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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之海外扬帆txt下载     临高启明之海外扬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节 若夏之恋(上)

    其他几位琉球官员也跟着恭维了几句,被冷落了整整二十六年的郑子孝,终于按耐不住内心的欣喜,口中默道:列祖列宗保佑,郑氏一门枯木逢春,家门复兴之日,还会远乎?

    琉球地处中华和日本之间,又不同于朝鲜,可以全心依附华夏。在两强的缝隙之间,只能以诡谲之道自存。对于琉球的统治阶层来说,不但要获得王的欢心,还要获得大明和萨摩的首肯。尤其是这里的“太上皇”萨摩藩,对琉球的渗透堪称无孔不入。

    现在,来了更为强悍的“大宋”,即使是萨摩也对他们心存忌惮,若是能攀附上去,未来郑氏子弟在琉球必有更大的升迁。家族的繁盛也就有了保证。毕竟仅仅有“士族”的身份在琉球这个国小人稀的地方还不足以长保富贵。

    琉球南山,知念间切的几个村落之间。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挺拔耸立,浓荫蔽日,四周极其安静,唯听长长的蝉鸣声。在这丛林之间,坐落着一处规模不算太大的宅邸。

    虽说宅邸不大,但是在当地的无姓们的眼中,却是格外的神圣。因为这是琉球最高圣地斋场御岳的主人——闻得大君,在琉球南山地区所住的“御殿”。

    闻得大君平日住在首里的御殿之中,除非年初或者是有什么仪式,才会回到她所管辖的知念间切,因此这南山的御殿只不过是别墅罢了。无姓们听村落中的祝女说,从宋国来的“天朝使者”要来此参拜,接受闻得大君的祝福。因此闻得大君在几日前就回到了在南山,提前做准备。

    一队头戴红巾的差役,旁边跟着几名女官,排列着整齐的队伍,抬着两顶凉轿,穿过树林前的田埂,向闻得大君的别墅方向走去。正在田间收割早稻的农民,不由地停下手中的农活,向一行人望去——只见凉轿上坐着两名穿着红型衣装,头戴箬笠遮住面容的少女。

    “这是哪家的小姐,来拜见闻得大君加那志呢……”一个年轻的农夫挠头道。

    “哪来这么多心思,好好干活吧!”另一个年长的农夫头也不抬的回道。

    差役们又抬着凉轿走了一里地,来到别墅前,差役们顿时表情肃然,便七手八脚的歇了凉轿。两名少女下了凉轿,踱步走到门口。只见得一名四十余岁,身着白色袄裙的祝女笑迎了上来。

    “敢问来者可是真蜷甲金按司加那志、真鹤金按司加那志?”

    “正是,”两名少女解下箬笠,交到一旁的女官手中。两人都是头上高梳着发髻,绾着金钗,身上穿着福木染成的明黄色的红型衣装,内着袄裙,下着百褶白裙,腰系紫带。年长些的少女十七八岁,外罩柘垂枝牡丹御姐妹衣,年少些的少女不过十四五岁,却着绘金凤凰御姐妹衣。

    “樽金,若久不见。”年长的少女微微一笑,“近来身体可好?”

    “啊呀,真是折煞奴家了。托二位按司加那志的福分,身体倒也健壮,”樽金陪笑道,“闻得大君加那志正在就寝,二位加那志请在一番座稍候。”

    两名少女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过种植着各色奇花异草的中庭,在一番座前脱下木屐,走上榻榻米,随后席地正坐好。

    只见这闻得大君御殿的一番座屋内,地上摆着两遛三尺多高的雪洞灯,正中间高挂着红纱帐。帐中摆着描金乌木几桉,上面摆着鎏金铜象塔型的香炉,一旁又摆着明国青花瓷瓶,里面插着时鲜花草。

    年少的少女小声向年长的少女问道:“真鹤金姐姐,过会儿见到闻得大君加那志,真的不会慌张吗……”

    真鹤金笑道,“闻得大君加那志不过是爱你伶俐,有何可慌的?至于我吗,前几年闻得大君加那志还带着我到斋场御岳御东回,随后去久高岛参加过祝女的就任呢……这就更不会了。”

    “那可不是,闻得大君加那志见了姐姐,可不从三番五次的问姐姐问我那般的问题。更何况,真鹤金姐可是被妹神大人降身过的呢,怕是闻得大君加那志见了也得敬重三分,‘凡人无法理解我的寂寞,我的存在便是为了守护琉球’,这可是姐姐亲口说的……”

    真蜷甲金一脸崇拜的望向真鹤金,却只见后者双手捂住脸庞,嘴里含湖不清的呜咽着哀声叫了起来。

    “姐姐你身上不舒服吗……莫不成,莫不成是……妹神大人附体啦?”真蜷甲金脸色一变。

    正说话间,听得绘着松鹤图的障子门后,突然传出来了一个颇有些威严的声音,道:“真鹤金,你来了?”

    真鹤金和真蜷甲金连忙摆正好坐姿,低眉顺眼的合掌作拜:“真鹤金、真蜷甲金,见过闻得大君加那志。”

    竹帘后,走出的是一位身着红色云龙纹的大袖衫,高高梳起、已然斑白的发髻上也绾着金钗,大概五十岁上下的贵妇人。正是先尚永王的次女、当今琉球的最高祝女——闻得大君。

    闻得大君走到红纱帐下正坐好,笑道:“既然没有外人,在此便不必拘礼。”

    “是,”二女礼毕,望向闻得大君。

    闻得大君又笑道,“真没想到真蜷甲金也来了。在首里,平日一个个也不来御殿看我,今日却都一并来了。”

    真鹤金道,“堂姑母,是我让她陪着来的。”

    “哦?那真是极好的,好久不曾如此热闹了。”闻得大君笑道,“那些个祝女们一个个都跟佛顶面似的,哪有你们这些孩子们有趣。我在首里的御殿也是,一个人孤苦伶仃,势能住的又远,只盼个人来说话解解闷。你们来的正好。”

    “姑母若是真有此意,”真鹤金笑道,“我和真蜷甲金倒也天天闲着,天天到姑母御殿,替您解解闲闷可好?”

    “你这孩子,净是哄我,”闻得大君笑道,“若不是我叫你们,你们哪里肯往我这里来。”

    闻得大君咳嗽一声,又道:“真鹤金,这次使你来南山,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那位宋国使者参拜御岳、遥拜久高岛一事。”

    “啊……”真鹤金双颊微微泛红,“是他!”

    “不错,想必你已在册封美御前加那志的仪式上见过他了吧?”闻得大君点点头,继续说道,“眼下久高岛现任的祝女中,尤数的你年纪轻,又懂得唐语,宋国使者参拜御岳之时,你在其中做个通译如何?”

    “那……那既然姑母这等吩咐,”真鹤金嫣然一笑,“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难得见你这般直率,我就放心了。不过这外国使者来我最高御岳,却是自天孙降临后头一遭,这仪式既非回东御,也自然不是御新下。这祭礼如何,还容得我细想想,今日先不谈及此事了。”

    闻得大君转头看着真蜷甲金,满是慈爱的目光,接着话题一转,“你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美御前加那志也该给你做个媒吧!若是不嫌弃,你看我那外孙儿朝古如何?年龄又和你相彷,模样又周正,脾性也好。人品行事,我自然也都是明白的,绝不类他那个和小女离缘、被净身出户的混账父亲……”

    “姑母说笑了,”真蜷甲金笑道,“真鹤金姐的婚事还未定下来,我怎么敢先作新妇?”

    “你这话说的也是,”闻得大君又向真鹤金道,“听闻得金武王子有意将你许配给国头按司家的后生?国头按司家祖上三代都是救过金丸按司添末续之王仁子(第二尚氏开祖尚圆王神号)一命的,又是当下琉球唯一的异姓按司,门第也算是配得上吧!何况国头按司和那萨摩人的关系又更是亲密和睦。”

    听到这里,真鹤金不由得神情有些暗澹:“父亲确有此意,不过国头按司卧病在床,又逢宋国的使者大人大驾位临琉球……”

    “看这里,你这孩子也是可怜,命里不能早嫁,等正弥身子痊愈再定吧。”

    真鹤金眉头微皱,轻咬下唇:“姑母,还请恕我之罪,我不想嫁给国头正则。还望姑母为我做主,再请父亲三思。”

    “这却是为何?”闻得大君不觉吃了一惊,问道,“这可不是小事,国头按司家在中山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门户,也从无恶名,你还知不足?”

    真鹤金摇头不语。

    “莫不成是真鹤金姐有了心上人?”

    真鹤金点点头,道:“妹妹说的不错。只是我有情有意,他却未必动心。”

    “能让你说出这般话来,该是哪家的世子?”闻得大君奇道,“莫不成是中城王子?”

    “二哥?不会吧,同姓不是不婚吗……”真蜷甲金刚说了两句,便想到先尚宁王便是娶了闻得大君的姐姐为王妃,因而继承大统,不由得连忙将声音压低。却见得真鹤金又是摇头,便放了心,道:“莫不成是羽地按司家的那位世子?虽说他年纪和你相彷,又博学多才,不过听说羽地按司已经为他聘了丰见城亲方姑父家的二小姐为妻……”

第二十四节 若夏之恋(中)

    “自然也不是他……”

    “这就奇了,那究竟会是谁?”

    真鹤金脸上不禁微微一红,忸怩道:“是……是宋国的使者大人。”

    闻得大君和真蜷甲金面面相觑了半晌,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呀哈?!”

    “前面便是斋场御岳了吧。”坐在凉轿上的赵彦昊将手放在额头上,一脸不舒服的表情。

    这倒不是因为长途跋涉,而是现在他正穿着一身女装:白上袄,白袄裙,白腰带,白头带,脚上穿着木屐,胸口挂着一串琉璃珠和勾玉,在凉轿的上下起伏中玎玲作响。

    虽说现在鸡鸣刚过,五更未到,在手持火把一同赶路的琉球随从们看来,赵元老的这身衣服没有什么显着的性别特征,更何况首里的历代御主加那志们历年参拜斋场御岳,也都是这般打扮,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之前夸下海口说不介意女装的赵元老,现在却没了之前那份澹定。毕竟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看起来很是不搭调,赵元老心中不由得一声哀号:在归化民面前穿女装真的是好尴尬啊!让我以后怎么装元老的派头!

    赵彦昊侧身看了一眼一旁骑着马负责警卫工作的李仁军,这个忠实的归化民干部正紧绷着张脸强忍着笑意,看向路边的芭蕉、铁树丛,故意躲开他的目光。其他几个归化民也都故意摆出一副扑克脸,让他更有点尴尬了。

    自己也是吃饱了没事干,好奇心害死猫,非要去御岳参拜。其实去不去又有什么关系呢?无非是要满足下自己亲眼看到相关祭祀流程的那点念想。说起来,自己的专业也不是什么文化史研究。若是说是想游山玩水也有得是地方。琉球目前的原生态海滩就不错,大可以去享受一番沙滩阳光,虽然没有泳装美女,但是也可以遐想一番……

    反倒是在一边的羽地按司世子吴象贤一脸严肃地说道:“回禀使者大人,马上就到了。”

    去湖城村的时候,虽然赵彦昊说自己身边只有郑玶这么一个翻译,但是看到一家团聚也不容易,就给他放了一个短假。本来就明朝官话说的不错的吴象贤,经过几个月的自我锻炼,倒也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大宋官话也学得七七八八。为了检验自己的普通话水平,吴象贤自告奋勇接替郑玶的翻译工作,跟着赵彦昊来到南山。

    赵彦昊一行离开郑家后,沿着东风平、南风原、与那原、津波古、屋比久的路径来到知念间切。沿途观摩琉球的风土人情。琉球这地方虽然算不上富饶,但是亚热带岛屿的风景却是十分迷人。难怪会成为着名的旅游度假区。

    在知念里主家住下后,便有祝女送来了参拜斋场御岳所要穿的衣服。赵彦昊本来以为琉球的祝女应该像是日本的巫女一般都是可爱的萌妹纸,但是发现是两个打扮的朴素到掉渣的大妈后顿时泪流满面。

    “敝国自古有男人打渔,女人做祝女的习俗,”吴象贤解释道,“生育过的敝国女性,若是过了三十岁,无论如何都要去一次久高岛,参加一次全国性的成巫式,就职为祝女。当然,也有极少数通灵的少女,说是在豆蔻年华便得到妹神、亦或者是阿摩美久大神的垂怜,就此成为祝女……”

    “看起来数量真是极少数啊……”赵彦昊心想,“怪不得没有祝女题材的游戏。”

    两位祝女大妈教着赵葵怎么给她的“御主人样”穿这套服装后,就先行告辞了。第二天一早,赵彦昊就穿着这身“女装”堂而皇之的向着斋场御岳进发。

    正当赵彦昊气馁到要让大家干脆公然笑出来的时候,出来迎接的祝女队伍终于出现在了赵彦昊一行人的眼前。赵彦昊坐在轿上,看得上到毛泰运这般的三司官,下到普通的抬凉轿的差役,无不神情肃穆,归化民干部们见琉球人如此这般,也都把说话的声音压到最低。

    这些祝女们最年轻的也有三十多岁,也如同赵彦昊当下一般,身着白上袄白袄裙,戴白头带,只不过有的手中多了一把大大的扇子,有的手中多了一面绘着尚氏王族的三巴纹的小小的鼓。

    祝女们态度都很是恭敬,但是没有一个人向队伍中的人说话。她们静静地跟在赵彦昊等一行人的身后,一个个面无表情,没有带着丝毫的悲伤或者是愉快情绪,只是用满溢着琉球风情的语调,低吟浅唱着神乐。赵彦昊完全听不懂其中任何一句,却只觉得充满着不可思议的神圣感。

    走到一处山坡前,毛泰运压低声音,小声吩咐着差役们放下凉轿。赵彦昊走下凉轿,只见得一位身着蓝色云龙纹的大袖衫的五十余岁的贵妇人,在十四五名祝女的簇拥下,迎了上来。一时间,上至三司官、下至差役都纷纷俯身下跪,低眉顺目,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只是赵彦昊几个“宋人”,仍旧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赵彦昊见状,知道对面那位贵妇人便是闻得大君了,便稍微低头合掌,对闻得大君表示了一下敬意。闻得大君只是不作声,不像尚丰王那般毕恭毕敬,而是合掌低头,稍微还了一礼。

    “恭……恭迎使者大人。”只听得对面传来一个略有些羞涩的女声。

    “官话?”赵彦昊抬头一看,一阵风吹来,在忽明忽暗,闪烁不定的火光之中。赵彦昊看到原来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身材不高,粗眉毛,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到赵彦昊把目光投来,少女顿时有些慌张。

    少女身着和多数祝女一般一身白色袄裙,白头带,不过却内衬了一件明黄色的红型衣装,显得和其他祝女很是不同。当然,更重要的是在一群平均年龄超过四五十岁的祝女中,更是显得鹤立鸡群了。

    少女深吸了口气,又道:“敢烦使者大驾,请随闻得大君加那志上台。”

    赵彦昊听得少女的嘱咐,点点头,走到闻得大君的面前,闻得大君却背过身去,慢慢的向前面看起来刚刚扎起来不久的木台走去。

    赵彦昊随闻得大君走上高台,闻得大君却低头合掌,突然唱道:

    “アガリ卜卜ゥウプヌシ(太阳神啊)

    チチヤ卜卜ゥウプヌシ(月亮神啊)

    ヒーウスマーヤ(我好久不曾)

    八イティメー儿(向您稽首)

    ナマイガーヤ(今天是良辰吉日)

    クダカシーガ(久高的神人啊)

    八イティメー儿(我向您稽首)

    八ンアシャギ(在天神的客房)

    八ンガマミヤ(在天神的主房)

    ウサギノーチ(向您祈祷的是)

    サシプ夕ーラ(祝女们啊)”

    ……

    这极具琉球风韵的曲调,空灵而又缥缈。赵彦昊不由得沉浸在这独特的气氛之中。闻得大君的祝词刚刚唱完,只听得背后传来一阵冬冬的鼓声。只见得祝女们在祭台之下,以高台前用蒲葵叶盖着的神酒的酒桶为中心,围成一个大圈。一边敲着巴纹小鼓,一边随着节奏反复重复着左脚前进半步,右脚跟上的圆舞,又唱着祈福上国使者的祝词。

    赵彦昊忽然意识到,这不就是“萨满”吗?!说起来,琉球的宗教和日本的神道教非常相识,不论是创世神话还是万物有灵的概念,即使在这样的宗教仪式上都有相似的痕迹。那就是宗教形态非常原始,有明显的原始萨满的痕迹。

    至于祝女身后的琉球官员和差役们,还在那里屈膝跪坐,双手合十,默默祈祷。只有吴象贤却一改学习儒学、澳学或者是萨摩学时的那番耐心,早已如坐针毡一般。至于几个归化民干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的熘到众人身后的路边,有的叉着手,有的掐着腰,贴着耳边看得甚是稀奇。

    敲完鼓,祝女们便又排成两排,俯身下跪,再度作拜,直到闻得大君再度下令,才和身后的琉球官员、差役们一起平身。这时,东边的天空已经开始发鱼肚白。

    “敢烦使者大人,今日由小女作通译,为大人向导,参拜斋场御岳。”

    “那有劳小姐了。”赵彦昊走下高台,和少女近乎并肩地跟在闻得大君身后,向斋场御岳内部的方向走去。

    向前走不远,只见得在御门口的右侧,坐落着六个大小不一的石香炉。虽说是香炉,看起来却只像是一个有凹槽的石灰石材质的石条罢了。闻得大君站在石香炉前,合掌念道了几句祈祷文。

    少女道:“使者大人,敝国御岳,正如神的住所一般。倘若是造访人家,自然先是扣门通告一声。所以进入御岳前,也自然要先是禀明神灵大人。这六个香炉,便是御岳内的六处神域的分身,还请大人告诉神灵大人,您的姓名,原籍和先居之处。”

    说罢,少女便屈膝跪在石香炉前,对着香炉低语道:“真鹤金,生在首里,身在首里。”

第二十五节 若夏之恋(下)

    “这是清查户口吗?”赵彦昊摇头小声笑道。便也照猫画虎的站在石香炉前,作拜道:

    “赵彦昊……澳洲……”

    突然赵彦昊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在澳洲的籍贯是哪里呢?——是老实的说自己在旧时空的红瓦绿树,而在本时空只是小渔村的老家?还是说澳村的首都堪培拉?亦或是充满情怀的第三新东京?统一口径的时候好像不是这个名字吧……不过这样元老们乘圣船来到临高,倒似乎是有了一个非常科幻的解释。

    想到这里,赵彦昊耳边不由得响起了那首在某位元老葬礼上,被伏波军战士们唱的更加毁童年的歌曲,顿时一阵恶寒。想了想,最后便跳过了这个问题。

    “临高百仞新城。”

    真鹤金微微一下,对着赵彦昊点点头。闻得大君便又对着她吩咐了几句,接着向斋场御岳的御门口走去。在门口稍微弯腰一合掌,赵彦昊便和祝女们一同走进了在琉球非祝女与王室不得进入的“神域”。

    虽然早已入夏,但是天才蒙蒙亮,所以仍旧清爽宜人。澹澹的朝雾氤氲在斋场御岳的山野之间,凭添了几分神秘的气息。

    祝女们都静悄悄的,一言不发,彷佛怕是惊扰到凭依在山石草木间的神灵一般。除了众人的脚步声,只有近处树林间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蝉鸣,和远处又时不时传来几声猫头鹰的叫声,才打破了这份静谧。而赵彦昊则跟在祝女的参拜队伍中,沿着石路拾级而上。

    道路略有些陡峭,路上的石子,也被长年累月在此从事祭祀活动的祝女们踩得滑熘熘的,因而并不谈得上好走。向山上走不远,便能看到一处巨石,横卧在道路中间。巨石之下,砌着一个小小的石台;石台之上,则依稀摆着几个石香炉。闻得大君在石香炉前停下脚步,和祝女们纷纷合掌祈祷。

    “使者大人,这便是第一处御岳,唤作大库理,”真鹤金微微含笑,柔声解释道,“还望大人平心静气,聆听从巨石中传出的声音。”

    “嗯?”赵彦昊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道:“这莫非这大库理有一个美丽的传说?”

    真鹤金因笑道,“这话怎么说?”

    “要不然精美的石头怎么会唱歌?”

    真鹤金微微一愣,迷惑不解的望了赵彦昊一眼,赵彦昊只是尴尬的笑了笑,便不做声。

    队伍沿着石路继续向前,沿着绕着巨石走半圈,走到大概是大库理的正反面的位置。只见得此处也有一处石台,上有五层石阶,台阶上也摆着石香炉:又是一处御岳。

    “此处唤作寄满。琉球乃万国津梁,自然是盼望四海的商船停靠琉球,愿天帝保佑琉球四季安康,五谷丰登。”

    “原来如此。”赵彦昊点点头。

    在祝女们祈祷完毕后,一行人又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到大库理前的岔路口,接着向右进发。

    山路旁,岩石层层叠叠,不知名的山花烂漫开放,蕨类植物枝繁叶茂;地上的苔藓斑斑驳驳,夹带着几株静吐芬芳的兰花,更是显得清幽空灵。再向前走,路边又是一块高耸的巨石。

    “大人,请看。”真鹤金指向巨石下生长出的两根钟乳石。赵彦昊顺着那个方向看去,钟乳石下,摆着两块切得四四方方整齐的石头;石头之上,则摆着两个小小的陶罐,其中又装了不到小半罐清凌凌的水。

    “这是シキヨダユ儿、アマダユ儿之壶,乃是用于收集从这两根钟乳上滴落的“御水”,这两根钟乳,乃是右与左,男与女,光与影的阴阳调和之物。不论是美御前加那志在新年还是御东回,亦或是闻得大君加那志新御下,都要使用到这御水。”

    离开这“御水”之源,走不远便可以看到两块巨大的岩石:其中一块斜搭在另一块巨石之上,整整齐齐,形成纯天然的三角形空间,好似一道能够穿越时间与空间的大门。这便是斋场御岳的核心,琉球人所信仰能与天神沟通的场所——三库理了。走近前去,这两块巨岩的表面,圆滑而又光亮,赵彦昊不由得赞叹着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行人穿过三库理的三角形空间,闻得大君便在右手边的东南角,三库理的巨石后停下了脚步。只见巨石的顶端,生长着一颗并不高大的蒲葵。闻得大君、真鹤金和祝女们见了,便下跪合掌,向天神祈祷起来。

    闻得大君向真鹤金吩咐了几句,真鹤金点点头,对赵彦昊说道:“大人,闻得大君加那志欲亲自在此为大人祈祷,便嘱咐小女带大人到前面看看,又说请恕失陪,还望大人见谅。”

    “多谢闻得大君好意,那我们便到前面去看看好了。”

    赵彦昊和真鹤金绕过巨石,不走几步,便是一处陡峭的山坡。透过稀疏的树叶,向正东的方向望去,太平洋的海面,一览无余。

    在万顷碧波之间,一座小小的岛屿浮现于太平洋之上。浪涌如雪,撞击着悬崖,发出轰轰的响声。东方的万里云涛间,一轮红日缓缓从海平线上升起。

    “使者大人,那便是天地开辟之初,阿摩美久大神和志仁礼久大神一同奉天帝之命下凡而最先创造的久高岛了。阿摩美久大神在此获得了从天而降的土石草木,又接着创造了琉球诸岛。随后向天帝祈求降下天子天女,天子天女结合,生下三男二女,便为琉球人之先祖。长男便是天孙氏,为中山王室的先祖;长女则为第一任闻得大君,次女则为祝女。久高岛的东方,便是彼界的龙宫。去世的先祖们,便是魂归于此,以保佑敝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赵彦昊细细想想,觉得这创世神话又与在北山时,三司官向鹤龄所讲的有所不同。想必是琉球各地也各有神话传承。

    赵彦昊便点点头,又问道:“听闻得在琉球,如小姐般年少的祝女极为罕见,且都乃是通灵之人,不知是真是假?”

    “啊”,真鹤金听得此问,不禁惊叫了一声。她下意识地连忙捂住嘴低下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请恕小女无礼……”真鹤金低头犹豫了半天,恳求道,“此事关乎小女性命,还望大人不要向他人说道。”

    “还有此事?”赵彦昊略有些惊讶,不过还是很好奇,便继续问道,“既然你这么对我说,自然是信得过我。那么我也不会向别人提及,你但说无妨,大可放心。”

    “多谢大人海涵,”真鹤金如逢大赦一般,舒了口气,“其实小女并不懂通灵之术。只是数年前年幼无知,模彷祝女般行事,便假托妹神大人之口,口出禁忌之言。若不是闻得大君加那志替我遮掩,恐怕便是犯了辱神之罪……”

    赵彦昊听罢,细细一想,不由得哈哈大笑:“不成想古代也有中二病呀!”

    “中……中二?”真鹤金眨眨眼,有些迷惑的望着赵彦昊。

    “在我大宋,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中,这可是普遍现象。年轻的时候,谁有没犯下过这种‘过错’呢?无需介怀犯下的过错,只要承认并引以为戒,这便是大人的特权。”赵彦昊故作深沉的背着自己魔改版的伪鸭台词道,却发觉真鹤金还跪在那里,心中颇有些过意不去。

    “小姐快快请起,”赵彦昊下意识的伸出右手。

    真鹤金惊讶的看了赵彦昊一眼,“多……多谢大人美意……”便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右手搭在赵彦昊的手上。

    赵彦昊也没多想,便握住真鹤金的手,顺势将她拉了起来。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真鹤金脸上涨起了一层红晕,低着头捏了捏衣襟。一双大眼睛眨了眨,似乎又放出异样的光来,深吸了口气,抬头对赵彦昊说道:

    “使者大人,这斋场山上观日虽好,终不及近水赏月更妙。中山虽小,却也有球阳八景之名。大人下榻的天使馆处,附近有一泉崎石桥,景致别样,正是赏月的地方。小女斗胆,不知大人能否赏光,请允小女前往,一同赏月?”

    赵彦昊一怔:“莫不成她对我有好意?”

    转念一想,赵彦昊接着恨不得赶紧给自己来两个耳光扇醒自己。“这怎么可能?这可是人生三大错觉……”

    “小姐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只是我看昨夜是新月,想必能在泉崎赏月之时,也要等到一旬之后。而数日之后,我大宋中山安抚使江大人便要来航琉球,而我向安抚使交割完工作后,便要启程返回临高了。十分抱歉,十分抱歉。”

    真鹤金眉目微蹙,愕然许久,才吞吞吐吐的说道:“那是小女多虑了,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赵彦昊望着真鹤金,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两人沉默了许久,赵彦昊轻声说道:“走吧,回去吧,闻得大君大概要等急了吧。”

    真鹤金点点头,只是唇角勾起一抹澹澹的苦笑。

第二十六节 安抚使的抵达(上)

    从南山回到那霸,赵彦昊便叫来了王大胡子——这位早期便投靠元老院,在菊花屿海战等立下卓越功勋的前登瀛洲号大副,如今成了扬波号的舰长。虽然论资历,徐良完全没法和他比,但是毕竟他之前没来过琉球,所以没当上指挥不说,还总是负责看船工作,总之是风头大减。

    之所以赵彦昊要叫王大胡子来,是因为内阁拍来电报,要派遣新的炮舰护送“大宋中山安抚使”来到琉球上任。因此在琉球留太多的战舰也没什么意义,便下达命令,让扬波号先行返回临高。

    “最近要到台风季了,一定要把扬波号安全驾驶回临高。弄潮号的悲剧就是一个典型的反例,海军部已经下达过还几次文件了,老王你肯定看过吧。”徐良拉着王大胡子的手嘱咐道。

    “这倒没问题,”王大胡子抽出手来,拍了拍胸口说道,“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

    送走了扬波号,赵彦昊便马不停蹄的开始着手准备“大宋中山安抚使”的欢迎仪式。除了在北山继续主持建设工作的干部外,基本上所有的归化民干部和士兵都被召集了起来,准备迎接的工作。

    所谓的中山安抚使,本质就是驻琉球大使。不过既然延续了宗藩体制,大使的头衔便显不出“上国威仪”,必须换这么一个堂皇的名称。

    在琉球方面看来,这不外乎是另一个“在藩奉行”。但是元老院授予“中山安抚使”的工作却要复杂的多。

    建设和经营商馆,继而扩大为“租界”;促进本地的硫磺和海产品生产和贸易……这些这不过是整个任务的一小部分,更重要的任务是“教化”工作。也就是说,在这里扩大元老院的语言、文字、文化等诸多方面的影响。同时,在琉球储备一批未来的对日工作人才。琉球这里受日本的影响很深,兼通和汉的人不少,未来日本攻略的时候,少不得他们的参与协助。

    别得不说光是修建商馆,整修街道,至少也得两三年功夫。这劳神费力的事情就留给江远之去干吧。

    这洋洋洒洒的计划书是他写得,但是他可没有这个耐性把计划书上的内容全部落实。自己册封完了就跑路,之后还可以到日本继续去插一脚,岛原之乱也没几年了……

    赵彦昊在琉球过着优哉游哉的“采风”生活,还时不时的和被送来侍奉天使的琉球妹子“深入交流”一番--他现在已经想开了,元老院里有人看不惯又怎么样?还是及时行乐为上,也免得归化民干部和琉球本地的官员认为自己有“那方面”的问题。这可严重影响元老院的威仪。

    与此同时,他也没忘记干正事。那就是在那霸做好修建“使馆”的准备。尽管天使馆的条件不错,但是赵彦昊还是觉得局限性太大。不能满足元老的生活工作需求。于是便让人出面交涉,在那霸海边圈占了一块土地用来修一座正式的“大宋使馆”。毕竟运天商馆偏在北山,和琉球中央政府距离太远,不利于及时掌握情况和对琉球朝野开展工作。

    他的要求琉球方面自然不会拒绝。在和三法司进行沟通之后,当即决定由他选定一块合适的地皮。

    这座“使馆”的正式名称是“大宋元老院中山安抚使公署”。较之于在运天港的商馆来说,主要是一个起到沟通桥梁作用的“门面”。所以规模不必太大,建筑也无需过于宏伟。但是要有足够的舒适性--毕竟需要接待来那霸的元老。同时还要有一定的“文化功能”。

    所以他设计的公署概念图上除了必备的办公和住宿空间之外,还设有可兼做小剧场的“宴会厅”;一个附带讲学功能的,藏书三千册的小型图书馆;另外,他还准备修建一座中西杂糅风格的“花园别墅”,用来招待琉球的达官贵人,商贾大户,以此来传播“澳洲生活方式”。这是他们对外交往中屡试不爽的一个招数。

    赵彦昊并没有带任何的建筑工人和技术人员,不过琉球的能工巧匠不少,完全有能力修建任何和、汉形制的建筑物。但是他绘制的概念图是纯粹的“现代式建筑”。要修建此类建筑,必须有元老院自己培养的建筑师和技工在场指导。赵彦昊可没这个本事,思来想去,决定先雇用本地的工匠完成地基的平整和周边围墙之类的基础性工作。同时进行备料。

    琉球没有砖瓦生产,建材多用木材和石块。这些虽不难找,但是本地并无专门的营建商人,大批建材的开采运输其实都要和琉球朝廷协商才能实施。

    这样忙忙碌碌很快便到了舰队抵达的日子。赵彦昊专门换了一身干部服,身后还跟着一行归化民干部和警卫人员,一早便来到那霸的码头,准备迎接新来的元老们。

    与他们一同准备迎接安抚使的,还有中城王子尚文为首的琉球百官。在赵彦昊的建议下,琉球的差役们除了打着彩旗外,还拉起了若干条横幅,上面写着“热烈欢迎大宋各位领导位临指导”、“元老院光辉照耀四方”等等标语。这些都是在他的指导下写得。

    港中还预备了几百艘鱶舟,只等元老院的船只一出现,这几百艘鱶舟便同时开动,和上一次欢迎赵彦昊一样,欢迎新到的元老。

    准备虽然充分,但是这等待的时间实在是漫长。赵彦昊拿着望远镜瞅了半天,快到了中午,海平面的尽头就是没有出现901型战舰或者H800的半点影子。摸出手帕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到一众琉球官员,穿得一个个都尤其的正式,现在都早已经汗流浃背。他无奈的把望眼镜交到徐良手里,招呼刚刚放假完回来的郑玶,让他跟琉球的官员们说一声,先到阴凉地里休息休息。

    一行人便徒步走到附近的迎恩亭内,坐下休息。迎恩亭位置很不错,正面对大海。赵彦昊也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石墩子上,顺手解开中山装上面的几个口子,赵葵便连忙在一边递上一把琉球产的泥金扇。赵彦昊接过扇子便摇了起来。

    “小郑啊,你这几天回家探亲,怎么样啊?”

    郑玶笑道:“首长,您看您问的,我肯定是全家欢聚一堂,共享天伦之乐嘛。”

    “嗯?真是这样?”赵彦昊意味深长的问道。

    看到坐在边上的李仁军不停地使眼色,郑玶便“哈哈”笑了两声:“实不相瞒,我中间回了几天那霸……”

    “老实交代吧,回那霸干啥坏事了?”赵彦昊一脸坏笑。

    “呃……这个,其实是……”郑玶见纸包不住火,干脆就全说了:“是找相好的侏亻离(即青楼女子)去了。在元老院的光辉下,我成功的蜕变成为一名兢兢业业的元老院和人民的干部。孔夫子不是说过吗,混出头来不回家,向相熟的姑娘们炫耀,就像衣锦夜行……”

    “哈?你这是哪个位面的孔夫子?他可没说过这种话。要我说,这是朕说的呢!”赵彦昊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拿起茶杯说道,“男同志的需求问题我又不是不懂,为什么不提前打个招呼?而且你好像在那霸,不止一个两个侏亻离的相好吧?为什么不说?”

    李仁军也在旁边一脸严肃道:“首长说的没错,为啥不把她们介绍给首长?”

    “嗯?”赵彦昊差点没一口凉茶喷出来,笑骂道:“小李啊,小李,没想到表面上看你还挺正经,暗地里居然是这么个人。”

    郑玶看赵彦昊没有生气的意思,便故意笑嘻嘻的说:“此事未能告知首长,深表歉意,我下次便再也不敢了。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同志,把我给出卖了的?”

    “怎么?你还打算以牙还牙的报复他?”

    “小人不敢!”郑玶道,“只是想着以后再去的时候一定要拉着他同去,免得他在背后嚼舌根。”

    “哈哈,好。不过这位举发的人,倒不是我们的干部,但是说道这位,想必你肯定很熟悉,”赵彦昊笑道,“当然是湖城亲云上大人咯。”

    “啊?”郑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郑大人前两日来我这发了半天牢骚,说你回去之后,每天不着家。又说以前路过那霸那几个游廓的时候,十能有九次会看到你,想必是去那里了。”

    “啊?这等说来,他还多我一次呢,怎么还反来骂我……”郑玶小声滴咕着。

    赵彦昊正想吐槽这究竟是什么家传的时候,一旁的徐良拿着望远镜忽然喊道:“首长!首长!海平面上有风帆出现!似乎是901型炮舰!”

    “确定?”赵彦昊顿时来了精神。

    徐良又仔细确认了一下,“确定!好像是待霜号。”

    “让我看看,”赵彦昊震声说道,便接过望远镜看了看,“好像还真是,这是老吕的船吧。小郑,你去通知一下中城王子他们做好准备。”

    “好的,首长。”郑玶如释重负。

第二十七节 安抚使的抵达(下)

    等到琉球官员和归化民们再度排好队列,待霜号和两艘H800便已经驶入了那霸港外。赵彦昊便和郑玶和李仁军,以及琉球侧的迎接使者——三司官向鹤龄和紫金大夫蔡坚,坐上了那艘打着红色四角帆,还写着“恭接”两个金色大字的鱶舟,在一大群鱶舟的陪伴下,向炮艇驶去。

    对第一次目睹这样欢迎仪式的人来说,琉球的欢迎仪式必然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但是对于赵彦昊来说,他已经有些审美疲劳了。

    留在岸上的徐良则指挥旗手,向乘浪号上留守的水兵们打旗语传达命令。不一会,乘浪号上冒起一股白烟,接着一声礼炮响了起来。在码头上的琉球官员们顿时有些躁动——琉球人虽然没少见过宋人们操纵大炮,但是看到发炮这还是头一次。本来就有些体虚的尚文突然听到轰隆隆的三声炮响,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留在人群中的吴象贤费尽口舌把礼炮的原理向琉球百官们解释清楚,才使得人群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这时,舰队便停靠在了那霸港外,乘浪号和海康号的旁边。

    与此同时,鱶舟也停靠到待霜号下,船上便放下了绳梯,赵彦昊便七手八脚的率先爬了上去。

    赵元老刚刚登上待霜号,整理了下身上的衣服,便突然听到“砰”的一响。赵彦昊一愣,才发现是旁边的一个女归化民干部正在拿着科技部新研发的镁光灯照相机拍照。与此同时,对面早有三位元老阔步昂的伸出手迎了上来。

    赵彦昊也伴随着连忙伸出手握着道:“老江!好久不见!广东那边进展的怎么样了?”

    对面的江远之则满面春风,微笑道:“别提了,刚走的时候出来个什么采生折割的桉子。原本只以为是个拐卖儿童桉,没想到挖下去不得了,简直可以写一本罪桉报告文学了。现在广州乱的很,我们的刘大府自己也中了招,还牵出……”他忽然想到刘翔的候补生活秘书的事情还是不提为好,便改口道,“还牵出一堆事情,他忙得焦头烂额的,貌似这事临高那边叫新道教的崔胖子去处理了。至于战事吗,伏波军在老朱的带领下挺进肇庆了,全取两广指日可待!”

    “那就好,咱们终于不再是海南王了。”赵彦昊不知就里,眉飞色舞道,“至少也是‘岭南王’了。”

    江远之招了招手,过来了一个少年,表情甚是腼腆。穿着归化民的干部服。

    “这是季润之的大徒弟季墅。他自己没空来琉球。就让我们把他带来了。你别看他年轻,搞设计还不行,但是基本的勘探、施工和监理什么的还能干得。他们这次来了整整一个小组,准备再在这里做一次全面的勘探,图纸什么的,建筑总公司那边会预备好的。”

    “建材呢?H800装得都是吧。”

    “这批主要是建筑设备和机械。”江远之说,“还有一部分水泥。老季说既然琉球的砖瓦少,就主要用木材和石头盖房了。尽量就地取材。”

    接着则是待霜号的舰长吕洋,走到赵彦昊面前,握了握手。

    “钱校长身体挺好的?”赵彦昊连忙问候了一下他在芳草地给小元老教书时的上司。

    “托老赵你的福,自然好的很。”吕洋笑道。

    “鹿庄主那边咋样了?”

    “你怎么跟十万个为什么似的,”江远之笑着插话道,“当然是情况是大好不是小好。鹿庄主现在成了山东‘土豪’了。虽无官职,大明的地方官谁都不敢得罪他。而且老吕为了支援两广攻略,都回香港好久了。你问谁结果不都一样嘛!你这不算火星了,都快出那美克星了吧?”

    赵彦昊吐了吐舌头,突然又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诶诶?老黄,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就不能来吗?”黄天宇对其表示出鄙视的神情,“你向企划院要了这么多机器,哪能让我徒弟一个人来安?当然还得我来盯着。你倒好,公款出来吃喝,泡琉球妹子,简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哈?你还好意思说,那个什么百户的小姨子的最后下落,问问元老,谁不知道是落到你手里了?对了,那小妮子叫李永什么来着?”

    “李咏什么李咏,”黄天宇没好气的说道,“我还非常六加七呢!都是没有的事。”

    “真的假的?”

    “跟你的鬼畜先生一样真,行不行?”黄天宇不耐烦道。

    一看他的模样,赵彦昊就知道百户的小姨子没落到他手里,不知道给哪个粗坯捷足先登了。

    赵彦昊倒还想和他们继续扯下去。只是郑玶和李仁军也上了船,向三位元老干脆简练的敬了一礼。为了防止自己好不容竖立的“伟大形象”进一步崩坏,赵彦昊便不再作声。

    随后,向鹤龄和蔡坚也依次登上待霜号,向各位新来的元老们行礼,向王侍中、马中书,以及元老院各位元老问好,送上礼物和名刺。接着两人便先行下船,赵彦昊和几位元老则和几个护卫的干部海军礼兵一起登上登陆小艇,驶向岸边。

    看着悬挂着北极星旗的登陆小艇冒着黑烟,绕过连接三重城的长堤,向岸边驶来,留在岸边、早就戴上了耳塞的赵葵,看到徐良冲这边挥手,便打开了连接在mp3上的音响——一曲《团结友谊进行曲》便突然响彻那霸港的上空。中城王子尚文寻找了半天澳洲乐童子的身影,却发现只是徒劳无功,便又一次受到了打击:这究竟是什么澳洲仙术?

    登陆艇停靠在码头之上,一名装束利落的海军礼兵,束着专用的礼宾用白色武装带,正步从登陆艇上走了下来,一个漂亮的转身,举手敬礼。看到此景,赵葵则马上切换了下一首军号乐。

    江远之、吕洋、黄天宇和赵彦昊神情严肃,依次踏着步点,沿着跳板走上了码头。随后,护卫的海军战士们在他们两侧排成一排,几位元老先向前来迎接的归化民干部们挥手示意。

    看到宋人接二连三的新花样,还没回过神来的尚文,这才在蔡坚等数人的拥簇下,走上前去,作揖,还是用那南腔北调的官话,绊绊磕磕道:“琉球中山国中城王子尚文,恭迎……”不过,貌似安抚使的元老有好几位,顿时尚文便卡住了壳,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蔡坚虽然没去过南美,但是现在的心情却恐怕早已如十万只华卡约羊驼在阿尔蒂普拉诺高原狂奔而过,心想自己好歹也面见过明国的先帝和当今圣上,一整套宫廷礼仪下来,也没这么棘手!

    宋国人真麻烦!蔡坚顿时满头大汗,连忙上前作揖道:“诸位大人请恕罪,敝国王子,确实不知哪位是安抚使大人,还请天使恕罪。”

    赵彦昊看对面有些为难,便连忙一一介绍到:“这位便是通议大夫、中山安抚使江大人;至于剩下二位,这位是通议大夫、将作监少监黄大人;这位是侍卫水军副都指挥使吕大人。”

    “恭、恭迎诸位大人。”尚文可怜巴巴的小声说道。

    “免礼免礼。”江元老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接着便一言不发。

    尚文和蔡坚等琉球官员看这位安抚使大人的神情,似乎比赵大使更难伺候,不由得诚惶诚恐,各种深表歉意。看到江远之缓缓点头,表示“足矣”,才敢让琉球的侍从牵来马匹,如迎接赵彦昊时一般,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在前带路。

    头戴红色?布的差役或打着令旗开路,或手持喇叭、锣鼓各色乐器演奏着路次乐,或手持斧钺钩叉各色仪仗紧随其后。随赵彦昊来到琉球的那些伏波军的战士们也一如既往,打着启明星旗和星拳红旗,合着鼓点,精神抖擞的紧随其后。

    “你以后要长期在琉球工作,你先上轿好了。”赵彦昊对江远之说道。

    吕洋和黄天宇元老也依次坐上凉轿,在队伍的拥簇下,穿过天街,向天街尽头的天使馆走去。

    “老赵啊,这欢迎仪式,好像没你拍电报说的那么热闹啊!”江远之和赵彦昊的凉轿并驾齐驱时,吐槽道。

    “废话,我是代表大宋元老院来册封尚丰的,你是大宋元老院派来干活的,能一个级别对待么?不过,你倒是装得像那么回事。”

    “那可是。不过,早知道册封使待遇高,我就先当这个册封使者了。”

    “你这当准琉球总督还不愿意?到北山你不还是为所欲为,为所欲为,为所欲为?秋叶原度假村啥的随便建上几个!再来一个加强团的猫耳女仆琉球妹子侍候你,不也美滋滋的?以后册封日本,只要老平、老万哥俩没意见,这个职务就留给你,总行了吧!”

    “说的有理。”江远之只是点点头,心里却乐开了花,一时觉得心甚向往。

    赵彦昊只是心里暗笑道:等你到了北山搞大生产,再慢慢哭吧!

第二十八节 在藩奉行

    几位元老在天使馆刚落了脚,琉球的王子、按司、亲方们便接踵而至,纷纷上门拜访。

    赵彦昊觉得江远之比自己更会装出一副官样子。他总让自己或者是吕洋陪他一起四平八稳的坐在洒露堂中央的黄杨四出头官帽椅上,轻描澹写的和前来拜访的琉球官员们谈上几句,端起茶杯不置可否说上两句,或者只是打了个哈哈,令对面捉摸不透。最后琉球官员打道回府的时候,还是一脸云里雾里的表情。

    元老们来琉球自然不是为了装X,他们各有任务。所以对这些客套的官样文章很不感冒,等待他们的工作还很多。虽然黄天宇已经率领归化民工作人员和一艘满载建材和工程器械的H800已经去了运天港,但是还有很多具体的组织工作等待他们去开展,更别说那霸的“安抚使府”也在等着开工。

    然而江远之既然之后要常驻琉球,和本地官员接洽会面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接待一波又一波的琉球官员。

    送走一波客人,正在说话间,只见听得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三司官向鹤龄带着人赶来了。

    “下官来迟,还望使者大人海量包涵。”向鹤龄一下马便和身后两个年轻人拜了下来。

    “哪里,哪里,请起。”赵彦昊连忙作出一副微笑,上前搀扶。没想到老头突然说道:“国器、国用,还不见过大人!”

    “参见上国使者大人!拜祝大宋皇帝、元老院万岁,王主席及诸元老千岁!”俩年轻人用非常蹩足的“普通话”说道。

    赵彦昊连连点头,虽然这奉承话听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但是听着还是十分的舒服。他简短的介绍了新来的几位元老,特别是江远之。

    “……这位是由内阁钦点的琉球安抚使江远之江元老。这位江元老文武双全,身经百战不说,而且桃李满大宋。更重要的是他还精通多门语言。”

    向鹤龄此来的目的,主要是想通过赵彦昊和新来的安抚使拉拉关系。

    “见过安抚使大人!”向鹤龄赶忙过来专门见礼,又说了一车子的奉承话。

    “……下官恐怕今年就要致仕了,还望大人多多提携犬子。”客套一番他最后补充说道。

    新来的这位安抚使大人是相当于萨摩派来的在藩奉行。种种迹象表明,萨摩藩对元老院十分的忌惮。攀附上这棵大树,向家未来的富贵无虞。

    赵彦昊向江远之低声说了几句,江远之听说这位琉球官员不但是现任的法司,还是北山国头间切的按司,知道日后在北山开展工作离不开他的家族的协助,当即表态道:

    “无碍,只要我们彼此合作无间,两位公子的前程想必一定是光明的。”

    “谢安抚使大人!”

    琉球官员的访问多是意料之中,令人意外的是喜安的登门造访。这通行奉行忽然造访,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于是,赵彦昊便嘱咐天使馆的都通事周国盛把他请来进来。

    “贫僧乃宋萨通信奉行喜安,见过诸位大人,”喜安合掌道,“祝各位大人龙天护佑,六时吉祥。”

    “免礼,”赵彦昊笑道,“不知喜安亲方此次前来,有何贵干?”

    “善哉,贫僧怎敢称贵,只是受人委托送来书信一封,还请诸位大人过目。”

    “哦?那么呈上前来。”江远之倒是继续摆出一副架子。

    “这位澳洲大人似乎不怎么好相处,”喜安心里滴咕了两句,便从袖中掏出书信,呈交上去。

    江远之展开书信,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虽然书信都是用汉字写得,但是连起来却是一句也看不懂。

    “什么玩意?”江远之心里忍不住骂了起来,不过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赵大人,你也看看。”便轻描澹写的把书信交到赵彦昊手里,便往椅背上一靠闭了眼睛。

    赵彦昊接过信,一看是候文,不由得悲从中来,暗骂:这玩意现在日本人都没几个认识的,居然把这皮球踢给我了?

    赵彦昊看了好几遍,斟酌了半天,才勉强搞明白是什么意思,便用中指弹了两下书信,说道:“川上左近将监的意思,是要在这些日子前来拜访?”

    “正是。”

    “既然是琉球在番奉行要前来拜访,不是小事,这还要江大人定夺。”

    江远之听得赵彦昊的话,信的内容便明白了个七七八八,缓缓地睁开眼,悠悠地说道:

    “不知明日如何?”

    “甚好,多谢大人。”喜安合掌道。

    得知了结果,喜安也不愿久留,便先行告退了。赵彦昊、江远之他们也不挽留,便让周国盛将他送到馆外去了。

    “唱红脸的事我可不想再干了。”赵彦昊无奈的说道。

    “我也没办法啊,红脸都让你唱完了,只能由我来唱白脸了。”江远之无奈的说,“让我怒斥,我又没那个底气,只好装高冷了。”

    “冻不死你!”赵彦昊不由地立刻赏给他一个白眼。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萨摩藩琉球在番奉行川上忠通,便按时登门拜访。陪同他前来拜访,则是原来担任大和横目,现在已经归化琉球的当间亲云上平启祥。

    “这位便是在番奉行、川上左近将监大人。”平启祥介绍道。

    川上忠通已经年过五旬,一张其貌不扬的面庞,身着一套藏蓝色的半裃,腰间各系着一把打刀和肋差。川上忠通一见到元老一行,便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一鞠躬,向坐在洒露堂正中的四名元老示意。一旁的平启祥则做长揖表示敬意。

    平启祥见除了赵彦昊稍稍微笑点头,向他们示意外,剩下的几名澳宋的“高官”,都是一脸平静,不由得满腹狐疑:这澳洲人是要来下马威么?

    周国盛见一众元老也不说话,便连忙叫来差役,把方凳搬出来,摆在正堂中间。川上忠通由于很少有机会坐椅子,便显得很是不舒服的坐了上去。平启祥虽然平常也并不坐椅子,但是在琉球生活了数十年,耳濡目染,倒也见怪不怪了。便稍稍沾了椅子一点的坐上上去,已表示毕恭毕敬之意。

    川上忠通倒是先开了口,由一旁的平启祥翻译:“在番奉行大人说,各位大人新至琉球,以后便是同心合力的合作对象了。在此祝江、黄、赵诸位大人开运隆昌,祝吕大人武运长久。一点小礼,不成敬意。”

    川上忠通便从袖中掏出礼单,交与周国盛。周国盛便毕恭毕敬的转交给江远之,江远之则看了两眼,又传给赵彦昊他们传着看了起来。赵彦昊粗略看了看,无非是几把泥金扇、泥银扇、或是櫂子扇,倒也不是什么特别贵重之物。

    这礼物不过是投石问路之意,具体的来意上不明确,所以并不馈送重礼。这奉行倒也是个明白人。

    几位元老小声合计了一下,赵彦昊道:“川上奉行颇费周章了。这琉璃杯数个,聊表谢意,还请收下。”

    川上忠通当即表示谢意。

    赵彦昊问道:“不知川上奉行此来有何赐教?你我都是客居本地,彼此开门见山的说话便是。”

    川上忠通点了点头,继续由平启祥转译道:“琉球王府,为财政所困已久。为缓解琉球财政之危,在下曾向藩主大人提议,向琉球王府借金两万贯,作为扩大向明国朝贡贸易的渡唐银而使用。只是这些琉球人和久米人,十分可恶,竟故意花数倍价格购入明国丝绸不说,且购入的多是粗劣品。藩主殿下这般好心好意的对待琉球,却不想这群忘恩负义的东西,却如此回报藩主殿下!因此,一为萨宋双方精诚合作,二使琉球人、久米人不再作奸犯科,损害萨摩藩利益,还望诸位大人在宋琉评价贸易之时,切勿让那些琉球人、久米人故意购买粗劣之物,损害萨宋之友谊。”

    赵彦昊嘿嘿一笑:“此事你倒可以放心,我大宋从不生产假冒伪劣产品。”

    江远之则做了个手势,便接着他的话悠悠说道:“赵大人所言极是,但我大宋行商,讲究的便是以人为本,以客为尊。至于货物的价格也讲究的是‘随行就市’。客人愿意出多少钱购买我国商品,自是客人认为我国的商品有这价值。我国商贾身为卖方,当然是尊重客人的意见。”

    “贵国已册封琉球为藩属,作为藩属,自然是要听贵国的命令。若能发出一纸诰赦,命令琉球、久米商人不得高价贩运购物,在下感激不尽。”

    “哦?那么贵藩也收琉球为藩属,为何不按照你的意思去杀低价格,你却说他们反而抬高价格呢?若是你实在是觉得琉球人故意抬高价格,为何萨摩藩不亲自派人,前去朝贡、评价呢?”

    江远之越听越湖涂,赵彦昊却知道,琉球人因为长期夹在萨摩和大明之间,不论是商贾还是官员,都养成了一种精明诡谲的处世方法。身段至柔,却能最大化的保护自己的利益。

第二十九节 土木运天(上)

    这奉行来说的事情,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就里,想必也是琉球商人的某种套路。

    虽然不知道琉球人的套路具体如何,日本人又为什么特意强调希望元老院出面禁止,但是江远之认为自己初来乍到,情况不明,不宜立刻表态,因此只是含湖其辞,并不明确的回应。

    川上忠通不由的一阵气馁:对明朝贡的时候,若是萨摩藩的人出现在明人面前,恐怕就让明国发现了萨摩藩操控琉球朝贡的事实,从而中止贸易;若是让平启祥这样已经归化琉球的官员前去朝贡,倒也轻易看不出是日本人,只是作为琉球朝贡使的,不是王舅,便是紫金大夫,平启祥的身份实在是纸里藏不住火;至于渡海去临高,和澳洲人直接贸易,若是放在前些年,倒也可行,只是前几个月飞脚传来了江户的消息,说是将军下令,禁止一切日本人出海经商,违禁者便禁止再度入国——这样萨摩藩的人也恐怕无法前往临高进行贸易了。

    川上忠通虽然再三重申自己的意见,但是几个元老就是不为所动的一直踢皮球。川上忠通不由得脸色铁青,又不敢发作,只好悻悻而归。

    平启祥也不由得心想:怪不得喜安借口王府有茶事,没有一同前来。不由得心中暗暗骂:“呸,这个生臭坊主!”只好向元老们作揖,跟着川上忠通灰熘熘的离开了。

    “这么把日本人呛走,恐怕不合适吧?”赵彦昊无奈的对其他几位元老说道。

    “鬼子畏威而不怀德,我得让他们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按照他们事大的习惯嘛,这帮没节操的,肯定不敢怀恨在心。过两年就得匍匐在咱们脚下,充当马前卒。”

    接着江远之和吕洋、黄天宇几个,便围绕接下来的工作内容展开讨论。重点自然是北山地区的运天站的建设工作。

    这个站的定位并不高,殖民贸易部也没有对它抱有太多的贸易和物资上的期望。除了海军和化学工业部门之外,其他各部门都兴趣或缺。

    但是对江远之来说,这运天站的意义就不大相同了。这毕竟是自己主持工作的“一亩三分地”,江远之显得十分兴奋,不断谈着自己的“宏图伟业”。

    赵彦昊对建设并不是太感兴趣,在他看来,建设越多,未来的行政事务就越多,自己这种疏懒的性格,要是将来当日本琉球总督之类,肯定得比本家的赵皇上骂得更惨。还是管点人比较少的地方比较好,比如——当个新西兰总督啥的?

    过了几日,一行人便一起搭乘船只前往北山,“视察工程开展情况”。

    运天港改造工程的总负责人是设计狂人季润之的大徒弟季墅,而他本人则带着季园前进去广东了。赵彦昊当初听说分配来主持建设工作的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还是“季佩尔”的徒弟,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不过,刚来琉球的时候与他稍微交流一下,赵彦昊觉得这个年轻而又沉默寡言的全能型归化民建筑工程师还是比较靠谱的,至少不像他师父那样成天都都囔囔着要盖“神都”。

    赵彦昊根据琉球史料所载得知,三十年后在琉球硫黄山岛会发生大地震,并且引起海啸。虽然觉得那时候肯定没有元老在维持运天站了,不过按照他尽善尽美的理念,商馆还是要建设到距离运天港有一段距离、今归仁村附近地势较高的空地比较安全。

    季墅设计的商馆带有明显的季润之风格,介于巴洛克式和新古典主义建筑之间,虽然只有三层高,外形也不算太复杂,不过极具动感的建筑外形和“富丽堂皇”的五百天使装饰估计能让从未见过西洋建筑的琉球人大开眼界,也能充当萨摩藩的商人们当好几十年的饭后谈资。商馆的楼下作为商行对外使用,二三楼则作为站长和归化民办事员的日常起居场所和杂物间使用。此外,商馆内还有可供重要客商们使用的客房、餐厅和会议室。

    商馆的附近则设有依丘陵所建的高墙,高墙内还有储存堆放货物的仓库和空场,因为要盛放硫磺的缘故,因此则设计建到了距离商馆大楼较远的地方。

    季墅还设计了一套比较完备的上下水设施,饮用水则直接取用今归仁村附近的河水,经过沉淀池再加以漂白粉消毒。而生活产生的各种废水则用来冲洗公共厕所。

    至于建设所需要的大量物资材料,木材、砖瓦和石块都可以在北山地区就地取材。不过琉球本岛和鹿儿岛都不出产煤矿,这点则让主持工作的黄天宇较为头疼,不过听说八重山群岛的西表岛出产“烧石”,不过琉球树木资源很是丰富,没有人用来取暖做饭,所以就从未开发过。赵彦昊计划在返程的时候去琉球的西南群岛考察一番,西表岛的煤矿也自然被列入了考察的行列。

    临高来的熟练归化民工人则多数充当工头,而施工的工人则按照计划,多数从北山地区招募而来。为了满足“大宋使者”的需求,向鹤龄和吴象贤以及其他几个北山出身的琉球官员们纷纷告辞,骑着马或者坐着凉轿跑回自己的村子中召集人手为“天朝上国”效力。

    琉球人多地少,虽然一年两熟,但是因为农耕技术落后,加上产出的粮食多半被萨摩藩和琉球王室收走,剩下的粮食自然是聊胜于无,农民多半时间只能食用麻平衡努力推广的甘薯和野生的苏铁果实勉强度日。听按司、亲方大人们说为“天朝上国”居然管两顿干饭,还有工钱可拿,顿时各个村中有不少农民被鼓动前往运天港进行港口建设工作。因此很快便在今归仁村一带形成了临时的聚落。

    国头亲方的世子向国器很不情愿的骑着马,跟着老爹向鹤龄和堂弟向国用一起,带着近百名国头村的村民走着山路穿过茂密的丛林前往运天港。

    一听说老爹要在年底前“致仕”了,作为担任三司官的必经流程,向国器已经开始着手收拾行李前往萨摩藩接替下一任三司官——他们的叔叔向鹤跹当三年人质了。前两天老爹突然跑回家,也不考虑是否会影响到收成,不但直接召集近百名劳力前往运天港帮助“大宋使者”建设商馆,还命令领地内所有劳力农忙结束之后都要到运天港来服劳役。

    向国器这几年为去萨摩藩,一直潜心苦读《庭训往来》、《百姓往来》等等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寺子屋初级读物,一边向村中仅有的一户日本移民苦学日语。前两年“唐山”(中国)来的使者杜三策册封尚丰王的时候他也见识过,自然对这位不知哪来的“大宋使者”不感冒了。刚刚从明国回来的向鹤龄,突然拉着他和弟弟两人前往运天港参见这位“大宋使者”,也不知老爷子是哪根筋不对。不过向国器兄弟两人显然不敢和父亲对着干,只好无奈地跟着去了。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宋”,向国器也是略有耳闻的,毕竟他家和萨摩藩往来密切,多多少少也知道“任天堂”在日本的贸易,也听说过郑芝龙的覆灭。但这对他来说似乎并没什么意义。在他看来,琉球的政局,一明一暗,一虚一实。

    大明是琉球的法统,和大明的贸易又是琉球经济收入的主要来源,是“明”,这一层关系是必须维持好的。但是大明在琉球又是“虚”的。琉球的政局命脉悉数操之于萨摩之手。虽然是“暗”,却又是“实”。

    要在琉球当政为官,首先就要处理好这虚实明暗的关系。而在向国器看来,最关键的便是萨摩的态度。

    除非发生了国王废立这样的大事,否则大明只是天高皇帝远的存在,并不具体干涉琉球的施政和朝廷人事。但是萨摩却是不折不扣的“琉球太上皇”。在藩奉行就在那霸,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都可以干涉琉球朝廷的施政和人事。

    所以要在琉球官场混好了,首先就得有萨摩的人脉。这也是他为什么一直苦学日语。

    这个大宋到底有什么本事,惹得自家老爹如此的重视呢?巨船重炮固然厉害,但是传闻中澳洲人只是一群擅长百工又精于生意的商人,他们专程跑来让琉球称臣又有什么意义呢?琉球这个地方,出产最多最有价值的是黑糖,但是听闻澳洲人有得是上好的白糖、冰糖。若是说硫磺,这东西实在算不上多金贵的东西,在很多岛屿上甚至遍地都是。澳洲人随便运些什么货物来,都能运走一船去。

    怀着这样的疑惑,向国器带着仆从们一路往运天港而去。

    “哦伊,别偷懒!穿过这片林子就到运天港了,”向国器冲着他村里的这帮“无姓”们厉声道,他一甩马鞭,策马第一个走出了树林。

第三十节 土木运天(下)

    许多年后,市长向国器坐在首里城的办公室里,仍会想起他父亲带他去见识大宋册封船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此地距离运天港已是不远,远处的港口不知何时又修筑了几道新的木栈桥,向羽地内海笔直的伸展而出。晴朗的天气更是使得栈桥旁停泊的船只可以被看得很清楚——两艘悬挂着蓝白星旗的比唐山的册封船更大的巨船正停泊其中,巨船之下,几艘冒着黑烟的小艇无风自行,在大船与栈桥间来去自如,装卸着各色的货物。

    码头上,几座与首里城的百浦添御殿不分上下的高塔不知何时竖立于此,塔楼的上面斜斜得向空中伸出长臂刺破天际,不停的缓缓地改变着方向,用垂下的铁钩吊起船上卸下的货物。

    高塔下,数十名戴着藤帽的琉球人,正在几个“宋人”和琉球士人的指挥下,在碎石铺成的道路上,齐声喊着号子,铺设着一条条发黑的木材和两条平行的黑色铁条。

    向国器在这光怪陆离的环境中不由的看呆了,信马由缰地走到那群琉球士人旁边。他突然觉得为首的那个年轻士人很是眼熟:“莫不成是羽地殿内世子殿下?”

    满头大汗的吴象贤连忙扶了一下藤盔,连忙拱手作揖道:“让国头亲方世子见笑了。”

    “不敢不敢,”向国器赶紧还礼,问道,“世子殿在此所为何事?”

    吴象贤笑道:“在下近日在读大宋使者所赠《物理小识》,见其中有‘铁轨’之物,不甚了解,因此特意前来观摩体验一番。见无姓多不懂宋人言,便在此做起通事。在下游学时萨师时,曾读唐人诸书,见先秦有一大儒荀卿,曰:‘知之而不行,虽敦必困’,固其‘性恶论’绝非正道,但此言极是。”

    “原来如此。”向国器虽然最近耽于学习日语,但是汉文古籍是琉球士人的基本功,这几句还是听得明白的。

    “《淮南子》有言‘圣人以身体之’,听圣人言而后行之。去那大宋澳洲行在所在自是虚妄,不过,若是有幸去那临高看看则是极好的了。”

    向国器自然不知那“澳洲”和“临高”在何处,便附和着笑了几声,道:“世子胸怀大志,在下甚是佩服。”

    两人相互寒暄了几句,只听得背后一阵马蹄声,向国器和吴象贤转头一看,只见是向鹤龄跟堂弟向国用骑马而来。向鹤龄距离几步翻身下马,一脸怒气地走了过来。

    向鹤龄瞪了儿子一眼,没声好气道:“不先拜见使者大人,你在此作甚?”

    向国器低着头不敢吱声,吴象贤倒是解围道:“国头亲方勿要责备世子,在下正与世子格这铁轨之理呢!”

    向鹤龄也做出一副笑脸,作揖道:“既是如此,倒也无妨。只是不知羽地殿内世子可知大宋使者在何处?”

    “赵大人如今正在今归仁按司加那志的田里,和几位大宋的农技员与今归仁按司加那志、仪间亲方共商耕种之事。”

    “多谢羽地殿内世子嘉言。”向鹤龄转头对俩儿子道:“还愣着作甚?还不上马。”接着三人绝尘而去。

    “若是真能去趟临高就好了……”吴象贤叹了口气,扶了扶藤盔,继续充当翻译投入指挥琉球平民铺设铁轨的工事中。

    正午的阳光照射着大地。今归仁村的一片红薯地中,“大宋使者”赵彦昊正夹着临高生产的草帽,一边听着新任的“农垦琉球联队队长”滔滔不绝的对麻平衡解释种植红薯的机理。

    这个职务原本万里辉很感兴趣——至少琉球距离日本很近,琉球也有不少日本人,这距离他拿枪随便打日本活靶的“宏图伟业”至少更近了一些——结果不成想这次居然还是和日本人贸易。听到这个消息,万里辉脸色阴晴不定的在内阁大楼外转了半天。最终决定放弃这个外派的职务和册封副使以及在琉球出风光的机会——相比不被外派泡不到琉球美女,在琉球看到萨摩藩出产的移动靶却不能开枪,这种情况对万里辉来说更加痛苦。

    其他的农业口元老多半都不愿意离开南海农庄这块风水宝地跑到琉球去开荒,邬德思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过去常常被他胖揍的高大的归化民干部的身影。

    林兴虽然转正了百仞滩公社的正社长,也有了自己的老婆小孩。但是思来想去,和他一起被俘的王田都当上了南海农庄的副主任,而劳改营的符有地在归化民和土着中更是“家喻户晓”的存在,而同时被俘的“难友”们只要没死没残的,大大小小都是个干部了。最差的也都在某地当了社长或者“农场场长”。林兴和他的公社虽然年年都是能登上《临高时报》的“农业标兵”,但是这么放置着简直是太过屈才了。因而邬德建议,由林兴担任“天地会琉球特派员”这一职务。赵彦昊让林兴去把种子送给麻平衡后,二人已是相当熟络。

    “您瞧瞧这棵红薯,”林兴接着从地里拔出一棵红薯,“仪间亲方当初推广红薯的时候,与现在的红薯相比,如何呢?”

    麻平衡捻了捻胡子,“在下想当初向野国总管大人学习种红薯时,便知若是用红薯切块种植,未经几季薯苗就变得又矮又小,长出来的红薯也是这般,产量大减。若是选种种植,亦不便利,更不便于推广。若是用萨摩藩人的俗话,那就是‘弁庆立往生’,进退维谷啊!”

    薯类的病毒感染的问题,其实和其流行的无性繁殖有很大的关系。过去并无好的解决方法,只能采用有性繁殖来重新育苗,对农户来说无形中增加了不少负担,

    林兴又说道:“的确,红薯存在这种问题。这是由于红薯被虫害传毒所致,”接着他让其他的归化民干部摸出一个红薯说道,“但是若是仪间亲方用了大宋的‘脱毒薯苗’,则种出的红薯却能避免这些问题。”

    “那么敢问林队长,大宋的薯苗又是如何‘脱毒’的呢?”麻平衡言辞变得很是恳切。

    林兴笑了笑,说道,“我并不清楚,请您问一下首长吧。”

    麻平衡面露难色的看了一眼一旁装作四处看风景并且配合着相应动作的赵彦昊,显然大宋不打算白白送红薯苗给琉球。若是持续购买大宋的红薯苗,购买种苗的花费倒是小事,只是农业的命脉就要把持在宋人手中了。

    不过多种一些红薯总是能多救几条人命,总比天天吃苏铁果粉被毒倒在地要好许多。

    麻平衡想想觉得以后有机会试一试自己能不能自己留种保存一些这样的薯苗。

    “靠人不如靠己,我可不信自己种不出‘脱毒’的红薯。”老头满怀期待的小声用琉球话都囔道。

    林兴又简单介绍了几种新带来的蔬菜——番茄、花椰菜、西兰花等等。麻平衡认出菠菜是日本人最近从明国带来的“菠薐草”,只不过宋人的“菠菜”叶子更大;而辣椒麻平衡本人没有见过,但是他吃过萨摩藩的官员带来分给他尝鲜的“柚子胡椒酱”,据说是用“柚子”(酸橙)和“高丽辛子”制成——根据味道判断,他觉得宋人所谓的辣椒可能就是“高丽辛子”。至于西兰花和菜花,那就更是大开眼界了,麻平衡在宋人来航前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食物可以吃。

    这些品种都是天地会根据琉球的地理气候环境,参考旧时空琉球的作物种植情况选择的,有很强的针对性。只要交到合适的人手里种植,很快就能扩散开。

    江远之一行还带来了一些果苗,更是让麻平衡觉得闻所未闻。比如说一种长得像漆树的树苗,赵彦昊说这是天竺国圣物“阿摩落加”,特此赠与琉球,倒是让麻平衡好一阵感动。又见天朝使者吩咐手下拿出一些无法用任何已知植物形容,外形长得近似于兰,但是叶子又呈剑形和稻麦类似的植物;还有一种看起来类似芭蕉,但是使者却说可以长出不少更香甜的果子的植物。赵彦昊吩咐郑玶拿了这些水果的果干过来分给麻平衡、向绳祖和他手下的几个地头们尝尝。向绳祖和麻平衡吃得啧啧称奇,道:“不愧是上国果品,果然非凡。”

    “此物名为香蕉,与本地的芭蕉亦算是近亲。只是吃起来更为香甜可口,关键是和芭蕉一样可以果腹,平日里食用不足之时对百姓而言也不无小补。”

    琉球原来芭蕉,但是产量甚低。赵彦昊带来的香蕉是后世专门优化过的品种,产量要高上许多。

    “只是这些水果成熟之际,琉球又有梅雨,又有台风,要百般呵护才行。”

    “赵大人所言极是。”“所言极是。”二人附和道。

    “若是有什么问题,还望各位大人不耻下问。”林兴抱拳说道。

    “不敢不敢,”麻平衡连忙挥手道,“听君一席话,便如唐一倍。”

第三十一节 吴象贤的婚礼(上)

    “饯别拜辞欢迎宴”在一行人从北山视察返回后,如期的举行了。具体的礼仪,倒是和册封时的宴会相似,倒也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在宴会上,尚丰王对前来册封而又即将返程的赵元老,流露出不舍之情;对于江远之等几位元老,则是持热烈欢迎的态度。

    不过,最让赵彦昊感到谢天谢地的是,其他几位元老没把王八之气气场全开,只是通过久米村的通译们和尚丰王等谈笑风生,还算是给尚丰王和一众琉球官员留足了面子。于是,宴会以双方皆大欢喜而落下帷幕。

    宴会结束后,尚丰王和琉球百官一同将赵彦昊等一行人送至“守礼门”之外。身为“代理世子”的中城王子尚文,也单独邀请赵彦昊继续去他府上坐了坐,另开小宴,敬酒三杯,算是向“册封使”赵彦昊告别。

    赵彦昊多喝了几杯泡盛,迷迷湖湖的从尚文的御殿出来,准备上凉轿返回天使馆的时候,身旁一直作陪的吴象贤,突然作长揖道:“使者大人,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大人见谅。”

    “有什么事直说?不要太见外。”

    “《诗》赞关雎和鸣,雅慕琴瑟谐声。在下常愧鸾凤孤飞,心羡鸳鸯之盟。今得于飞之友,携成百年之好。有怀于佳日,愿同此昌期……’”

    “说人话!”

    “呃……在下好日将近,因此恭请诸位大人在六月十二日参加在下之婚礼,不知大人能否垂怜……”吴象贤便掏出一张红色的请柬,交与赵彦昊。

    “你要结婚?”赵彦昊突然酒醒了一半。

    “正是。在下幼年之时,家父便与丰见城殿内定下婚约。前几日在下分别获得大宋的诸位大人、在番奉行以及美御前加那志的许可,在大人返程之际,一同前往临高行在。想必是我这几年多数时间待在萨摩藩,杳无音信,那丰见城殿内的二小姐怕早已是急了,便提议要立行六礼。在下便只得先下了三书六礼,不过中山也不怎么讲究这个……”吴象贤苦笑道,“更何况《礼》曰‘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在下前两日才刚十九岁,未必也太着急了。在下想是小姐怕在下远赴临高,便浮云遮日,游子不返……”

    “原来如此。”赵彦昊点点头,见对方一脸诚惶诚恐,不由微微一笑:“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参加。至于其他几位大人,我会极力劝说,能来几位算几位吧,哈哈。”

    “那就先谢过大人了。”

    赵彦昊回了天使馆,便把此事跟其他几位元老说了。

    “参加这个婚宴,我倒是觉得不碍事,”吕洋先开口说道,“但是我们应该干点什么,这点你没问清楚。”

    “是啊,要不要发言什么的?”黄天宇咳嗽了一声插入了发言,“不过似乎古代没这风俗。”

    “随便说几句得了,说得太多,他们能听得懂吗?”江远之叉着手说道。

    赵彦昊无奈的摇了摇头,便叫来郑玶简单介绍了一下这琉球士族的婚礼过程。

    郑玶思忖了片刻,笑道:“这首里、那霸士族的婚礼,多数是早上新妇在送亲的兄弟姐妹的陪伴下在男方家举办过婚礼,下午新郎与新妇便一同赶回新娘家,在新妇家厨房的炉灶前祭拜火之神,才算得上是结束婚礼。当然也有一些受萨摩藩的人的影响,顺序反着来的。”

    吕洋点点头:“看这请柬上所说是上午到,婚礼的形式应该是前一种。”

    “既然也没什么要求,那么我们就让周国盛把凉轿备好,到时候随便带点临高产的东西给他送去算随礼行了。”

    “嗯,有道理。”

    “那个叫吴象贤的,不会给咱们设个鸿门宴吧?”吕洋突然警觉起来。

    “你当这是血色婚礼,突然全书搞个大转折呢?”赵彦昊无奈地摇头。

    “你觉得谁都能在厢房里埋伏五百刀斧手,摔杯为号?首先,他也得有这么大的房子吧?”江远之笑嘻嘻的说道。

    “嗯,更何况现在首里亲军加起来能不能凑五百号人,这都是个问题。你要实在是不放心,我送他几个塑料瓶让他摔。”

    “你想送也没得送啊!塑料瓶这玩意在本时空可做不出来,现在可是企划院的管制品。”黄天宇笑着补充说道。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想到邬德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不由得一阵嘿嘿坏笑。

    在农历六月十二的当天一早,元老们便坐上凉轿,向首里城的方向进发。郑玶、李仁军几个归化干部、随行保卫人员则骑马跟随。

    琉球的按司们虽然被分封在琉球各地,但却很少回各自分领的间切居住,而是多数住在首里城下。上个月观看龙舟竞技的龙潭东北岸,那一大片高高低低绵延不尽的石灰石墙之后,便是按司们的御殿。

    天使馆的差役们一路抬着凉轿,到了那霸的羽地按司御殿门前才停下。刚落下轿,只见得一位头戴赤地金入五色浮织冠、身着大绿袍,四十多岁的琉球士族和丰见城亲方毛泰运便迎了上来。

    “各位天使大人能光临寒舍,参加犬子之婚宴,真是柴门有幸,在下感激不尽。”那名琉球士族说道。

    赵彦昊看他眉目,倒是和吴象贤有几分相似,便知道这就是吴象贤的父亲——羽地王子尚维藩了。尚维藩行事比较低调,很少抛头露面,所以赵彦昊和他不甚相熟。到了吴象贤这代,便和琉球王室出了五服,不能在继承“尚”的姓氏。所以这位可怜的老爷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几个儿子不能随自己姓……

    一边的毛泰运,则上前拜道:“诸位大人能够参加小女婚宴,在下多有荣幸。”

    赵彦昊奇道:“丰见城亲方为何不在殿内等待晚上的仪式,而是亲自来到羽地御殿?”

    毛泰运笑道:“这晚上的仪式,是由贱内一手主办,和在下并无什么关系,自然是要来这边与亲家公一醉方休,哈哈哈!”

    一行人点点头,赵彦昊又指着天使馆的差役们手里拿着的一些临高产的商品,说道:“我们几人的一点心意,羽地按司请收下吧。”

    “多谢大人恩赐,在下真是诚惶诚恐,不胜感激涕零。”尚维藩连忙作揖答谢道:“诸位大人,请进,请进。”

    几位元老应了一声,便在走廊上脱了鞋,便走进了羽地按司的御殿。

    羽地按司的御殿在规模上要比郑子孝这些中层官员的住宅要大上许多,当下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因为赵彦昊一行是从那霸赶来,走进一之间,只见已经有不少住在首里城下的琉球官员、女卷,已经坐好了。见到这些“宋国高官”一到,便纷纷起身,男性则做长揖,女性也上前来深深道了三个万福,几位元老只是随意地回了一下举手礼示意。尚维藩便引着元老们和几个归化民干部走到一之间最内侧坐好。

    出席婚礼的宾客里,倒是不乏很多熟悉的面孔,代表琉球王室的王弟——米具川王子尚亨,毛泰运外的两位三司官则各自派出自己的儿子出席——比如向鹤龄的儿子向国器,很倒霉的被父亲从北山叫了回来。

    等到宾客陆陆续续的落座好,四名十三四岁、五彩长衣、身着头戴花笠的小童便从走廊下走进御殿,在一之间前翩翩起舞,似乎像是在表演什么故事。

    江远之向郑玶问道:“这是什么内容?”

    郑玶迟疑了片刻,看了一眼毛泰运,便说道:“似乎表演的是鹤、龟二儿为父报仇的古事?”

    “为父报仇?”

    一旁的毛泰运听到几名元老对着舞蹈的内容很感兴趣,便兴致勃勃的解释道:“诸位大人,此舞名叫《二童敌讨》,说的是在下高祖考故毛公讳国鼎中城按司,忠勇为国。然时有奸贼名阿麻和利者,娶得先泰久王女百度踏扬为妻,故骄贵蓄异志;又忌在下高祖考,谗之于王,诬以反。王为奸贼所惑,令其率师攻中城,高祖考为自明清白,便自刺而死。”

    毛泰运端起桌上的青瓷茶盅,喝了口茶,接着滔滔不绝说道:“时高祖考有二子:长子讳鹤,即在下玄祖考丰见城亲方讳盛亲,年十三;次子讳龟,方十二。在下高祖考常以二把宝剑,教之击刺。时二玄祖随母去南山外公家探亲,惊闻此变,便痛哭流涕,向母亲请求,刺杀阿麻和利,替父复仇;二玄祖从母亲处求得宝剑,便步至那奸贼所居胜连城,伺其春游,即怀剑而前。”

    “那阿麻和利喜且醉,解衣带分赐二玄祖,又携一剑并赐玄祖考;玄祖考乘其醉,拔剑刺之,大呼曰:‘我毛公子!今杀汝,为我父复仇!’奸贼惊起,头随剑落矣。侍从皆醉,都为二祖所杀。时先圆王未继大统,在朝为官,便由其上奏先泰久王。王始知我毛氏一门,皆为忠良之臣,便懊悔不已,复吾祖官职、另赐丰见城为殿内,以有家传至今。”

第三十二节 吴象贤的婚礼(中)

    江远之、黄天宇、吕洋他们听得频频点头,却轮到赵彦昊心里有些不屑一顾:这不是扯澹么?杀了阿麻和利明明是他老婆百度踏扬和部将鬼大城,和你玄祖有什么关系?而且,你这故事明显就是在山寨日本的能剧《夜讨曾我》的好吗!上个月我还在观舟宴上看过的!

    不过赵彦昊却没作声拆穿,便继续看了下去。只见得接下来是狮子舞:二人一组,一人站立舞狮头,一人弯腰舞狮尾。灰色的长毛的狮被,倒是看起来有些像南狮。十之八九和龙舟一样是从福建引进的。又有一人扮演狮子郎,手拿绣球挑逗狮子,使得狮子表演扑跌翻腾的动作。这琉球狮子舞,通常是丰年祭和十五夜祭才会表演,不过今天是羽地御殿大喜的日子,便破例请来表演了。

    这个搭配倒是很“琉球”,先来一段“和风”,再来一个“夏俗”。

    “被这狮子咬一口,有无病息灾,招福驱邪之意。各位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妨一试?”毛泰运笑道。

    江远之几位元老摇了摇手,表示没兴趣。“狮子大开口”在元老们的心目中并不是一句好话,何况再被“咬一口”!不过赵彦昊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就把头伸到了狮子的脑袋旁。“狮子”迟疑了片刻,便张开血盆大口,便把赵彦昊的脑袋整个“吞”了下去。赵彦昊倒是很配合,故意抽动了几下身子,然后手一垂,便软绵绵得不动弹了。

    江远之拍了拍赵彦昊的肩膀,笑道:“以前没有这种体验吧!已经没有什么好害怕的了!”

    黄天宇也笑道:“因为他不是一个人。”

    接着几位元老哈哈大笑起来。

    看到赵彦昊这“演技”,在场的几个按司、亲方,甚至是他们的夫人们,原本强忍住笑意,见得几个元老肆无忌惮的大笑,也纷纷嘿嘿笑了起来。

    只有毛泰运和他几个儿子旁边,一个被抱着的小女孩看到一个不识得的怪叔叔被“狮子”“咬掉了脑袋”,被吓得哇哇大哭,小女孩的母亲——一个身穿云龙纹御姐妹衣、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少妇连忙起身向元老们致歉,江远之挥挥手,表示不打紧,少妇谢过,当即将小孩子抱到廊下哄了起来

    见赵彦昊活蹦乱跳的从狮子口里抽出脑袋,江远之指着少妇,开口问道:“那位是……”

    “这是在下的长女,真加户樽金。”毛泰运听到了便接过话茬,说到这里脸上似乎有些暗然神伤:

    “小女有幸嫁与浦添王子加那志,不成想浦添王子加那志在前几年竟然一病亡故了,小女空落了个城间按司加那志的头衔。命苦的孩子,只留下思乙金和她作伴……还望大人见谅……”

    青年守寡,还是孤儿寡母,纵然锦衣玉食,各种滋味也怕是难以言表,难怪这老父提起一脸的恻然。

    江远之原本想出言安慰几句,正在搜肠刮肚想说些什么,思绪突然被乐声打断。跪坐在殿中一角,身着杂色红绿衣、头戴燕尾绿头巾的琉球乐师,纷纷奏起手持三线、笛子、锣鼓,其中一名年轻的的三线盲目法师,引吭而歌:

    “纱窗外,月呀月影斜。呀哟,映照梁上,那得睡着?呀哟!寂然独坐呀,相思相思,道呀子哟!纱那个纱窗外呀,月呀月影斜呀,映照的梁上呀,那得睡得着?嗯呀,呀子哟!寂然呀独坐,相呀思呀,相思呀道呀,嗯呀呀子哟!”

    伴着三线的演奏与乐师的歌声,年长的祝女在左前方引着吴象贤和思户金从走廊里走了进来。吴象贤得到尚丰王的许可,戴了赤地金入五色浮织冠,身着大黑袍,跟在年长的祝女身后;思户金则身着外传金黄色的凤凰纹大袄,下着百褶黑裙,头上披着长长的看似黑色绸缎、据说有除魔消灾之功效的“黑帐”,步态轻盈,跟在吴象贤的身后。

    而跟在思户金身后,却是一个鸟鸟嫣然的熟悉身影。这个身穿一套黑色的袄裙的年轻祝女,不是别人,正是真鹤金。

    走进一之间,真鹤金扫视了一下在场的宾客,当目光落到一之间最内侧的时候,四目相对,顿时真鹤金的脸上便悄然浮起一抹红晕,脚步也慌乱了起来,甚至好几次差点踩到思户金的裙摆。

    “闻得大君加那志怎么没有亲自位临姐姐、姐夫的婚礼?”坐在赵彦昊斜后方的毛泰运的次子毛泰永,小声都囔了两句。

    毛泰运的长子毛泰久狠狠的敲了一下弟弟的脑袋:“放肆,不得无礼!思龟(吴象贤幼名)那小子,成天抱怨我琉球的诸神是什么子所不语,闻得大君加那志能让妹神附体过的真鹤金按司加那志,还有常年侍奉在她身边的樽金来,已经算是很给我们两家面子了……”

    “真鹤金表姐,怎么看起来冒冒失失的?”毛泰运捂住脑袋小声滴咕道。

    “嘘,小声点,别让其他大人们听到了。”毛泰久直接捂上了他的嘴。

    正当毛氏兄弟二人小声滴咕的时候,盲目法师听得新郎新娘入场,便放下三线,摸起拍子木,打着节拍,唱起《四大景》:

    “春色儿娇来丽容和,暖气儿暄,景物儿飘飘瑞甚怜。花开三月天,妖娆嫩芯鲜,草萌芽,桃似火,柳如烟。使女王孙玩耍秋千,暗伤残,春归两泪连,悲锁两眉尖。蝴蝶儿对对穿花把两翅扇,清明上景园,玉楼人,沉醉倒在杏花天……”

    这是用琉球语唱得,别说江远之了,赵彦昊也只能听个热闹。只见琉球诸人一个个摇头晃脑,很是相得,想必是唱得极好了。

    伴着乐师的歌声,新娘在左,新郎在右,在放着朱色“豚血下地”的漆器攒盒的小桌子前正坐好,真鹤金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走到新郎新娘身后,将“黑帐”披在了吴象贤和思户金两者的肩上,新娘用左手,新郎用右手反手紧攥住“黑账”的一角。以表一对新人从今往后,一心同体,不离不弃。

    接着,真鹤金回到桌子的对面正坐好,拿起一个盛着泉崎汲取的圣水的小碟子,用食指和中指沾了沾圣水,分别点在吴象贤和思户金的额头上。有净化二人身心,祝福未来婚姻幸福美满、子孙繁荣之意。

    仪式之后,真鹤金带头和吴象贤和思户金一起双手合十,低头向神灵祈祷。

    祈祷完毕,吴象贤拿起类似于日本的屠苏器的红漆小酒盏,真鹤金拿起酒壶,将酒倾倒入其中。吴象贤拿起酒杯,先饮了三口:第一口代表过去,向在龙宫的先祖们表示感谢;第二口表示现在,代表对二人婚姻的厮守终身的誓言;第三口代表未来,代表对未来二人子孙繁荣的美好期求。

    饮罢,再将小酒盏交到真鹤金手中。真鹤金又倾倒了一盏,交与思户金,思户金也照例饮了三口。

    二人饮过酒,真鹤金便打开朱色攒盒的盖子,果不其然是道“东道盆”。这东道盆中的食材看似很是普通,无非是大米饭、豆腐味增汤、褐蓝子鱼的幼鱼做成的小咸菜(スクガラス)、杨梅、腌岛薤、岛豆腐干等等,远不如天使馆的供给,却是琉球士族日常食品。

    吴象贤先拿起快子,将东道盆中的每样食物夹取一点点,放在手掌心上,接着将快子交与思户金。思户金也用快子夹取每样食物,放在手心之上,有互相扶持,相濡以沫之意。真鹤金嘱托了两句,二人便将捧在手心上的食物捧到嘴边,一口吃了下去。

    仪式作罢,尚维藩也吩咐仆人、侍女们将宾客的酒菜端了上来。在座的宾客们便纷纷举杯,向新郎新娘,还有尚维藩、毛泰运他们表示祝贺。

    吴象贤拿着酒盏,走到几位元老面前长拜:“在下实不得已,和贱内还要回岳翁处,还望诸位大人见谅。”

    “免礼,你去便是。嗯……祝你夫妇二人新婚幸福,白头偕老。”赵彦昊想了半天的发言,最后浓缩成了这么一句。

    “祝你夫妇二人早生贵子,生活美满。”黄天宇也接着说道。

    “恭喜你们夫妇步入爱的殿堂,祝你们永远相爱,携手共度美丽人生。”吕洋说道。

    “龙宫的对面是你们的龙宫嘛!祝你夫妇百年好合,好好百合。”江远之笑道。

    “嗯——?”赵彦昊、黄天宇、吕洋一起意味深长的应了一声。

    几位元老说的话,吴象贤大半不懂其中的意思,只知道大概是祝福之意,不过却和思户金一同致谢,又向父母作别,便准备动身出发,前往丰见城了。

    “朝贤、你去送哥哥去丰见城殿内吧。”尚维藩向吴象贤的一个弟弟吩咐道。

    少年应了一声,便利落的起身,跟着哥哥、嫂子出了御殿。

    真鹤金起身,也跟在几人身后正要出门,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便转过身来,走到赵彦昊的桌前。

第三十三节 吴象贤的婚礼(下)

    “大人。”真鹤金突然开口说道。

    “啊……真鹤金小姐,真是有缘,不成想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有缘”二字,真鹤金脸颊更是发热了,害羞地移开了目光,“大人,小女……小女……”

    不只是赵彦昊一脸诧异,江、黄、吕三位元老也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看见对面站了个不认识的琉球年轻女子,脸上便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真鹤金看到几位元老一脸坏笑的看着二人,耳根一阵发烧,低下头小声说道:

    “小女……小女去丰见城殿内了……”话音刚落,便转过头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望着真鹤金的背影,几位元老不怀好意的“嘿嘿”笑了几声。

    “这不是和琉球妹子很熟嘛!”黄天宇笑道。

    “嗯……”赵彦昊倒也不否认,只是怅然若失地把玩着手中的酒杯。

    虽然婚礼前,吴象贤百般劝说父亲和岳丈,不要搞这些不合礼仪的排场,然而无论是父亲,还是岳丈,都断然拒绝,只得又敬不违了。

    吴象贤应付完丰见城亲方家的亲戚朋友,早已累的是七荤八素。先到书房里坐着喝了口杯提前泡好的茶解酒,一尝居然是宋国产的“黎母山乌龙”,不由得咋舌:“与其不孙也,宁固!”

    吴象贤撇下茶盏,坐着稍微清醒了一会儿,才走进三之间。

    房间内,燃着一对红喜字的“宋蜡”。烛光里,思户金已经铺好被褥,还披着嫁衣,在一旁正坐好等候了。

    端详着对面新人,吴象贤不由得心中产生了一份愧疚:这几年来一直都在萨摩藩游学,很少回琉球;这次回琉球时间虽长,却一直伴随在使者大人的左右,也一直没有机会去丰见城,看望一下自己的未婚妻。

    吴象贤心中一热,走上前去,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思户金不由得“呀”的一声,脸上却写满了喜悦。

    “思龟,你不要走,好不好。”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岂有反悔之理?”吴象贤摇了摇头。

    思户金咬了咬嘴唇,轻轻推开吴象贤的双臂,转身便准备帮吴象贤拉开袍带。只听得外面突然侍女喊了一声:“姑爷!”

    思户金顿时变了脸色,吴象贤连忙示意思户金不要作声,便问道:“何事?”

    “回禀姑爷,是真鹤金按司加那志求见。”

    吴象贤望了一眼思户金,犹豫了片刻,才说道:“知道了,让她稍后片刻。”

    思户金由不得幽怨的看了吴象贤一眼:“怪不得你让她来婚宴做祝女,原来是别有所图!”

    “夫人,我岂敢瞒藏一字!这是闻得大君加那志的安排。”

    “欺我住在丰见城,你们住在首里,你们就,你们就……”思户金恨声说道。

    “只不过是恰为芳邻罢了,且不要误会……夫人知道我最厌怪力乱神。自她前些年胡说什么自己是“嗷哪里”附身,进而做了祝女,我便与她再无来往。正所谓是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

    吴象贤不由得讪笑了两声,便又哄了思户金两句,才讪讪说道:“夫人稍歇,我去去就来。”

    吴象贤起身走出御殿,看到真鹤金和侍女站在御殿外,真鹤金便吩咐侍女先去休息了,等侍女走远后,心虚的左右看了看,才开口说道:“思龟,还望你帮我向思户金妹妹表示歉意。此次我来,只是有一事相求……”

    “不打紧。你且说罢。”

    “我……我有心上人了……”

    吴象贤心里不觉有点发毛:这人可千万别是我!若是如此,真是跳进大海也洗不清了!

    “是……何许人也?”

    “是……宋国的册封使者——赵彦昊大人。”真鹤金不禁羞红了脸

    “哈呀?”真鹤金一张嘴便让吴象贤呆住了。

    “只是如何让大人明白这份心意是好?闻得大君加那志说,此事只能拜托与你。”

    吴象贤只得蹙眉想了想:“难矣!过两日赵大人便要封舟出航,事务繁杂;况且我家中也有不少事尚未处理妥帖,怕是面见不到赵大人……”

    真鹤金不由得一阵暗然,不禁眼泪汪汪:“连你也没有办法吗?”

    吴象贤微微思忖片刻,展颜说道:“在下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可行与否。”

    参加完吴象贤的婚礼之后,几位元老便回到天使馆下榻休息。

    第二天一早,江远之便在洒露堂向郑玶下达了人事任命令:“经民生劳动省及对外情报局批准,任命:郑玶担任运天站副站长。全面负责中山方向的工作,重点监视在番奉行的动向。”

    “多谢组织上对我的信任,多谢几位首长对我的支持!”郑玶立马挺直了身子,向江远之和其他几位元老敬了一礼。几位元老稀稀拉拉的给他鼓了一下掌表示祝贺。

    “好好干,虽然挂着运天站的牌子,但是以后你负责那霸和首里的工作。我大宋的船只到达那霸的时候,你和新派来的其他几名情报员,负责接应工作——这很需要执行力,因此我们期待你的表现。”江远之拍了两下郑玶的肩膀。

    “对了,你负责在那霸、首里的工作,当然不可能要你禁欲。”赵彦昊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但是,少逛游郭!会得上各种花柳病的。特别是梅毒,你知道是什么吧?用琉球语来说,就是杨梅疮,或者南蛮疮。听说这玩意在琉球,特别是在那霸这边很盛行?此外,最好不要招惹有妇之夫,我记得中山的法律也和大明律类似,规定本夫杀死奸夫淫妇是不犯法的吧!实在不行,就招惹黄花闺女好了……”

    “诶?还可以招惹黄花闺女。”郑玶不由得面露兴奋之色。

    “你不会实在能行吗?”赵彦昊立刻赏给他一个白眼,“你是打算把名字登上临高时报,再上个套黑框,然后被光荣抬着进翠岗吗?我说,让情报局人员在殉职名册上关于你的死因一栏,填点严肃的东西行不行?”

    郑玶讪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首长,那……我负责那霸的情况后,谁当首长的翻译啊?”

    “这个你倒不用担心,而且你在临高的时候,不都给要来琉球的其他干部群众普及过琉球语了吗?而且,我提议让中山王派了一些你们久米村的人,去充当翻译,比如程秉宪、杨明洲他们。”

    “呃,”郑玶一愣,顿时压低了声音,“各位首长,有件事你们千万别告诉江局长……”

    “什么事?”大家不约而同的竖起耳朵。

    “我教的那些干部群众,至少在我出发前,他们说的琉球语,我一句都听不懂……”

    “你个瓜娃子,去北山的干部也多数是福建人,和你们村的人说话,总能听得明白吧……”江远之哭笑不得。

    “就算是福建人,也不行啊!我在中左所给郑逆的手下划船的时候,那个k驴就因为我听不懂他的话总打我,说啥‘鸭仔听雷’什么的。再比方说,总理唐荣司的那位,就是那个紫金大夫蔡坚,他说的土语——”

    郑玶说得起劲,只见得从门外,朝赵彦昊他们面前晃晃悠悠的走来了一个可疑的物体。那个物体是由厚厚的一整摞宣纸和“澳洲纸”的卷轴叠成的,下面露出穿着白长袜和黑布鞋的腿,举步维艰的前进着。

    正在大家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的时候,赵葵喘着气,“扑通”一下,将这一摞卷轴放在放在了洒露堂正中的桌子上。

    “首、首长,请您、您抓紧时间把这些写了吧!”

    “这是什么玩意?”望着如同小山一般的卷轴,江远之他们几个大吃一惊。

    “这是琉球的官员们让我题字留作纪念的纸,”赵彦昊脸上一阵抽搐,“明清两朝的册封使回国的时候,琉球的官员也都会让他们给自己题诗、题字,作为留念什么的。没想到,这次居然轮到我写了……”

    “你这能写得完吗?”江远之觉得这事有些滑稽,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

    “唉,我能怎么办啊,我也很绝望啊!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写。你们谁写毛笔字写得好,代我写几张吧。”赵彦昊愁眉苦脸的说道。

    “你还是自己写吧。”黄天宇一副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

    “既然让‘册封使’题字,本来就不该我们写。”吕洋也把脸扭向一边。

    “哼哼,你们不要再打酱油了,知道梨花是啥下场不?到时候轮到琉球人让你们写,看你们笑不笑得出来?”赵彦昊故作镇静地冷笑了两声。

    “但是我们会拒绝题字,”江远之嘿嘿笑道,“更何况我们又不是册封使,要我们的签字,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赵彦昊一阵无奈——还是好人当到底好了,便随手拿起一张“澳洲纸”,一看落款是“北山监守向绳祖谨记”,便打开桌子上的墨盒,拿起鹿毛笔沾了沾墨,手一边打抖,一边在纸张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二行字:

    “北山是个好地方。”“今天到了梦想的今归仁。”

第三十四节 起航(上)

    赵彦昊看着这幅惨不忍睹的题字,捂着脸哭笑不得:“还是能用钢笔写就用钢笔写吧……”

    虽然他的钢笔字也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比这“狗爬”式的毛笔字要强上许多,赵彦昊写了几笔之后觉得自己的钢笔字还算过得去。

    问题是钢笔字对他来说有个先天性缺陷,就是没法写得很大。而送来的纸尺幅都很大,最终他决定还是李代桃僵,让书法好的归化民干部替写,写完之后他来个钢笔签名再加上盖个人私章。

    这样,在接下来的两天中,赵彦昊按照册封使的惯例,乘着凉轿继续出发前去上天妃宫了一次进香,连掷三珓,都是“圣杯”,自然是皆大欢喜;又忙里偷闲,接见了几位琉球的高官、接收了他们所赠的盆景,然后大度的决定转送给天使馆的几个通事,又额外每人送了若干新版的澳洲银元,表示长期以来招待的感谢;此外,几位元老还一起接受了琉球百姓用新米煮成的强饭,分享了琉球人新一季丰收的喜悦。

    所剩无几的几天时间中,赵彦昊既没有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没有碌碌无为而羞愧,而是把时间都花费在了册封使最重要的工作——给琉球的知识层题字的“伟大”事业上去了。几位书法好的归化民干部轮番题字,赵彦昊负责翻书想具体的题字内容,赵葵则帮着盖他的印章。如同流水线作业一般,一口气题写了几百幅。一时间,琉球的官宦人家几乎无一不有其“墨宝”。

    至于其他几位元老,江远之要在运天站常驻,暂且不提,黄天宇还要去北山安装机器,而吕洋还要负责送江远之、黄天宇去北山,接着把黄天宇载回临高的缘故,也不着急返程。几个人自然是没有闲着,江远之叫上几个通译陪同,三位元老便泛舟去国场川河口的奥武山郊游,怡然自得。

    连同船来得水手、士兵和归化民干部们,赵彦昊也在最后一段日子里给他们放了大假。除了最必须的值班人员之外,所有人员全部自由活动。还给他们发了钱,准许外宿,前提是不能离开首里和那霸的范围之内,且事先要登记。

    原本随行人员外出是轮番休假的制度,而且不许外宿,这下算是给他们开了锁。一干人一个个喜笑颜开,纷纷赞颂赵彦昊“最体贴下级”。至于琉球本地也是赚了一波钱财,一时间皆大欢喜。

    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刻,以往的使者离开琉球,多半是要举办饯别宴、辞别宴、望舟宴,赵彦昊嫌弃麻烦,便建议合并了饯别宴、辞别宴。

    此外,若是换做明朝的使者,是要提前封舟——册封使者等官员以及使团成员、船员提前几日登舟,此后便不许下船,静待良辰吉日,直接起航返回明朝。赵彦昊他们倒是没有这个讲究,毕竟这在船上住宿起居既不方便也不舒服,所以只是提前一天让归化民们做好启程的准备。

    因为赵彦昊等人返程的时候,还要顺便前往太平山(宫古岛)、八重山(石垣岛)考察,尚丰王便颁发了相关文书,又下达命令,为返程的船队提供了一个月左右的食料,并且由差役组织百姓运到码头,再由士兵和水手搬运装载上船。

    眼见得到了登舟的日子,一大早天使馆便张灯结彩,准备欢送册封使者离开琉球。几位元老也一早便在洒露堂上端坐好了。正在百无聊赖之际,只听得天使馆的都通译周国盛高呼了一声:“中山王殿下到——”

    几位元老便走下洒露堂,一出门便见得尚丰王在几名三司官、其他琉球王公大臣的簇拥下,走到阶下,向一众元老作揖。元老们也纷纷抱拳回礼,寒暄了几句,将尚丰王等迎上堂。

    堂上正中的桌子上,早已提前摆好了酒壶、酒杯,尚丰王一声吩咐,周国盛便恭敬地走上前来,拿起酒壶,向赵彦昊和尚丰王面前的两只金杯中分别倒入浓香四溢的泡盛酒,尚丰王连敬酒三杯。接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柄金骨扇,由紫金大夫蔡坚代尚丰王译道:“一点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使者大人收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赵彦昊笑着收下礼物。

    尚丰王又让蔡坚代为致辞,蔡坚正色道:“还请天使、安抚使等诸位大人,代奏元老院,准许王室子弟吴象贤,入上国太学读书。”

    “元老院已授权与我,准许吴象贤入学。”江远之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说这话不过是按照惯例,走个形式罢了,在此之前结果早就有了定论。

    招收留学生是最方便最有效的传播己方文化和思想观念的方式,特别是强势文明对弱势文明时,效果尤其显着。大量招募琉球、日本和越南的留学生,是元老院目前外交关系中的重点工作。

    尚丰王、蔡坚等却只当是江远之是钦差,代行元老院旨意,却不知道元老们早已经在电台上向元老院回报过此事了。尚丰王便下令将吴象贤传上堂来。

    吴象贤小步走上洒露堂,见到尚丰王、诸位元老,俯身下跪。

    “臣羽地按司世子吴象贤,叩见美御前加那志、各位上国使者大人。”

    尚丰王斜睨了一眼吴象贤,道:“还不谢过诸位元老大人?”

    “多谢诸位大人恩典。”吴象贤深深的向赵彦昊等人连磕三头,表示谢意。

    赵彦昊又客套了两句,接着说道:“殿下,我等还需赶路,争取明早抵达太平山,事不宜迟,现在便打算出发,还请见谅。”

    “一天便能抵达太平山?”尚丰王听得蔡坚的转译,心中不由觉得真真不可思议,甚至是有些惊骇了。不过依照坐过宋国人的船只的官员所言,对宋国人来说倒也力所能及。尚丰王拈须点头,道:“天使大人所言极是,那便不多叨扰。请!”

    赵彦昊等走到街上,却看到天泽门外,数百名琉球官员、士族早已聚集在门外,夹道相送。见到赵彦昊和尚丰王等走出天使馆,便纷纷下跪叩首。礼毕,就跟着元老、国王,一同步行缓缓走过天街,向那霸港口走去。

    天街两侧也有不少闻讯赶来的琉球百姓,匍匐在路边。出于对赵彦昊等人依依不舍,而涕泗横流,甚至还有哽咽到不能出声的人,让赵彦昊、江远之等人看了不由得感慨一番:

    “这便是琉球人的天性使然吧!”

    一行人沿着天街步行至迎恩亭下,尚丰王与一众官员便准备排列好队伍,送别册封使者。

    趁着这个空挡,赵彦昊又仔细上下打量了吴象贤一番,看的吴象贤颇有些不自然。赵彦昊小声对他说道:“你这脸上是怎么回事?”

    吴象贤摸了摸脸上的几道血痕,一声哀叹:“大人,这真是一言难尽啊……”

    赵彦昊八卦之心大起,正打算细问,却看到从码头边走来一名挂着一道杠布肩章的海军士兵,走到赵彦昊等人面前,“啪”的一声,立正敬礼。

    “报告首长,那边有一个自称是吴象贤仆人的可疑分子。”

    几位元老顺着士兵指着的方向看去,距离岸边不远处的码头上,地区站着一个身材不高,穿着青色芭蕉布衣服,背着行李的人。那个人头戴竹笠压得很低,因此看不清面孔。

    江远之看了吴象贤一眼,问道:“那是你的仆人?”

    “回禀安抚使大人,正是。”

    “看这个身材,不太像是粗使的仆人啊。”吕洋一脸疑惑,便要走上去看个究竟。

    “诸位大人,你有所不知,”吴象贤连忙作揖阻拦,压低声音回禀道:“这其实不是一般仆人,是书童。”

    “哦——”众人不由得点点头,明朝读书人家中配有年少俊美的书童,在当时自然是不罕见,而这书童又以福建出身者最为着名。琉球在文化上受福建影响颇深,这些年来又被萨摩藩控制,日本武士阶层的“众道”之风自然也传来了过来。所以有结为契兄弟、养小姓之类的习俗也并不奇怪嘛!

    想到这里,几位元老便意味深长的猥琐笑了几声,吴象贤不知元老们在想些什么,顿时有些莫名其妙,便也应和着尴笑了几声。

    这时,紫金大夫蔡坚走上前来,对几名元老作揖道:“各位大人,殿下与敝国百官,已经列好队伍……”

    赵彦昊点点头,转头对吴象贤摆摆手:“这里已经没有你什么事了,和书童先上船吧。”

    “多谢大人。”

    吕洋看了一眼还旁边站得笔直的海军中士,开玩笑道:“警惕性挺高,不错。我要晋升你为上士,我的博铺港男孩儿。”

    “谢谢首长。为元老院和人民服务!”中士挺直了腰板,一脸很认真的回答道。

    “你去带他们登船。”

    “明白。”中士敬了个礼,退了两步,转身去为吴象贤他们带路去了。

    几位元老则跟着蔡坚走到迎恩亭前站好。刚停下脚步,便听到蔡坚喊道:“奏乐!”

第三十五节 起航(下)

    早已在此等候多时的琉球乐师们便纷纷奏响手中的乐器,演奏出庄严而肃穆的乐曲。“拜!”“兴!”

    尚丰王和一众琉球百官便纷纷作拜四次。蔡坚又高呼道:“跪!”

    尚丰王等便再做一拜,接着俯身下跪,连叩三头,行五拜三叩之礼。尚丰王继续跪着,结结巴巴的用汉语作揖道:“臣寄请元老院诸位元老,圣躬万安。”

    赵彦昊点点头:“我会回临高代奏的。”

    尚丰王起身后,又从袖中取出一札,由蔡坚转呈至赵彦昊手中,赵彦昊知道前些日子尚丰王已经把奏疏送至,现在已经放到船上了,不由奇道:“此乃何物?”

    “此乃中山王殿下代言柬。”蔡坚连忙禀道。

    “哦?”江远之笑道,“不妨念来听听。”

    蔡坚见尚丰王以眼神示意,便连忙称是,接着展开书札,朗声念道:

    “丰启:窃丰僻处海隅,全无知识;荷蒙大宋元老院天恩,准世袭中山王职,感激难名!又闻天使远来,险涉重洋,惟丰之故。每恨国小民贫,礼疏供应。天使初入馆,即裁减旧例诸费;及船户呈上货单,又蒙厚爱,令出结定价,交易公平。惟恐累及贫国,并承捐除七宴,止为五宴。丰属臣子,固以为礼在则然。惟是小邦别无可敬,端赖七宴稍尽微情。今既捐除,更无尽情之处;屡具宴金,又皆却还,心益滋愧!诸位干部,更为小邦广传农耕。敝国略晓农识者,莫过仪间亲方,亦需就教问业。元老院之恩,尤深感戴!

    天使不谓屡次屈留,归心愈急;随遣法司按例每位元老赆金及区区刀布土仪,又再却不受。诚天使志洁自失,不愧为上国元老;而丰身为主人,毫情未尽,心实难安!况每次册封,从无六月归舟;此固天使敬事而信,急复元老院恩命,不知已为小邦省费算。凡此皆天使承内阁之心为心,事事先为体恤;丰感入肺腑,即通国臣民亦谓天使体恤下情,从未有如赵大人者。无奈言语不甚相通,通事传词又不能备述;故特具柬代言,稍舒积困。幸恕不恭。”

    蔡坚读罢,尚丰王便做垂泪状,以袍袖掩面不住叹息,乍看起来颇有几分做作,让几位元老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赵彦昊笑道:“承蒙殿下夸奖,此都乃是我等分内之事。还愿殿下励精图治,福祚绵长。”便向尚丰王等作揖告别,向码头走去。

    随后,赵彦昊又向送到码头上的江远之、吕洋和黄天宇三人握手作别。

    “各位,也多保重。”

    “也祝你一路顺风。”

    “这大夏天的,哪来的北风?只要别遇到台风就好。”赵彦昊打趣说道。

    “这铁树都花开了,就不能刮北风了?”江远之指了指远处盛开的苏铁丛,笑道。

    “哈哈,借你吉言。”赵彦昊笑了两声,此时不是说废话的时候,便一个箭步,跳上登陆小艇。

    上了乘浪号,等到水手们收好登陆小艇,赵彦昊便站在船头,继续向岸上的众人挥手作别——除了前来送行的元老、归化民、琉球的百官外,还有不少自发前来的琉球百姓,如山似海。最令人着目的,还是前来向相熟的客人作别的侏亻离。若是和宋国使者和明国使者一般,一王一封的话,恐怕此次出海,对于他们来说,便是永别了。

    赵彦昊倒是没对此发出什么感慨,只怕是自己管的太松,这些船员们回临高要去检疫营待上几周,可别传染上啥生理疾病,不然下次元老大会上,肯定要被拉出来批判一番……

    一声汽笛,响彻那霸港的上空。乘浪号和海康号缓缓开动,向外海开去。

    顺着乘浪号的甲板,赵彦昊在赵葵、李仁军和吴象贤的陪同下,从船头走到船尾,继续拿出望远镜,看着那霸港码头上、仍是久久没有散去的百姓。突然,一个差役骑马从远处狂奔而来,赶到琉球百姓人群的后方便翻身下马,也未栓马,便挤过人群,向迎恩亭方向跑去。

    这差役跑到正转身打算返回的琉球百官的队伍前,在尚丰王面前俯身下跪叩首,似乎说了些什么。顿时原本排列有序的队伍乱成一团,琉球百官彷佛都在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尤其是尚丰王身旁一个头戴赤地金入五色浮织冠的琉球官员,看起来似乎尤为激动,径直走到江远之他们的队伍前,向其作揖,说了些什么。蔡坚在一边,听得似乎十分尴尬,只是不住地摇头。江远之等三位元老又是摆手,又是耸肩,做出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

    那名琉球官员见状,扭头跑到码头附近,左右看了半天,似乎想要登船的样子——可是码头附近的水手,早就因为要举办登舟仪式而被官方打发走了,如今多半正混在附近的人群中,看着热闹。那名琉球官员见状,颓唐地瘫坐在码头上。

    “这是什么情况?”赵彦昊被搞得有些莫名其妙,便将望远镜交到吴象贤手中,“你看看,那位是摄政金城王子吗?”

    吴象贤接过望远镜,学着赵彦昊的样子,把镜筒凑到眼前,“好清楚,好清楚!正如千里眼一般。大人,这可便是《物理小识》上所言之望远镜乎?”

    “让你看看那个人是谁,不要之乎者也的岔开话题,”赵彦昊没好气的回应道,“其他的以后再研究。”

    “嗯……回禀大人,的确是。”吴象贤有些迟疑地点点头。

    这位金城王子便是琉球的摄政、尚丰王的胞弟尚盛,赵彦昊在之前的宴会和仪式上,也算是见过多次面了,不过另一方面却也只是见过面的点头之交。虽然在琉球,摄政这个职务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如同太师一般的名誉头衔,却是三司官之上的琉球最高官职,只能琉球王族担任。身为摄政却做出这般举动,着实让赵彦昊有些困惑不解。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象贤,你怎么看?”

    “在下也不甚清楚。”吴象贤有些做贼心虚般的压低了声音,把头转向一边。

    “嗯?”赵彦昊觉得甚是可疑,正要仔细问个究竟,却见先前那位海军中士领着几名海军士兵端着步枪,押着吴象贤的书童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又怎么了?”

    “报告首长!”中士敬了一个礼,接着高声喊道:“这是个女人。”

    “女人?”

    “首长,您看。”博铺港男孩儿一抬手,便掀掉了戴在书童头上的竹笠。

    “啊?”赵彦昊一看这“书童”的面庞,不由得大惊失色:“真鹤金?”

    “赵、赵大人……”真鹤金低着头,小声叫道。

    “岸上的骚乱,是因为真鹤金小姐吗?”赵彦昊转过头,直截了当的问着吴象贤,“她究竟是什么人?你老实交代。”

    “真鹤金按司加那志,便是敝中山国摄政金城王子之女。”

    顿时,赵彦昊脑海中一片空白:“你……”

    “大人,请不要责怪他。是我让他这么做的。”真鹤金突然抬头说道。

    “为什么?”

    “因为……”真鹤金羞红了脸,终于鼓足勇气,大声说道:“我喜欢大人。”

    赵彦昊愕然张大嘴巴,瞧了真鹤金半晌;一旁的李仁军和赵葵、中士、还有那几个海军士兵也都瞪大了眼睛,却不知说何是好。

    一阵海风吹过,赵彦昊才自从沉默中醒来,轻轻叹道:“这事恐怕由不得我做主。”

    “大人要将我送回父亲身边吗?”真鹤金一脸凄然,话语中满是哀求的口气。

    “这,怎么会?若是现在把你送回去,怕是害了你。”赵彦昊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对你有些好感。”

    真鹤金听了赵彦昊的话,霎时间百感交集,正如这东海一般波澜起伏:“那为何大人做不了主?”

    “你是中山翁主,自大宋元老院重返故土之后,尚未有元老迎娶他国显贵之事。此事想必要先回临高,再由元老院的诸位元老裁定。”

    真鹤金乖巧地点点头,便站在一边不再作声。

    “你先去给江元老他们拍电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他们解释明白了。”赵彦昊向李仁军吩咐道。

    “明白。”李仁军答应的干脆,却是挠着脑袋离开的。

    “唉,但愿他们能给尚盛解释清楚。”赵彦昊叹了口气,在甲板上踱了两步。想到如何拍电报到临高,才能减少不必要的“审问”时,脑袋不由又大了几分。不过细细一想,当下和公审常师德的时候,情况又完全不同,诸位元老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吧。

    想到这里,赵彦昊似乎松了一口,停下脚步,转头却看到吴象贤脸上的那几道伤疤,心中不由觉得好笑,便好奇问道:“说来,你这脸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象贤只是摇头苦笑两声:“若是有幸,为大人和真鹤金按司加那志间系了赤绳,便是葡萄架倒,在下也自是心甘情愿。”

    “原来如此。”赵彦昊听罢,和真鹤金四目相对,二人不禁会心一笑。

    (本卷故事完)

第一节 最近比较烦

    “最近比较烦,比较烦,比较烦……”关山跃下意识的哼出了这首旧时空的名曲,因为,最近,他确实有点烦。

    在生活上,本来买了个A级女仆的他,过上了白天么么哒,晚上啪啪啪的腐朽生活。不过,最初的激情期褪去之后,两人之间的交流成了大问题。

    生活中,他和赵慕清变得越来越没话说。这种现象并只他一个,很多元老跟女仆之间的感情生活都不太顺遂。毕竟当初粗坯们的出发点就是赤裸裸的解决生理问题。等到生理需求解决了之后,粗坯们自然也就有了精神方面的需求。

    但是比起肉体,精神上要构建起吸引力来在元老和生活秘书之间更加难以达成。毕竟双方隔了四百年年的时间。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典型的三观不合。这也是旧时空生活水平提高之后离婚率反而大幅度上升的原因之一。按异性相吸的自然法则,男女之间会因为很多种原因走在一起,但三观不能契合,又很难在之后的柴米油盐生活中一路走下去。而他的A级女仆又是一个雷州人,雷州话在广东也是出了名的难懂。对视广东话为“鸟语”的关山跃来说,这比第二外语还难懂。言语上的交流难度又进一步的增加了这种疏离感。

    如果是在旧时空的话,关山跃和赵慕清大概已经到了离婚的边缘了。当然,赵慕清是做梦也没想过这件事,对关山跃的冷澹只是感到惶恐,但是关山跃已经不止一次的动过这个念头。

    但是既然到了本时空,就要跟本时空的社会整体道德水平做出妥协。在旧时空,分手还好说,如果曾经离过婚,多少会会被人指指点点。换作在临高位面,社会的大多数人更接受不了这种做法。据说,已经有人动了想把生活秘书退回办公厅换新的想法。也有人提议要建立女仆“退役制度”,并且由此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这种事竟然有人提出来,真是下半身指挥上半身的粗坯!”关山跃想着。好在女仆学校的教育水平还不错,赵慕清的家务和做饭还过得去,当个纯粹的“生活秘书”还是合格的。

    关山跃的另一个烦恼是居然有人建议正儿八经向他提出,让女仆改名。

    一开始关山跃是愕然的,他不明白这名字有什么问题。实话说这名字取得时候很随意,脑子里随便就蹦了出来,只是觉得读着顺嘴,听着不差,看着也挺雅致的。但后来发现,慕清这两个字深究起来大有问题。

    于是关山跃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慕”的什么“清”,就得了一个“正黑旗”的名头。

    “NND,王会计他们两口子的女儿你怎么不去说!”关山跃满腹牢骚。这不由得让自己想起来一个同学。他父母结婚的时候,正是曾国藩家书大行其道的时候,两口子都深受影响。于是便从《挺经》和《冰鉴》中各取一字,给他取名为挺鉴。

    如果知道了名字的来历,倒是没觉得什么。但时代在发展,等这位同学长大以后,这两个的含义已经大不相同。导致他走到哪被笑道哪。哎,没想到自己也犯了这种错误。平白给自己找事。

    这也就罢了,关山跃还有些多心,觉得这“慕清”会不会有些不尊重王家两口子。思来想去便把“清”给改成了“青”。

    工作上,他也觉得不太顺心。第二次反围剿中,他所在的第六营主要作为预备队使用,战事结束其他部队修整时,巩固澄迈到琼山一线的任务就落到了第六营头上。正如第六营营长朱全兴所说:仗几乎没打,全打杂了。

    在之后占领海南全岛“夏季觉醒”战役期间,他所在的连又作为东支队的先头部队,一路挺进。部队采取政略为主,战略为辅的做法,稳扎稳打,齐头并进。他负责“深化治安”的区域,大致相当于旧时空的屯昌县,但在临高位面,此处还是琼山、定安、澄迈三县的交界,是琼北台地进入五指山区的要道。情况十分复杂,不仅有叛服无常的熟黎还有占山为王的土匪和盘踞一隅的豪强。

    作为占领部队的主官,本来是临时代理几天行政工作,等行政干部过来接替。不过,儋州工作队的全灭事件又让事情起了变化。政务院重新部署,规定新接收地区要先经历一定时间的军管,完成“治安强化”工作,为新生的政权保驾护航,等待政权建设基本完成之后,再视情况进行下一步工作。这就让他的工作从军事占领转变为行政治理。

    关山跃一开始觉得,事情虽然很多但自己肯定应付的过来。这份自信来源于大学时期,不论在学生会还是社团,他都算一号人物,手底下也管着十几个人,各项工作干的风生水起。穿越以后,这一套在部队上应用,效果也不错。不过,他属于没什么心机,但踏实肯干的类型。所以在人际环境相对简单的大学,还能有施展空间。真到了旧时空的社会上,那一套都不一定管用,更别提穿越以后的世界了。在临时代理政务期间,各种旧时空、工厂和部队没遇到的情况,纷至沓来,搞得他焦头烂额。好在元老院的枪杆子够硬,所有不足都能用实力来弥补,一路跌跌撞撞到没出什么大事。

    期间“夏季觉醒”行动的持续进行,对新占领区的巩固和反游击搞得如火如荼。之后,还要对已完成巩固的地区,进行清丈田亩、重新发放田契的工作。这些措施,即是夯实元老院统治,也为推行土地新税制,建立海南示范区打下良好基础。完成了军事与行政使命,关山跃再回到临高,已经是1631年中旬了。

    结束了地方上的事情,关山跃总觉了自己的穿越以来的经历,觉得军旅生活不太适合自己。首先是自己的并不是军人出身,这方面多少有些欠缺;其次他也不是什么狂热的军迷,热衷于各种真是COS。

    服役就意味着不断的操练、行军、演习……住在环境嘈杂的营房里,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海南岛的野外环境,这让他这个北方人极其不适应。无处不在的蚊虫叮咬,恶毒的紫外线,炎热潮湿的气候,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作为军官,身先士卒和同甘共苦又是必须要坚持的,这让他这个旧时空不是在实验室就是在教室的白面书生穿上了白背心白裤衩了--这些硕果仅存的皮肤还能显示出他过去的皮肤颜色。

    他刚回来的时候,连赵慕青都被吓了一跳,原来一个白净的读书人,现在真有往海南土着发展的趋势了。

    这么久的外派,部队也需要修整。鉴于珠江流域讨伐作战已经结束,元老院又迎来了一段短暂的和平时期。按照计划,他所在的部队有三个月的时间来补充和休整,之后可能要进行重新编成,以适应接下来的行动。

    连着睡了好几天,终于缓过劲的关山跃思考了几天之后决定正式向部队提出退役。虽然席亚洲和朱全兴都做了挽留,关山跃还是下定决心:“不干了。”

    于是他便以伏波军少校的军衔退出了现役--他原本挂得是上尉军衔,退役的时候加了一级。

    退役之后,办公厅给了他一个月的假期,让他好好休息,顺便再考虑未来的工作去向。

    关山跃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自己去什么部门比较合适。虽然他是理工科出身,但是工业或者科研部门是第一个被PASS的--他的专业属于“屠龙技”,未来一百年元老院也不可能复制出该项产业,

    若说是农业,他多少还懂一些,毕竟是农家子弟,虽然没下过田,好歹见过长辈们的工作。只是现在加入农业口似乎又捞不到什么像样的职务,毕竟他的“务农”经历全看看和听,从来没有实践过。

    强力部门他的兴趣缺缺,而且也不太适合的他的性格。

    至于芳草地,那是元老们闻之色变的地方,号称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的地方。几乎没有元老愿意去那里长期任职。

    一时间他犯上了选择困难症。好在时间还多,他便出席各种聚会。经过第二次全体大会和第二次反围剿作战之后的元老院,与之前已经有很大不同。临高内外,各种社团、同好聚会频繁。酒桌可以是利益交换的场所,也是信息交流的渠道,喝多了的人总会说些劲爆的消息。参加了几场聚会,关山跃逐渐理清了最近的热点消息。元老院正在策划利用登州之乱,捞取相当利益。目前,相关的考察船队早已派出,各种准备工作也已开始。初步计划,以济州岛和高雄作为中转点,将获得的人口转运至临高。陆军第四营将作为先遣队,在山东登陆。而他所在的第六营,则预计会在重新编成后派驻台湾。

第二节 去台湾

    说起台湾能牵出很多话题。早在穿越开始前,去台湾还是去海南就引起过很大争论。台湾的热度还一度居前。毕竟炮党小朝廷东渡之后治理了好几十年,一度还跻身四小龙,经济表现十分的耀眼,台湾的潜力有多大,这已经是有目共睹的了。

    但是,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炮党小朝廷也是捡了日本的漏。翻开日本据台时期的纪录,便知开发台湾的不易。而再往前推,无论是大清还是郑家,开发史都堪称一部血泪史。台湾的开发,完全是堆积在移民的累累尸骨之上的。

    台湾的热带疾病很严重,尤其是疟疾。明末开发程度更是近乎于无,汉族人口更是稀少。台湾的原住民这个时候还没被叫做“山胞”,因为很多部族还生活在平原上。

    17世纪的台湾“原住民”已经是后来者,大致是从唐宋时期从东南亚地区陆续迁入。消灭了更早的“原住民”。很快便扩散到了整个台湾岛。令人闻之色变的“猎头”风俗,正是从东南亚带来的。

    疟疾、原始环境加上彪悍的原住民,使得台湾很快便落选。不曾想登陆才几年,对台湾的攻略这么快就展开了。

    在临高位面,由于元老院的存在,荷兰人在东亚的贸易结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荷兰人占领台湾,或者说占领大员,本来就是被逼出澎湖的退而求其次选项,其在台湾的统治是随着东亚贸易的逐渐加强而逐渐巩固的。元老院的出现使得荷兰人原本的贸易重心发生了重大改变。其在台湾的统治投入相比于旧时空少了很多。历史上大家比较的熟悉的赤崁楼,也就是荷兰人在台湾统治的中心是1653年才开始兴建的。即使是较早的热兰遮城,也要到1634年才大体完工。实际上,荷兰人在占领台湾最初的十余年间,其势力范围一直没有超出大员一带。大致局限在热兰遮城周围二十公里的范围内。直到1635年底,在解决了其他矛盾之后,荷兰人才开始集中兵力,大肆讨伐大员附近的村社,并持续向外地扩张,以寻求更多的经济利益。这就为元老院在台湾的操作,留下了巨大的空间。

    展开台湾攻略,在关山跃看来似乎并无太大的必要,但是元老院既然做了决定,他也无意提出反对意见,开个新基地也挺好,好歹台湾也是个“宝岛”。也是他们北上的一个跳板。

    关山跃原本对这攻略算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就是这么一听,没想到还没过一周。萧子山就请他去办公室,问他有没有兴趣“外派”。

    “外派?让我去台湾?!”关山跃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的确。”萧子山说台湾开发和即将展开的“发动机行动”有关。到时会在台南设立据点,除了用于转运难民之外,也要进行当地的开垦和资源开采。

    台南地区在旧时空就是台湾的主要的农业区,蔗糖和稻米生产都是大宗货物。完全有资格成为元老院的“粮仓”和“糖罐”。尤其是粮食,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执委会考虑,在台湾派出农垦部队,组织垦荒。”

    “让我干农垦?”关山跃明白了。

    “是的。”萧子山点头,“很有挑战性的工作……”

    “不干!”关山跃连忙摇头,“农垦这活计我知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又要有军事经验,又要懂农业。责任重大……”

    “所以才会考虑由你出任这个职务嘛。”萧子山“诚恳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看,你打过仗,执行过军管任务,行政军事都有经验。而且还是农家子弟,特长专栏里还填写了擅长蔬菜种植……”

    关山跃想不起自己是不是填了“蔬菜种植”作为专长,但是萧子山罗列的要点都是事实,这也没法反驳。

    萧子山见他一时语塞,又开始做起了思想工作。先是夸奖他是“全能型人才”,然后又暗示去台湾对他的行政职务将会是一次大飞跃,特别是可以“独当一面”“主持工作”。这对在伏波军里待久了,目前无所事事的关山跃来说颇有诱惑力。

    于是,关山跃便晕乎乎的答应了下来,第二天他就被组织处召见,授予台湾农垦“总指挥”的职务。

    这个总指挥之下,是“农垦台湾旅团”。按照农委会的相关编制表,这样的“独立旅团”下辖若干个农垦联队。不过目前尚不能保持如此之大的规模,所以暂时只下辖一个联队。联队长也有了人选,叫李东田。

    关山跃并不认识李东田,只知道他是主动报名去台湾开荒的,关山跃以为他多半和吴南海、万家兄弟差不多,不是过去务农就是农学专业出身。没想到李东田就是个“打工人”,中专毕业之后在广东打工多年,干过各式各样的工作,要说和“农业”搭边的部分和他差不多:也是农家子弟。

    原本关山跃想先见一见这位同僚,讨论下相关的开发工作,没想到李东田却并不在临高,而是去了琼山,那里有天地会的一个“培训农场”,编入农垦的劳工们都要在这个农场进行几个月的训练。

    地处亚热带的台南平原不比地处温度的北美平原和南美大草原具有那么得天独厚的农业条件,自然条件十分恶劣。如果只是把一家一户为单位的移民送去屯垦,结果就是大量的死亡和逃亡。

    农委会的人经过讨论,认为要在台南开垦,必须先打好基础,由专业的农业工人借助机械完成初步的开荒工作,然后再将农民迁徙到新垦地上。这样可以大幅度的降低移民的死亡率。毕竟按照计划,发动机计划中从山东等地获得的移民是台湾农垦的主力。但是他们对台湾的气候水土的适应能力又是最差的。加之千里迢迢从兵荒马乱的山东战场转运到来,原本就身虚体弱,如果很快就投入艰苦的开垦工作,恐怕用不了几个月就会死亡大半。

    千辛万苦花费巨万把移民从山东运出来,不是为了让他们白白死在开荒上的,这样岂非是赔本的买卖。这一点农委会的诸公显然都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准备以专业化的“农垦部队”投入开荒屯垦作业,尽可能的配备足够的设备、工具和补给品,将无谓的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故而还准备投入农垦第一海上机动联队进行支援。

    这个“培训农场”里目前在接受“培训”的“先遣大队”大部分是福建人――确切的说来自闽南地区。一则台湾的风土气候和漳泉等地最为接近,农业生产条件类似;二则南方沿海地区的百姓多患有地中海贫血,能够抵御当时台湾最为猖獗的瘟疫:疟疾。

    旧时空的台湾在49年迁台前台湾地区的汉族人口以闽南裔最多,可见这一族群对台湾当地的适应性是最强的。

    抗疟药物有限,那么就只能尽量先用对疟疾有抗性的群体。不过,地贫患者虽然对疟疾有抵抗力,却因此造成血氧过低,往往有耐力、体力不足的问题。长远看,一旦在当地形成了较为“卫生”的环境,就要向当地投入其他地区的移民。一则补充劳动力,二来防止形成地域性集团。

    关山跃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各式各样的“考量”。他的思维一贯是很简单的,既然接受了工作,就要把工作做好。李东田这个未来的“同僚”既然暂时不在临高,那么下了解一些台湾的基本情况也好。

    最理想的,当然是找一个台湾人来询问。要说元老院,台湾出身的元老也有那么两个,但是碰面之后才发觉他们更了解21世纪的台湾,对17世纪的台湾是何等模样完全没有概念。一位是台北出身,对台南的了解并不比导游多多少;另一位倒是台南出身,还是所谓的本省籍,但他也只是更多的了解台南的风土人情,要说开荒垦殖完全没有任何概念。

    关山跃一想也是,现在的高雄-台南地区差不多已经是城市化了,和17世纪的蛮荒地带完全不是一回事,找他们也打听不出什么有用的情况。还是在大图书馆里找些资料更现实些。

    遗憾的是,大图书馆里的历史资料虽然号称浩如烟海,但是涉及到17世纪的台湾资料很少,第一手资料几乎全部出自欧洲航海者和商人之手。特别是涉及台湾开发早期的原始文献,多为荷兰人的记载。这些一手的文献除了少数如《巴达维亚城日记》被翻译为中文之外,大多并未翻译,但在两岸的一些台湾历史研究中,会零星出现一些二手信息。这些只言片语就是关山跃最重要的史料来源了。

    幸而清代设立台湾府之后,中文史料记载大为增加。其中不少都是涉及到“番务”“垦务”事宜,虽然时代上要延后一百多年,但是参考价值很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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澳宋元老院在海外开疆拓土,开发资源,建设领地的故事临高启明之海外扬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临高启明之海外扬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临高启明之海外扬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