”
“荀致清,你想反对本宫?”纳兰皇后愠怒,“君臣尊卑,荀将军,你忘记了,就好好待在府里反省反省。”
二话不说,就让侍卫带走荀致清。
却不想,这个时候,一个大家抛之脑后又不能忽略的大人物出现了,“本公主在这里,荀将军谁人敢带走?”
“参见大长公主。”
只见升平大长公主威风八面,凤袍加身,神色肃穆,她的后面还走进来一批戴着面具的金甲侍卫。
纳兰皇后脸色大变,“这是……”
红罗卫,一个为人熟知又陌生的名字,以这种奇特的方式出现在大众面前。
京城的种种风波,远在嘉阳的纪韶元知不知道呢?
肯定是知道的,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京城便飞鸽传书,传到纪韶元的手里了。
纪韶元收到消息了,嘴角上扬,“纳兰皇后果然是动手了。”
她从未小看过纳兰皇后的能耐。明明不得隆泰帝的欢心,却硬生生坐稳后位数载,经营权势,也是肉眼可见的有成果。
萧越问纪韶元:“殿下预备做什么?”
153.启程前奏
纪韶元摇摇头,“我不需要做什么,姑祖母在平京,绝对不允许纳兰皇后胡作非为,兴风作浪。”
纳兰皇后的野心,也是隆泰帝一步步纵容出来的。说实话,隆泰帝待纳兰皇后未必没有几分感情,当初的偶遇,使隆泰帝起了心思,有意纳其为良娣,纳兰家不提条件,隆泰帝同样也要想办法娶过门的。从此可见,隆泰帝确确实实喜欢纳兰皇后。只不过,昭德皇后母子三人横亘在彼此之间,导致隆泰帝彻底厌恶了纳兰皇后。
应该说,帝后之间,也不存在任何所谓的真爱故事。
利益纠缠,爱恨纠葛,纳兰皇后跟隆泰帝,说起来也是一笔账了。
“皇后已经动用了她的底牌。这些年,她利用陛下和太子的信任,暗地里栽培了不少死士,这些人连纳兰丞相都不知情。足见皇后心机之深沉。”
萧越神色凝重。
和纳兰皇后,他并非全然陌生。要知道,他作为大将军和定宣王,纳兰皇后出于拉拢,肯定要几番示好的。
王妃人选,她也旁敲侧击问过几次,全被他挡回去了。
当时,纳兰皇后虽然不悦但基于隆泰帝的信任,她还是不敢做什么的,而且朝臣和后宫的联系本来就不该太紧密。
萧越不需要仰仗纳兰皇后,皇后才需要拉拢他。
纪韶元双手抱胸,“她把我的好多人都带走了,也就剩下无眠这些给我。你猜猜她想做什么?”
“巫蛊咒上,大逆无道,勾连贼人,犯上作乱。”
萧越毫不留情地吐出这句话。
纳兰皇后的算盘打得精,她不动纪韶元的心腹,另辟蹊径,选择昭阳宫里的那些不入流的小宫人当目标,逐一击破。
俗话说,滴水穿石,没道理这些人里一个两个都忠心纪韶元。
后面的事情也很好办,纳兰皇后赢了,纪韶元是对是错无人在意,到时候,还真是一张嘴也说不清黑白。
纪韶元微微一笑,“越之果真是明察秋毫。皇后对我动手了,你也很危险。”在此之前,他们一块出京,在纳兰皇后看来,可不就是同伙的意思?
萧越回之一笑,“放心,皇后绝对对我们动不了手。”
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纪韶元见状,挑了挑眉,“你有什么把握吗?”
“再不济,我的大将军头衔值得了几分钱的。皇后需要兵,她不敢对我动手。殿下这边,有大长公主帮忙,暂时来说并无大碍。”
萧越冷静分析道。
纳兰皇后有意垂帘听政,当女皇帝,那她就需要强大的军队和一批死忠官员支持她。
纳兰皇后有纳兰志鹏帮忙,文官不成问题,就是武将方面,急需。
萧越是大兴的顶梁柱,除非纳兰皇后彻底不想活了,才敢对萧越动手。
纪韶元轻哼一声,“无论她敢不敢,我已经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纳兰雯静,也不是死了,纪常峥对皇位虎视眈眈呢。”
纪常峥即便被隆泰帝软禁,并不意味着认赌服输。
154.唇枪舌剑
纳兰氏人在冷宫,之前安妃跑去见她,倒是没想到,反而给了纳兰氏一点想法,她这些日子背地里联络的人,一抓一个准。
萧越若有所思,“纳兰氏干得过纳兰皇后?”
不是萧越看不起纳兰氏,主要是纳兰氏的道行和纳兰皇后明显是小巫见大巫,纳兰皇后隐忍蛰伏,老辣精炼,纳兰氏之前能够顺利地偷龙转凤,那靠的还是隆泰帝的支持。
但凡隆泰帝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预估纳兰氏的孩子就不可以成为纳兰皇后的儿子了。
纪韶元一听,笑了,“纳兰雯静当贵妃这么久了,要是没一点手段,你说皇后还能和她表面维持和平吗?”
纳兰雯静和纪常峥当年声势浩大,未必全靠天子恩宠,母子二人也是有心机的,才逐渐形成对纳兰皇后的威胁。
纳兰皇后厉害,是因为她有纳兰志鹏支持,而且经历了大风大浪,磨炼得不少。纳兰雯静轻薄,到底是见得太少,能耐有限。
“这火烧得这么旺盛,殿下就不想做什么吗?”
萧越意有所指。
纪常赫和纳兰皇后形成一线,纪常峥纳兰雯静也要出来兴风作浪,那么,纪韶元呢?难道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方人明争暗斗?
纪韶元抿了口茶,滋润了喉咙,“皇后和纳兰氏针锋相对,纳兰家也得敲锣打鼓,打起来。父皇那儿,姑祖母去看,不成问题。我想要的,暂时不急。”
现在隆泰帝不明情况,人心惶惶,局势一边倒地往纳兰皇后这边倾斜,纳兰皇后想给她扣上弑父咒君的罪名,把锅全部丢给她,不得不说还挺敢想的。
一旦纳兰皇后成功了,昔日的襄黎公主只是一抔黄土,不值一提。
“她要做什么,我不会阻拦,不过是否得偿所愿,就不好说了。”
说完,纪韶元将一枚白子置于棋盘,整盘棋顿时扭转乾坤。
萧越一见,不禁哑然失笑,“我的人,刚好帮殿下一点忙。”
荀致清留在京城,是能够调动萧越的部将的。
纪韶元说:“我也有啊,那群人一出来,纳兰皇后都不知道的。”
与栖霞寨的合作,纪韶元只字片语都没有说,毕竟萧越跟她还没有熟悉到剖心置腹的地步。
有些秘密,还是永远别说出口比较好。
“棋要下,货要拿,月黑风高夜,杀人越货时。”
萧越眸光含笑,轻描淡写间,便决定了京城的这场风波。
……
升平大长公主的出现,可谓是一粒定心丸。
诸位都没有忘记升平大长公主于危难之际力挽狂澜的壮举,眼下升平大长公主再度露脸,可不就是给了好多人希望吗?
纳兰皇后面对升平大长公主,态度是和蔼的,“升平来了。陛下那儿,你也得常去看看。陛下最在意姑姑了。”
隆泰帝是好是坏,升平大长公主现在并不想关心,她来主要是为了……
“皇后,我听说你扣押了昭阳宫的人,元元那孩子我最清楚了,那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问题?皇后是不是看错了?”
升平大长公主开门见山,直接质问纳兰皇后有关昭阳宫的问题。
一提到昭阳宫,有的大臣也站了出来,跟着上奏,“皇后,太子,昭阳宫是襄黎公主的寝殿,皇后认为昭阳宫藏有木偶,是昭阳宫的宫人诅咒陛下,才导致陛下遇刺,微臣斗胆,是否有充足的证据表明是昭阳宫的宫人咒上?”
纳兰皇后想给纪韶元扣一个巫蛊咒上的罪名,也得看看其他人同不同意。
刚刚说话的大臣,恰好是万淑妃的父亲万大人。
万大人因为万淑妃的吩咐,自是积极配合万淑妃与襄黎公主的行动。
如今纳兰皇后眼瞅着想当女帝,万大人于公于私都会跳出来反对的。
纳兰皇后眸光沉了沉。
她是没想到纪韶元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在朝中还有她的支持者,呵!狐媚子。
纳兰皇后心里暗自嫉恨着,明面上,纳兰皇后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无不感叹,“万大人,你有所不知,之前陛下想给襄黎公主择选夫婿,襄黎公主谁也看不上,她说宁愿嫁给草莽匹夫平淡一生,也不肯踏入王公贵族的府邸。陛下十分震怒,责备襄黎公主异想天开,不合规矩,那时候,陛下就和本宫提过一嘴,襄黎公主被纵坏了。”
攻击敌人特别是女人时,选择私生活下手是最好的。
纳兰皇后所言也不完全虚构,隆泰帝的确和她说过一嘴纪韶元的夫婿问题,不过那是隆泰帝放给纪韶元的一个特权,纪韶元日后想嫁给谁,隆泰帝纳兰皇后皆不能干涉。
说白了,隆泰帝眼下人不见人,纳兰皇后选择性地隐瞒一些事情,外人哪能知道呢?
纳兰皇后的话一说完,纳兰志鹏第一个跳出来表示支持纳兰皇后的决策,言襄黎公主桀骜难驯,心术不正,怨恨君父,固昭阳宫内和宫人一块巫蛊咒君。
本身襄黎公主是从寿昌侯府里出来的,不是正统受教育公主,襄黎公主长歪了,问题肯定不是隆泰帝纳兰皇后教不好,那是寿昌侯府的问题。
果不其然,有的人开始对寿昌侯府开炮了。
“杨侍郎之前是襄黎公主的养父,襄黎公主的教养,那不都是杨侍郎过问吗?陛下认回公主时,公主已将及笄,再怎么教,也掰不回来了。”
一个跟纳兰志鹏走得近的老官员用不阴不阳的语气讥讽杨迁。
杨迁的官职跟之前一样是三品户部侍郎,但很显然,沾了纪韶元的光,隆泰帝表面上待杨迁还是比较器重的,其长子杨平宇也被隆泰帝下旨赐婚了一位皇室县主下嫁,前不久还多了三品轻车都尉的爵位。
前程似锦,帝恩深重,谁不羡慕呢?
杨迁本人的才能本来就很寻常,结果运气出奇的好,谁人不嫉妒呢?
杨迁被点名,倒是不慌不忙地站出来,微笑看着那个老官,一本正经地回复:“曲大人认为微臣教养公主有失,微臣自愧公主暂居侯府的十四年里,微臣从未关心过她,全仰仗德贤夫人教导。众所周知,公主的生母是昭德皇后,皇后的骨肉,微臣相信她是不会做出此等错事的。”
谁不会拉虎皮扯大旗?杨迁很快就拿昭德皇后说事了。
昭德皇后之名,大兴无人不知,朝臣里多的是当年与昭德皇后有所交集的。
这位深得人心的皇后,大家都有一种心理:死者为大。
总不至于昭德皇后的女儿,还会出现这种毛病吧。
曲大人也就是曲闰东的父亲大理寺卿曲太良闻言很是不屑地啐了一口,“昭德皇后薨逝,生前根本就没有教过襄黎公主什么,杨侍郎以此说事,不觉得有失偏颇吗?”
为了防止大家质疑昭德皇后和纪韶元的清白,隆泰帝对外说法是早已知晓昭德皇后身怀六甲的情况,奈何襄黎公主无故失踪,皇后病卒,隆泰帝唯有埋在心里,未曾对外公布。
昭德皇后生下纪韶元时,当时已奄奄一息,重病缠身,压根就没有心力抚育纪韶元。
拿昭德皇后说事,也不合情理。
杨迁神色未变,他叹了一口气,对着纳兰皇后拱了拱手,“皇后娘娘,当初昭德皇后和襄黎公主的情况,你是最清楚的。原本昭德皇后是不会这么快就走的,皆因皇后中毒,担心害了公主,这才把毒引到自己身上,最后香消玉殒,撒手人寰。皇后娘娘,昭德皇后待您不薄,素日亲厚无间,昭德皇后最看中什么,莫非皇后娘娘不明白吗?”
接着,杨迁又对曲太良说道,“曲大人,襄黎公主年幼丧母,形影相吊,自从德贤夫人带她入府后,微臣从来没有对公主有过一丝一毫的关注。微臣待公主,不如公主待微臣的三分之一。”
其实到了这个节骨眼,杨迁撇清关系也是无济于事的。
纪韶元当了十四年的寿昌侯府六小姐,杨迁无从抵赖。
那么,杨迁想要摆脱纳兰皇后一派的攻讦,也只能攻心为上。
先是昭德皇后,再是纪韶元的成长经历。
至于是否巫蛊咒君,等襄黎公主回来了,不就真相大白了?
“杨侍郎如此维护公主,微臣自愧弗如。”
曲太良轻哼一声。
当初纪韶元是如何让曲闰东下不来台的,他都一清二楚。
升平大长公主轻飘飘地瞥了曲太良一眼,“方才杨侍郎所言句句属实,这些情况本公主与陛下心知肚明,曲大人是质疑陛下还是本公主?”
纪韶元快马加鞭赶回京城是要一定时间的,在此期间,升平大长公主只需要拖延时间就足够了。
曲太良顿时涨红了脸,老半天都说不出话。
隆泰帝和升平大长公主,无论谁,他也不能开罪的。
然后,升平大长公主视线转移到纳兰皇后脸上,似笑非笑,“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的身世,时至今日你还想隐瞒吗?”
此话一出,四座皆惊。
纪常赫的身世有问题?
155.无可奈何
纪常赫是皇子,身份上没问题,只不过嘛,母亲不是纳兰皇后,而是谋害皇后的废妃纳兰氏。
升平大长公主的话刚一说完,很快,那对消失已久的母子出来了,还是被升平大长公主的侍卫架着脖子带出来的。
升平大长公主笑容满面,“纳兰氏,你说说,太子殿下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一个皇子,一个妃嫔能有什么关系?只有少部分人注意到,纳兰氏的长相与太子殿下纪常赫近乎有八成相似。
纳兰氏苦笑一声,披头散发的她可见在冷宫的日子并不好过,千娇百媚的宠妃,再到落魄失意的老妪,也就一瞬间的事情。
“皇后,妾身对不住您,是妾身……对不起您。”
纳兰氏诚恳地对纳兰皇后道歉。
调包了亲儿子,放到任何一个母亲身上,谁接受得了?
纳兰皇后闻言,原本平静的面孔霎时间愤恨交加,“纳兰雯静,你还我儿子!”
得,纳兰氏这句道歉,因纳兰皇后的这句话立马引起轩然大波。
鬼迷心窍的纳兰氏,出于嫉妒心理,将纳兰皇后的儿子和自己的儿子调包,而且还把纳兰皇后的儿子丢弃了。
这种皇室丑闻一朝被揭发,大臣们议论纷纷。
升平大长公主面色平静,“皇后,纳兰氏是太子殿下的生母,你是太子殿下的嫡母,这声母亲,自是叫得应该。只是,陛下遇刺,静养为主,皇后大动干戈,军国大事,有谁做主?”
纳兰皇后想当女帝,那是绝对不为纪氏皇族所允许。
好歹,纪氏皇族还没有山穷水尽,轮不到纳兰皇后这个深宫妇人干涉朝政。
舆论中心太子纪常赫对升平大长公主作揖,答道:“父皇龙体安康后,儿臣自会一一道来。”
有名正言顺的储君,纳兰皇后不止逾矩一星半点。
升平大长公主漠然地盯着纪常赫,“太子殿下,既然你是废妃的儿子,本朝有法,立嫡立长,纳兰氏入了冷宫,老七又被陛下责罚,殿下的血统,其实是很有问题的。”
即便皇室里嫡庶尊卑尽量淡化了,可,太子的生母是罪人,难免不太体面。
纪常赫露出了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容,“姑祖母,儿臣忝居储君之位数载,无德无才,儿臣自请辞去太子之位。”
皇太子的头衔,纪常赫还不是特别在意,当初与纪常峥明争暗斗,无非是不想死于纪常峥之手。
眼下纳兰皇后和他都不是亲生母子了,他又何必当这个太子?
升平大长公主望着凤椅上的纳兰皇后,“皇后娘娘认为呢?”
“此事,日后再议,散朝。”
纳兰皇后浩浩荡荡地来,最后也只是无可奈何竹篮打水一场空。
诸位皆散,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保皇党关心隆泰帝的身体健康。
升平大长公主发话,“一切无碍,皇后派了人守着长生殿。”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
这时候,太子纪常赫走过来了。
“姑祖母,四妹如何了?”
156.左右为难
纪常赫问起纪韶元的下落,自然不是心血来潮。
从纳兰皇后主动告知他的身世和她早年的一些事情后,他便脑袋一片空白。
纳兰皇后他当做亲生母亲一样尊敬着,却不想,他是昔日死对头纪常峥的同胞兄弟。
昭德皇后的死,还和纳兰皇后有关。
如此种种,扰得纪常赫心烦意乱,不知所措。
纳兰皇后想垂帘听政,当一个女帝,纪常赫都知道,但又说不出阻挠的话。
升平大长公主见纪常赫忧心忡忡,平心静气地回了一句,“她很好,有定宣王在身边保护,无人杀害得了她。”
萧越的能力,有目共睹。
纪常赫闻言,嘴角一翘,“这就好,四妹平安便好。”
以前,纪常赫和纪韶元交集并不多,纵然纪常赫对纪韶元还挺客气亲近,可纳兰皇后并不愿意纪常赫亲近昭德皇后的女儿。
是以,二人属于君子之交淡如水。
如今,纪常赫不被纳兰皇后的话所迷惑,对纪韶元的安危倒是真心牵挂了。
升平大长公主看了纪常赫一眼,“姑祖母有句话不吐不快。”
“姑祖母请说。”
纪常赫表现得虔诚恭敬。
“元元回来了,你该如何自处?”
这句话问得有点没头没脑的。
不过,仔细一想,在场众人很快明白了升平大长公主的意思。
纪常赫和纳兰皇后名义上依旧是母子,纳兰皇后对纪韶元如此赶尽杀绝,等纪韶元一回来,纪常赫这个哥哥,未必有什么好。
升平大长公主会说这句话,其实也是认为纪常赫人很好才这么一说。
放在纪常峥身上,她压根不想说。
纪常赫露出了一抹近似哭的微笑,“常赫亏对四妹,没有阻挠皇后对付她。”
纳兰皇后……于他终究是有养育之恩的。
恩情在先,纪常赫做不到大义灭亲,不顾一切地支持纪韶元处决自己的养母。
尽管,纳兰皇后可能早就对他恨之入骨了,只因为他的存在意味着她的亲儿子不知所踪。
升平大长公主面色漠然,“皇后是皇后,你是你,陛下也是如此认为的。”
纵子如杀子,再怎么说,纪常赫纪常峥都是隆泰帝的亲骨肉,不是陌生人,隆泰帝万万不会选择对亲骨肉动手的。
放纵纪常峥,最终纪常峥一时糊涂,行差踏错,隆泰帝失望愤怒之外,圈禁了他,都算说法外开恩了。
不过,升平大长公主将纳兰氏母子放出来,并不是为了给他们希望。
纪常赫摇摇头,“父皇那儿,常赫会负荆请罪,绝无二意。”
当了纳兰皇后这么多年的儿子,一朝身份转变,血海深仇,纪常赫做不到问心无愧,与己无关。
思来想去,辞去太子之位,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的补偿了。
升平大长公主蹙紧眉头,老七不中用,老九太小,你就这么走了,大兴江山百年后该择谁为君?”
纪常赫要走,升平大长公主是暂时不同意的。要走,也得等纪韶元和九皇子纪常登大局已定后再走。
他就这么一走了之,朝中大臣,谁会不心靠他?
纪常赫一怔,后苦笑,“皇后犯下大错,俗话说母债子偿,常赫会用自己的余生去赎罪。大兴的百年江山,儿臣不会袖手旁观,九弟我会尽心照顾的。”
升平大长公主与纪韶元的算盘,也是这一刻纪常赫全部看明白了。
从一开始,她们就不看好他,有意扶持无冤无仇无宠无靠的九皇子一登九五。
纪常赫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但肯定没有太多甜蜜幸福的感受。
众叛亲离,他也差不多了。
“老九太小了。”
升平大长公主淡淡地说道。
这是实话,有个成年皇子,满朝文武为什么有拥立一个幼子?
主少臣强,大为不利。
纪常赫点头,“小是小,可认真雕琢一下,未尝不是好苗子。”
九皇子纪常登在此之前默默无闻,之前无非是沾了纪韶元的光能够在隆泰帝跟前露脸,得到他一丝关怀。
他资质如何,众人也心里没底,思来想去,考察九皇子一段时间,若真的可靠,隆泰帝也可以放心地倚重他了。
帝王心术,平衡之术,九皇子一点都没有机会学习到,现在,是时候了。
一个御史有点迟疑,“大长公主,殿下,九皇子年幼无知,身后也无外家依靠,这会不会……”
其实,九皇子的弱势也是他的优势。
自古以来,外戚干政,乃帝王大忌,九皇子的母亲只是普通宫女,身份卑微,家中不显赫,如果九皇子真的有机会成为天下之主,那么隆泰帝就不需要担心新帝要被外戚掣肘的局面了。
“会什么?九皇子没有机会变成第二个纳兰一族。”
升平大长公主语气森冷,“老九再怎么说,都是天潢贵胄,太子栽培他,未尝不可。”
纪常峥难成大事,平庸暴戾,九皇子纪常登抛去年纪小与资质不明的劣势,左看右看比纪常峥适合多了。
大学士摸了摸胡须,“大长公主所言极是,太子殿下和九皇子多走动走动,是好事。”
事到如今,纪常赫因纳兰皇后和纳兰氏的因素,左看右看是无缘龙椅了。
当然,纪常赫自己也不想要,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大家不是傻瓜笨蛋,一个皇子合不合适,难道评估不了?
九皇子纪常登,如此便走进了大家的视野中,并因此开启了大兴一代传奇帝王的序幕。
此乃后话,暂时不表。
大学士与御史都发话了,其余的老人也不会不赞一词,纷纷表示太子和九皇子兄弟和睦,大兴之福云云。
纪常赫见状,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了。
……
朝堂上的唇枪舌剑,有的人关心,有的人嗤笑,也有的人,是极其关注的。
大理寺卿曲太良,于朝中一直是个神奇的存在。
他曾高中探花,差点尚了公主,而后,他的仕途比起大多数人而言是平步青云的。
大理寺卿,他一当就是十几年。
如今,这位屹立不倒的大理寺卿一回到家,便大发雷霆。
“该死的……”
曲太良面色如土,身体不住地颤抖,瓷器茶碗碎了一地。
“老爷,是不是皇后……”
曲夫人十分有眼色地叫退左右,亲自倒了一杯热茶,安抚丈夫的情绪。
曲太良一听,冷冷一笑,“不是皇后,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杨侍郎杨迁,给了我窝囊气。不就是走了狗屎运,收养了襄黎公主吗?瞧他那得意的样子,真以为他是学富五车的大学士吗?谁人不知,他杨迁也就一个半吊子水平,之前靠他的老父亲和安妃,现在更是靠襄黎公主和好儿子。说来说去,哪一次他是靠自己的本事升官的?”
越想越气的曲太良,更是直接踹翻了矮凳。
此话也不尽然,杨迁升官发财,不单单只有后门,他守口如瓶,忠心耿耿,能办的事都尽力办妥。这才是隆泰帝乐意给他甜头的主要原因。
曲夫人转了转眼珠,小声嘀咕,“老爷,老二家的媳妇和襄黎公主不是素有不快吗?”
梁菲菲和纪韶元的冲突,那得是淑顺郡主的生辰宴那会儿了。
后面的冲突,那是梁菲菲自己嘴上犯贱,冒犯了蔺文馨,纪韶元才出口呵斥了曲闰东梁菲菲。这么说起来,梁菲菲对纪韶元那是咬牙切齿。
眼下,襄黎公主远在嘉阳,纳兰皇后于朝堂上不可一世,曲家的机会到了。
曲太良眸光幽深,“之前皇后中毒,管家胡明轩牵连进去,我也是废了老大的劲才脱身的。谁能想到,这把火烧到我自己身上了?”
曲太良并没有外表看上去云淡风轻,淡泊名利。实际上他比谁都爱权势富贵,之前他不想尚公主,也不过是宪宗朝风起云涌,他不想因为娶了有兄弟撑腰的公主无端被连累,才断然拒绝了这门亲事。
当初纳兰氏母子给纳兰皇后下毒,走了曲家路,想要梁菲菲和驸马梁齐溟千丝万缕的联系直接要纳兰皇后一个措手不及。
却不想,事情败露,曲家差点满门覆灭。得亏曲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参与谋害皇后,才勉强逃离漩涡。
事情的起因,说来说去,那还真的离不开纪韶元的影子。毕竟,纳兰氏母子失宠之快,不就是因为得罪了纪韶元吗?
老爷,兵部尚书的三少夫人和我昨天见了面,说了一会话。你猜猜,她说了什么?”
曲夫人笑了笑。
兵部尚书的儿媳妇不是别人,刚好是前世今生纪韶元的仇人杨芸玲。
杨芸玲销声匿迹太久,而且其母还犯了错,杨迁不想管她的亲事,丘氏也懒得真心考虑一个庶女的婚事。
这不,杨芸玲也只能力争上游,勾引到兵部尚书的三儿子了。
兵部尚书不是老古板,对女子的要求也没那么高,况且儿子喜欢,也就随他去了。
杨芸玲风光出嫁,当时纪韶元还在京城,引得一阵唏嘘感叹。
如今杨芸玲主动找了曲夫人谈话,怎么想都不会觉得与己无关。
157.突如其来
曲太良产生了兴趣,“她说了什么?”
杨芸玲,可是纪韶元在寿昌侯府时一直不大对付的人。
如今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杨芸玲跑来找曲夫人谈话,总不至于只是聊天吧。
曲夫人笑容嫣然,“还不是为了公主?那少夫人,觉得公主太不识好歹了,居然堂而皇之地诅咒陛下,当年还在侯府时便出言不逊,公主辜负皇恩。”
和纳兰皇后一样,杨芸玲也想让纪韶元死无葬身之地,至于原因反而比较简单——嫉恨与报复。
当初张姨娘被揭发昔日的儿子,那是纪韶元的丫鬟碧云故意的。
如此一来,杨芸玲那是把自身境遇的落差全部归咎于纪韶元头上了。
当然,杨迁和丘氏她也一块忌恨了,谁让他们彻底无视了杨芸玲?杨芸玲的婚事办得风光,那是表面,嫁妆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一点用也没有。
杨迁早就对杨芸玲心寒,不提张姨娘,就单单她在侯府屡次三番地挑衅耍小聪明,甚至连胞妹杨芸怡也不放过,连闭门不出的杨芸怡都要算计她的亲事。
这样一来,杨迁岂能容忍杨芸玲?扭送庄子上,都算是体面了。
杨芸玲并不会领情,她只会认为那是杨迁无情无义。
这一次纳兰皇后发难控制皇宫,杨芸玲已得到了消息,想要跟纳兰皇后一块扳倒自己的娘家寿昌侯府与襄黎公主纪韶元。
杨芸玲疯起来,杀伤力不容小觑。
“天恩难测,不过天潢贵胄,赏个全尸是可以的。”
曲太良语气悠悠。
事到如今,有所为有所不为,先发制人,才有后路。
二人相视一笑新的计划开始实施。
……
就在大家以为远在天边的襄黎公主纪韶元此时此刻,偷偷地回到了公主府。
升平大长公主府毗邻,很快收到了消息。
纪韶元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来得就是猝不及防。
升平大长公主过来探望时,见她脸色红润,心情愉快,心知她一切皆好,不禁笑道:“想必霍家即日就要过来了。”
去嘉阳,那是为了寻找霍家。
霍家一回来,唐飞扬才真正地认祖归宗。
纪韶元刚刚洗漱沐浴完毕,浑身上下还冒着热气与水汽,闻言一笑,“那是当然。榕秀三姐妹她们先过来,然后是伯母她们。霍家的东西整理一下,很快就能打包带走的。”
要带,也带不了多少,毕竟霍家当初离京时,都只是带了些比较重要的衣物物品之类的,像文定公和霍楚雄兄弟的衣物,东平郡公府原封未动。
纪韶元的话勾起了升平大长公主的回忆,“霍家……吃了不少苦,终于是苦尽甘来。”
死了这么多人,霍家元气大伤。剩下来的妇孺孙女,过得平淡幸福,已经算是好福气。
没有了顶梁柱,霍家在平京待不了多久,渐渐地被排挤出去。
“大伯和二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伯母她们也都坚强勇敢,可歌可泣。”
纪韶元感叹。
半生寥落半生坎坷,仅余怀念。
158.仇人相见
升平大长公主一时无话,沉默着。
“姑祖母,先前你交代我的事情,我已办妥。郭家的墓,一切都好。”
纪韶元没忘记出发之前升平大长公主对她交代的事情。
郭晁勤和安儿的墓这些年有专人打理,桐柏悠悠,银铃声声,到底不寂寞。
升平大长公主一听,眸光一亮,“是这样吗?安儿和郭郎的祭日今年我是不方便单独祭拜了,你替我去扫墓,算是替我尽了份心意。”
郭晁勤安儿父子是升平大长公主一生的愧疚,要不是朝挺斗争,大概两父子就不会死了。
而且,升平大长公主含恨自己竟无能为力,救不了郭晁勤一命,留下全尸是她竭尽全力说情得来的结果。
升平大长公主陷入了回忆中,“往年我都是带他们爱吃的栗子糕过去祭拜的,郭郎生前最爱吃甜的,我怀安儿也爱甜的,可能两父子口味都一样……”
听升平大长公主絮絮叨叨地讲述她当年的故事,不知为何,纪韶元想起了萧越。
萧越在嘉阳时,对她剖明心迹,只是,她对萧越仍心存顾虑。
萧越这种人,太过骄傲,和她本来属于两个世界的人。
贸贸然产生交集,感觉挺奇怪的。
纪韶元叹了一口气,萧越到底是真喜欢她,还是单纯误会了,还真的不好说。
感情一事,实在麻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纪韶元烦恼于萧越的种种,可实际上从一开始她就待萧越有所不同。
如果对方仅仅是一个不值一提的陌生人,或者说不识抬举的骚扰者,那么纪韶元也没必要念念叨叨这么久了。
时至今日,纪韶元还为了萧越烦恼,本质上那是一种表态了。
“去了嘉阳,定宣王待你越来越亲近了。”
话锋一转,升平大长公主提及了萧越。
纪韶元撇了撇嘴,“跟以前有什么区别吗?”
她是真没有看出来萧越待自己如何与众不同。
升平大长公主难得地露出了一丝舒心的笑容,“哎,元元,正所谓男才女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跟定宣王,虽然差了八岁,但定宣王,比京城的绝大多数名门子弟来得更优秀。你看看,像他一样年纪的人,哪一个人会如此快速地立下不世之功,威名远扬了?”
萧越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同时亦是撑起一边天的天之骄子。
没有极大的天赋与极大的努力,萧越是万万不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将军。
纪韶元听完后,微微一笑,“我也未曾否认过萧越的贡献啊。萧越的的确确是百里挑一的天才,为人处世也是众口皆碑,周到亲和,毫无架子,定宣王府的人,还有军营的将士们,没有谁对他是不满意的。只不过啊,萧越太过卓尔不群,我就是一小女子,比不得。”
经历了曲闰东后,纪韶元有点杯弓蛇影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外表风光霁月,鬼知道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纪韶元担心,萧越跟曲闰东一样,多情转至薄情红,比起二人的相看两生厌,还不如就此打住,当个朋友,何尝不好呢?
纪韶元的话刚一落地,升平大长公主哈哈大笑,“萧越再厉害,那还不是陛下的臣子?他也无三头六臂,就是一张嘴两个眼睛。你好像很紧张他啊,元元。”
紧张萧越?开什么玩笑?
纪韶元当即反驳,“姑祖母,我和萧越,那是纯属……额……”
一时半会,纪韶元连好朋友这三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升平大长公主戏谑,“是什么?是知心哥哥?知心爱人?贴心的小棉袄?”
“姑祖母!”
纪韶元燥得跺了跺脚,面红耳赤。
越说越过分了,她跟萧越那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啊!
纪韶元脸红了,把升平大长公主逗乐了,“元元,你和定宣王,如果成了,对你父皇来说,还真是解决了一件麻烦事。”
这些年,萧越帮着隆泰帝征战四方,军功赫赫,加上萧越暗地里替隆泰帝逐一瓦解纳兰氏的势力,某种程度上来说,萧越算得上离隆泰帝最近的大臣了。
异姓王是最不好当的,萧越一当就当了好几年,眼看着是烈火烹油,一团锦簇。
不过,隆泰帝那心,容得下萧越吗?不好说,即便他容得下,下一个帝王又怎么受得了这么一个功高震主的大臣呢?
是以,定宣王萧越有意表明忠心的话,那就只能尚主了。
纪韶元面色一肃,“萧越的本事是无可替代的,想动他,大兴百姓并不会答应的。”
萧越名声显赫,大兴臣民无不把萧越当成大兴战神。
有朝一日,狡兔死走狗烹,萧越一死,大兴离分崩离析也不远了。
升平大长公主冷静分析,“如鲠在喉,如芒在背,你也舍不得自己的好友将来被新帝当做磨刀石吧。”
皇帝是不讲情面的,像萧越这种太能干的臣子,肯定是不为皇帝所容纳。
萧越这会儿是风光霁月,等以后,前途未卜。
纪韶元淡定极了,“放心吧,萧越有分寸。”
当了这么久的大兴臣子,没有一点分寸,早就被隆泰帝卸磨杀驴了。
隆泰帝提防他,又挺信任他。这种关系,别人是做不了的。
升平大长公主挑了挑眉,“你信萧越没有二心,也没用,新帝才不会领情。”
纪韶元是没有兄弟的,日后她的富贵荣华,最多是封个长公主,但会不会像福慧长公主咸宁长公主那样春风得意,一切都是未知数。
纪韶元朝升平大长公主望去一眼,“姑祖母不相信康宁吗?我纪韶元做任何事,讲究的是万无一失。纪常赫纪常峥我都不喜欢,无论如何,那江山储位,我早已深陷其中,不能脱身。”
纪常赫因纳兰皇后纳兰氏三振出局,纪常峥又不讨喜,思来想去,只剩下九皇子纪常登最合适。
纪韶元知道,但凭她于隆泰帝跟前的宠爱,等新君继位,小心眼的自然要给她小鞋穿。
日子不好过,还谈什么未来?
从重生归来的那一刻起,纪韶元早早放弃了前世的天真浪漫,取而代之的,更多是审时度势与权衡利弊。
她死于杨芸玲之手,纳兰皇后和她有杀母之仇,此般种种,如何不念?众星捧月的背后,则是惊心动魄的刀光剑影。
未来的路怎么走,纪韶元有选择吗?并没有,她成为襄黎公主,与昔日的寿昌侯府六小姐截然不同,路是靠自己走出来的。
升平大长公主叹气,“赵德全待会过来宣你入宫,你且贴身不离陛下身边。到时候,福气在后头。”
纪韶元一笑,“谢姑祖母提点。”
……
果然不出所料,赵德全奉旨宣召襄黎公主纪韶元入宫伴架侍疾。
纪韶元带上紫嫣碧月,留下若干宫女在公主府,一主二仆随即入了宫。
长生殿的情况与往日无二,就是多了些不熟悉的生面孔守在大殿外面。
赵德全是内侍总管,深得隆泰帝信任,他想见谁,那帮死士,也不好阻挠。
御林军守着宫城,禁卫军与京畿卫巡管平京,维持秩序,看上去是挺欣欣向荣的。
纪韶元打量完,对赵德全说道:“赵公公,父皇最爱迟御膳房的炒土豆丝,本公主既来侍疾,就是不知那御膳房能否多备些炒土豆丝供父皇尝尝。”
“请殿下放心,陛下已吩咐御膳房每日送来长生殿一道炒土豆丝。”
赵德全恭敬地回答。
一问一答,毫无破绽。
纪韶元拉上两个侍女,跟着赵德全进了长生殿。
长生殿内全都是隆泰帝的人,灯火通明,安妃与万淑妃全都出来了。
纪韶元发现,那个默不吭声的李贤妃并不在此地。
万淑妃似有所觉,半笑不笑,“那贤妃意图行刺陛下,已被皇后娘娘打入冷宫。”
李贤妃刺杀隆泰帝?
纪韶元转了转眼珠子,“淑妃娘娘,贤妃昔日待父皇这般尊敬,不太像是做这种事的。”
“像如何?不像又如何?”
万淑妃轻哼一声,“皇后娘娘说的,难道有错?”
跟纳兰皇后明争暗斗了这么久,李贤妃的罪名有猫腻,她怎会不知?
纪韶元微笑不语,再问安妃,“安妃娘娘这些时日服侍父皇辛苦了。”
“公主言重,这是妾身应尽的本分。”
安妃恰到好处地盈盈一笑。
想当初,纳兰皇后嫉恨安妃的笑酷似昭德皇后,纳兰氏出手害死十皇子,她乐见其成。现如今,隆泰帝还真的拿她当昭德皇后的转世,安慰自己多年思念了。
纪韶元心里讽刺一笑,什么帝王家的真情?无非是掩饰自己风流的本性。
隆泰帝见到多日不见的纪韶元,心情愉悦,不禁笑道,“元元见到了霍家的伯母表姐妹们,一定很高兴。”
“知我者,父皇也。”
纪韶元甜甜地笑了。
霍家这帮人不日来到京城届时,纳兰皇后的风波也尘埃落定了。
隆泰帝笑了,“当初文定公助朕登基称帝,于情于理,我是得多关怀一下霍家的。”
159.终于来了
关心霍家?
纪韶元语气淡淡,“父皇想给霍家一个恩典,那不如立飞扬为郡公世子,封三品散射都尉,不知可好?”
唐飞扬是霍家的唯一男丁,无论如何,这爵位是绝对要让唐飞扬继承的。
隆泰帝点了点头,“善!元元的主意不错,飞扬那孩子,很有昔日文定公的风采。”
就立世子一事上,隆泰帝纪韶元并无分歧。
纪韶元接着说道:“大伯父当年被父皇追封慎国公,二伯父则是追封承平侯,二位伯母也都封为一品夫人,以示尊荣。不过,大伯母和二伯母近些年奔波忙碌,身子骨虚弱,儿臣恳请父皇,给两位伯母多派几位太医去。”
看病是真,就是目的嘛……
隆泰帝一听,皱了皱眉,“楚雄的夫人病得很重吗?”
“不算严重,老毛病而已。”
纪韶元如实回答。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才不会傻乎乎地替霍家隐瞒住这些年的真实情况。
隆泰帝长叹一声,“我愧对楚雄书语,也对不起楚寅尔淳……”
霍楚雄霍楚寅年纪轻轻便逝去,归根到底,不还是为了他的江山大业吗?
纪韶元低下头,垂眸不语。
“书语是孝贞夫人,尔淳是康国夫人,这样吧,朕给她们加封为超一品的夫人,封号不变,楚雄两兄弟也再追赠有个陕甘总管、骠骑大将军。”
都是实缺官职,将来写墓志铭时,又能大肆宣传了。
霍柯氏霍段氏的诰命是随丈夫的,全是一品公侯,等隆泰帝再给她们追封超一品夫人时,毋庸置疑,大兴的贵妇里,霍段氏霍柯氏都是无人能比的。
纪韶元微笑,这还只是小菜一碟,后面的她再说。
“父皇英明。”
纪韶元恰到好处地拍了隆泰帝马屁。
隆泰帝摇摇头,“你这孩子,瞅着我给你的伯父伯母讨赏呢。”
纪韶元闻言,嘿嘿一笑,“那不还是父皇疼惜女儿吗?”
“这就对嘛。”
隆泰帝成功地喜笑颜开。
父女二人说说笑笑,倒是一边得安妃万淑妃一直透明了。
“霍家出了两代公侯,是朕的肱股之臣,于朕而言,霍家是朕的第一功臣,其次是定宣王萧越。”
不知为何,隆泰帝突然说了这句话。
纪韶元歪了歪头,“大将军能征善战,先后讨北境部落,攻占西域诸国,平定戎族叛乱,是实实在在的第一将军。父皇待大将军,那是……”
“元元,如果朕有意将你许配给定宣王,你将如何?”
这一次,隆泰帝打断纪韶元的话,抛出了这条消息。
纪韶元笑容一滞,“父皇,女儿小了萧越八岁。”
这……太快了。
隆泰帝眨了眨眼,“八岁怎么了?晋文公花甲之年迎娶十八岁的文嬴,一树梨花压海棠,这还是千古美谈呢。你跟萧越,也只是差了八岁。”
纪韶元:“……”
两者是同一回事吗?
正当纪韶元预备说些什么时,纳兰皇后带着人马杀到长生殿了。
“襄黎公主回来了,怎么不与本宫说一声?”
160.苦口婆心
后宫之主纳兰皇后凤仪万千,无数宫娥甲士拥护,浩浩荡荡。
纪韶元眯了眯眼,纳兰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秘密控制了宫中的禁卫军,导致隆泰帝困于长生殿暂时不得出。
当然,西山大营的军权绝对不在纳兰皇后的手里,而在封奕手里。
封奕在西北经营得不错,当地百姓已把封奕当做青天大老爷。
荀致清掌控骁骑营,苏引章掌控东山大营,禁卫军京畿卫又是定宣王萧越的部将。
可以说,萧越就是大兴军权的掌控者。
纳兰皇后春风得意,却也不敢招惹定宣王的火气。
堕当然,纪韶元这位她眼中的敌人,暂时得到了一些面子上的温柔。
纪韶元平静地抬头看了一眼纳兰皇后,笑了笑,“皇后娘娘,儿臣不过是刚到,恰好进宫探望父皇。皇后娘娘消息灵通,也不需要儿臣特意前来通知。”
纳兰皇后虽说垂帘听政的想法泡汤了,但纪常赫几乎不过问政事,朝堂后宫几乎是纳兰皇后的一言堂。
纳兰丞相更是借此,好好削了一波昔日和他作对的好几个世家大族。
不说别的,就从寿昌侯府来说,这段时间也是风波不断不过好在有惊无险。
杨迁的水平或许不能胜任高官厚禄,但足够自保。前世他被隆泰帝派去英州,因寻不到纳兰一族的罪证,不能对付纳兰一族,隆泰帝直接厌弃了他。
后面曲太良和纳兰氏围攻寿昌侯府时,隆泰帝一言不发,打入天牢。
寿昌侯府才因此灰飞烟灭。
眼下隆泰帝暂时出不来,杨迁仅凭自己便和纳兰志鹏斡旋,寿昌侯府上下众志成城,一点乱子都不出,倒是有了一点刮目相看的意思。
纪韶元得知寿昌侯府一事后,生平第一次心无芥蒂地称赞杨迁,“寿昌侯府人杰地灵啊。”
寿昌侯府太夫人雷氏她也去过侯府再探望过,不过,太夫人碍于君臣有别,什么话都没说。
这不禁使纪韶元黯然神伤。
太夫人待她是极好的,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只不过,到底回不去了。
“襄黎,陛下平日素来疼爱你,你进宫探望陛下,陛下是欣喜的,”纳兰皇后瞧了瞧隆泰帝的脸色,“本宫是六宫之主,再怎么说,你应该叫我一句母后的。”
母后?一个杀母仇人,也配叫母后?
纪韶元忍住心中怒火,皮笑肉不笑地盯着纳兰皇后,“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也是皇后娘娘的骨血。”
得,什么叫做一击必中,这就是了。
太子纪常赫被偷龙转凤,导致亲儿子下落不明,纳兰皇后别提内心多窝火了。
如今纪韶元拿此事刺激她,还真是……
纳兰皇后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襄黎心疼本宫,本宫深感欣慰。”
四两拨千斤,这就是了。
纪韶元微笑纳兰皇后笑到现在,那确实是一枚不容轻视的狠角色。
“皇后娘娘,妾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万淑妃突然跳了出来,无意间打破了纳兰皇后跟纪韶元的对峙。
纳兰皇后点头,“淑妃有何话,不妨直说。”
“皇后娘娘,惠康与玉华两位公主,陛下疼之爱之,如今已到了出嫁的年纪,妾身请求陛下和皇后,将惠康玉华赐婚于方将军长子方敖和刘大人家的幼子刘之渊。”
万淑妃提到的两个人,好巧不巧都是隆泰帝的心腹,而且都是手握权柄的大臣。
隆泰帝很快明白了万淑妃的意思,有意点头,不料纳兰皇后反对,“淑妃妹妹,襄黎至今都无驸马人选,长幼有序,惠康玉华还是等襄黎定了,再说吧。”
方将军跟江南的士族关系紧密,他的夫人便是江南的书香门第家的小姐,而他的祖母,又是边关将领家的独女。
如此重要的大人物,纳兰皇后如何允许万淑妃的女儿嫁过去?
寿安公主体弱多病又如何?那不还是活生生地养到十五岁吗?
只要纳兰皇后肯,隆泰帝默许,方将军家的公子必然得尚寿安公主了。
只不过,万淑妃不是好打发的,她似笑非笑,“皇后娘娘,惠康和玉华的亲事,之前得到了陛下的应允,皇后娘娘想反对,恐怕为时已晚。”
“皇后娘娘,儿臣有句话忘记说了,刚刚父皇已把儿臣许配定宣王萧越定宣王妃了。”
纪韶元盈盈一笑。
想拿她当枪靶子挡住万淑妃,甚至得罪万淑妃,也不看看她愿不愿意。
纳兰皇后一惊,“陛下,定宣王大了襄黎有八岁,这……”
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怀疑,而是质疑。
毕竟定宣王萧越的名头不是想借就借的,襄黎公主跟萧越情交笃后,没道理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纪韶元笑看了看隆泰帝,“父皇,那定宣王大了儿臣八岁,可定宣王对儿臣一片真心,父皇是最明白儿臣的心意了。”
定宣王萧越当年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叱咤风云,当时不是没有人想过招他为女婿的。
萧越无意,直接一口回绝。行事做人一派正经,赢得朝野上下的口碑。
眼下他已二十有五,老大不小,纪韶元风华正茂,却已十七,仔细想来,这门亲事不是不可以。
就是定宣王萧越那儿,得问一问。
隆泰帝顺坡下驴,“元元不知道,定宣王离京之前,特意跟朕谈了你,说你于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存在。”
能得到这样一句评价,襄黎公主纪韶元或许和定宣王萧越未必不成。
纪韶元闻言,撇了撇嘴,“油嘴滑舌。”
在嘉阳时,月下谈心,甜言蜜语层出不穷,结果一回到京城,整个人消失不见了。
真是讨厌的男人!
这一番情景落入他人眼中,又是郎情妾意的证据了。
安妃福身行礼,“恭喜殿下,恭喜陛下喜得佳婿。”
“恭喜公主,贺喜陛下。”
万淑妃紧随其后,也道喜了。
一时之间,长生殿里充盈着恭喜之声。
纳兰皇后见状,心里膈应得很,却也不冷不热道,“恭喜襄黎和定宣王喜结良缘。”
无论如何,这门亲事她是不允许的。
一旦被这个死丫头获得定宣王的支持,日后,霍芫初的女儿混得比她的女儿还得意,不成规矩。
她的孩子,一定要永远比那三个短命鬼有福气。
纳兰皇后不希望定宣王成为纪韶元的驸马但事实并不如愿。
一大早,定宣王萧越带上自己的亲兵护卫,面不改色地更换了宫中上下御林军的兵防,幸好兵不血刃,并未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纪韶元积极联络虎子等人,在京城散布谣言,道纳兰一族嚣张跋扈,草菅人命,吞并民田,前年钦州的赈灾款,纳兰丞相不仅私吞,甚至因而酿就的人命官司也被他有意无意地掩盖了。钦州的人命债,不少是京城百姓的亲人。
这些谣言一散播,京城百姓义愤填膺,毕竟这些都是事实纳兰一族确确实实这些年大大小小犯了不少错误,只是以前无人追究,现在秋后算账。
如今纳兰一族的名声一落千丈,几乎是人人喊打,暗地里搅混水推波助澜者不在少数。只要纳兰家的人一出门,肯定要被臭鸡蛋伺候。
如此一来,纳兰家的人这段时间出门,近乎是偷偷摸摸、东躲西藏。栖霞商行也开始挤兑起纳兰一族的商铺。
走水的走水,破产的破产,查封的查封,可以说,纳兰家元气大伤,很长一段时间内已经不能恢复过来了。
至于为什么后果如此严重,大概还是纳兰丞相贪多,不给别人活路,民怨沸腾下这才摧枯拉朽地触发了纳兰一家的一系列破产故事。
纳兰皇后不是没想过惩治,只可惜,萧越一回来,她的所有计策付诸流水,况且她也没机会兴风作浪了。
隆泰帝被纪韶元搀扶而出,道皇后天命不佑,德行有丧,不堪中宫,着废除皇后之位,迁入冷宫南宫。
纳兰皇后被废,她的党羽一夜之间相继清算。
在此期间上蹿下跳的曲太良一家,也没能逃得了隆泰帝的法网。
这一次,曲家死无葬身之地了。
隆泰帝下令,除了梁菲菲免于一死,带发修行外,曲家其余人皆流放西北,永世不得回。
曲家三代之内,不能入仕。
纪韶元收到这个消息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曲家上辈子欠她的人命债,这辈子一一还清了。
当然,杨芸玲这个始作俑者,纪韶元怎么可能放过她呢?
“传话天牢,我要去见一见杨芸玲。”
“是。”
天牢是阴森肮脏的,常年无光,黑漆漆的环境下,人的心性早已扭曲。
杨芸玲这位金尊玉贵的侯府娇女,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
按照她的想法,她本应该高高在上,受人尊敬的。
为什么她会落入这般田地?
一身囚服,不复昔日娇媚的杨芸玲唯有缩在某个角落里默默哭泣。
等来人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时,她才停止了抽泣声。
杨芸玲定睛一看,风华正茂,一身大红衣裙的纪韶元微笑着看她。
161.前尘恩怨
说起来,纳兰皇后能够一时之间发难,也是多亏了隆泰帝对此的放纵。
纳兰皇后再只手遮天,隆泰帝这个皇帝也不是当摆设的。
禁卫军是隆泰帝的亲信班底,怎么可能随意被纳兰皇后渗透?困于长生殿,也不过是隆泰帝以此诱饵一网打尽,将计就计。
纳兰皇后一出来,魑魅魍魉都冒出来了。
借此机会,整顿朝纲是隆泰帝的想法。
纪韶元风华万千,毫无疑问刺痛了杨芸玲的眼睛。
她恨,恨面前这个贱人,连累自己丢了性命,还直接死无葬身之地,身败名裂。
纪韶元凭什么可以如此风光无限?不就是她有个好爹吗?
杨芸玲恨红了眼,扒着监狱的木栅栏,哄道:“纪韶元,你是个贱人,害死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死侯府,你就是扫把星……”
“闭嘴!”
牢房外一狱卒恶狠狠地打了杨芸玲一巴掌,谁让杨芸玲突然爬起来扒着栅栏不放?于是狱卒才能打了她。
杨芸玲直接被大力地扇倒在地,又哭又笑。
纪韶元平静地眯了眯眼叫退左右,只单独地面对杨芸玲。
四周布有暗卫倒不用担心纪韶元的安危。
杨芸玲喃喃自语,“又是这样,你害得我好苦,我根本就没有做,我什么都没有做,凭什么要死?要死,也是曲家的那些人害死你的!”
此话一出,纪韶元不由得脸色大变。
这辈子她与曲家泾渭分明,毫无瓜葛,但上辈子,她是曲家儿媳妇。
杨芸玲绝对不是用梁菲菲说事情的,那是……
“杨芸玲,你还是老样子,不知悔改。当初你推我入池塘,连累我病了好几天才脱离危险。杨芸玲,寿昌侯府的恩怨,咱们还未真正算清楚过。这一回,我跟你要好好算一算。”
纪韶元认真掰算着手指头,“当年我差点被戎族暗探所杀,也是你和张姨娘故意拖延侯府救援,淑顺郡主生辰宴,你出不来,故意指使碧云偷偷拿走我的手帕,以便你做手脚……杨芸玲,你我这番恩怨,仔细一数,早已经是不共戴天之仇。”
前世惨死于杨芸玲和曲家之手,纪韶元含恨重生,步步为谋,才堪堪脱离了前世的危机。
杨芸玲一听,破口大骂,“你一个杂种,哪里配和我这个侯府千金相提并论?你娘就是不要脸的贱货,千人骑万人枕,实在实在是……”
“霸云,我不想听见任何污言秽语之词。”
纪韶元面对杨芸玲辱骂昭德皇后的反应,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昭德皇后那是她的生母,哪里容许一个仇人在她跟前大放厥词?
纪韶元话音刚落,霸云已然现身,给了对面的杨芸玲一记耳光。
力气很大,差不多打歪了杨芸玲的嘴巴。
杨芸玲愤恨非常,目光淬了毒。
纪韶元似笑非笑,“杨芸玲,你勾结曲家,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杨芸玲好端端的联系曲家做什么?曲家和兵部尚书家并无瓜葛。
“你本来就是死鬼,短命鬼,我干嘛要为了你送命?”
162.芸玲之死
一个青春韶华活蹦乱跳的小姑娘,却无缘无故被骂短命鬼,这实在是太……
纪韶元眯了眯眼,“不好意思,我会活得比谁都快乐幸福,也会寿终正寝。而你,不过是一条臭虫子。”
实话实说,前世今生,杨芸玲都只是一条微不足道的臭虫,对纪韶元而言,她只能欺负欺负无权无势、毫无实力的自己。
轮到纪韶元自己翻云覆雨时,杨芸玲,呵,充其量是一块石头。
纪韶元的话毫无疑问刺激了杨芸玲,她的眼神近乎癫狂,“你去死,去死,我不想死,你害死了我,你害死我了!”
害死她?
纪韶元似笑非笑,“你害了我,不过是一命赔一命,有什么害不害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杨芸玲害死了她,因果循环,一命赔一命,有什么不对的?
“不,不,你就是扫把星……你是鬼,害死你的不是我……”
杨芸玲又疯疯癫癫地说了好一会话,不过大致是我没有,你活该诸如此类的。
纪韶元听得不耐烦,沉下脸呵斥,“你还是老样子,死不悔改,那你去阎王面前说自己的委屈吧。”
转过头,不想理会疯狂的杨芸玲。
杨芸玲已然不知所措,某种意义上来说,见了她没有太大的作用,徒增烦恼。
杨芸玲似是回过神了,大力拍打牢门,破口大骂,“贱人,贱人,那是人家要你死的,你就是一个克父克母克夫克子的毒物……”
叫嚣声越来越远,纪韶元的心情却愈发沉重。
很有可能,杨芸玲是知道什么的,不过杨芸玲疯疯癫癫的,完全不想和她透露一些事。
纪韶元觉得,自己重回一生算是老天爷有恩了,不管前尘恩怨是怎样的情况,但现在,她获得了前世失去的一切,人不可太贪心。
她也疑惑国她前世之死是否离不开纳兰皇后的陷害,可杨芸玲已然三缄其口,疯疯癫癫,完全套路不出更多的话了。
想到这里,纪韶元的头疼得厉害。
碧月发觉纪韶元的心情低落,出言抚慰,“殿下,那杨芸玲是说了什么,殿下也无需和她计较。她充其量就是一秋后蚂蚱。”
碧月是寿昌侯府里一路跟着纪韶元出来的老人,对杨芸玲自是没有多少好印象。
如今杨芸玲伙同曲家意图陷害纪韶元,碧月更无道理同情这个女人了。
狗改不了吃屎,碧月心里骂道。
纪韶元挑了挑眉,“碧月,那杨芸玲,是兵部尚书的儿媳妇,你说兵部尚书和那个二公子,会为了杨芸玲出面求情吗?”
这也是她想不通的一点。杨芸玲两辈子攀上兵部尚书的高门左看右看似乎是情比金坚。
然而,根据纪韶元所理解,兵部尚书一开始是不同意杨芸玲过门的,只因她的母亲张姨娘那一堆糟心事,担心败坏门风。
虽然张姨娘隐瞒过去抛夫弃子明显很恶劣,但世间更多的是薄情郎君的朝秦暮楚。
纪韶元撇了撇嘴,那二公子和杨芸玲狼狈为奸,二人并不清白,二公子一心一意要钓一个高门贵女当夫人,杨芸玲是侯府庶女,户部侍郎家的小姐,尊贵是尊贵,可距离二公子想要的,远得很。
杨芸玲不知为何,和二公子达成一致,直接跟曲家勾搭,来算计她。
不得不说,杨芸玲两辈子的能耐都这么让人出乎意料。
纪韶元的话一落地,紫嫣立马答道:“殿下,兵部尚书的夫人这些日子没少给公主府的门房递信,说要见一见殿下。”
杨芸玲嫁过去的时间不长,尚无一子半女,兵部尚书夫人也不可能有什么视若亲女的好婆婆心态。
很显然,是为了兵部尚书的前途来的。
纪韶元微笑,“让詹事回了话,本公主不见兵部尚书家的所有人。”
开什么玩笑?仔细数来,兵部尚书和曲家跟她也是两辈子的深仇大恨,哪里来的情分说说笑笑?
没有直接向隆泰帝请命说罢了兵部尚书的官,那是她给隆泰帝和升平大长公主的面子。
升平大长公主对兵部尚书另有安排,而且,兵部尚书好歹比其他人稍微靠谱点,换了他,也不一定有什么好结果。
“是。”
紫嫣并不意外这个结果。
兵部尚书和曲家在此之前已然是决定在京城散布对纪韶元不利的谣言。
既是如此,兵部尚书也不全然无辜。杨芸玲上蹿下跳得这么起劲,兵部尚书在里面起的作用也很使人遐想。
纪韶元转头望向碧月,“寿昌侯府那儿有什么动静?”
“暂时没有,寿昌侯和侯夫人只是说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想多管闲事。”
碧月说起此话时,还有点幸灾乐祸。
在侯府时,杨芸玲处处压制纪韶元,杨迁丘氏两夫妻都没有给纪韶元做主,杨迁直接维护杨芸玲了。当时的碧月不少为此愤愤不平。
现如今风水轮流转,杨芸玲成为了寿昌侯府的弃子,没有谁乐意为了杨芸玲,跟隆泰帝对上。
纪韶元嘴角微翘,“想当初,杨芸玲多么风光,就连她的胞妹杨芸怡都不如她。如今,深陷泥沼,不可自拔。境遇天差地别。”
时来运转,运道就是这么奇妙。
纪韶元和杨芸玲恩仇结了两辈子,前世的她温柔怯懦,无依无靠,更无强大的实力支撑着她。
杨芸玲之所以能够嚣张两辈子,不还是因为她软弱可欺吗?
纪韶元想,重生一回,图的并不是报仇雪恨,而是重新掌握人生,做一回自己的主。
靠人人倒,靠山山倒,纪韶元付出了生命,才终于想通了这一点。
“殿下,陛下之前托赵公公问您想怎样处置杨芸玲,陛下全权交给殿下处理。”
紫嫣嫣然一笑。
杨芸玲与纪韶元的恩恩怨怨,不仅隆泰帝清楚,紫嫣来纪韶元身边前,也被提醒了一次。
杨芸玲此人死不足惜,这一次她不死,鬼知道她下一次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纪韶元闻言,笑容一收,“多留她几个晚上,等我搞明白了,就让她受石刑而死吧。”
石刑,前朝的残酷刑罚之一,主要是惩罚那些红杏出墙的女子。
受刑的女子,直接被行刑者剥出一张人皮。
不得不说,深宫内苑的确可以逼疯一个正常人。像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还是一个执政太后为了惩罚她那不安分的儿媳妇直接发明创造出来的。
本朝尚未以此罚过人,这一次,纪韶元搬了出来,明显是报仇雪恨了。
紫嫣跟在暗卫身边学习过,自然不会有心慈手软这种想法,她笑了笑,“殿下大度,赐了杨芸玲一具全尸。换做他人,杨芸玲早已挫骨扬灰。”
当时的人忌讳挫骨扬灰,纪韶元倒是认为有朝一日魂归大地未尝不好。
“积福积德,本公主不想徒增杀孽,但杨芸玲不死,不足以解我的心头之恨。”
纪韶元是用两辈子受尽苦楚的自己的立场来说的。
杨芸玲迫害得自己这么惨,为什么她不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纪韶元大度,也不会轻易原谅那些伤害自己的仇人,尤其是上辈子害死自己的罪魁祸首。杨芸玲都对她痛下杀手了,那她干嘛还要心慈手软?
另外,纪韶元还有一个考虑,如果杨芸玲摄于严刑拷打,是否同意透露一下前世的某些来龙去脉?
纪韶元沉默着,碧月误以为她是伤感杨芸玲之事,直言不讳地点名杨芸玲,“那杨芸玲害了殿下多少次,殿下有这么多次鬼门关徘徊,都是杨芸玲害得。殿下眼下是觉得自己狠毒了,却不想想,杨芸玲从头到尾未曾想过放了殿下一马。殿下不过是加倍奉还罢了,何须费心神?”
碧月反正是看杨芸玲不顺眼,只恨不得杨芸玲不得好死,以偿还当年迫害纪韶元的债。
纪韶元哈哈大笑,“我又怎么可能同情杨芸玲?她与我,有仇,我无非是冤有头债有主,好好算一算账罢了。她?不值一提。”
说完转身进了轿子,前去咸宁长公主府找淑顺郡主。
……
纳兰皇后被废,太子纪常赫也受了诸多影响,当然,纪常赫以寻常心度之,淡然自若。
等隆泰帝一如既往叫来他和九皇子纪常登时,他的心情明显是雀跃的。
纪常登是聪明的,之前隆泰帝忽视他,也不过是觉得这孩子跟他不像。
这会儿亲自接触了,隆泰帝发现,纪常登比纪常赫更相似自己。
反正一番父子情深的剧情,唬的人一愣一愣。
纪常赫主动帮纪常登辅导功课,纪常登乐意接受,一时之间,兄友弟恭,父慈子孝。
纳兰氏纪常峥母子由于掺了一脚,京城的动乱明显比想象中的更乱糟糟,隆泰帝心狠,干脆直接地赐了毒酒白绫匕首,算是多年情分下的体面死法。
纳兰氏先是不可置信,再是大吵大闹要见隆泰帝。
她没想到,自己明明也就只是推波助澜,咋就死翘翘了?
“陛下素来心狠,谈何情分?”
163.最是无情
以前风光无限的纳兰皇后,眼下褪去华服凤冠,不施粉黛,倒是露出以前未曾见过的绝色。
纳兰氏没想到废后来到此地,毕竟南宫离此地还是很远的,隆泰帝废了她们两姐妹,又特意分开,可能是不想惹出更多的乱子。
谁让她们之前闹得不可开交?
废后发现前来宣旨的竟然是昭阳宫的德喆。之前废后以调查为由带走了昭阳宫的大部分宫人,唯独这德喆是带不走的。
只因为,德喆与废后姐妹有私怨,当年他的妹妹只因不小心碰到了废后赏赐的墨砚,最后直接被废后下令打死,一张草席一卷,就让他的妹妹丢弃于乱葬岗了。
尸骨无存,是德喆的恨。
德喆带不走,废后也不敢投鼠忌器,就这样,等纪韶元一归来,德喆主动禀报了种种,算是替纪韶元观察昭阳宫的宫人是否忠心耿耿。
大部分宫人是不敢攀咬纪韶元的可少数宫人受不了严刑逼供,直接顺坡下驴,写了纪韶元诸多罪名。
纪韶元虽然不想计较太多,但昭阳宫是她的地盘,绝对不能出现叛徒眼线。
于是,纪韶元和隆泰帝请命,让那些咬了她一口的宫人们罚去掖庭,至于能否出来,就看她们有没有福气熬到新帝开恩放出宫人了。
德喆的面孔,废后认出来了,她对着纳兰雯静笑了,“这个小太监,还是那个死丫头的贴身内侍。”
隆泰帝施恩,允德喆去寒云殿宣读诏书。
不得不说,隆泰帝真的是很绝情,纳兰雯静和他也是浓情蜜意过来的,结果还是少不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的命运。
纳兰雯静睁大她的眼眸,喃喃自语,“不可能的,我替陛下生了太子和峥儿,我是……”
“纳兰雯静,你真是大胆!我的儿子在哪里?”
废后一听到纪常赫的名字,立刻变脸,要求纳兰雯静交代她的亲儿子下落。
事到如今,她最牵挂的,并不是体弱多病的寿安公主,反而是失踪无影的三皇子。
纳兰雯静咯咯一笑,“姐姐,你就慢慢猜吧,猜得到,算我输。”
纳兰雯静跟隆泰帝眉来眼去,说起来比废后更早。当年昭德皇后尚是太子妃,废后未入东宫,但有一次春游,纳兰雯静偶然遇见了不小心喝了鹿血走火入魔的隆泰帝,自己狠了狠心,救下了他。
于是才有了太子纪常赫,纳兰一家起初并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后面隆泰帝跟纳兰雯静的父亲道明了,才保得纳兰雯静去到庄子上诞下皇子。
后面这个皇子又被隆泰帝有意认做废后之子,而真正的三皇子,早已经被隆泰帝纳兰雯静送走了。
送去哪儿,纳兰雯静并不清楚,因为此事乃是隆泰帝全权负责的。
废后气得胸口起伏不定,“纳兰雯静,你的儿子占据了我的儿子的所有荣光,你对不起我。”
纪常赫和纪常峥都是纳兰雯静的孩子,到头来,废后是最大的笑话。
“三皇子……宫……”
164.稚子踪迹
纳兰雯静努力使自己平缓呼吸后,眸光直愣愣地望着废后。
当年,她和隆泰帝明明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人,只是,当初隆泰帝遭遇了危险,她挣扎不了,才选择帮助他脱离困境。
没错,她也有小心思,隆泰帝是皇太子,声望如日中天,宪宗晚年好大喜功,昏聩迷信,暴戾恣睢,朝中新起之秀娄氏党羽跟宦官王达开狼狈为奸,导致朝中上下怨声载道。
隆泰帝为宪宗不喜,后面又被猜忌打压过,但这一切无损于隆泰帝的名望,反而令保皇党愈发靠近隆泰帝。
纳兰雯静不是天真无邪的小姑娘,纳兰一家不是名门贵族,官品不过四品,如果不是先祖遗泽,预估纳兰一家也无机会回到朝堂。
纳兰志鹏当初不过一初出茅庐的小毛孩,但也有几分手腕心机,另辟蹊径投了娄皇贵妃的姊妹的青眼,于官场上平步青云。
纳兰一家根基薄,可有娄氏撑腰,倒是混得如鱼得水。
很快,纳兰一家决定向隆泰帝抛出橄榄枝。很简单,皇贵妃无子无女,百年后,娄氏一派必然被清算。
纳兰一家虽是走了娄氏的门路,并不代表心也是靠着娄氏。
年轻的纳兰雯静,无数次从自己的父亲嘴里听到隆泰帝的大名。
心向往之,后面才水到渠成。
纳兰一家的千金小姐普遍嫁得不高,处处低人一等,纳兰雯静既然想当人上人,就不会走姐妹的老路。
很凑巧,隆泰帝被她遇见了,而且得以抚育皇嗣。
一个未出阁的大小姐,忽然做出这般大胆的举动,应该说,纳兰雯静是豁出去了。
好在,隆泰帝领情,纳兰雯静于庄子上生下三皇子纪常赫后,心情复杂。
高兴、满意、辛酸、无奈……上了隆泰帝这艘船,想下来也没机会了。
纳兰一家很快便把纳兰雯静的堂姐,也就是纳兰志鹏的长女纳兰萦送到东宫。
此举无亚于大大激怒了娄氏一派纳兰一家当时也被娄氏党羽几多争对排挤。
隆泰帝念在纳兰氏投诚的诚意,几次三番维护了纳兰家,文定公也在隆泰帝的专门体点下,暗地里帮了纳兰家一把。
这样一来,纳兰一家于朝堂上可谓是屹立不倒。
与此同时,纳兰志鹏投了宪宗的眼,官职一升再升,娄氏投鼠忌器,不好再下手。
纳兰雯静回想了一遍当年的种种,心里苦笑,她汲汲营营了大半辈子,为的是将来不仰人鼻息过活,却不想,还是落得个凄凄惨惨的结局。
三皇子纪常赫一出生,隆泰帝便和她提议,要把这孩子过继给废后。
废后是名正言顺的东宫良娣,三皇子理应交给她抚养。
隆泰帝正值用人之际还不敢被人知道纳兰雯静也被他收入东宫。
是以,三皇子纪常赫经过隆泰帝纳兰雯静的一番操作,成功变成废后的儿子。
至于废后原来的儿子,隆泰帝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深宫险恶,不宜久留,着送达民间百姓抚育,方得长寿。”
以前不是没有皇子公主放到民间抚养的例子,只不过,隆泰帝这一次越俎代庖,废后全然不知,难免使人多想。
纳兰雯静用平静的语气讲完了她如何偷龙转凤的过程,然后话锋一转,“……姐姐想要的,妹妹一概不知。”
这是实话,原来的三皇子去了哪里,纳兰雯静从始至终是不明不白的。
废后的神色看上去很冷静,但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她的嘴角微微僵硬,她冷笑道:“你与纪由嶦一样,没心没肺。我的孩子,消失了这么久,我却一点都不知道。要不是太子有一天露出他的肩膀,我都不知道,我的孩子已然被他的父亲换走了。”
废后记得很清楚,自己的儿子身上有个红色胎记,就在上肩处,太子纪常赫的上肩反而是光滑的,完全不符合。
于是,废后调查了好久好久,终于发现了多年前隆泰帝纳兰雯静的故事。
“纳兰雯静,我待太子如珠如宝,你狠心地丢弃我的孩子,这不公平!你对不起我!”
废后语气狠厉,“他去到哪里,我一定一定要寻到他。纪由嶦,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隆泰帝的名讳堂而皇之地被废后宣之于口,很显然,夫妻情谊走到了尽头。
寒云殿本就偏僻凄冷,又年久失修,破败不堪。
若有贵人到访此地,很可能被寒风刮得脸颊受不了。
纪韶元见到废后跟纳兰雯静你一言我一语地相互指责,德喆倒在一边看好戏,漠然置之。
“想知道三哥哥的下落?”
纪韶元的声音刚一出现,很快,德喆朝纪韶元弯腰行礼。
废后与纳兰雯静都不动。
纪韶元懒得计较繁文缛节,饶有兴趣地看着废后,“三哥哥的下落,这些年娘娘不是煞费苦心地寻找吗?”
说实话,起初纪韶元得知纪常赫的身世后,很是唾弃了一番隆泰帝的行为。
紧接着,纪韶元开始对那位失踪的三皇子感兴趣了,让无眠霸云她们去调查线索,看看能否查到蛛丝马迹。
不曾想到,还真的查到一点苗头。
废后是不会对纪韶元低头的,可如果是为了她的儿子低头,她愿意。
“你知道什么?”
废后语气冷冷。
纳兰雯静插了嘴,“公主殿下,此乃陛下的私事,你贸然插手,不觉得欠妥吗?”
欠妥?皇帝将亲儿子放到宫外,杳无音信。
纪韶元虽然反感恨纳兰一家,却不会迁怒一个无辜稚子。
再怎么说,这孩子和废后从未见过面,可怜了点。
“父皇说了,此事由本公主自由处置。”
纪韶元微微一笑。
来冷宫探望纳兰雯静,顺道看看废后,隆泰帝全部知晓,同时也对她调查三皇子一事置之不理。
可能,三皇子即便寻到了,压根无济于事吧。
纪韶元垂眸,最是无情帝王家,亲儿子说不要就不要,她还只是一个女儿,更不值钱了。
纳兰雯静接着苦笑,“陛下最爱的,还是昭德皇后。”
无论是废后姐妹,又或者安妃,皆不如昭德皇后于隆泰帝的重要性。
纪韶元挑了挑眉,她的母亲是否从始至终被深爱着,她不想计较,反正帝王家的情情爱爱,最不值钱了。
废后此时此刻平静下来,用前所未有的态度对纪韶元说道:“当初,霍芫初待我是极好的。”
昭德皇后平易近人,又心善大度,这样的女子,谁能不敬爱?
一开始,废后也是这样想的。不过,随着昭德皇后的地位影响严重威胁到她后,废后所有的感恩之情,全部化为了愤恨。
纪韶元讽刺一笑,“引狼入室,母亲当年是何等的恩待你,自始至终,我的母亲一直未把你当做她的敌人。你用美人泪夺走她的性命,你的父亲又和叛军狼狈为奸,害死了我的两个亲哥哥。这就是你的报答,母亲看走眼了。”
说到这里,眸光中充满了憎恨与悲痛。
昭德皇后之死,废后的心并不平静。
以前说是不想见到昭德皇后,毕竟压得她喘不过气,现等她当了皇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是不允许皇宫内流传着昭德皇后的大名。
她才是大兴的皇后,后宫的女主人。
只是,午夜梦回时,梦到昭德皇后时,最多的是她盈盈一笑的模样,她的皮囊从未衰老过,岁月待她温柔。
废后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要恨就恨吧,霍芫初还是死在我的手里,她是心甘情愿上路的。若不是为了你,她是万万不会死的。”
发现美人泪时,昭德皇后已身怀六甲,为了纪韶元的安危,昭德皇后决定把毒素全部引到自己身上,好护纪韶元周全。
这件事,纪韶元一直知道。
“是啊,她厌倦了后宫,也不耐烦跟三千佳丽分享一个丈夫。”纪韶元眯了眯眼,“母亲想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生活,到底是化为了泡影,既然如此,死又何怕?”
霍家的人给了她不少昭德皇后的遗物其中就有霍芫初闺阁中所著的文集。
认真翻阅过后,纪韶元认为,昭德皇后始终是有心气的女子,她傲,她美,她真。
年少时的愿望,不知不觉随着东宫的日子渐渐消磨殆尽。
哪怕废后不出手昭德皇后也迟早会凋谢在后宫里。她注定不属于这片天地。
纳兰雯静面色淡淡,“昭德皇后是个极好的皇后,是妾身对不住她。”
废后下美人泪,纳兰雯静知情,又故作不知。
废后忽而抬头,“我的孩子去了哪里,霍芫初是不是最清楚?”
偷龙转凤时,昭德皇后正在东宫里。
纪韶元这时候终于露出了一抹微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母亲即便清楚下落,也断不会给父皇难堪。那孩子过得不错,娘娘不用担心。”
找个好心人家收养三皇子也不是难事,这年头多的是想要孩子而不得的。
“可是,我想见到他,他去了哪里?”废后歇斯底里。
165.最后选择
可怜天下父母心。
废后再不择手段,心底总归有亲人的位置。寿安公主,她利用有之,疼爱亦有之。
太子纪常赫,她从始至终从未亏待过。
她想念孩子,合情合理。
纪韶元眼神隐含悲悯,“三皇子过得平静,他娶了一位贤惠的妻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家中积蓄不多,胜在安逸。”
三皇子没有留于皇宫,或许是一件幸事,他不用整日提心吊胆,更无需卷入斗争,误了性命。
而且,三皇子有废后牵挂,他的余生自会幸福美满。
废后不知不觉眸中盈满了泪水,她边低头,边喃喃自语,“幸福吗?”
“他很快乐,他的养父母待他如亲子,未曾缺衣少粮,更未风餐露宿,得一瓦片遮身立命,他的妻子是当地一农户姑娘,对方淳朴善良,两口子经营着小铺子,日子过得平淡又快乐。”
纪韶元娓娓道来那位三皇子的近况。
三皇子当初被隆泰帝托人送给咦农民抚养,因离京城较远,倒无人怀疑三皇子的身份。
三皇子的养父母是心善的,蒙一神秘人将婴儿托付给他们,他们便自称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与家中子女一视同仁,共同成长。
三皇子长相清秀,类似废后更多一点,也无人认出他和隆泰帝之间的联系,养父母为此专门让他娶了隔壁家农户家的小丫头为妻子。
好歹,养父母在当地算是佃农,有钱有地。
三皇子与妻子是媒妁之言,也是两情相悦。二人婚后和和美美,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结局是不少皇子都没有的。
纳兰雯静一听,松了一口气,“这就好。”
平静安逸,未尝不可。
废后依旧低着头,“孩儿,是母亲不好,没有去寻你,你别怪母亲。”
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不心疼谁心疼?
纪韶元朝德喆使去眼色,德喆会意,尖着嗓子,不阴不阳地提醒纳兰雯静,“娘娘,该上路了。”
本该早早死的人,比预料中多活了一会儿。
纳兰雯静这时候不复之前的歇斯底里,面色从容,露出一抹真挚的笑容,“纪韶元,昭德皇后,妾身服罪。”
接着,拿着酒杯,饮下毒酒。
大兴朝昔日名声鹊起的贵妃纳兰氏于寒云殿服毒自尽,享年三十八。
隆泰十七年八月初七,废后纳兰氏暴毙,享年四十九。
宫中传言,废后临终之前嘴里反复念着一个名字,似是当年她的儿子三皇子。
纳兰氏姐妹双双死去,纳兰志鹏一派也紧跟着为隆泰帝清算。
刑场上那堆积如山的尸块腐烂发臭,得亏定时清理了,不然没有多少人乐意走过去。
纳兰一家屹立朝堂多年,枝繁叶茂,问罪纳兰志鹏,隆泰帝得多花功夫一个两个算账。
一时之间,平京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每天都有纳兰党羽入狱,纪韶元光是听侍女聊,便知道变天了。
不过,这一切和她无关。
“殿下,纳兰二小姐求见。”
无眠禀报,纳兰世萍想见纪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