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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吹牛者     临高启明之海外扬帆txt下载     临高启明之海外扬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七节讨价还价

    项天鹰摇头说:“自古不患寡而患不均。三三、三四这两届都有人考到临高去,我记得1633界合格的是十九人,1634界是二十二人。不限名额,按照成绩算,谁得成绩够格谁就上。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现在突然把去芳草地的名额取消了。那些原本上不了高小的人是高兴了。成绩在二十名之前那些原本肯定能考去芳草地的人该怎么想?这打击多大啊!不成,不成。”

    金晓宇知道这位的驴脾气又犯了,这时候和他顶是没用的,说:“你的方案是什么?”

    项天鹰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她知道这男人是在酝酿长篇大论的情绪了,果然,片刻之后项元老换了一个声调,说:“旧时空规定的小学师生比例是1:19,但是现在我们学校的比例是1:50,加上你带来的这10个人,才勉强接近1:25,所以即便办高小,学生总数的增加也不能超过60%。我的计划是高小招100人,初小再扩招50人,这样到明年我们的学生总数就达到800人左右,师生比是1:40,也勉强应付得来。但是,这个计划必须建立在每年照旧有20~30人考去临高高小的基础上。现在规定三年平均七十五以上这个规定就不合理。要知道芳草地的升学成绩是三年平均分七十以上以上就可以了。这摆明了就是歧视嘛。芳草地和我们使用的一样的卷子,我们这边三年平均七十以上的学生至少有七八十个。按照良好率来说我们比芳草地高太多了。这些孩子要是在临高就都能进高小了。现在一些了解情况的家长也有怨言,说高小招生太偏向芳草地,还琢磨着要调回临高去……”

    金晓宇笑而不言,这篇文章在她的意料之中,或者说,在胡、张等教育口大佬的预料之中。项羽经常提的一件事就是高雄国民学校的平均分要比芳草地高,但是教育资源投入却太少,浪费了孩子们的智慧和努力学习巴拉巴拉。

    但是张智翔有一次毫不留情在芳草地元老教师会议上当众批驳项羽的来信:说高雄的教育质量真得这么高的话,他不介意双方进行一次专门的考试,芳草地可以随机抽学生考,高雄可以专门挑选学生参加。前提是由第三方的元老来进行批阅。

    虽然这话很不客气,但是以高雄来芳草地就读高小的学生九成都是垫底的水平就知道张校长这番话算不上诬蔑。

    金晓宇微微一笑:“要是平均分能在七十五以上的孩子这么多,那升学考能考八十的孩子应该不止现在这些吧?你总不会以为人人都是垫底辣妹,被一位麻辣教师突然出现所拯救吧?”

    项羽知道她话里的揶揄。最初高雄的升学考是由他亲自批卷的,但是从第二年开始,升学考试的试卷就是密封之后送到临高去批卷了。然后就是考上八十的孩子瞬间下跌了三分之二。胡青白一度咬牙切齿的宣称要拒收一切高雄国民学校的考生。

    项羽倒也没有露出难堪的表情:“这个,我们这里的教学质量毕竟是比不上芳草地的。不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芳草地还是要多对口招收一些我们的优质学员吧?至少五十个名额,我也不贪心,升学考的前五十个,不论成绩……

    金晓宇扑哧一笑,心想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直接提到五十个了!现在芳草地一个外地初小的都不想收--倒不是歧视什么的,实在是本地的都收不过来。教育口对大陆攻略,搬迁产能和机关非常热衷,原因也正在此:可以把云集在本地的大量归化民干部职工都疏散出去。所以紧锣密鼓的在筹备一系列的新“示范学校”。这个当口,他们更关心的是腾出资源来扩大师范班的招生规模,而不是扩大高小人数。

    她说:“好了好了,项校长,我是你的副校长,不是来这里视察的督学。要名额的事你得找胡相和张校去,和我说可不管用。”

    项天鹰嬉皮笑脸道:“我在这儿算个校长,回芳草地我算老几啊,还是你说话好使。你得这么汇报,就说项天鹰希望芳草地按统一分数线录取高雄的学生,否则就要求元老院开听证会讨论地域歧视问题……”

    “先狮子大开口,再慢慢落价,你想得倒美。”金晓宇嗤之以鼻。

    “学校可不止高雄一处啊,还有雷州、三亚、济州、香港,都在准备办高小,要是那四位校长都像我一样折腾,芳草地的压力不会小吧。”

    “关于这个,胡相说他有考虑,为了体现公平性,所以他打算搞一个初小升高小的联考,由文教省派出考试专员,统一时间指定地点统一考卷进行考试。考试结束之后考卷集中批卷。不管哪个初小的,只要考过八十分的,一律录取到芳草地高小,不限名额。他问你有没有意见。”

    项羽面露难色,他知道,现在高雄国民学校的小升高的升学考试成绩是有水分的--不然也不会同样八十分考进芳草地的孩子基本都是垫底了。如果搞统一批阅,他这里的录取人数只怕会跌到个位数!

    “这不公平吧?!”他忙反驳道,“芳草地的教育质量和我们这里不能比的……”

    “咦?你刚才不是说良好率高雄比芳草地要高得多吗?”她笑道。

    “嗯,这个,”项羽多少有些狼狈,其实他和眼前的女人都知道,他是在找理由讨价还价而已,“总之我们这里的情况特殊呀,要有政策倾斜才行。封建社会都知道搞个南北榜呢……”

    金晓宇笑道:“说了半天,这回你才算说到点子上了。刚才说了一大通有的没的,我要是胡相直接把你打出门外去。”说罢瞪了他一眼。

    “哎哎,多亏你不是……”

    “高雄办高小已经拿了临高的资源了,这十个老师和图书教具不是白派给你的。这么说吧,高小本身就是初等教育,现在大家搞得太过隆重了。所以未来芳草地不会再招收任何外地初小的学生了。不过呢,他也留给了另外一项资源:那就是每年高雄的高小毕业生除了正常通过升学考试的学生之外,可以额外选送十个名额就读简易师范和其他中等专业学校。注意,不包括军校和卫生学校。他们是单独招考的。”

    项羽的脑海里飞快的计算着这笔交易的得失,踌躇起来。

    “你又不吃亏,”金晓宇说,“你现在这里费劲巴拉的把学生往芳草地塞,一年也就有二十多个高小毕业生。现在你一年就有一百多个高小毕业生了,能充实多少岗位?高小学历就是高小学历,难不成还有假不成?”

    “985211和二本三本都是真得本科,含金量可不一样……”项羽嘀咕着。多少有些被说服了。不过,他还是要再争取争取:

    “这个,十个是不是太少了?好歹也要和过去持平啊,三十个!”

    “过去持平也只有二十个!”

    “二十个也行啊!”

    金晓宇心想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不过她对这套路倒是并不反感,笑道:

    “先狮子大开口,再慢慢落价,你想得倒美。”

    “哎哎,这个事关未来的发展啊,知识就是力量……”

    “我去找张智翔商量,就按照二十个这个口径,否则你就亲自去找他谈。我是本校的副校长,这工作原本就是应该你去得……”

    “既然你是副校长,这工作就算是本校对你工作能力的考验吧。一定要办下来!”项天鹰满脸堆笑:“二十个不能再少了,就这么定了。”

    金晓宇说:“我是答应帮你去和芳草地那边说,我可没说一定能把名额要下来。”

    项天鹰笑道:“没事,肯定没问题,胡相和张校都是很通人性……通情达理的。明天我请新同事吃饭,放心,不是公款,我自己掏钱,宿舍有什么缺的让大家尽管找萧湘要。”

    金晓宇并没有出席项天鹰的接风宴,项天鹰的那一套她很清楚,关心学生吃什么胜过关心教给学生什么,关心教师收入如何,住房条件怎么样,家里生活有没有困难,就是不关心他们的教学水平和课堂纪律问题。

    在这样一位校长手下做事,日子过得是肯定舒服的,但是出成绩是很难的。不过真要说起来,项天鹰在旧时空就不是当老师的料--当然,她自己也不是。

    金晓宇从没认为自己适合当老师。她非常不喜欢小孩子,纯真在她看来是麻烦;她喜欢和理性思维的人打交道。却又不愿意和人交流思想,不打算努力让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虽然平时她也和大家有说有笑,一点也不冷淡,但是从来也没有说过什么真心话。

第十八节 教务工作

    在旧时空,她是电子信息科学专业的在读研究生,但是来到这里,她却不想和冯诺、徐亦成他们混在一起继续干IT。

    在她看来,如果穿越之后还做和旧时空一模一样的事,还有什么必要穿越?大学毕业之后,在办理申请留学等办手续的时候,她在母校做过半年多的教学秘书助理和辅导员,所以最初她在芳草地“专业对口”的做学校的行政工作。

    别看芳草地最初只是个“小学”,但是随后的它很快就膨胀成了一个“教育集团”。招生规模也越来越大,学校规模如同滚雪球一般的扩大。造房子、招生、造房子、招生……眼瞅着它就从一栋简陋的二层红砖小楼扩建成了一个巨型学校。前前后后还不到五年的时间。

    但是学校里的元老教师却越来越少,建校初期的元老兼课制度由于元老的空暇时间越来越少,实际上已经沦为形式。一部分元老教师被外调到到高雄、济州等地的;还有些人转到行政口和其他专业部门去了--其中有几个是因为流露出鬼畜言论被胡青白给清退了。

    当然,这五年里归化民教师的数量也呈现几何指数的增长,一定程度上补上了这个缺口。而且胡青白和张智翔两人对归化民教师的压榨堪称“资本家见了都要流泪”的程度。

    结果就是金晓宇负责的事也越来越多:课时安排、招生计划、归化民教师考评、学生成绩、学籍管理……都堆到了她这里。她和她的归化民团队的职责已经超越了旧时空的教务处,成了一个无所不包的管理机构。张智翔说别看芳草地涵盖了各式各样的教育类型,但是行政部门一贯很精简,全校只有两个正式行政部门:教育处和后勤处。外加一个非正式不发工资的由元老们的生活秘书组成的校务办公室。

    1634年,金晓宇终于获得了组织处发给的芳草地学园教务处处长的头衔,手下掌管着一百多名归化民办事员--没错,芳草地的规模已经膨胀到了需要一百多个专职职员来负责教务管理工作了。

    所以,对于她主动要求调到高雄来,给项天鹰当副手这件事,所有人都表示充分的理解。毕竟这摊子事她已经撑了四年多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该动一动了。

    从大学校的教务处长升任到较小的学校的担任校领导,这算是常规的晋升道路。只是高雄国民学校的条件略嫌差了些。

    不过差有差的好处,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自在,轻松写意,比在临高的时候威风八面,一呼百诺相比,她还是更喜欢这里的气氛。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床,盥洗完毕之后便来上班了。

    她的办公室就在项天鹰的隔壁。虽然名为副校长,但是实际上干得还是教务处长的工作。具体来说就是带领项天鹰的四个生活秘书外加赵萌萌担负起本校的全部校务工作。

    这位赵萌萌是金晓宇从芳草地带来的教务办事员。十九岁,不过已经从事过三年教务工作,堪称经验丰富。金晓宇打算让她在这里锻炼一个时期之后就正式报请文教省,晋升她为高雄国民学校的教务处长。

    这位赵萌萌不用说是她的“亲信”,不然也不会特意从芳草地带来了。连她的名字也是金晓宇起得。原来的名字叫“赵翻”,当初在女仆学校登记的时候,工作人员问她是哪个fan,她说是“翻船的翻”,于是就被写成了“赵帆”。因此金晓宇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奇怪一个明朝的女孩子为什么会起这种在现代社会很普遍的名字。后来才知道,这个“翻”其实希望下个孩子的性别“翻过来”,和“招弟”“盼男”一个意思。

    金晓宇一听当即柳眉倒竖,拍案而起,立刻把“赵帆”改成了“赵萌萌”。这是旧时空一个学妹的名字。之所以用这个名字,主要因为这学妹不但名字萌萌哒,长得也是萌萌哒。赵帆虽然无论长相还是气质都和萌字无关,但是她还是可以就此满足一下自己心底里当初没能实现的恶趣味……

    “赵萌萌!”金晓宇叫道。

    “首长……”

    “叫什么首长,叫学姐,又忘记了,当心我扇你哦!”金晓宇在赵萌萌面前一副判若两人的“大姐头”的气质。

    “是,学姐。”赵萌萌秉承着归化民对元老“逆来顺受”的良好品质,乖乖的回答道。

    “你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接收高雄校的全部教务档案,后勤类的杂项档案暂时不用管,让潇湘先负责。”金晓宇说,“你现在是本校的代理教务长,不是办事员了,所以看见项校长的生活秘书用不着叫姐姐妹妹的,我们不兴这一套!”

    “是,学姐!”

    “接收档案之后就开始整理。这些档案过去都是荆楚负责的。你和她一起办就是了。档案有问题的,做出相关的编目摘要,暂不处理。”她说,“不过你放心好了,项校长虽然教学水平……但是他的档案工作肯定做得非常好,不会给你弄个烂摊子的。”

    项天鹰这个强迫症也有好处,那就是档案非常完备,整理得一清二楚,账目更是门清。项天鹰昨天明确表示,除了后勤之外,其他所有行政工作都交给金晓宇负责。

    “不是我非要把持后勤工作,”项天鹰怕她有什么误会,赶紧解释,“潇湘一直管这块,她比较熟悉……”

    “你解释个啥,你是元老,难道还稀罕这三瓜两枣?”金晓宇抿嘴一笑,“都是你一手搞起来的,我理解。再说我也不搞这些吃喝拉撒的事情,你就干脆封潇湘一个后勤主任好了。”

    “哎哎,这可不行。生活秘书的工资由元老个人承担,这是有规定的,我给她一个后勤主任的头衔,就得发工资我现在是能不发就不发,给点零花钱就行了。”

    “没想到你这么抠门!”金晓宇差点被气笑了,“给你当生活秘书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不止于不止于,我可是教给她们很多很多知识的,这可是无价之宝,人类智慧的结晶……”

    “微积分还是数论?”

    项天鹰摊开双手,无奈道:“你知道我不懂这个的,不过我懂历史,了解人类发展的客观规律……”

    “说起历史来,我刚才看到课表。你这里的历史课排得太多了。初小根本用不着什么历史课。你不是排了社会课么?以后就放在社会课里一起上吧。而且这历史课本是你自己编得--你应该知道这是不被许可的。”金晓宇说。

    项天鹰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屈服了:“你管教务,就你决定了。”

    “你是历史专业的,喜欢本专业理所当然。不过我们毕竟是一所小学。”金晓宇说,“我会用一周时间把目前的教学工作彻底梳理一遍,对教师也要设立一个考核制度,虽说不至于搞KPI考核,但是基本的考核还是得有。”

    “那要辛苦你了。”

    “我没关系,我就是个闲着会发慌的人,工作充实一些更好。”金晓宇说,“初小升级成完小,这可是决定我们学校命运的一大步!我会超级卷起来的,你放心好了。一年一个样,三年大变样。争取三年后开办中学部……”

    “别别,千万别卷。”项天鹰赶紧劝阻,“我们先把完小搞利索了再说。其他事慢慢说,慢慢说……”

    “中学部可能条件达不到,先办几所职业学校应该是可以的……”

    没想到项天鹰还是不置可否,一脸不以为然的模样。

    金晓宇觉得有些奇怪,当初发动机行动的时候,原本是安排蒋佑中去济州,姬信去高雄,不知道为什么,临出发前项天鹰突然提出要和姬信换岗。

    项天鹰因为总是窝在自己房间里写书,而且在于鄂水和谭明那里还有兼职,不像其他专职元老教师那样一门心思扑在教学上,一直被胡青白认为有他没他都一样,派出去也不影响多少工作,所以当然乐意用他把姬信替回来。

    发动机行动结束之后,蒋佑中又返回了临高,项天鹰却申请直接留在高雄办国民学校,金晓宇十分不理解,在所有人都被高雄的疟疾吓得瑟瑟发抖,只有姬信那种被视为大无畏的理想主义者的人才敢来的时候,为什么项天鹰会抢这个没人要的活?开荒固然辛苦,但是收益也巨大的。现在正是趁着升完小的机会更上一步的大好时机,怎么也缩了?

    莫非他和自己一样,主要是为了来“躲清静”?

    金晓宇一时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每个人都有自己不足为外人道的理由吧,就像她自己一样。

    “我们来说说更现实的目标吧。”金晓宇说,“我来之前,胡相和我说过,李东田……”

    “李东田?”项天鹰一脸茫然。

    “他是农垦的,在高雄搞了一个示范农庄……”

    “哦,哦,是他啊。”项天鹰这才想了起来,“不常见,不常见。”

第十九节 不务正业

    看来项天鹰在高雄也是个宅男。金晓宇心想。这高雄一共才几个元老,还不彼此走动走动?

    “他和胡相反映了好几次,要求在农庄和其他比较偏僻的屯垦地点开辟教学点,解决儿童的就学问题。”

    “教学点……”项天鹰脸上露出了苦相,“不好办呐!”

    一个教学点至少要配一个教师,就算现在又加了十个人,十九个人要办成完小,难度已经很大了,再要腾出人手去教学点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更别说还要办“好几个”!

    “不过他这申请合情合理啊,你就算想不办也得有个理由不是?”

    “教师不够还不行?”

    “这不叫理由,只是困难。大家都困难,困难了就可以不办事了?”金晓宇反问道,“要不然咋叫克服困难呢。”

    “克服困难好说,但是也不能无中生有啊,这教师就这些,又不能远程教学,老师也没有分身术……”项天鹰说,“排课表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又没有暑寒假的说法,只有农忙的时候才放假。老师基本上就是全年无休的。而且下学期马上就要开始高小教学,你带来的老师也没有空。”

    金晓宇看过课表,的确非常的满。不过她认为现在的课表是“有问题”的。适当调整一下应该还是可以能调配的。她说:“这事我再想想。总得设法解决。”

    “辛苦你了。”项天鹰恨不得这种头疼的麻烦事有人来承担,马上表示同意。

    “我接下来会调整一下课表和课程设置。再看看教师怎么调配。对了,你原来在编教师不是十个人吗?这么少了一个?”

    项天鹰当即把此人接收请托,擅自按籍贯调整班级人员的事情说了。

    “她已经被政保拘留问话了。”

    “我能看看她的材料吗?”

    “档案已经被政保调去了,其实是个不错的教师。”项天鹰颇有惋惜之意,“太年轻,被人一蛊惑就犯迷糊了。太听话了,还是个孩子!”

    金晓宇心想这太可惜了。不过,私自调整班级人员,搞地域小集团,这在元老院治下是极其犯忌的事。人都到了政保,肯定是要处理的。

    思来想去,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我对法律不大熟悉,她这个罪名会被处决吗?”

    “哪倒不至于。”项天鹰摇头说,“这点事都要杀人,元老院成什么?!要是在临高,大概率是会判流放吧。问题是她都在高雄了,还能流放到哪去?”

    按照元老院法律的流放地点等级表,高雄算是最恶劣的一个去处了。

    “要是轻微治安或者刑事案件就好了,打一顿屁股就能放出来了。”金晓宇一心想把这教师给利用上,“你说能不能给她搞一个劳役什么的,我们再设法指定地点?”

    “这个应该可以。”项天鹰点头,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是想把她给弄到李东田那里去当教学点的老师?”

    “对呀,难道我们缺人砍甘蔗么?”金晓宇说,“她好歹是受过高小教育,又念过一年简易师范的人,让她去砍甘蔗插秧不是太浪费了吗?人才难得啊。”

    “好吧,我去和魏八尺说说。法院这块他是兼管的。”

    “靠,市长兼法院院长?有这么一肩挑的吗?”

    “呵呵,你这就少见多怪了,八尺还是高雄监狱管理局的局长呢。判了刑还归他管。”

    “还有这个?”

    “高雄比之于大宋,尤如宁古塔比之于满清。他这个头衔不奇怪吧?”项天鹰感叹道,“如果不是有抗疟疾的药物,这里比宁古塔还惨呢。”

    无论从哪个层面上说,魏八尺都不会驳了项天鹰的提议。所以这事就算是成了一大半了。接下来无非是手续问题了。项天鹰心里轻松,于是又回办公室去继续自己的“修史”工作了。

    金晓宇则继续翻看着赵萌萌整理好的各种文件。看得出,项天鹰在高雄很是“不务正业”,干得工作倒是不少,但是很多纯粹是“兴趣”,很难说对教育和学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难怪你主动来高雄,原来是摸鱼来了。”

    其中的一桩便是编写教材。从相关档案的厚实程度就可以看出这位国民学校的校长在这上面花了多大的精力。

    目前元老院办得学校,不论在何处,都是由文教省编审,在临高统一印刷后分送各地的。虽然高雄、济州等地都先后建立了印刷所,但是印刷纸张大多不能自行解决,所以教辅材料大多还是在临高印刷后再送来的。

    目前通用的教材,是1630年开始由教育口的元老们根据旧时空的若干种教材进行增删编撰而成的。项天鹰在临高的时候就参加了这批教材的校对。他在旧时空就是做图书编校的,校对教材是基本功,毕竟旧时空的图书出版业中,教辅材料几乎占了半壁江山。

    高雄国民学校的教材一开始也是直接从临高把书送来,但是在吞下郑家在台湾的移民之后,招生和扫盲人数大幅度增加,教辅材料的需求量也大增。不能总靠海运。今年年初的时候。国民学校附属印刷厂建起来了,从高雄印刷厂支援来几台淘汰的临高机械厂生产的手摇印刷机和石印机。主要用途是印刷试卷和教辅材料。

    对于项天鹰这种在旧时空天天和书打交道的人来说,有了自己的印刷厂却只能印些教辅材料习题集试卷之类的东西,简直是不可容忍的浪费,于是他就动了自编教材的主意。

    但是目前状况下,使用统一教材最经济,印刷、审核都更方便,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各地学生统一考试的问题。项天鹰想自编教材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文教省的拒绝。不过他并不

    地方学校自编教材目前在元老院属于政策盲区。在旧时空,无论是教材编写还是图书编校,都是以叶圣陶为祖师爷的,叶圣陶主编的人教版教材直到1985年之前都是全国唯一的标准教材。之所以要改成“一纲多本”,允许地方自编教材,是因为当时中国教育的地域差异性太大,学生和教师的水准更是参差不齐,人教版没法放之天下皆准。

    在连老师都是芳草地派来的高雄国民学校,这种差异并不存在。归化民教师的水平只不过是“教教科书”,能做到“拿教科书教”的只有元老而已。

    目前状况下,使用统一教材最经济,印刷、审核都更方便,而且这里面还涉及到各地学生统一考试的问题。项天鹰想自编教材的设想理所当然的遭到了文教省的拒绝。

    项天鹰冥思苦想,知道自己编教材的心思实话说不能放在台面上说。而且教材这东西其实还挺敏感的。所以他就想出了一个曲线救国的套路。不说自己在编写教材,而是编写“教学辅助阅读材料”。历史和语文课程中这都算是常见的教辅材料。内容选择比较宽松,也没有严格的篇幅限制。他大可以按照课本的要求来编,等编好了上课的时候让老师“李代桃僵”。只要编撰的课本能符合文教省的《初小语文教育大纲》就行了。

    数学和科学他没本事编,社会课他看不上,他的自编教材的方向就定在了语文和历史上。

    “没想到这宅男胆子挺大!”金晓宇看到他的操作手法,心里倒吸一口冷气。语文和历史课本涉及到意识形态问题。他一个人怎么敢做主?

    “心也挺大!”她想,这么敏感的事情,他大剌剌的纪录在文件里,还叫人专门整理成册……如果来高雄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拿到了文件,拿这些上纲上线开个听证会,他这个高雄国民学校的校长头衔立刻飞了不说,恐怕会直接被赶出文教省。

    抛弃这些敏感问题不谈,项天鹰这就是标准的不务正业,现有的教材里她也有一些不喜欢的地方,但是第一不影响教育效果;第二这是元老院的共同意志,你喜欢不喜欢都得接受。这项天鹰与其费心费力却搞这种没有实际意义还犯忌的东西,还不如好好琢磨一下学生的数学成绩,现在学生们偏科的现象就已经很明显了。

    幸好,项元老感兴趣的东西太多,修私史占去了他和秘书们的很多时间。以至于这两部“教辅材料”修了两年多还没完工。从他手写的大纲可以看出,项天鹰对历史课非常的重视,其“历史教辅材料”不但有中国史和世界史,还有分册。中国史就包括了“上古史”“先秦史”“两汉史”……这历史学的本科生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这是给只有初小水平的高雄国民学校的学生们用得?

    显然,项天鹰并没有完全忽视学生的接受能力问题,所以他还编纂了《中国简史》和《世界简史》两部“历史教辅材料”--大约这就是他现在给学生们上历史课用得教材了。

第二十节 教务会议

    看完这些摸鱼项目,金晓宇又关照赵萌萌把国民学校的相关财务档案都调阅来。她不是财务出身,但是充实教务工作多年,财务报表和账册还是看得明白的。

    其实她比较担心在这上面出问题。对于项羽的人品和操守,金晓宇是信得过的,但是她深知此人的弱点:书生意气。

    但凡这种人,搞些学问是很乐意的,但是真要去经手一些繁琐的事务性工作,他们就会觉得很不耐烦。更愿意指点大方向。就比如国民学校的小吃街。项羽肯定是那个发出“有空地,我们要搞条小吃街,活跃商业”的人。但是具体去测量土地,划分摊位,招商收租,维持秩序,监督食品卫生这些工作……他肯定是懒得管的。

    这么一来,具体经手的人就会有了非常大的操作空间,因为上面只有两个要求:“看到成果”和“别来烦他”。经办人只要能满足这两点,在下面就可以乱来了。

    这种事金晓宇见得太多了。对此她是非常担心的。后勤这档子事,繁琐复杂,千头万绪,照理说他是不会亲力亲为的,很有可能潇湘才是直接把持高雄国民学校后勤大权的人。

    潇湘这个人,她大略的观察过:不算漂亮,但是生得精明干练,闽南人--这大约是她能当后勤负责人的原因之一,毕竟这里最多的就是闽南人,潇湘有天然的沟通优势。

    她会不会有问题呢?金晓宇把账目大致过了一遍,确定账目上没什么问题。学校的工程和各种大宗物品、教具耗材采购都是元老院的下属企业经手的,舞弊的成本太大,收益却很小;最可能有问题的小吃街倒的确是潇湘在管理。就目前来看账目清晰,除去必要的修缮维护等开支之外,盈余部分是作为食堂的补助。不过,金晓宇知道账目清楚不等于没有问题,尤其是这种全是现金的小生意汇聚成的现金流。以现有的稽查手段是根本不可能查清的。

    至于食堂的每日采购和一般日用品采购,六七百人的日常消费,金额并不算多。项羽是不可能来算计这点小钱的,至于潇湘,她觉得也没这个必要:毕竟元老的生活秘书这个职务和头衔能给她带来的好处太多了,她犯不着为了这点利益丢掉前程。

    “吁,你们干干净净就好。免得折腾出什么事端来。”金晓宇放下账册。

    第二天,金晓宇主持了上任以来的第一次全校教务工作会议。这也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在全体教师面前亮相。

    说是教务工作会议,其实除了从事各种辅助性工作的校役之外,学校里的教工们都参加了会议。这里和规模极度膨胀的芳草地不同,没有专职的行政人员,不论是教师还是生活秘书,全都要兼顾。

    金晓宇大致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并且表达了一番“与诸位同仁携手共建,精诚合作,共创高雄国民学校之美好明天”的发言,随后就进入了正题。

    “我这几天一直在翻阅你们学校,哦,我,我们学校的教务档案,”金晓宇说,“大家的确很不容易,条件这么艰苦,设施如此简陋,不要说和芳草地相比,就是临高的其他国民学校,条件都要比这里好。大家对高雄乃至整个台湾的教育建设工作居功至伟。”

    金晓宇说着扫视了一番在座的教师们,在座的归化民教工一共是二十四人,女性占了二十人。果然和旧时空一样,小学基本上是女教师的天下。

    “现在,大家也知道了,高雄国民学校在下学期就会正式改为完全小学。增设高小部。成为高小之后,工作重点和模式也要有一定的改变。我看了一下,过去我们这里的教务工作,嗯……比较随意,排课也不太科学。有些课程不属于文教省大纲的范畴,这次我们将全部予以调整。”

    为了避免尴尬,项羽没有出席今天的会议。但是原本负责教务工作的齐鲁不安的挪动了下身子,她感觉的到,浓密的乌云已经开始聚集了。听说这个新来的女首长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连项元老在她面前也吃了瘪。

    按照文教省的大纲要求,初小的课程设有语文、数学两门主科和社会、体育和科学三门副科。但是现在高雄国民学校在语文数学两门主科之外,又增加了历史和劳动两门副科。

    历史课程在芳草地的完小阶段,属于社会课的组成部分,并无独立的课本。只是简单的介绍中国史的发展脉络,并不深入教学。而且也无劳动课。芳草地完小的劳动内容很多,但是从不占据课时,都是利用课余时间。

    这么一来,高雄国民学校的课时就出现了冲突,多出的两门课程需要额外的课时安排,项羽的办法简单粗暴,直接缩减少了主课内容。

    按照大纲要求,初小的语文和数学,每天不得少于两课时,每周不得少于二十四课时。按照芳草地通用的每天排课八节来说,两门主课差不多就是占一半的课时。

    到了高雄国民学校,项羽认为师资太少,按照这样的排课节奏会被老师累垮,于是就减少了每天的课时,改为每天七课时。主课也从每天两课时缩减为一课时。

    理论上说他是有这个权力的,因为各地国民学校的师资力量不同,没有这么多的教师可以授课。但是多出来的一课时他就排给了历史课――由项羽本人授课。

    这可就有点犯忌了,而且这个男人竟然还大大咧咧的把“历史”排入了教学计划表和课程表上--好歹你用社会课来掩耳盗铃一下也好啊!她心里暗暗吐槽。

    其他的,金晓宇也无力吐槽了,星期六居然排了半天的劳动课和半天的体育课!

    这么一来,这学校的学生倒是“活泼”了,但是一点也不“紧张”。难怪他们“野性”十足。

    看得出校长的爱好和专业水平很明显地反映在教学效果上,在之前两次联考中,高雄国民学校的语文成绩高于芳草地的平均水平,这明显是他自己主抓的结果。如果大纲里有历史课,金晓宇毫不怀疑高雄国民学校的学生能独占鳌头,把芳草地甩到十八条街之外。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数学和科学课的成绩高雄国民学校是所有元老任职的国民学校里垫底的一所。这也是为什么金晓宇的调职申请一递送上去,胡青白便火速把她调到了高雄--毕竟她是个工科毕业生。

    “……实话说,我们学校的办学还是到位的,就是总得来看有些松懈。这样很难跟上我们今后的大跨越、大发展。”金晓宇说,“所以从下学期开始,我们学校将实施新的课表,恢复文教省的每天八节课,每周不少于四十八节课程的安排。具体到课目上也会有相应的调整。不在大纲上的课程即日起全部撤销,成绩作废。相关的所有教辅材料和作业、试卷回收存档。”

    齐鲁心里一惊:这是“变天”?这新来的女元老这么一搞,等于把项元老的过去的教学方案和理念全部推翻掉了。

    “至于本校学生的成绩,正好,再过一周就是期末考试了。就以此作为摸底考试吧。这次期末考试的项目就两项:数学、语文。考卷由我出。其他的相关期末考试暂停。等我通知再恢复。”

    齐鲁小心翼翼地说:“金校……期末考试成绩是要报文教省的。副科停考我们没有成绩报了。”

    “关于这件事,我会向胡相汇报的。有些成绩报不报有什么关系?”金晓宇脸色冷峻。齐鲁心头又是一惊,莫非把历史考试成绩当作社会课考试成绩上报的事情她知道了?

    “还有就是你们的课时。我看了看,现在国民学校里没有课时统计?!”金晓宇做出一副异常惊讶的面孔,“课时,这是一所学校里对教师工作量的最基本的考核制度。按照文教省的相关规定,每位主科教师的每周基本课时是二十四节。超课时的发给超课时费。我看你们的工资单都有多少不一的超课时费--既然没有课时记录,这个超课时费又是怎么来得呢?!”

    齐鲁又是一惊,这是今天的第三惊了。因为这课时的问题,在高雄就是一笔糊涂账。倒也不是她偷懒,而是高雄国民学校的课程设置与众不同,周六没有主科,平日里的主科课程又比大纲规定少一半,主科教师实际上上不满课时。但是呢,按照项羽的要求又是给大家记的满课时。因为他认为现在每个老师的负担都非常重,虽然学校的课时不满,但是每天还要上三四节的扫盲课。综合算起来负担并不少。扫盲课就算是补贴大家的超课时费用,类似于津贴了。

    齐鲁的胆子小,不敢随意这么虚填课时,于是就向荆楚问计,荆楚说要就干脆不做课时记录。到时候真有问题,大不了算她是“工作失误”,虚报课时可就属于有经济问题了。

第二十一节 吃瓜

    她起身支支吾吾道:“是我的错,我工作没做周全……”说罢,眼睛盯着荆楚。希望她出来帮腔几句。

    荆楚此刻哪敢多嘴,低着头不说话。

    眼见会议室里的空气近乎凝固,金晓宇的本意也不是来“揭盖子”,眼见把问题摆得差不多了,有效的起了“震慑”效果,她也就见好就收:

    “……这些都是草创时期制度不完备的结果,大家要引以为戒。不要再犯类似的错误了。你坐下吧。”

    没有训斥,没有惩罚,就这么轻轻地带过,众人都觉得诧异,愈发觉得金元老深不可测。

    “文教省对学校的管理和教学都是详细的文件制度的,我相信大家过去都学习过。既然有这样的制度,我们就要执行起来,过去这里的条件差,任务重,执行不到位,这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们要严格的执行起相关的制度来。大家也知道了,高雄国民小学马上要升格为完小。所以一年之后,文教省要派验收团来验收的。硬件设施好说,只要拨款到位就行,软件上就要靠大家一起努力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金晓宇宣布,要一条条的对照文教省的相关办学和教育的文件进行“查漏补缺”,落实整改到位。

    散会之后,金晓宇立刻开始工作,忙忙碌碌。从早晨七点到晚上九点,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几乎没有停歇的时候。赵萌萌好好说,她在芳草地已经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工作,但是对于项天鹰的四个秘书来说,这可是她们从未体会过的高强度工作。过去她们的工作虽然也不算轻松,但是总体还是劳逸结合,没到连轴转的程度。没过几天就叫苦连天了,直找项天鹰抱怨。项天鹰也是照例安慰几句,但是并不去干涉金晓宇的工作。

    几天之后,也就是1635年的六月底,进行了高雄本学期的学年期末考试。

    元老院的教育体制和旧时空差不多,每年秋季为一学年的开始,一年分为两个学期。只不过元老院的公立教育体制中是没有寒暑假的,除了每周日和国定假日放假之外,每学期的期末考试结束之后会放假三天,作为休息调整的时间。另外在春秋两季农忙时节,根据不同地区的情况,酌情放一周时间的农忙假。

    考试结束之后,金晓宇宣布这次考试的试卷全部由新来的教师批阅,其他教职工放假休息。为七月开始的新学期做准备。

    她特别看重这次的考试,从她到来到考试,前后不到半个月。本地的教师是不可能做什么准备的,卷子也是她出得。考试内容全部在大纲的范围之内,并无难题怪题。如果是芳草地初小的普通班级考试,平均分应该能在八十左右。

    高雄国民学校的平均成绩就难看多了。三年级的年级平均分只有六十三分。全年级的不及格率达到了37%。

    幸好,在语文成绩上他们扳回了一城,在没有作文加持的状况下,三年级获得了平均分八十三分的成绩。

    金晓宇看到这个结果总算放下心来,心想要是语文考试也翻了车,我这报告都没法写了!

    只是高雄国民学校现在已经形成了明显的偏科情况。她的数学教育改进看来是任重道远。

    金晓宇放下手里的考试成绩表汇总,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夏日的高雄此刻的天空还是亮晃晃的。从窗户看出去,寂静的校园里不见人影,学生都趁着这难得的三日假期回家团聚了。这里和芳草地不同,学生多是移民的子弟,“国家抚养”的孤儿很少。

    她活动了下酸痛的肩膀,决定先去吃个饭,然后煅炼下身体再回办公室处理其他事务。归整好桌上的文件,离开了办公室。项天鹰的办公室就在隔壁,此刻已经是铁将军把门,这几天他每天只有上午的时候出现一次,中午吃过饭就消失了,不知道跑哪里去混了?

    要不要和他谈谈劳动纪律问题?金晓宇戏谑的想,再想想到时候他的表情,愈发忍俊不止了。

    算了,还是放过他吧。

    从办公室出来,教学楼里一片寂静,这三天假期为了确保教职工休息好,连扫盲课程都没有开。

    操场上渺无人迹,只有两个校役推着小车在给路边的火炬笼添柴。这个学校和项天鹰这个人一样没有任何从审美角度考虑的装饰,连芳草地常见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样的标语和各式各样的宣传画都见不到。

    要说项天鹰是个文科生吧,他怎么一点文科生的审美趣味都没有呢?纯粹实用主义的建筑,毫无装饰性,这一点倒又和某些极端理性主义的理工男颇为相似……

    高雄国民学校的食堂平日里并不专门预备元老的伙食,大致教职工吃什么,元老也吃什么。这是从胡青白创办芳草地开始就流传下来的规矩。

    食堂里自然不会天天有鹿肉吃,不过以金元老的眼光看,这里的教师伙食办得不错。不论是蔬菜还是肉食、海鲜,都还算丰富。其实不论是济州还是高雄,肉食的供应反而比在临高要宽松的多。

    简单吃过晚饭。按照她的养生原则,饭后必须要适当的活动。她来到操场,转了转脚踝,压了压腿,沿着操场散步。

    绕着操场走了两圈,金晓宇通体舒泰。多少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便沿着操场旁的小路继续前进,准备趁着天色明亮绕着整个国民学校走一圈。

    沿着小路走了不多远,远远地便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望过去,只见小路旁一颗巨大的茉莉花灌木旁并排坐着两个人,看轮廓应该是一男一女。

    国民学校可不像旧时空的小学,全是六七岁到十二三岁的小孩,本时空学生入学年龄参差不齐,大一点的都十五六岁了,在本时空已经算是成人,该懂的早都懂了。高雄国民学校更是大龄学生居多。

    十有八九是在谈恋爱吧。她的嘴角微微的起了笑容。决定改道而行,免得惊扰了年青人的甜蜜时刻。

    大约是脚步略重了些,原本在树旁卿卿我我的两人似乎听到了什么,朝着金晓宇这边望了过来,随后便急忙站起身来,仓皇离开了。

    诶?这两个人好像都在哪见过。

    金晓宇不多管闲事,不代表她不八卦,回宿舍的路上,她一直在琢磨这两个人到底是谁。按理说她在高雄没什么熟人,学生她更是不可能认识,难道是学校的老师?刚才光线太暗了,她也没看清两个人的长相……

    绕了一个圈子,她回到办公室里,赵萌萌已经把晚上要看得文件都送来了,正在收拾看完的文件。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项元老在吗?”

    “他不在,说是去市政府了。”

    “荆楚在吗?”

    “她在学校,不过现在不再办公室,不知道去哪了。”

    “去把她找来,我有事想和她谈谈。”金晓宇伸展了下腰身。

    “我这就去找。”

    过了差不多半小时,赵萌萌才带着荆楚来到了金晓宇的办公室。

    “金校,您找我?”

    金晓宇抬头看了看荆楚,她的额头上微微有汗,脸上红扑扑的。不禁奇怪,难道她和自己一样,刚才也去健身运动了?

    “我有些校务上的事情想问问你。”她说,“照理说应该先通过项天鹰的……”

    “哦,没关系。首长说了,您要问我们什么随便问,不需要通过他。”

    “哦,那再好不过了。”金晓宇点头道,“有归化民职工向文教省反映,说现在国民学校入校难的情况非常严重……不,不,你不用解释,我知道为什么,这事其实也怪不到你们头上。但是我想知道一下现在高雄的职工子弟入学问题的大概情况。你有数据吗?”

    荆楚说:“这事我们有数据,其实项首长写过好几次关于学位问题的报告。我这就拿过来。”

    “好,你去拿吧。”

    荆楚转身离开,转身的一瞬间,这熟悉的身影立刻唤起了金晓宇的记忆。原来在茉莉花边卿卿我我的女生是你呀?!

    女生是荆楚,但是旁边的男生绝对不是项天鹰。以她对项天鹰的了解,他是绝不会和女孩子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

    又发现了一个大八卦,金晓宇不由得面露微笑。

    这事如果发生在别的男元老身上,那可就是个大事件,大新闻,足够吃瓜群众津津乐道半年以上。但是项天鹰的秘书真的就只是秘书而已。这个瓜吃起来就没什么味道了。

    荆楚不多会拿着卷宗进来了,金晓宇微笑着打量了她许久,二十出头的荆楚算不上有多好看,但是青春无敌,正是女性最健康美丽的年龄,不知道便宜了哪个傻小子……

    荆楚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脸突然红了,说:“首长……”

    “你坐下说吧。”金晓宇惊觉自己吃瓜吃得有些失态了,赶紧说道。

第二十二节 荆楚

    “首长,关于高雄国民学校的学位问题,我先汇报前四年的招生情况。三二年的时候,高雄这里的人口大概是1.5万人,其中5000是台南屯垦联队,基本上全是未婚男性,只有扫盲的需求,其他是1万山东和浙江移民里有一部分适龄儿童。当时高雄这里是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待开发城市,又始终有疫病威胁,留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青壮年,所以当初分配的时候原则就是有儿童的家庭大多是送到海南和济州去了。把本地7到14岁儿童一网打尽都没招满250个名额,所以第一届的生源年龄普遍偏高,水平也偏低。”

    到了1633年,高雄又安置了2.5万山东、福建移民,继续为了改变人口结构,又从济州岛迁来几千朝鲜移民。此时疟疾问题基本药物控制。为了稳定高雄的屯垦人员,不但家庭户大幅度增加,这样一来招生的余地就大得多了。

    原本高雄国民学校每年能提供的学位其实只有二百人。当时考虑的国民学校招生面对归化民职工,有富裕的情况下再考虑其他学生。

    荆楚继续道:“但是当时高雄的归化民职工除了农垦联队的人之外几乎都是三二年来的难民,新移民中归化民职工很少,所以说职工子女在三二年就基本上已经都入学了,到了三三学年开始招生入学的时候,适龄儿童一下膨胀到了七百人以上。超过学位三倍。当时项元老说了,按照两个原则招收新生:一是归化民职工子女包括驻军的随军家属子女,只要在适龄范围内,应收尽收;二是多余学位优先招募七周岁儿童入学。这样最后实际招收了二百三十人。”

    “没能入学的适龄儿童呢?”

    “项元老举办了儿童夜校,每周上课三次”荆楚说,“两个晚上一个周日的半天。”

    “有多少孩子上儿童夜校?有数据吗?”

    “大约三百人。”

    “真不少!”金晓宇感叹道,这么多孩子不能入学!

    显然儿童夜校并不能满足未能入学的归化民子女的教育需求,不过,归化民中看重教育问题的人是极少数。大多觉得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就行了。有些已经入学的孩子,因为“不时读书的料”,尚有半途退学的,他们的学位也由儿童夜校的学生来替补了。

    “所以说现在职工子弟实际上是全覆盖了,是吗?”

    “其实也没有。”荆楚小心翼翼的说,“因为每年都有屯垦点的归化民转为农垦的职工,每次都有几千人。他们一转为职工,理论上我们就得招收他们的孩子入学。所以……”

    “我明白了。”金晓宇现在懂了。对比高雄这里日益膨胀的人口数量,高雄国民学校提供的学位真是太可怜了。如果不能扩大规模,学位的缺口只会越来越大。

    “没错,其实问题还不止这些。”荆楚不慌不忙娓娓道来,“去年元老院打掉郑芝龙集团之后,我们又归化了笨港的四万福建移民,里面也有大概几百个适龄儿童。他们的教育我们完全顾不上,连扫盲都没条件开展……”

    “为什么呢?”

    “没有教师,光是现在的扫盲工作就力不从心了。”荆楚说,“而且笨港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刚接受过来,还没能真正控制。”

    接受郑芝龙集团的移民之后,魏八尺迁徙了部分到高雄充实人口。但大部分还是留在原来的村庄。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行政资源,所以暂时也只能让原本的笨港的民间自治组织继续存在。只要他们能保证按时缴纳贡赋出劳役就行了。

    而且十八芝之一的郭怀一在霸王行动之后就销声匿迹了,他既没有去安平投靠郑森,也没有证据显示他出现在郑芝凤、郑彩或者其他原郑氏集团主要首领的地盘上。乐观点想,他可能已经在逃亡大陆的路上掉进海里喂鱼了,或者脑袋正被插在某个土人村寨的门前风干。不过凡是要做最坏的打算,郭怀一很可能还在台南地区潜伏。

    在这种情况下,项天鹰哪里敢把宝贵的归化民教师派遣过去,原本笨港移民集团的扫盲工作完全没有开展。归化民教师的扫盲工作只针对高雄市的百姓。

    “原来是这样。”金晓宇心想,要是加上笨港的移民村落的人口,元老院在高雄地区统治的人口差不多就有十万人。

    按照一般的标准,原则上1.5万~2万人口设置1所全日制小学,小学规模一般不少于24个教学班。也就是说,每万人就应该提供大约100个小学新生的学位。

    高雄国民学校现在是每学年可以提供200个学位,也就说,只能应对大约2万~3万居民。缺口高达三分之二以上。

    “这缺口也太大了。”金晓宇沉吟道。学位短缺在各地都有发生,但是高雄的短缺情况是最大的。

    这不是简单的扩建学校能解决的,关键在于师资,而现在文教省最缺的就是师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第一批去临高念高小的孩子是几几界的?”

    “1633界的。”

    “考去临高念高小的有多少人?”

    “十九人。”

    “我记得项天鹰说过,他和胡相谈过,每年芳草地高小毕业的临高学生……”

    “是的,但是简易师范还有一年,他们得到明年才能毕业。”荆楚苦笑,“能来十个人就好了。”

    “是呀,是呀,我们还得支撑一年才行。”

    再去找胡相要人是不现实的。看来这一年是无论如何都得支撑过去才行了。笨港的移民只能暂时顾不上了

    金晓宇知道,虽然她带来的十个新教师,但是这些人其实填补不了缺口,高小一开,加上她还要按照大纲加课时,十九个教师四个文职秘书外加她和项天鹰两个,是无论如何也不够用的。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高雄本地的甲、乙种文凭获得者有多少?”

    荆楚没明白她的意思,迟疑道:“归化民干部大多有甲种或者乙种文凭。还有一些读书人,也考了乙种文凭。不知道首长具体要哪一类?”

    “就说后者吧,那些旧读书人。”

    “这个我们有历年的乙种文凭考试与授予记录,我这就找出来。”荆楚说着出去了,过了大约十分钟,她拿着文件夹又回来了。

    金晓宇暗暗点头,这姑娘相当能干!难怪可以承担校务工作。以后是个可以培养的对象。

    “现在高雄有甲乙两种文凭获得者有二百五十四人……”

    “还挺多的,高雄这里的读书人不少啊。这些人也可以利用起来么,让他们去扫盲!”金晓宇说,“我们提供一点津贴”

    “这个,要魏元老同意才行。”荆楚说,“他们大多有差事。要组织起来挺难的,光是扫盲班的课表就不好排。”

    “这个我来想办法。”金晓宇说

    荆楚见她没什么要问的,便收拾起文件来。金晓宇心头一动,问道:“荆楚--”

    “什么事?首长。”

    “你觉得做项元老的生活秘书好吗?”

    这一问猝不及防,荆楚的表情瞬间有些僵硬:“好,挺好的。”

    “你就不想当个普通的归化民干部么?”

    “为元老服务是我们的无上荣光……”

    “屁!”金晓宇毫不在意的说道,“为我们服务有什么荣光了?”她的脸上露出女性亲昵的表情来,拉住了她的手,“来,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当个普通的归化民干部?”

    荆楚的表情十分复杂,即有嫌弃,又有受宠若惊,还有一些的惊慌。她的一双眼睛看似羞答答的垂着,却悄悄地在金晓宇的脸上来回逡巡,想看出些端倪来。

    “我……都听凭首长们的安排……”她忸怩着说道。

    这女子好滑头!金晓宇暗暗好笑。项天鹰啊项天鹰,幸亏你是“元老”,你要是个普通男人,肯定会被这小妮子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最近项元老都在忙什么吗?好些天一过中午就没看到他的人,办公室的门也锁着。”

    “项元老的事情我们不好多过问。”荆楚做出谦卑的表情推托道。

    “我现在以元老的名义命令你告诉我。”金晓宇摆出一副元老的面孔。

    “这个……”荆楚脸上明显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但是元老的命令又是不可违抗的--这是她在文理学院被反复灌输过的。

    “说罢,说罢,我替你兜着,别怕!”金晓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大不了把你给开除了。我让你当正式的高雄国民学校的校办主任!”

    荆楚何等聪明之人,立刻笑着摆手道:“金首长您说笑了。我哪里担得起!其实项首长的行踪也没什么机密的,只不过他怕你知道又要说……”

    “又要说什么?”

    “说他……说他……不务正业……”

    金晓宇笑了起来:“他倒挺有自知之明的。说吧,这回他又在忙什么稀奇古怪的副业了。”

第二十三节 校对

    “他现在每天下午都在印刷所里,编教材。”

    “编教材?”金晓宇想自己前些日子刚暗示过他,私撰教材犯忌,没想到他居然还是执迷不悟!

    看我怎么收拾他!金晓宇的眉头一竖,荆楚觉得害怕,赶紧道:“这个,这个……您可别说是我说得……”

    “你放心好了!你事我护着你。”金晓宇拍着胸脯保证,“这个印刷所在哪里?”

    “就在学校对面……”

    “高雄国民学校印刷厂”和学校是一路之隔。是一处独立的小院子,砖石结构,封闭又坚固。这里只有门牌,并不挂牌,是属于本地不公开的机构。

    金晓宇因为是元老,很方便的就进入了印刷所。

    印刷所虽小,却也是五脏俱全,虽然设备落后――都是临高淘汰下来的,但是排字、印刷、切纸、装订……应有尽有。五六个工人忙忙碌碌。金晓宇还以为这里印刷的都是学校的教材、试卷之类的东西,没想到正在排印的居然是最新一期的《高雄日报》。

    这《高雄日报》是本地报纸,说是日报,但是受限于物资和人员短缺,每周才能出版一次。每周有五份送到学校来。金晓宇也略略看过,是一份颇为乏味的报纸,自然了,小小的一个高雄也不可能天天有什么轰动性的社会新闻。至于国家大事也就是转载《临高时报》的内容。不过,它有一份文艺副刊《朱槿》,倒是值得一看,其很多都是归化民创作的诗歌、散文、小说之类,题材广泛,大多是白话文书写,有的小说看起来,很有明清小说的韵味。特别是上面连载的志怪小说,更是金晓宇的最爱。

    学校的印刷所怎么还印刷报纸?

    她问了下负责人才知道,项天鹰在后面的编校室里。当下穿过天井,来到了后院。

    原来这后院别有洞天,修有好几排砖石房屋,分别挂着不同的牌子,第一栋平房便是“编校室”。外观与众不同,连排的窗户明晃晃的耀眼,外面又支了一层防晒网。

    推门进去,只见项天鹰和两个归化民各自占着一张大桌子,看着稿子,神情很是专注,连她推门进来都没有发现。门口的桌子上,靠墙的书架上,到处堆满了纸张,空气里散发出一股油墨的气味。

    这是在编教材?虽然她没编过教材,但是看胡青白他们搞过,手边都是堆满了各种书籍和字典,没见手边堆着一堆印刷文稿的。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项天鹰身后,拍了拍他的肩。把项天鹰吓得一激灵,回头一看是她才松了口气。

    “你这是要我活活吓死……”他抱怨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怎么?我来不得吗?还是这里有你的小秘密?”

    “嘿嘿,小秘密倒是没有。”项天鹰略略有些尴尬,“算是我个人的一点小事业吧。”说罢他回头对两个归化民干部说道:“小马、小陈,你们先干着,我和金元老有些话说。”

    说罢将金晓宇带到隔壁的房间里,这里是小小的一间办公室。收拾的很仔细,非常洁净,和外面多少有些脏乱的校对室很不相同。看到桌子上的文具,她知道,这是项天鹰的另一间办公室。

    联想到外面正在印刷的《高雄日报》,项天鹰在这里干什么也就豁然开朗了。

    “原来你还是《高雄日报》的主编啊,失敬失敬。”

    “莫要开玩笑,”项天鹰赶紧否认,“主编是魏八尺,这属于公开信息,你可以查到的……”

    “那你就是责任主编了。”

    “也不是也不是,我只能算是副刊的主编。”

    “想不到你还真是个文艺青年呢。”金晓宇说,“这副刊我特别爱看,你从哪里发掘来的这么多作者?”

    “天下有才的人多得是,只是没机会表现罢了。我主编这份副刊,也有让这些17世纪的文艺爱好者们暂露头角的想法在内。”

    “你这是有病啊,自己的本职工作都没搞好,一天到晚搞这些做什么?”金晓宇觉得项天鹰的摸鱼行为已经突破天际了,忍不住提醒他一下,“学校的事情这么多,你不寻思寻思怎么改进,搞副刊……我真是服了你了!”

    “人总是有休闲娱乐的要求的,再说副刊也是我们宣扬新生活新文化的有力的宣传阵地……”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还有一件事,你为什么要对别人说你在编教材?”

    “哪个说的?哼哼,我知道了,肯定是荆楚!果然是她背叛我了。”

    项天鹰的话让金晓宇心里咯噔一下,再看项天鹰的脸色并没有异样,才意识到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赶紧道:

    “是我逼她交待的!你先别打岔!你自己编历史教材这件事。别到处说了,还有相关的文档。我叫荆楚都给你另外装了盒子,算是你的个人备忘录内容。不放在国民学校的档案里。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等以后胡相想到编写历史教材的时候你再报名吧--可千万别说你早就编好了。别给自己惹事!至于副刊这事,你也能省则省吧。”

    项天鹰笑道:“你以为我是喜欢文艺才待搞副刊的?的确有这么一点道理。不过我的主要目的是找个理由待在印刷厂。”

    “这是为什么?”

    “你先看看这个。”他拿起一本书递了过来,这是一本临高印刷的出售到广州的书籍。书本身没什么花样,就是一部生活类书籍。金晓宇满腹狐疑的打开一看,里面有很多地方都用铅笔做了标注,一看就知道是项天鹰的字。

    金晓宇没看明白这里有什么特殊之处,随口说道:“你的字怎么还这么烂。”

    项天鹰说:“这不是重点,我让你看这里面的错误。”

    金晓宇再看了看:“这校对水平确实是差了点。”

    项天鹰把书放回远处,说:“临高印的还好些,杭州出的就更不用说了,那里的校对大多是旧文人,校对完全没有标准。其实就算是临高那边,管理也很混乱,大图书馆、真理办公室、印刷厂三个方面一起负责图书的出版,校对也很草率,翻印的旧时空的书籍本来就没什么错误,教材的审查则比较认真,一般外销类的书籍的校对就没这么严谨了,每天发行的报纸时间限制比较严,校对也不够认真。至于高雄这边嘛,那就是惨不忍睹了,我第一次拿到《高雄日报》的时候简直惊呆了……”

    “所以……”

    “我要是直接告诉魏八尺,我要帮着高雄日报的做审稿校对工作,他会怎么想?”

    “狗拿耗子。”

    “对,所以我得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好待在这里。”

    “理由?这里不就是高雄国民学校的附属印刷厂吗?”

    项天鹰略微尴尬的笑了笑,说:“其实里面有些区别的。”

    原来魏八尺原本打算筹建的不是“高雄国民学校印刷厂”,而是“高雄印刷厂”,但是由于现在高雄除了教材和报刊之外并没有多少印刷需求,所以高雄印刷厂乃至高雄出版社的方案被否决了。于是改用“国民学校附属印刷所”的名义进行的申请。

    说是“国民学校印刷所”其实就是市政府的印刷厂。无论是人员、经费还是物资,都是由高雄市政府承担的。所以这里不仅印刷教辅材料和考卷,还负责市政府发行的《高雄日报》的印刷。

    “可是这校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校长,教育工作者,不是图书编辑……”

    项天鹰说:“那是当然的,这是我的本行,要说编书,元老院里还是有比我厉害的,可要是校对,恐怕没有谁比我强。”

    校对这行门槛低,只要认字就能干,可是要干好了可没那么容易。首先这里面有一套标准化的流程,旧时空一本书的校对经过十个人的手是再正常不过的,用黑马软件过一遍,还要人工反复校阅,

    “……现在呢有两个人通读过就不错了。而且为了节约用纸,不能像旧时空那样改一遍印一次,只能在一份稿子上反复改。旧时空校稿用红蓝绿黑铅五种笔,现在钢笔不能普及,能用的只有红蓝铅笔,一份稿子上用铅笔改好几遍,排版员哪能不出差错。”

    “实话说,就是旧时空,我也没觉得好到哪里去,各种低级错误多得去了。”金晓宇吐槽道。

    “那是,那是。干校对虽然门槛低,但是干好却不容易。”项天鹰说道。校对人员本身中文功底要过硬,还要熟悉出版业的各种标准和各种常见错误,有敏感度。对于书里讲的内容也不能完全外行,否则看不出知识性的错误。这些光靠学是学不出来的,必须靠一篇篇稿子练出来。

    “……外面两个年青人都是从临高时报社调来的,原本负责《临高时报》的校对,在归化民中算是水平很高的了。不过还是不够专业,我让他们跟着我好好学。”

    金晓宇点头说:“我明白了,你是想把自己的专业传承下去。”

第二十四节 鲨鱼烟(上)

    “没错,我们从21世纪来到17世纪,抄袭了这么多东西,总该留下点自己的东西。将来万一有一天被人知道我们是穿越来的,结果发现我们的所有文学、音乐,各种各种的文化竟然没有一样是原创的,那我们的脸可要丢尽了。就算不考虑这个,将来我们的统治范围大了,也要建立起自己的出版体系才行,要是等到需要的时候,才发现偌大的一个澳宋连一个合格的校对编辑都没有,我们总不能拿着满篇别字的书去和大明的知识分子争夺文化阵地。”

    金晓宇说:“我知道了,你是想把高雄日报的这批编辑培养起来。可是我不明白,这件事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干,为什么非得这样偷偷摸摸的?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项天鹰说:“校对和别的工作可不一样,是专门得罪人,专门给人挑错的。要证明我这项工作的必要性,就得先证明别人有多差。消息传到临高,就该有人说了:‘项天鹰他就知道耸人听闻,就显得他能,好像我们都不认识字似的。不就是个校对吗,谁不会啊,让他吹得好像什么高精尖技术似的,扔两个馒头狗都能干。’所以我还是悄无声息地先把归化民们培养起来,他们两个再跟我干上半年一年就能出师了,然后可以再去带其他人,有了这样的一批还算合格的编辑,接下来的事就都好办了。”

    金晓宇笑了笑:“你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像你这么小心眼。”

    项天鹰说:“还是多顾虑些好,不然你怎么到高雄来了。”

    金晓宇瞪了他一眼:“我来高雄的原因有二,你说的不过是其中之一,也不是决定性的因素……”说罢,看来他一眼。

    项羽却只嘿嘿的傻笑了几声。

    金晓宇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装傻,慨叹一声道:“说话会死啊。行了,你自己玩吧,不过要约法三章。第一,你这边的事不准耽误学校的事。第二……算了,没有第二第三了,您老留神别累死就行了。”

    天鹰笑道:“请领导放心,我最会偷懒了。”

    “我可当不起,现在你是我领导了。”

    “咳,咱俩谁领导谁不一样,晚上有空吗?”

    “你到了高雄之后学会主动约女士了。不错不错。”金晓宇面露“惊喜之色”,“我肯定有空。”

    “食堂的煎饼果子不错,我请你吃胡辣汤配煎饼果子……”

    “你这算是哪地方的搭配。”金晓宇抿嘴一笑,“你说说看,你过去没有女朋友是不是这个原因?和女生吃饭就请来煎饼果子胡辣汤?”

    “那怎么可能,我在兰州的时候,请人吃饭都是牛肉面。”

    “不是叫兰州拉面吗?”

    “在兰州没有叫拉面的,平时大家都说‘喝个牛肉面’,真正在面馆点的时候连‘牛肉面’都不说,一般直接说面的尺寸,毛细、一细、二细、韭叶、大宽什么的。外面的兰州拉面大多是青海那边的人做得,和兰州一毛钱关系也没有。我老家还有家兰州拉面用的压根就是挂面。来这边更吃不上了,面粉本来就少,拉面倒也能做,可是牛肉就不好弄了,最麻烦的还是汤,我自己在家试过,怎么也仿不出来。”

    “煎饼果子胡辣汤我没兴趣,兰州拉面我也不想吃。这样吧,明天我在食堂请你吃饭。”

    “知道你厨艺了得,不知道做什么给我吃?”

    “给你做道我的看家菜吧,”金晓宇说,“你吃海鲜么?”

    “这话说得,自打D日以来,哪天不吃海鲜。那西班牙海鲜粥吃得现在听见西班牙三个字都会哆嗦,舌尖马上就会泛起那股味道……”

    “那我们就来点不一样的。”金晓宇信心满满,“我会做高雄这里的地方特色。”

    项羽满脸疑惑,他在这里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地方特色。要说本地居民最深刻的记忆,那便是他们多多少少都喝过几个月的草地干粮炖煮的糊糊。

    不过他知道眼前的女人颇有生活情趣,属于真正的“好美食”之人,也就是说不只是会吃,自己也会做。应该不会诓骗自己。

    金晓宇要做得菜肴的确是高雄特色,只不过是另一个时空的高雄。本地人叫作鲨鱼烟。在高雄当地算是很常见的佐酒小菜。卖得店铺也不少。

    鲨鱼烟这三个字,很难望文生义,鲨鱼和烟雾有什么关系。但是倒过读就能明白一二了。其实就是烟熏鲨鱼。

    鲨鱼鱼翅固然是烹调大师追捧的高级食材,鲨鱼肉却是地地道道的废物。因为鲨鱼为了解决身体组织的渗透平衡的关系,肌肉和血液内积存了大量蛋白质代谢产生的尿素,死亡之后体内高浓度的尿素代谢变成了氨,因此鲨鱼肉有非常浓厚的尿骚味。

    在旧时空,渔民捕获鲨鱼之后都是直接割掉鱼鳍将鲨鱼抛入海中丢弃的,后来有了新的法规,才把鲨鱼鱼身带回港口,但是主要目的也是获取鲨鱼肝脏和鲨鱼皮,鱼肉多是被加工成宠物食品。即使在本时空,除了少数地方,比如挪威等地,渔民也极少食用鲨鱼肉。。

    在元老院这里,秉承“一张草纸都有用处”的企划院精神,鲨鱼肉自然也不会被浪费,经过特殊处理去除尿骚味之后被做成鱼糜制品。

    金晓宇要做这道“道地高雄美食”,第一件事是找到鲨鱼肉;第二件事是找劳动力帮忙--做鲨鱼烟是一桩费时费力的事情。

    第二天金晓宇起了个早,先把潇湘找了过来,让她去弄一条鲨鱼来,不用太大的,一百公斤以下的。

    “您要什么?!”潇湘搞糊涂了,昨天金元老的确说要亲自“做菜”,还拟了一份菜单要她预备食材。上面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并没有鲨鱼什么事。再说这东西要来有什么用?

    她迟疑了片刻,说,“是要鱼翅吗?高雄市里有海味干货店,我派人去买就是了,一百公斤是不是太多了……”

    “我不是要鱼翅,是要鲨鱼!鲨鱼!”金晓宇说,“整条鱼,明白了?不要头尾,也不要内脏。就要鱼肉。”

    “首长,鲨鱼肉很难吃的。”潇湘是福建人,虽然不是渔民,也知道这东西的肉臊臭难闻,无法下咽。

    “我要拿它做菜,你去帮我弄来就是了。这里有渔码头吗?”

    “有……有,渔业公司在这里就有渔业站。”潇湘忙回答道,心想这元老搞什么鬼?哪有用鲨鱼做菜的!

    从海军分离出来的“临高渔业公司”在高雄设有渔业站,管辖着一个一百多条渔船的渔船队在进行捕捞作业。捕获的海产在高雄当地的食品加工厂就地加工。是高雄特别市的重要本地产业。金元老要一条鲨鱼的确算不上什么过分的要求。

    “我这就派人去采购。”

    “记得叫他们开票,由我个人支付。不要用公款。”

    潇湘应了赶紧去办事。金晓宇则提前来到了食堂,做起来准备工作。

    这几天放假,食堂比较清闲,正好可以利用炊具和人员。事前她已经和潇湘说好,今天要借用下食堂的设施和部分人员,

    她一到食堂,就引来了食堂厨工们好奇地目光。

    孟子说过“君子远庖厨”,原意是说君子应当有仁爱之心,不忍心看到禽兽死掉,所以要远离宰杀禽兽的地方。只不过这句话后来都遭到曲解,变成统治阶层不应该去干厨房的活的推词。也因此金晓宇现在撸起袖子,要亲手下厨料理食材的举动让厨工们颇为惊讶。

    金晓宇指挥着厨工们先把制作间清理了一番,又给底下的厨师厨工们分配工作,于是劈材火的劈材火,打水的打水……所有的人都忙碌了起来。不过一个多小事,便将需要的厨具、燃料和食材都预备齐整。

    这次预备的食材大多是本地市场或者学校菜地里就能准备的。金晓宇自从D日之后,就没有正儿八经的做过几次饭。一是工作忙,二来自己一个人,做多了吃不掉,渐渐地就失去了做饭的劲头。

    预备齐全,就等着主菜的食材登场了。

    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潇湘才待着几个校工从渔港回来,带来了一个大木桶。一搬进厨房的准备间里,便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臭和尿骚味,顿时食堂内外人人掩鼻。众人心道这女元老长得白净斯文,又是来当副校长的,没想到居然有如此的“嗜臭”癖好!

    金晓宇却象是浑然未觉一般,打开桶盖看了看,里面是一条去掉头尾和内脏,粗略分解成几大块的中小型鲨鱼。泡在盐水里。

    “首长,这是采购票。”当着她的面,潇湘没敢掩鼻,直接把票交给了她。金晓宇打开一看,这是一条公牛鲨,毛重九十公斤。去掉头尾内脏之后净重七十公斤。

    “大家动手,把鲨鱼分解,再放到水池里。”金晓宇吩咐道,“每块一到二公斤。”

第二十五节 鲨鱼烟(下)

    嫌弃归嫌弃,元老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众人一起动手,将鲨鱼从盐水里捞出来,去除鱼骨,逐一切成大块。

    “首长,要不要剥鱼皮?”

    “不用,留着好了。鱼皮也好吃。”

    一条鲨鱼最后被切成了五十多块。放入大水槽内进行清洗。水槽是砖砌的外面抹了水泥,又贴了瓷砖,看上去比较干净,这里也是平日里洗涤食材的地方,有好几个浴缸那么大。还配有一套简易的人力清洗机--这东西是钟利时在高雄的时候许多“无聊发明”之一。原理其实就是一个波轮叶片,靠人力机带动,制造涡流来清洗食材。

    鲨鱼肉的杂质很多,必须一再清洗才能保证卫生。金晓宇多少有些洁癖,连着清洗了两三次,才把鱼肉放进几口大锅子,浸满清水。

    “水要多,要把肉完全淹没。”她检查着每口锅里的水。吩咐生火加热。

    “不要急着添火,一点一点的加柴,让水慢慢煮沸。”她说着,又从厨房里拿了一柄大锅铲,在大锅里翻搅着。

    “每口锅都要这样不断的翻搅,让鱼肉充分的受热。直到水沸腾为止!”

    随着水温越来越高,肉也逐渐被煮熟,杂质也渐渐流了出来。这些杂质有些是没被放干净的血污,有些是附着在鲨鱼皮之下的细沙。厨师们忙着一遍遍的打浮沫,最后把浮在水面上的血渍残渣全部捞除干净,肉品最后再起锅。为了去除鱼腥味,期间还加入了少许的米酒。这个过程台湾当地叫“跑活水”,其实就是“汆烫”。

    等鲨鱼肉煮熟的时间,金晓宇闲着无聊,特意显摆了一下他听来的知识。

    “鲨鱼肉其实很营养,有丰富的蛋白质、胶质和DHA、还有钙、磷、铁等矿物质,以及维生素ACE等,可以抑制癌症和类风湿关节炎……”

    金晓宇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食堂众人恭立一旁,无不无不点头称是,一副充分受教的模样,实则已经被一堆没听过的名词给绕得头晕了。

    大概花了半个多钟头跑完活水,终于要进入重头戏了。厨工们根据指示找来一个蒸包子馒头的铁架,把铁架摆进大锅里,再把鲨鱼肉平均摆放整齐在架上,锅里预先放置好足量的米粉、黑糖、茶叶,以及削好的甘蔗皮。然后盖上锅盖,开始生火烟熏。

    “烟熏”这种食材的料理法是利用加热的茶叶或木屑,把熏制产生的色、香、味渗入食材,使食品产生独特的风味。经过加热形成的烟雾微粒,可以吸收肉品的腥臭,增加食物的香气,同时抑菌、防腐。在元老院的海产品加工厂是常用的加工手段。

    不过,海产品加工厂只拿鲨鱼做过鱼糜类制品,做烟熏还是头一回。厨师们多少有些好奇最后的滋味如何。

    金晓宇虽说爱好美食,也有些厨艺,但是她懂得制作沙鱼烟和她在原时空的留学经验有关。那时候的她一日三餐都是在外解决。这点让她的学妹赵萌萌看不下去,决定要到宿舍帮她做一餐营养的晚餐。

    赵萌萌是金晓宇在高雄科技大学认识的学妹,也是她的闺房密友,人如其名,长得萌萌的,但性格可没有呆萌。身为家里面的长女,赵萌萌非常懂得如何照顾别人,所以金晓宇即使是长她几岁的学姊,反而时常受她帮助,这让金晓宇感到十分幸福却又有些没面子。

    鲨鱼烟这一手料理功夫就是赵萌萌传授给她的,有一天休假,赵萌萌带着她去市场买菜,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切肉,如何洗菜,如何煮汤。

    “学姊虽然是个头脑精明的科学家,但却是个生活白痴呢。”

    赵萌萌用足以让人骨头酥掉的萌音调侃着金晓宇,后者虽然放不太下身段,但这超级可爱的口音让她一点都没办法生气。

    “是的,学妹,可以嫁了喔。”

    学妹的厨艺有家学渊源的,赵家本身就是在旗津开餐馆,而且还专卖鲨鱼烟这道菜。赵萌萌的外祖父原本是来自广东的退伍老兵,从军中领了一笔钱退伍自谋生路,孤身一人落脚在旗津这个大渔村。本来他是做家乡味的熏肉烧腊,但是后来发现到可以把这项手艺运用在烟熏鲨鱼肉上,就此大放异彩。制作鲨鱼烟必须注意火侯之拿捏,而如何拿捏全凭经验,赵萌萌的外祖父因为有特殊秘法,他的鲨鱼烟火侯恰到好处,因此大受欢迎,产品独树一帜,远近驰名,是外地游客到旗津一游必尝的美食。

    赵萌萌的父亲早年是无形浪子,有一次漂泊到旗津尝了老兵的沙鱼烟后,惊为天人,从此拜倒在旗下。浪子回头金不换,后来老兵将毕生绝学传授给他,而他也娶了赵萌萌的母亲,入赘了赵家。赵萌萌从小耳濡目染,手艺虽然不如她的弟弟,但也是有个七八分像,这也是她能调教学姊厨艺的本钱。

    金晓宇有一回到高雄科技大学在旗津的海洋学院看展览时,还特地去光顾赵家的生意,当地的风光景致与海产美食,都让她永生难忘。正当她沉浸在青春年少的回忆时,鲨鱼烟终于熏制完成,她赶紧揭开锅子,一阵浓郁的烤肉香气扑鼻而来,一瞬间就充塞整个厨房,而且还向外溢出,直到走廊的尽头都还闻得到。

    “啊……”

    再看肉质、色泽,无不尽善尽美,简直和赵萌萌做得一模一样!

    金晓宇已经许久未尝此味,此刻差点就要流口水了,但作为元老她不能失态,所以她只是取出其中一块,切成一片片适合入口的尺寸,便把这道刚出炉的佳肴轮流传给现场的众人品尝。

    “来!尝尝看!要蘸着酱料吃。”

    鲨鱼烟的常见吃法类似刺身,用芥末混合酱油蘸食。芥末能有效的去除残留的腥臭味,并且添加鲜咸味。然而高雄的物资实在不算充裕,金晓宇找不到山葵,也找不到芥黄,也没有辣根可用,只能拿蒜头和辣椒拌酱油凑数做个克难版来。就算是这样简易的酱料其实都算奢侈了,只因为她是元老才能这样没有顾忌地用。

    辣根、山葵都不算什么稀罕的东西,临高就有,为什么高雄不种呢?下一次见到魏八尺一定要要提下这件事。

    众人面面相觑,元老的“赐食”固然光荣,但是这毕竟是平时很少问津的食材。现在气味闻起来还算是诱人,应该不会太难吃。

    一干人都看着潇湘,倒不是因为她是美食家,而是她负责全校后勤工作。

    潇湘见众人都在看她,也不便推辞,硬着头皮夹了一块,沾了酱料放入口中。所以潇湘这一口鲨鱼烟算起来也是不便宜的美食了,肉一入口就先感觉到烟熏的香气,正好吃的部位连皮带肉与软骨,充满胶质又脆脆的,软软嫩嫩恰似豆腐却又富含嚼劲,咀嚼后有一股鲜甜的滋味跃于舌尖,有一瞬间潇湘怀疑自己要把舌头也吞下去了。

    “好吃!”潇湘笑着说,“又软又嫩,象豆腐似的!一点异味也没有!”

    众人的喉咙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声音。实话说,这东西算不上如何的“绝味”,但是此刻它却是“化腐朽为神奇”,吃客们自然也就不吝惜赞誉之词了。

    “大家辛苦一些,把这些都熏好。我就要一块晚上请客用,其他一半给教职工们晚上加个菜,还有一半……”她转头问潇湘,“海圻号还在高雄吗?”

    “还在。”潇湘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海圻”来到高雄之后,便在高雄入坞,进行年度的维护整修工作。舰上的水手也可以借此机会休憩游乐。

    “你叫几个人,把剩下的鲨鱼烟送到‘海圻’号上,酱料也带上。就说是我给他们的犒劳。感谢他们这一路辛苦了。”

    “我这就带着人送去。”潇湘回答的干脆利落,转身就去招呼人取油纸篓子。

    当天晚上,海圻号的舰员们便尝到了鲨鱼烟,众人就着海军特供的啤酒大快朵颐。期间一位名叫李丰收的海军军士对这道菜记忆深刻。人家都说元老无所不能,果然不假!连这海中猛兽也能做成美味佳肴。

    多年后小李海军退伍,在高雄安家落户。为了营生开了一家饮食店,主打的便这道菜。至于他为什么会做这道菜,原因便是小李后来娶了潇湘当妻子。而潇湘当年向金晓宇拜师学艺过。

    经过他和妻子不断尝试与改良,技术日益精进,早已超越了三脚猫的金元老。但回忆向来是最美好的,所以1635年夏季发生在高雄的这个在饮食史上应该记下一笔的事件,就在人们口耳相传中,变得离真相越来越远。而人们只要到了高雄,就必定要去尝尝这道驰名中外的美食。

    而若干年后,某个荷兰海军军官在高雄吃到这道菜肴之后,不禁感叹道:“连鲨鱼这种海中霸主都成了澳洲人日常的盘中小菜,从这个小细节就能知道澳宋海军是不可战胜的。”

第二十六节 晚餐(一)

    项天鹰却是悠然自得。考卷都批完了,荆楚带着教师们急匆匆地统计分数,出分数条,做排名。今年是高雄国民学校第一年招收高小学生,但是五百多初小生不能人人升学,还是要从高到低择优录取,排名便十分的重要。

    新办的高小到底办多大的规模,招收多少学生;初小要不要扩招,能扩大到多大的规模,这都是摆在他眼前的问题。

    从本心来说,自然学生越多越好,“应收尽收”,但是国民学校的能力其实就这么点,这就有个取舍的空间的了。

    具体怎么办,他还没想到。反正有金晓宇在,晚上吃饭的时候他们有足够的时间来探讨。

    此刻他拿起上周的高雄日报看了起来。看报纸可不是为了小钱,而是准备再挑出几个毛病,等考试季过去之后再教育教育这些编辑,和读书、写书、教课相比,项天鹰更大的爱好其实是挑刺和抬杠,只不过他自己从来不承认而已。

    项天鹰看了一会儿,用红蓝铅笔在上面涂抹点画。充分享受着“纠错”的快感。

    纠错完毕,他又喝了几口齐鲁给他沏的82号特供兰雪茶,享受着香气和回甘的口味。

    一个学年结束了,又送走了一届学生,他有一种完成了大事的满足感。比起前两届,1635届是真正按照元老院文教口的教学大纲完成了教育的初小毕业生。前两届因为条件有限,教学质量难尽人意。

    这一届算是他按照自己的教学理念教育出来的“完全品”。也是饱含了他期望的一届学生。

    他喝着茶,盘算着高小到底该如何办,怎么贯彻他的教学理念。毫无疑问,就目前条件下,高雄是卷不过芳草地的,那么哪里可以独辟蹊径呢……

    思来想去,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在旧时空,“后进学校”可以通过某种“特色教育”来提升自己。项天鹰亲眼看到一所口碑极差的中学靠着新任校长高举“艺术教育”大旗,硬是通过几年的师资建设,把学校转型为艺考中学,从此扬眉吐气。从垫底的高中一跃成为艺考生们趋之若鹜的学校。

    但是这个突破口在本时空可太难找了。“特色教育”在目前的元老院教育体系中几乎是不存在的--除了女子文理。但是这所学校是特殊的存在,毫无参考性可言。

    他挖空心思能想到的,无非是文体类的教育,但是这些专业不说元老院现在有多少需求,他也没有师资可以用。

    他忽然想到甘粕右卫门准备今年去济州岛投考陆军预备学校,如果这样的“职业学校”能分一些到高雄来就好了,每设置一所,教育口必然要提供相应的师资。这对整个高雄的文教事业都有很大的帮助……

    “首长--”齐鲁走进来低声招呼。

    “什么事?”

    “还有十分钟就下午两点了。”

    “哦,我知道了。”项天鹰反应了过来,他下午准备去印刷厂看看最新一期的《高雄日报》校对情况。

    没想到一推开校对室的门,却发现金晓宇居然也在,不但在,还代越庖俎的指导起了校对工作:

    “……白勺‘的’要用在做定语的形容词上,定语你知道吧,就是修饰主语或者宾语的……太好了,你要是没学过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教了。土也‘地’用在做状语的副词上。你看这句,‘广大归化民努力地工作,为早日……’这里面工作是动词做谓语,前面的‘努力’就是副词做状语,所以是土也‘地’。但是这段‘经过广大归化民努力的工作’,这里面‘工作’是名词,做宾语,所以‘努力’是形容词,做定语,就要用白勺‘的’了。缩句你会吗?那就好,分析句子成分的时候多用缩句的手法,‘广大归化民努力地工作’把修饰成分都去掉就是‘归化民工作’,归化民是主语,工作是谓语,‘经过广大归化民努力的工作’这一句里,‘广大归化民’也是定语,缩句之后是‘经过工作’,所以工作是宾语。还不太懂?不要紧,先把几种基本句式记住,以后多练练自然就好了。对了,‘动辄则咎’这个词必须要删掉,魏八尺说的也不行,错的就是错的……”

    听到推门的声音,金晓宇回过头来,笑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在这儿?”

    项天鹰双手一摊:“其实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在食堂。那你就回答吧。”

    金晓宇说:“这其实就是一个问题。晚饭主菜的准备我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入席前再动手了。这会正好闲着。你这两天又是出题又是批卷,一直没时间过来,我就替你来了。不过你还真行啊,居然还教过他们语法,旧……澳洲的好多学校都不教这个了。”

    项天鹰长叹一声:“汉语语法本来就很弱势了。也没法子,语法这个概念就是外来的。偏偏汉语的很多特点是没法生搬硬套西式语法的。教育口有不少人也主张没必要教。这个我保留看法。但是普通人不懂语法不妨碍工作生活,连我亲自教出来的编辑都不懂语法,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小马和小陈的水平已经很不错了。在澳洲的时候,我有不少大学学历的同事都分不清的地得。既然在这儿遇到你就省得我费事了。”

    两人在校对室一起看了样稿,又把错误的地方逐一做了修订,时间过得很快。下午四点半,齐鲁就又来提醒了:“时间到了”。

    “走,做饭去!”项天鹰兴致勃勃。

    金晓宇看着他,有些好奇:“今天你心情不错啊。”

    项天鹰说:“又送走一波学生,当然心情好了,你今晚做什么菜?”

    “家常便饭而已,你还想吃大餐。”

    “大餐是不敢想,好歹换换口味。这食堂我也的确有些腻味了……来点清淡的:素什锦、八珍豆腐。”

    金晓宇微微一笑:“好嘛,你要清淡的,给我点两个费事的,我可得说明啊,这两道菜的食材能不能配齐我可不知道。”

    “你放心,都有,都有。就算没有做个简配版也行。你做得菜我都爱吃。”

    “少来!”金晓宇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一笑。

    虽然手头的工作还有一堆,但是现在他们两个谁也不谈工作,一路闲聊到了食堂。项天鹰,对食堂的工作人员说:“你们就不用管我了,听金首长派活。要好好配合。”

    大厨笑道:“金元老今天一早就来了,都忙活一天了。首长的厨艺没得说!我们都佩服的紧!”

    金晓宇说:“说不上说不上,大家也不用给我打下手,上午的准备工作都差不多了。你们也难得休息几天,就不用帮忙了,各自歇着吧。”

    厨工们连说:“不敢不敢”。最后还是项天鹰发话:“金首长说得对,你们各自散了吧,这里就算有一点灵活让荆楚她们干就是了。”这才散去。

    食材原本金晓宇都预备好了,因为临时加了两个菜,又叫潇湘按照食谱去准备。素什锦好预备,无非是凑齐十种蔬菜菌菇,一般用得不外乎黄豆芽、芹菜、雪里蕻、胡萝卜丝、黄花菜、香菇、木耳之类,这些食堂都有储备,没有的到菜地里去现采摘也行。八珍豆腐就复杂了,虽说并无严格的说明是哪八珍,但是要凑上八种味道口感上佳的配料也不容易。考究的,还要用上干货。十分费事。

    因为发干货非常费事,所以金晓宇决定不用干货,就用本地容易获取的材料:菌菇、笋尖、鸡胸肉、净鱼肉之类。

    荆楚正在洗菜,金晓宇也挽起袖子来帮忙,荆楚看了看金晓宇,表情颇不自然,金晓宇笑了笑,低声说:“还在躲我?”

    荆楚脸上一红,嚅嗫了一会儿,说:“那天您都看见了。”

    “是啊,看得可清楚了。”金晓宇看荆楚的脸涨得通红,心想还是不逗她了,“其实当时没看清是你们两个,后来才想起来。我说他怎么主动申请要调到高雄来呢。”

    荆楚半天没说话,一直到手里的菜要被揉烂了才猛然警觉。金晓宇说:“你们认识多久了?”

    “八九岁的时候就认识了,我们都是武昌人,两家父辈原本就认识,后来我家里遭了难逃到广州,两家就断了联系了。直到去年我跟着老师去广州,才知道他也来临高了。”

    金晓宇把手里的土豆放下:“既然你喜欢他,干嘛不光明正大地恋爱结婚,难道你还怕项天鹰不同意吗?”

    荆楚低声说:“可我是生活秘书啊。”

    金晓宇说:“确实还没有生活秘书嫁给归化民的先例,但是你和项天鹰本来也没什么,你就只是他的秘书而已,又不是给他戴绿帽子。”

    荆楚踌躇道说:“人言可畏。虽说我和首长之间没什么,但是别人看来生活秘书就是……就是……做那个的。到时候肯定会有人说老师的闲话的。”

第二十七节 晚餐(二)

    说她的闲话还无大碍,但是说元老的闲话,一旦惹出风波来,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她和潇湘都在外面有了各自恋人,但是碍于敏感的身份问题,两人都陷于忐忑不安的爱情之中。

    金晓宇问道:“这么说吧,你觉得项天鹰是个怎么样的人?”

    荆楚默然不语,在她看来,评论元老为人,尤其是在另一位元老面前,是件非常危险的事前,不管是说好话还是说坏话。

    金晓宇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低头不语,知道她不敢随便表态。当即说道:“那我就说说我对他的评价吧。这个人自私,顽固,护短,脸皮厚,爱炫耀而且不着调。但是有一点,除了向上级要资源的时候之外,面对每一个具体的人的时候,他非常讲公平。你对他付出多少,他就回报多少,你对他有多尊重,他就回报你多少尊重。只要你诚恳坦然地对他说,他绝不会不同意的。这时候就能看出他脸皮厚的好处了,别人说他闲话,他只当是夸奖。当然了,你们两个也会受到不少议论,可是这是你们不得不面对的,你们不能永远这样偷偷摸摸的,必须跨过这一步。人是为自己活的,旁人的闲言碎语理他作甚,有我和项天鹰在,我不信有谁敢为难你们。”

    荆楚低声说了什么,却被水声掩盖了,金晓宇说:“好啦,别忸怩了,你又没干坏事,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要是不说,我可就替你去说了……”

    “别……明天我自己去和老师说。”荆楚多少还有些害羞。

    “这就对了,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光是大丈夫敢做敢当,大姑娘也得敢做敢当才是。”

    两人把菜沥干,分类装进篮子,金晓宇开始动手切菜,荆楚给她打下手。

    金晓宇说:“你做菜很好吧?”

    “说不上好,我们学过。”荆楚看眼前这位女元老切菜的手法娴熟,赞道:“首长你的厨艺也不错呢,光这刀工就看得出来。”

    “其实我原本一点也不会做菜,甚至还很讨厌呢。”

    荆楚忙道:“首长是尊贵之人,不会做菜也是应当的。”

    金晓宇笑了:“我有什么尊贵的。我家里人都会做饭,不过我小时候发过誓,这辈子不学做饭。”

    荆楚奇道:“这是为什么?”

    金晓宇说:“我小时候家里有一帮俗不可耐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什么‘女孩子一定要做饭’‘不会做饭就嫁不出去’什么的,我一气之下就在全家亲戚面前说:‘这辈子都不学做饭’。结果被我妈一个嘴巴扇到了地上,这下我委屈极了,发誓说绝对不嫁人绝对不做饭。”

    荆楚暗暗好笑,心想你这样说话不分场合不知轻重的疯女子就是该打!但是她嘴上却迎合道:“您是元老,只有您瞧不上的男人,哪有不想娶您的男人。”

    金晓宇暗暗叹息,心想我在旧时空算个屁,我瞧不上的男人倒是不少,但是我看得上的男人也一样瞧不上我。

    但是这话说出来掉价的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大话:“谁想娶我也不嫁,嫁人有什么好的,本来一个人自由自在,突然要把自己和另一个人绑定在一起,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我自己一个人也一样能过得比所有人都好,才不需要靠嫁人来追求自己的幸福。除非碰上一个真正让我心动的人,我对恋爱结婚的事根本懒得考虑……”

    荆楚的大脑已经开始宕机。看到金元老手中菜刀翻飞,生怕她一时激动切了自己的手,赶紧道:“我来切菜吧,首长您先把木耳和黄花菜洗一洗。”

    金晓宇放下菜刀,边洗边又道:“元老院一直提倡男女平等,不是说男人女人都做一样的事就是男女平等了。这一点我很赞同项天鹰说的,不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付出与收获相当,就是公平,就是平等,不过前提是可以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自愿选择。我的父母就是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内模式,但是这不是不平等,因为我母亲不是不能工作,而是因为她自己更希望照顾家庭才选择在家里天天做家务。女人在家相夫教子也很好,关键在于是自己想相夫教子,还是不得不相夫教子。女人做饭没有不对,但是必须由女人做饭就是歧视。我对于生儿育女做家务并不反感,可如果有人想把它强加为我们女人的唯一价值,我一定和那个人势不两立。大明的男人和女人之所以不平等,就是因为女人被剥夺了受教育和工作的权利,澳宋的女人争取到这两个权利,也只是最近几代人的事。现在男女归化民受的都是一样的教育,都有工作的机会,男女不平等不能说完全没有了,但已经下降到一个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了。这就是我为什么要当老师的原因,因为我始终认为,只有人人都受教育了,这个世界才有可能越来越平等,没有知识的弱者无论在法律上受到多少保护,在实际上都是平等不了的。其实大明的百姓与士绅不平等,根源也在这里。百姓穷就没钱读书,吃不饱饭就不能练武。没有知识或武力,就不可能有平等的权利。坏了,我怎么也被项天鹰传染了,一口气啰唆了这么多……”

    项天鹰忍不住插话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别拉扯我。我和这可没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毒害少女?”

    “没有,没有,”项天鹰无奈道,“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有些东西不是不说,时候未到……”

    金晓宇刚想反驳,荆楚忙笑着插话道:“您是老师,当然得多教教我们了。不过我们毕竟身份不同,能有良人佳偶相配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分,能自己做主更是元老院带来的莫大恩典,至于其他,那是非份之福,想也不敢想。”

    金晓宇看这荆楚如此的不开窍,想了想又说:“我有一本特别喜欢的书,上面有这么一句话:‘世人并没高低,在老天爷眼中看来,人人都是一般。’现在我们元老似乎是高人一等,可是我们挨打也会疼,得病也会死,都一样是凡人而已,又有何高低贵贱之分。我们能当首长,是因为我们所受的教育比归化民们先进得多,比归化民有更多的知识,但是将来,元老的后代和你们归化民的后代受的都是一样的教育,掌握的都是一样的知识,迟早有一天,元老与归化民会平等的。让人高贵的不是血统,是知识和本领。如果父母不留给孩子知识,只留给他们钱财和头衔,那简直就是恨自己孩子不死。等到澳宋的女人都和元老一样拥有同样多的知识,承担同样重要的工作,那么她们就会像元老一样自由。只不过,即便在澳洲,这也还是个梦想,真要实现,还不知道要多少代人的努力。”

    “你那本‘特别喜欢的书’可得藏好了,那可是禁书,估计等你一百八十岁的时候才能解禁。你们俩干活真慢。这么下去要几点才能吃饭。”项天鹰打趣道。

    一番折腾之后,晚餐终于做完了六菜一汤。因为要谈工作,荆楚等人都不参加,金晓宇叫她每样菜都分出一多半去,给她和另外三个生活秘书吃。

    项天鹰和金晓宇两人说是共进晚餐,实则毫无浪漫色彩可言,谈得其实是下一步的教学安排。

    现在高雄国民学校的归化民专职教师是十九人,四个生活秘书和项、金二人也能兼一部分课,堪称是跨越式的发展了。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招生人数的扩大。

    到底要招多少人,高小和初小的分配比例各是多少,这是他们最关心的问题。

    项天鹰的想法是全员升高小。但是按照文教省的规定,小学阶段最多不超过五十人一班。目前高雄国民学校的一二三年级每年级四个班,全校一共是十二个班六百名学生。全部的师资是十名教师,四个文职外加项天鹰一个元老。

    如今师资是十九个,文职还是四个,元老增加到两名。问题是,文职和元老都不能算专职教师,只能按照二分之一折算。全校师资只能折算成二十二人。如果要实现初小全员升高小,就要增加八个班四百名学生。先不说成绩的问题,师生比太过悬殊。

    “所以我们全员升高小是肯定办不到的。”金晓宇说,“你硬要开的话,归化民教师迟早有人要猝死。我告诉你芳草地已经有过类似的病例了,所以现在对课程安排已经没过去那么变态了。我看还是高小每年级招两个班,这样的话,满招状态下就是八百人,勉强能雇得过来。”

    “可是这样高小毕业生太少了,每年才一百人,远远不够用啊……”

    “什么不够用的。”金晓宇不解。

    “我有一个想法,等输血不如自己造血。”项天鹰说道。

第二十八节 晚餐(三)

    “哦?你打算怎么造?”

    项天鹰说:“现在高雄的初小毕业生拿乙种文凭,一般来说除了继续升学之外,就是机关、军队、工厂、农场这四个出路为主。高雄这边有乙种文凭的人比例太低,理论上说,我们这个初小的规模越大越好,有乙种文凭的人越多越好。但是,现在我们的办学资源是有限的,就算全用在初小上,也不可能保证所有适龄孩子都上学。”

    金晓宇吃了一口鲨鱼烟,听他说下去

    “好在考乙种文凭不是只有这一种途径,不进初小也一样有出炉,工厂、农场的职工通过文化补习拿到丙种文凭的也可以进初级职业学校;军队里也是一样,有丙种文凭的人可以考军士学校;问题是现在高雄还没有初级职业学校。”

    “你是希望在高雄设立初级职业学校?”

    “对,这是我的计划中的一部分。”

    金晓宇心想你这计划看来够宏大的!但是这好像和高小没什么关系。

    “……所以要想最快速度地提升归化民素质,我们学校的教育要和工厂、农场结合起来才行。我们高雄的师资力量之所以不行,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既没有临高那样的简易师范,也不像临高有那么多元老可以兼职,没有实习老师和兼职教师,全靠在职教师,这是肯定不够的。但是有了这批高小毕业生之后,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些学生直接用在学校里水平还不够,但是他们有了甲种文凭,已经可以胜任工厂、农场的文化补习班和扩大教学点。这样工厂、农场职工考取乙种文凭的效率会比现在高得多。这样算下来,乙种文凭的普及效率会比直接培养初小学生要高。初小学生分配工作之后还要培训才能上岗,而这些在职考文凭的人考完就能直接上岗。所以,高雄最需要的不是初小毕业生,而是有甲种文凭,能给夜校、培训班上课的高小学生,这就是我为什么一定急着要办高小的原因。最后,我还打算和胡青白说,在高雄设立简易师范班,这样我就可以招收一部分高小毕业生,一年培训之后他们就可以补充到国民学校。这样,我们的初小教育也可以快速的滚雪球扩大--你想想看,一百个高小毕业生,五十个进简易师范,一年之后就多了五十个初小教师!而且以后每年都可以有五十个!”

    “可是你的简易师范班谁来授课呢?我们现有的师资上不了简易师范课程的。”

    “有你和我,带一个五十个人的班级应该不难吧?”

    “这个,我得说明啊,你自己说不愿意卷的,这会卷得太过头了吧?我们可不是纯行政岗位,初小高小的课也要带,你的课排得过来吗?”

    “排得过来,排得过来。”项天鹰一脸“没问题”的表情,“再说高雄还有其他元老嘛,我们都可以动员……”

    “你在这三年多了也没动员出个子丑寅卯来。”

    “这个,”项天鹰挠了挠头皮,“你也知道,我是个没什么人缘的人,说话不好听,还特别爱抬杠,容易得罪人。但是现在不是有你了嘛,你去动员肯定行。”

    金元老差点没把口里的汤水碰到地上去,心想你在这儿算计我呢!

    她想了想,说:“这事再说,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么大的魅力。魏八尺这些人我本来就不太熟悉。”

    “慢慢熟悉,慢慢熟悉。距离高小毕业还有两年呢。”

    金晓宇叹了口气:“好吧,不说这个了。今年你打算怎么招生?二百个初小毕业生要刷去一半,这竞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项天鹰说:“凭这次考试成绩的排名,录取前一百名,择优录取,这是目前来说相对最公平的办法了。平均成绩我觉得也没必要看了,平时成绩好的,不可能会这次考试摔出前一百的。”

    二人边吃边谈,一顿饭吃到了八点过后,这才出了食堂,外面星空灿烂,晚风习习送来,清爽又宜人。

    “我送你回去吧。”项天鹰忽然说道。

    金晓宇笑了:“正好,我捉了一只会翻跟斗的蝈蝈,你想不想看。”

    三天短假结束之后,项、金二人在食堂里举办了一个简单地毕业典礼,颁发初小毕业证书。初小毕业证书对应乙种文凭,在元老院的社会体系里,有这么一张文凭,就可以谋得一份相对体面的工作了。对于读了三年书的学生们来说,便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是这次因为批阅改卷全部是金晓宇带人经办的,所以四百名应届毕业生中有大约六十人因为毕业考试不合格,平时成绩又凑不上及格线,最终只获得了“结业证书”。所以在场的毕业生中不免“几人欢喜几人忧”。项天鹰表示,获得“结业证书”的也不必气馁。

    “……大家在这三年初小里打小的底子还是很好的,毕业之后复习几个月,参加下半年的乙种文凭考试,相信你们肯定能一次通过的!”

    接着又向全体学生同时宣布了高雄国民学校第一届高小录取的名单。

    “……这次,本校自建了高小,成绩优越的同学用不着再离开父母,去临高念高小了。可以直接在高雄就读,而且,也拓宽了升学比率……”

    项天鹰大谈特讲了一番国民学校升级为“完小”的好处,并且祝贺这次被高小录取的学生。

    讲完这些之后,台下的学生议论纷纷。忽然有人举手。定睛一看,正是陈睇。他点了一下,说:“你有什么问题?”

    “老师,我想问一下本校的高小和去临高念的高小有什么区别?”

    项天鹰说:“从文凭角度没有区别,拿的都是一样的高小文凭。不过,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我们高雄国民学校的高小教学水平比临高的高小还是要差的。因为临高有更多的元老,也能给你们更开阔的视野。高雄这边只有我和金老师两个元老,能教给你们的东西就比较简单了。不过放心,如果你们谁能做到三年之内达到我和金老师都教不了的水平,你们也快能当元老了。”

    这时候吕琴又举手提问:

    “老师,这是不是就是说,以后我们学校的学生不可能有机会去临高念书了?”

    吕琴的成绩在班里属于中等,原本就轮不到去临高,但是她的一个哥哥前年毕业,就因为成绩优异,考去了芳草地,今年应该是高小毕业了,项天鹰知道他已经被临高的一所中等职业学校录取。基本上踏入了“归化民干部”的层级了。

    “不完全是这样。”项天鹰说,“的确,现在我们的初小毕业生无法再去临高念高小了但这其实是一件好事。我们有自己的高小。不少同学原本是没有机会上高小的,现在都能上高小了。等到你们高小毕业之后,就可以去投考更高级的临高的学校了。这对你们个人来说,等于是跨越了一大步。希望你们能好好珍惜这样的机会。”

    陈睇忽然插话道:“像我们这样八九十名的,在高小会跟不上课程吗?”

    项天鹰说:“我可以很负责任地说,在你们这个年纪,只要智力正常,初小期间又认真上课了,就不可能跟不上高小的课程。据我观察,咱们班同学的智力还都比较正常。可能唯一智力不太正常的是我,最近金老师总说我脑子有病。”

    大家笑了笑,项天鹰说:“一会食堂会为大家开‘毕业宴’大家聚在一起三年了。这是结束,也是开始,希望日后我们会在新的征途上再重逢。”

    说罢,他带头唱起歌来:

    “同学们大家起来

    担负起天下的兴亡

    ……”

    “毕业宴”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六点才散。对很多人来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学校吃饭、唱歌了。席间不免百感交集,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意气风发,有人沉默不语。真真是人间百态,各有不同。

    吕琴从教室出来,一脸怅然。她是预订升学的一员,原本是不需要去教室收拾物件的。明天直接去上课就是了。但是她还是借口有东西没拿回教室了。心里想着见甘粕右卫门一面。

    甘粕右卫门已经正是报考济州的军校,过几日就要搭船北上了。吕琴知道他几年军校念完就要在军队服役,天南海北,年深日久,不知道又要何时才能重逢了。

    没想到这个直男完全没有意识到即将分别,还在兴高采烈的对她大谈特谈“为伏波军服役之光荣前途”,令她满腔离愁别绪塞在咽喉,半个字也未曾吐出。

    从教室到宿舍这条路并不算远,而且一路都有火把笼照明。吕琴走过很多次所以并不害怕。

    一路上寂寥无人,她刚刚走过一个小路口,只觉得眼前有影子一晃,吕琴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黑影飘忽着从小路另一头一闪而过。她顿时打了一个冷颤:这是什么?!

第二十九节 校园黑影(一)

    吕琴毕竟是个十多岁的少女,三年的国民教育并不足以给她竖立起强大的无神论观念。这飘忽的黑影到底是人还是自然现象再或者是超自然现象,她完全无心去确认,赶紧加快了脚步一路小跑向前。前方百米之外就是校门口的岗亭。

    岗亭不分日夜都配三名保安警察,负责校园的警卫工作。一人留守,二人巡逻。这样周而复始。

    吕琴到的时候,正好警察巡逻刚回来,吕琴把刚才看见的事和警察说了,两个去巡逻的警察的脸色登时一变,高的那个脸色煞白,矮的那个直哆嗦,看得吕琴也想哆嗦。高警察嘟哝道:“怎么又是那鬼地方!”

    “什么事?”吕琴从警察的话里嗅到了不安的气味。

    “没什么。”警察说到,“你别乱跑了,我们送你回宿舍。”

    当天晚上,金晓宇又在床上翻来覆去。她睡觉特别认床,来高雄这些天一直就睡不踏实,好不容易最近习惯了。可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地觉得心中烦闷。

    在床上翻了一个多小时的烧饼之后,金晓宇索性下了床,喝了杯水,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望着远处的操场。现在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操场上自然没有人。教学楼方向只有项天鹰的办公室还亮着灯,也不知道他是在工作还是左手和右手下五子棋。

    就在这时,金晓宇看到,一条黑影从火炬笼下闪过,隐没在教学楼的阴影中

    金晓宇激灵灵打了个冷战,又望了一会儿,不见动静。心中觉得不安,仔细一想,更是害怕起来,急忙套上外衣,穿上鞋子,打开抽屉上的锁,把手枪拿了出来,下楼出门。

    因为只看到黑影,连黑影到底是什么都没看清,她也不想闹得满城风雨,

    宿舍是校园里的一个独立部分,门房有值班的警察。看到金元老提着手枪突然出现,警察也吃了一惊。

    “你们不要怕,外面可能有情况,你们看着门就是。”

    “什么情况?”值班的警察诧异的问道,“要不要警报?”

    “不必不必,我就是看到一个黑影,从操场那边一闪而过,对就是靠近那片桑树林不远的地方……”

    值班的警察脸瞬间白了。金晓宇很是差异,这表情说明警察多少了解黑影的情况。

    “这么回事?”她警觉的问道,“你知道是什么情况吗?”

    “这个,这个,首长,您还是不要出去为好。”值班警察支支吾吾道,“可能,可能,可能……”

    “可能什么?”

    “可能是不干净……不干净的东西。”警察忐忑不安的说道。

    元老们大多是无神论者,项天鹰尤其如此,最讨厌鬼神之说。警察们一说这个,必然会被他训斥。

    金晓宇看值班的几个警察的惶恐表情,知道这“都市传说”大概有个阶段了。她虽然不相信有“不干净的东西”,这会也无心了解。这黑影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在校园里出没,显然不是什么正经人。

    她当即道:“是不是不干净的东西暂且不论。若是有坏人潜入,危害到本校师生怎么办?就算是真是什么妖魔鬼怪,你们都是堂堂正正的元老院警察,手里拿着枪,一正压百邪,怕什么?!派两个人跟我过去,其他人加强警戒!”

    为首的警察只得应了一声“是”,当即派了两个警察带上霰弹枪跟她出去。

    虽然有她领头,但是两个跟着她的警察还是满心的不情愿,

    三人穿过操场,沿着教学楼的道路一栋一栋的搜索。这里的教学楼是两层的小楼,每栋楼都只有四个教师。中间设有一座楼梯,体量很小,上楼梯一眼就看到底,检查教室的门窗,也都关得好好的。没有异样。

    连着搜索完六栋楼,转眼就到作为行政楼的第七栋。这一栋比之教学楼要考究些,进去便是一个门厅。门厅里一片漆黑,倒是走廊上有窗户透进来的月光。金晓宇沿着走廊来回察看,什么也没发现。

    这黑影跑哪里去了呢?难道真得是什么超自然现象?

    金晓宇有些疑惑,便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每上几节台阶,都停下仔细倾听,却听不见任何声音,走到一二楼的转角处,忽然上面响起一个声音:“首长,您怎么来了。”

    这声音并不大,比正常说话的音量还要轻一些,但是在这寂静的黑暗走廊里却如同炸雷一般,吓得两个警察浑身一哆嗦,差点连“妈”都喊了出来。金晓宇也是惊得一激灵,猛得抬头望去,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潇湘提着水壶。

    金晓宇问道:“你在楼里遇到或者看到什么人了吗?”

    潇湘一脸疑惑:“什么人?”

    “或者黑影呢?”

    “黑影?!”

    潇湘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她见金晓宇大半夜出现在教学楼里,穿着凌乱,拿着手枪,身后还带着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这唱得是哪一出?

    “金……金首长,您这是怎么了?”潇湘忽然有些害怕起来了,莫不是这金元老忽然得了疯病?再或者与项首长有什么陈年的恩怨?再或者……

    她的头脑里满是胡思乱想,不禁退后了一步。

    金晓宇却还浑然未觉,问道:“项老师在楼上吗?”

    潇湘原本想不说,但是此刻却不敢不答,颤声道:“是啊……他在办公室里。”

    这时候金晓宇才发现她的脸色不对,赶紧把枪藏到背后:“我找他有事。”

    既然一路搜索都没有发现,也没有必要再留着警察了。当即下令道:“你们两个回去吧。我过一会自己回去就是。”

    警察道:“这怎么可以。深更半夜的。我们在下面等首长就是了。”

    金晓宇也不勉强,跟着潇湘上了二楼。

    潇湘敲了敲门:“老师,金首长来了。”

    门缝里透着灯光,项天鹰却没有答话,连敲了几次,都没回应。金晓宇急忙推门进去,却见项天鹰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左手扶着纸,右手拿着一支铅笔,好像在写什么,可是却闭着眼睛。

    金晓宇上前一推:“你没事吧?”

    项天鹰睁开眼睛:“我睡觉呢,能有什么事。”

    金晓宇说:“你做梦写书啊,谁睡觉还拿着笔。”

    项天鹰说:“这不当年上课睡觉的时候练的本事嘛。再说了,睡觉拿笔算什么,你梦游不还带枪呢。”

    金晓宇板起脸:“你才梦游呢,我刚才看见一个人进了教学楼。

    项天鹰说:”“好,我知道了,你刚才梦见一个人进了教学楼。”

    金晓宇一拍他脑袋:“你给我正经点!我可是怕你死了才特意跑过来的。”

    项天鹰正色道:“我一直在这儿,潇湘刚才进进出出好几趟了,都没见到什么人。咱们这教学楼里哪有东西可偷,你说真要是进来个贼,他是偷桌子还是偷黑板?有刺客也得去市政府刺杀魏八尺,谁稀罕杀我。放心吧,没事。”

    “我和你说正经事!”金晓宇一屁股坐了下来,把自己刚才看到黑影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

    “你说说看,这黑影总不见得是凭空出现的吧?”

    “这不好说啊,说不定你睡得迷迷糊糊的,起来产生了幻觉呢?”

    “鬼的幻觉!”金晓宇不满道,“我看得清清楚楚!”

    接着她又把自己叫警察的时候警察的态度说了一遍:

    “显然,这黑影已经不是头一次出现了,所以这警察才会这么紧张,还联系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

    项天鹰点头:“你的推理完全正确,实话说我也听说了。这是最近一个月的新校园恐怖传说……”

    “什么?!新校园恐怖传说?这么说还有旧得?”金晓宇的八卦之心开始燃烧。

    “当然有旧的,这种传说每隔一个阶段就会出现几个。很奇怪吗?”项天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这是我搜集的从建校开始到现在为止的所有校园恐怖传说,你有兴趣看看吗?”

    “以后再看!可是这回显然不是什么传说,我都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项天鹰说。

    “你既然看到了,也不采取什么措施?比如发动警察在校园里搜查,加强巡逻什么的……”

    项天鹰两手一摊:“我个人感觉没什么必要。”

    “什么?!你佛系也没这么佛系的吧?事关安全啊!”

    “你想想看,这个黑影从第一次目击到现在,已经有一个月了,期间被看到的次数大概有四五次了。不管这黑影是人是鬼还是妖怪,要干什么坏事早就下手了,为什么一次次来进进出出,却什么也不干呢?这一个月里,校园里可没出什么异样的情况啊。你看,连你都不知道。”

    金晓宇一时语塞,半响道:“你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项天鹰说,“这个世界我们不能理解的事物太多了。用不着一惊一乍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好好休息吧。”

第三十节 校园黑影(二)

    金晓宇明显能感觉到项天鹰在说谎,虽然他的脸皮早已厚到撒谎面不改色了,但是说出的话非常不符合逻辑。正常来说听到这个消息应该让警察全校搜查了。且不说高雄附近尚有郑氏余孽活动;和本地的番人也不见得相处融洽--否则就没必要把宿舍修得和城堡一样戒备森严了。她听荆楚说过,两年前便发生过敌人潜入校园破坏的事件,还为此死伤过归化民教师和校役。

    他说谎必然有缘故,金晓宇决定暂时不揭破他,说道:“既然你没死,那我就回去睡觉去了。”

    项天鹰看着稿子,头也不抬地说:“以后有这种事派警察来,就你这身手,要是我真让人杀了,你来了也是送死。”

    “是,谨遵校座钧命。好心当成驴肝肺。”金晓宇转身出了校长室,轻轻带上门,左右看了看,下楼去了。

    项天鹰见金晓宇去了,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荆楚,你出来吧。”

    荆楚这才从会议桌下钻了出来,拍了拍头发和衣服上的灰尘,有些忧虑道:“首长,这事瞒着金首长不好吧。”

    “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平白让她担心。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也挺麻烦的。”项天鹰叹气道,“你再把情况说一遍给我听,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东西不见得?”

    “就是在昨天。”荆楚说道。

    让项天鹰的眉头染上忧思的东西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宝物,而是他费了老大劲道才申请到的一台投影仪。

    投影仪在企划院的名录里是一级管控物资,原本高雄国民学校只有几台临高光学设备厂自己生产的幻灯机,用来播放自制的幻灯片。

    但是幻灯机这东西毕竟太过简陋,无法播出动态画面。项天鹰倒是自己带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但是那个小小的屏幕根本容不下几个人观看,有些科普科教的片子,他希望能让更多人的看到,而不是沦为小圈子里的秘闻。

    没想到这台投影仪随着金晓宇的船只来到高雄还不到一个月,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丢失管控设备可是一项非常严重的罪名。当然作为元老谁也不会来惩罚他,但是以后他和管控设备也就彻底绝缘了。而且这些年来,还没有发生过一级管控设备丢失的事故,他要是当了第一个,这名声也受不了。

    “……昨天上午我去例行检查贵重品仓库,开门的时候门锁都是好好的,我开了门进去,对着存货卡盘库存,突然就发现投影仪没有!”

    荆楚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陈述现场,但是说到这里依然显得十分震惊。

    “我当时还以为有谁搬动过了设备,把箱子放到其他地方去了,但是来回仔细检查了好几遍,还是没找到。当时我就怕得要命,生怕是哪里出了纰漏,赶紧把潇湘叫来,两个人一起寻找,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项天鹰不是警察,更不爱看推理小说,光从荆楚的几句话里自然什么也推断不出来。但是东西没了这已经是事实了。唯今之计,是如何尽快把东西给追回来。

    他最大的担忧就是这东西虽然珍贵无比,但是本时空的蠹贼大约是认识不到这东西的价值,很有可能会就此毁弃,那就全完蛋了!

    昨天下午,接到消息的项天鹰便让四个秘书在校内进行秘密搜查,看看有无被藏在什么地方,但是一无所获。他知道,今天这件事非得找专业人员来处理了。

    金晓宇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觉得这事很是蹊跷。项天鹰这个人平时虽然固执,不听别人意见,还爱抬杠,但是这种当面撒谎,瞪着眼胡说八道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她思考了良久,也没想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来,用正常人的思维揣度这个精神病的想法实在是太困难了。金晓宇嘟哝着回到了床上,想好好的睡一觉,没想到却在床上辗转反侧,等到勉强睡着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这一觉却是黑甜黑甜的,待到醒来,屋子里还是漆黑一团。这几点了?她不觉得暗暗诧异。但是此刻她的精神健旺,不像是才睡了没多久的感觉。

    她在枕头下面摸索了半天手表,却什么也没摸到。昨晚她明明是放在下面的呀?下床拉开窗帘,不禁哑然――不知道哪个把遮光窗帘给拉上了。元老院虽然没有遮光布,但是又黑色的薄呢,遮光效果一样拔群。所以晚上睡觉金晓宇从来不拉遮光窗帘,免得自己睡过头。

    她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绝对没有拉遮光帘。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日上三杆了。这是这么回事?她转身去穿衣服,却发现自己的手表居然跑到了写字台上。拿起手表一看已经是十点了。

    她忽然意识到,被放下的遮光窗帘、被挪动了位置的手表,都是为了让她失去时间概念,“大睡一场”。

    会这么干,能这么干的,不用说就是项天鹰了!自己的宿舍的钥匙除了她之外,就只有负责后勤的潇湘有。肯定是这家伙指使潇湘进来的干得!

    “神经病!”金晓宇骂了一声,心里也觉得奇怪:他这么干意欲何为?难道只是让她好好休息休息?这家伙哪有这么体贴!肯定有什么事要瞒着我,不让我知道!

    盥洗完毕,金晓宇换过衣服,来到了行政楼。还没踏上台阶,就看到齐鲁迎了上来。

    “首长您来了?”

    “我再不来就要旷工了。”金晓宇板着脸,“潇湘呢?!”

    齐鲁欲言又止,金晓宇道,“有事情你可不要瞒着我,我是元老!”

    “潇湘和首长们在开会呢。”齐鲁陪笑道,“您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

    “晚上是不是有人进了我的宿舍?是不是项天鹰叫她干得?还是项天鹰亲自摸进来干得?”

    齐鲁继续陪着笑脸:“的确是项元老关照让潇湘去作得。项首长还吩咐了:让您睡到自然醒。”

    金晓宇哭笑不得:“我上午还有一堆工作呢,这不都耽误了。项天鹰现在在哪?”

    萌萌说:“项首长在和许首长开会呢,荆楚姐和萧湘姐也去了”

    金晓宇原本想不管这混蛋,自己先去吃个饭,但是转念一想,突然来了其他元老--这可有些蹊跷了,国民学校这里,自己来了一个多月都没见一个元老来访过。怎么突然来了一个许首长?这倒要去看看!

    “开什么会?我也要去!”

    齐鲁有心要拦住她,但是知道拦不住,只好大声道:“金首长,金首长,你先去吃饭吧,空着肚子工作容易低血糖!”

    她连着喊了几声,项天鹰从阳台上露出了头:“晓宇啊,你上来吧。我们一起开会!”

    金晓宇上得楼去,冷笑一声道:“项元老,你这是唱哪一出?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瞒着我?”

    项天鹰两手一摊,无奈道:“哎哎,不是我有心想瞒你,实在是这事太离奇了。你睡眠又不好,怕影响你的睡眠质量。”

    “你的呼噜我都……”金晓宇说,“算了,赶紧开会吧。来得许元老是谁?”

    “是许可。”

    “许可是谁?”金晓宇一脸茫然。

    “是高雄这里的海军情报主任,兼任高雄政治保卫特派员。”

    金晓宇一听这一连串的头衔,知道项天鹰瞒着她的事前小不了,幽幽道:“难道你还信不过我?”

    项天鹰挠了挠头皮,道:“不是,不是,实在是不想你卷进来,这其实是我自己的事。”

    “别废话了,开会吧。”

    高雄自然是有警察的,但是项天鹰不大信得过他们的专业能力。于是便把留驻在高雄搞海军确情报工作的许可请来了。

    许可的海军情报局没建成,但是他“专职搞情报”的愿望是达成了。从霸王行动之后,便常驻在高雄,担负起本地的所有情报工作,顺便把政治保卫工作也给“兼任”了。

    一级管控设备被盗,要说是政治性案件也能沾边,项天鹰便用这个借口把他给请来了。

    会议室里除了穿着海军制服的许可,还有荆楚和潇湘两个秘书,显然,这事情和她们也有关系。

    “这是我们的副校长金晓宇。”项天鹰介绍道,“这位就是许可了。”

    许可起身敬了个军礼,姿势干练挺拔。容颜更是冷峻严肃,金晓宇看了暗暗叹气:这项天鹰到底好在哪里了?!

    打过招呼,项天鹰道:“金同志刚刚来,容我把案情再说一遍。她好有个初步了解。”

    “没问题。”许可拿起桌子上的笔记本,“案情还是请荆楚和潇湘两位同志再说一遍吧。尽量说得详细一些。当时看到什么,想到什么,有什么异样,只要你们能想得起来的,都说出来。”

    “是。”荆楚当即把昨天去保管室盘库,发现东西丢失,后来找潇湘帮忙寻找,一无所获的全过程原原本本的又说了一遍。

    从她们生无可恋的无奈表情看,这样的叙述大概进行了不止一两遍了。即使如此,许可也十分仔细的听着,时不时的在笔记本上涂抹着。

第三十一节 贵重财物

    “你把投影仪给丢了?!”金晓宇听到投影仪没了,简直是大吃一惊,“你怎么这么糊涂!”

    项天鹰垂着头说:“是,是,我错了,我错了。”

    “都是你平时在校园里自由散漫,管理制度松懈!”金晓宇还没等调查结束,便劈头盖脸的开始“批评”。

    许可摆手道:“别急别急,这事情既然出来了,我们就把它调查清楚。荆楚,你继续说吧。”

    荆楚还是头一回看到金元老雷霆大怒,看到项首长被训得不敢吱声,愈发加了小心,道:

    “……我把整个储存室都找过还是没找到之后,我就找来了潇湘,想问问她是不是把投影仪搬到其他地方了……”

    “你去找潇湘是离开储存室的喽?”

    “对,潇湘这个时候在食堂。”

    “你离开储存室的时候锁门了么?”

    “锁了锁了。离开储存室要锁门,这个是规矩。里面都是贵重物品……”

    “你确定?”

    “确定。”

    “好,从你锁门到你把潇湘叫来重新进入储存室,前后用了多久?”

    从行政楼到食堂有相当长的距离,正常徒步来回大约需要二十分钟。荆楚说她当时是小跑着去的,潇湘知道了也吓坏了,也是一路跑着过来的,所以来回大概只用了十分钟。

    “你离开和回来的时候,看到行政楼里有人吗?楼附近呢?”

    “当时只有项元老在办公室里,楼里没有其他人。”荆楚说,“行政楼平时只有项、金两位首长,还有赵萌萌和我们四个。其他人没有事是不来的。”

    “当时其他人都不在?”

    “对,那时候只有项元老和我在行政楼。其他人都去上课或者办事去了。”

    “潇湘到了之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重新把储存室翻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荆楚说。

    “发现没有了之后呢?”

    “我锁上了门,去报告了项首长,项首长就把所有的秘书都找来,告诉她们投影仪丢了,叫大家一起去各处找……”

    “她们都有什么反应?”

    “都很惊讶。然后我们就分头去找了。一直到傍晚都没有结果。”

    许可问完了,对应了下笔记本看看有无问题。荆楚和潇湘几次陈述基本都一样,她们两个的嫌疑可以排除,而且项天鹰的秘书在高雄基本上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生活,生活接触面很小,平时也极少外出,里外勾结或者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不大。

    不过这案子的确挺蹊跷的,谁会偷投影仪呢?”

    电脑投影仪本身就是一个金属盒子而已,虽然外观精致,但是它不是贵重金属做得这一看就知道,而且整个高雄,知道什么是投影仪的归化民不会超过三十个人。95%以上的人连“投影仪”三个字都没听说过。

    所以说,盗窃这玩意很有可能并非蓄意,更有可能是谋财不成临时起意

    许可说:“我们到现场去看看吧。”

    一行人离开办公室,来到了行政楼的贵重物品储存室。

    一楼有两个储存室,一个大的放那些不那么重要的诸如练习簿、文具、教科书这些;小的则用来存放贵重物品。两个储存室都配有临高生产的钢制防盗门和弹簧锁。

    这种弹簧门锁虽然防盗效果普通,但是在本时空可比挂锁安全性高多了,而且贵重物品储存室没有窗户。

    他凑近锁孔,仔细观察。锁孔和锁体一切正常,并无暴力撬砸的痕迹,锁孔周围有很多金属摩擦的痕迹,这是钥匙插入的时候没对准留下的。至于这道防盗门,如果要暴力破拆,不闹出很大的动静是不可能的。

    “有几个人有钥匙?”

    “一共三把钥匙。”荆楚说,“一把我随身带着,一把在金首长那里,还有一把备用的在办公室的钥匙箱里。”

    “把门打开吧。”

    荆楚把门打开,里面一片昏暗,许可眨巴了几下眼睛才适应了过来。走进去一看,这个房间大概只有七八个平方米左右,狭长形。靠墙摆着货架,在北面的墙壁上有一扇很小的横向长窗。位置开得很高不说,上面还安装了手指粗细的铁条。许可看了看窗户,知道就算是把铁条锯开也没法出入,窗户的高度最多只能让猫进出。就算是小孩子都钻不过去。

    一眼望去,这个所谓的“贵重品储存室”里空空荡荡,大部分货架都空着,一部分货架上放着些贵重的教具和仪器设备。许可想也想得出来,学校能有什么贵重品呢?最贵重的,大概就是这投影仪和项天鹰的笔记本电脑了。

    他打开手电,大略看了看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问道:“投影仪放在哪里的?”

    “就在二层的架子上。这里……”荆楚指着一个货架,“所有的东西都是定位的,有盘库卡。您看,投影仪的盘库卡还在呢。”

    许可小心翼翼地带上手套,从货架旁的架子上取下了卡片,卡片上用铅笔记录着每次出入库房的日期、时间、具体取送件人员和每日的盘库纪录。最近的一次取用纪录是三天前,当天中午就归还了。而前天的盘库纪录显示,当天上午九点投影仪还在仓库。

    从卡片的纪录看,投影仪失踪就在前天上午九点到昨天上午九点半之间。当然,前提是荆楚是完全可靠的。许可认为,她应该没什么问题。

    从卡片登记看,这里的管理制度相当严格,所以发生意外丢失的可能性极小。被窃的可能性极大。

    但是他么转一圈,仔细地勘查了屋子里的情况之后,许可不得不承认:他想不出盗窃是如何进行的。

    窗户的尺寸进不了人,而且窗户本身是完整的。防盗门和门锁都是原状,没有撬砸的痕迹。这栋楼的地基是砖石抬高砌造的,地基上面铺设了方砖。用力踏下去没有方砖没有浮动感,敲打没有空洞声,所以不可能是挖地道进来的。从天花板进来呢?上面就是项天鹰的办公室,窃贼要是能在他办公室里破坏楼板这也太玄幻了。何况他用手电也仔细看过了,楼板完好无损。

    这就奇了,许可想,这不成了“密室盗窃案”了吗?整个房间没有任何破坏的痕迹,东西却不翼而飞了。除非是“搬运术”,否则真没法想象有人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偷走东西。

    当然,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搬运术”,东西肯定是人偷走的。既然门锁什么的没有被破坏,排除掉一切不合理的解释之后,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人用钥匙打开了这道门,偷走了投影仪。

    荆楚、潇湘、齐鲁……行政楼里这些能方便的接触到钥匙的人都没有偷窃投影仪的动机。因为他们知道这东西虽然无比贵重,但是离开的笔记本电脑和发电设备就毫无用处。

    许可沉吟片刻,忽然看到货架上有一口铁皮包角的细木工小箱子,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是一台手摇计算器。”荆楚说,“我们统计成绩的时候会用到。”

    “投影仪是不是也装在类似的箱子里?”

    “是的,不过比这个更考究,是全铁皮的,非常坚固,上面还有把锁。里面衬了兽皮防水减震……”

    “我想,”许可说,“窃贼可能不知道他偷的是投影仪……”

    “这是什么意思?”项天鹰不解。

    “我是说,投影仪很可能是无意中被人偷走的。”许可解释道,窃贼大约是早就注意到了这间挂着“贵重物品储存室”的屋子里,设法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没有金银财宝。他就拿走了包装最考究的小箱子,觉得里面可能有珍奇的宝物。

    “但是,箱子上插着卡片,明明白白的写着投影仪啊。”荆楚说。

    “先不说高雄有多少人识字。在高雄有几个人知道什么是投影仪吗?”许可反问道。

    “……”

    “我推测,这个人不是学校里的,很可能是从外面进入学校作案的。”

    听到许可这么说,在场的人都松了口气,尤其是两个秘书,原本惶恐的表情松弛了不少。

    “但是这事还有我弄不明白的地方--这储存室的门是怎么开得?他肯定是有了钥匙才能进去的。”许可说着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刚才说办公室里有备用钥匙,带我去看看。”

    当下一行人又来到了一楼的办公室。为了方便办事,四个秘书是合用一间办公室的。这间办公室有标准教室那么大,所以里面一点也不拥挤,布置的井井有条。

    墙壁上挂着一个铁皮箱子,上面显眼的写着“钥匙箱”三个字,箱子用挂锁锁得好好的。

    但是荆楚拿出一把随身的小钥匙打开了钥匙箱的锁。里面挂着一排排材质大小不同的钥匙。荆楚熟门熟路的从里面摘下了一把。

    “备用钥匙就是这把,上面我还做了标记……”荆楚忽然惊叫了一声。众人都吃了一惊,许可问道:“怎么了?”

    “钥匙上的标记,”荆楚语无伦次道,“不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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