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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娇全文阅读

作者:望清秋     重生之嫡娇txt下载     重生之嫡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16章

    夜逐渐深了,叶轻晚靠在墙根,虚弱得不像话,知意拿过送来的饭菜,道:“姑娘,多少吃点吧。”

    叶轻晚抬眼瞥了下那些饭菜,终是无动于衷。

    她和知意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她们不吃不是因为不饿,而是二人都清楚的知道,宁秀雅怕她逃走,在饭里下了软骨散。

    知意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叶轻晚这是宁愿饿死都不吃被下了药的饭。

    但再这样饿下去肯定比吃了软骨散也好不到哪儿去。

    她劝说道:“姑娘,就算你不吃也没力气呀,胃还会难受,对身子也不好。”

    叶轻晚默不作声,默了片刻后,闷闷的说:“把粥拿过来吧。”

    知意松了口气。

    填了肚子后,知意又忍不住问道:“姑娘,我们到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啊,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是不见有人来救我们。”

    叶轻晚垂着眸,有气无力地说:“只要我们一天在这儿,就没人能找得到我们,也就救不了我们。”

    知意蓦地一惊:“那姑娘你又说...”

    叶轻晚道:“无事,左右不过是嫁人罢了,倒是你......”

    她没再说下去。

    知意怔了怔,唇角研出一丝苦笑,她当然清楚,叶轻晚嫁人以后,自己会是个什么下场。她道:“没事,只要姑娘平安,奴婢就算是死也没关系。”

    叶轻晚蹙了蹙眉,想生气却无甚精气神,最终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傻不傻你,过来。”

    知意委屈巴巴的凑过来。

    叶轻晚温柔的看着她:“离我近点儿,初冬夜里冷,免得冻出病来。”

    “使不得姑娘!”知意连忙摇头,眼里已有泪花闪烁,“知意,知意没事的,不冷......”

    叶轻晚嘁了一声,“我冷。”

    知意嘴唇都快咬出血了,才极小声的道了句好,抱了上去。

    长夜漫漫,寒意凛然,二人分明是主仆却更胜姐妹,相拥而眠,温暖如春。

    ......

    三日过去,宁秀雅终于等来了一份提亲名单,她叫来叶凝风。

    想要求娶叶凝雨的人多得数不胜数,一张纸上密密麻麻,宁秀雅看完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情不由舒畅了许多。

    随后她将纸递给了叶凝风。

    叶凝风接过,随意扫了两眼,皆是些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甚至还有他交好的同僚。

    “叶音的呢?”

    小厮踌躇的掏出纸,支支吾吾的说:“在这......”

    叶凝风支颐嗤笑道:“我还以为没人呢。”

    宁秀雅道:“拿来。”

    她接过,敷衍的瞥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

    她就知道叶轻晚这种娇纵顽劣的女子没几个男人愿意娶回去受罪,但出于最终叶凝雨是要嫁给单子上其中之一,还是认真的看了起来,哪怕只有四个人。

    “给我也看看。”叶凝风也有点好奇,抛去叶轻晚恶劣的性格来说,单凭她身份,谁娶谁就会被崇恩帝盯上,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些人那么不怕死敢娶叶轻晚。

    可手伸了半天,也没拿到那张纸。

    叶凝风略感诧异,不就一张纸,估计也没几个名字,宁秀雅怎么看那么久?

    他侧过眼,瞥见宁秀雅脸色愈发难看。

    “怎么了母亲?”宁秀雅将纸递给了他,叶凝风接过。

    宁秀雅没回答他,脸涨成猪肝色。

    叶凝风随意瞧了眼,笑了笑,不就四户人家么。

    遂定睛一看,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李家李煜,有些耳熟,还算寻常。

    莫问之......

    神来之手的大名叶凝风即便不常在上京,也略有所耳闻。

    那不是个老头?怎么回事?

    越来越奇怪。

    再往下看。

    琅御轩轩主又是什么?来提亲竟是干脆连个名都没有。

    旁边的小厮望着主子紧锁的眉心,便猜想到叶凝风在疑惑什么,解释说道:“公子多年不在上京,自是有所不知,这琅御轩是几年前刚建起的一处卖玉器的店铺,不过短短几年时间,便成了上京远近闻名头一等玉器阁。”

    小厮贴近几分,低声道:“听说这轩主还是思夜楼的老板咧。”

    叶凝风当即一惊,心中困惑叶轻晚是哪来的本事同这种人所相识的?

    宁秀雅以手覆额,咬着牙挤出句:“你且再往后看。”

    叶凝风继续看下去。

    六皇子,沈铭。

    那不是个傻子吗?又是什么意思?

    本以为这两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权贵已经让他够吃惊了,但看到最后那个名字,叶凝风攥着纸的手不禁细微的发起抖来,脆弱的薄纸在他指尖逐渐变形扭曲,与他的面目极为相似。

    最后那人竟是他当下效忠的主子。

    无论最后嫁过去的人是叶凝雨还是叶轻晚,他都讨不到好,倒霉的都是他!

    叶凝风那张得意与从容的脸上在这一刻变得有些愕然。他怔怔地看向宁秀雅,嘴角嗫嚅半晌,迟疑的问:“没送错?”

    怕是向叶凝雨提亲的人全加起来都未必比得过这张单子里任何一个人的手指头,

    简直天上地下。

    喜悦被冲淡,只剩满脑子懊然,宁秀雅叨叨着:“这怎么选?”

    她不在乎这些想娶叶轻晚的人的身份,她在乎的是这里面真的能挑出来合适她女儿的人么?

    宸王必然是不可能,要是嫁过去被发现不是处子之身,与欺君无疑。

    沈铭那个傻子虽然好糊弄,但毕竟也是皇子,马虎不得,吴贵妃又是个爱子如命的女人,以她那性子,若是被发现,不止叶凝雨,就连叶家也要跟着遭殃。

    那什么莫问之什么轩主,来历不明,身份成谜,天晓得嫁过去了会对人怎么样,万一有隐疾,或是有特殊癖好......

    叶凝风想了想,最后指了李煜。

    险些把混在里面最正常的一个给忘了,宁秀雅赞许的点头,转头询问:“他身份如何?家世又如何?”

    小厮道:“听说只是名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家里就他一棵独苗,人也是相貌堂堂,与三小姐应当很是般配。”

    “怎样?”宁秀雅颔首,又去问叶凝风的意见。

    “还不错,也没得选了。”

    宁秀雅挥手,把人都遣了出去,待到只剩他们母子二人后,她才到:“风儿,我看了黄历,下月初七是个吉日,要不将婚期定在那日?”

    叶凝风忽然道:“那日是不是也是叶音的生辰?”

    “是。”

    叶凝风沉默了。

    察出异样,宁秀雅道:“怎么了?”

    叶凝风道:“提前半月吧,”

    宁秀雅不解道:“这是何故?”

    叶凝风说:“早把那祸害送走准没错。”

    他的直觉告诉他,初七那天似乎会有意外发生,倒不如趁早办了,以免夜长梦多。

第317章

    时日飞快,转眼离二人的婚期只剩三天,宁秀雅着手筹备着这场喜事,一上午忙得焦头烂额,将手头的事忙完后,她叫来丫鬟,吩咐道:“去给老夫人传信,这将军府也是该热闹热闹了。”

    那丫鬟刚走,门却又被一脚踢开来。

    “宁秀雅!”

    叶盛怒气冲冲的闯进来,怒嗥着:“你是不是疯了?嫁女为何不与我商量??!”

    “你看看,老三被你嫁了个什么人?”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外处理沈洵交代下来的要事,可以说是忙得脚不沾地,更无暇顾及家中之事,结果刚回来便听说府里的三个姑娘不声不响的就要被嫁出去两个。

    嫁也就算了吧,但也要嫁对人啊?

    该嫁得好的嫁了个寻常人家,不该嫁的,却莫名其妙嫁了个皇子。

    叶凝雨是个什么情况,外人不清楚,难道宁秀雅这个做娘的会不清楚?

    居然敢把一个失贞的姑娘嫁给皇子,这不是欺君之罪是什么?

    还有叶轻晚,虽说自己也恨她,但那再怎么说可是大房一家的心头肉啊!

    撇去她原有的婚约不说,要嫁也当是门当户对嫁个好人家,结果就这么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家。

    等到叶城回来知晓此事后不扒了他们的皮才怪!

    加之沈洵曾告诫过他,动不得叶轻晚,偏现在不但动了,还要将人给嫁出去。

    这让他又怎么跟沈洵交代?

    宁秀雅看见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登时驳道:“我看你才是疯了!”

    她冲过去,一把子薅起叶城的衣襟,来回摇晃:“女儿出事你不管,嫁人也不问,却那么关心叶音那个小贱人的婚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私底下她裹在一起,把你魂都勾跑了!”

    宁秀雅一气之下更是口无遮拦。

    “你他妈乱说什么!”她的胡话给叶盛的嘴都要气歪了。

    正值此时,有小厮来报,在叶盛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回来再跟你算账!”叶盛推开宁秀雅,愤然拂袖,忿恨地瞪了眼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叶盛火急火燎的前往宸王府,绕过大门,走入暗门,在侍卫的带领下,见到了沈洵。

    沈洵眉眼含笑,见到叶盛便让伺候的人先退下,而后温声温气的叫叶盛坐下。

    叶盛擦了把额心的汗,道过谢正准备落座,却听见沈洵突然说了句:“听说叶轻晚要嫁人了?”

    吓得叶盛立马站直了身子,却是不敢抬头正眼看他。

    “是不是本王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沈洵笑眯眯地同他讲。

    对着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多岁的晚辈,叶盛怕得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在他压迫极强的目光下,犹如芒刺在背,浑身汗如雨下。

    “是内子不知情,自作主张,与臣无甚关系。”他躬下身子,指尖都在抖。

    沈洵不大耐烦听这些:“是吗?”

    他似笑非笑的两个字让叶盛直接双腿一弯,跪了下来,“殿下莫要动怒,再给臣一个机会,”

    沈洵敛了笑意,顷刻间宛若变了个人,冷然道:“将它搅黄,否则你与叶凝风都提头来见。”

    叶盛连声应是。

    吴贵妃的寝宫中,沈铭窝在吴贵妃的怀里,撕心裂肺的哭嚎,快成个泪人了都。

    哭声叫候在旁的宫人听了都心疼不已,就更别说吴贵妃有多难受了。

    “母妃,仙女姐姐是嫌弃孩儿吗?为何她不选孩儿?”

    沈铭抬起头,清澈的两眼已哭得红肿,委屈巴巴地看着吴贵妃,任凭泪水肆无忌惮的布满了整张稚嫩的脸庞。

    吴贵妃头疼得揉了两下额心,挥挥衣袖,遣散了周围的宫人。

    待到宫人退去,她才柔声安慰道:“没有的事,是她配不上我儿。”

    “可孩儿就是喜欢她!整个楚沂没有再比仙女姐姐更好的女子了!孩儿非她不娶!”沈铭从她怀里抽出身,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腿一蹬,无理取闹的控诉。

    “孩儿分明记得母妃也喜欢仙女姐姐的,为何不向父皇提一嘴,让父皇给孩儿与仙女姐姐赐婚!”

    只要有皇上赐婚,饶是宁秀雅有天大的本事也必须将叶轻晚嫁给他。

    吴贵妃脸冷了下来。

    她又何尝不想?若她的儿子不是这般呆傻,不受皇帝看重,她自然也就去求了。

    且叶轻晚嫁人一事疑点诸多,让吴贵妃不由对自己这个傻儿子生出了一丝怀疑。

    好端端的将军府突然要嫁女,一嫁就是嫁俩,嫁也就算了,却把叶轻晚嫁给个普通人,把叶凝雨嫁给个皇子。

    加上叶城现下不在家中,明眼人都能瞧出来有端倪。

    极有可能是一个局。

    而她的儿子若真因为叶轻晚当初救下他的性命而心生喜欢,为何那时不提要娶叶轻晚,偏偏这个时候提?

    难道......

    吴贵妃凝视着地上撒泼打滚的沈铭。

    难道她的儿子一直都在装疯卖傻?

    沈铭继续哭喊道:“孩儿觉得就是仙女姐姐嫌弃孩儿了!”

    吴贵妃听不得他这样说:“她敢!”

    纵使她的儿子真是个傻子,也不容许别人说他的不好,更不容许有人嫌弃她儿。

    沈铭抹了把眼泪,哭兮兮的说:“那,那不然怎么,仙女姐姐见都不愿见孩儿一面?”

    吴贵妃蓦地一惊。

    “你去找她了?”

    沈铭哭着点头。

    吴贵妃难以置信的看他,眼睛瞪的像生吞了两个鸡蛋似的大。

    怪不得昨日怎么找都找不到他,竟是偷溜出宫去找那个叶轻晚了!

    真就喜欢她喜欢到了这种地步?

    沈铭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吴贵妃的衣袂,又摆出一副随时可能会大哭撒泼的架势,委屈极了的问:“她是不是真的不愿见孩儿?”

    “母妃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了吗?别乱想了。”吴贵妃拿他实在是没辙,只能一遍遍耐着性子轻声去哄。

    至于叶轻晚为何不见沈铭,吴贵妃觉着她大抵想是不同意嫁人,被关了起来。

    叶城不在家连自己婚事都做不了主。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叶轻晚嫁人的消息传来传去,自然也传到了时刻关注着将军府的沈珩那里。

    初冬的天算不得很冷,议事厅里摆了好几个火盆,却还是叫待在里面的人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一刻钟都不想再待下去。

第318章

    身着蓝衣的公子大步走入翊王府,似乎是心情很不错,面上挂着如沐春风般的和煦笑容。

    被打发出来守门的许言见了此人,先是怔愣了须臾,旋即露出一种幽怨又愤恨的眼神,还夹杂着一丝对他的到来而感到的匪夷所思。

    好像在说--

    还敢来找主子,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李煜在他面前停下,好奇道:“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

    “没,进去吧。”许言抿了抿唇,脸色愈发难看。

    明知是来找死,竟还笑得出来。

    进去了准有你好果子吃。

    李煜颔首,结果不出许言所料,他脚还未踏进屋,一把泛着寒光的剑刃便横在了脖子上。

    “殿下此乃何意?”李煜笑容不改,淡然抬眼看向长剑的主人,一双漆黑的眸里毫无波澜,仿佛任何事物都不足以他放入眼里,包括他自己的生死。

    许故站在旁边抱着胳膊,努着嘴小声嘀咕了两句。

    明知故问。

    把人老婆都抢了,还敢上门来问为什么。

    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谁给你的胆子?”

    沈珩面沉如水,幽深的眼瞳里蕴着簌簌的风雪。

    “是叶姑娘选了在下,来问在下做什么?不该是去问叶姑娘吗?”李煜说得轻描淡写,眸向下,看了一眼随时可能要了他性命的剑,脸上仍是一派云淡风轻。

    “再说了,殿下当初为何又不去提亲?”

    气氛因为李煜的出现故而再次冷到了极致,一时间静得能听清火盆里烧的正旺的炭火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

    许故不禁为李煜捏了把汗,心道他还真是不怕死。

    不论是身在王府的他们,还是远在侯府的李煜,对于沈珩为何不去提亲这个问题,不都心知肚明吗?

    沈珩不语,剑往前两分,划破白嫩的皮肉,渗出血珠。

    李煜眼眸轻动,抬手以两指夹住剑锋,往边上挪了挪。

    “把剑放下吧,先听我说。”李煜平静的道:“此番举动不过是作戏罢了,将她娶过门后我也不会动她。”

    “且我来此处,是与许大人商量计策,不是来给殿下你当出气筒的。”

    “亦安,人是我叫来的,把剑放下。”被拿出来当挡箭牌的许烨竹也不好再继续坐视不管,这会儿李煜尝到了点甜头,不免有些忘形,但总归还是记得正事,这点比沈珩强,他还是挺欣赏的。

    同时他不忘安抚沈珩一句:“届时事成,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再怎么说,相处那么多年下来,也懂得该如何去顺他的毛,才会让他稍微消消气儿。

    果不其然沈珩冷瞥了眼许烨竹,施施然将剑收了起来。

    屋外,姜朔衣衫单薄,顶着凛冽的寒风站在房檐上,如雪白的脸上带着的笑令人捉摸不透。

    跟在后头看守打晕过去的暗卫的霍衷直打哆嗦,身为主子的人穿得少,他这个做下人的自然也不敢穿太多,却不及姜朔那般抗冻。

    “霍衷。”

    站了半天不吭声儿的姜朔忽然没有一点征兆的唤他,霍衷一激灵,巴巴跟了过来,“小的在。”

    姜朔支起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两眼白蒙蒙的天空。

    他突然莫名其妙又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你说,最近上京是不是平静的有点过头了?”

    霍衷不知道该怎么答他。

    他怎么想都觉着姜朔是气不过自己用琅御轩轩主的身份去提亲,结果还被拒了,宁秀雅转头把人嫁给自认为平平无奇的人家。

    而姜朔说这话,估摸着是要去抢亲啊。

    果然,姜朔甜腻笑道:“李煜娶亲那日,闹他个天翻地覆怎样?”

    --

    墙后传来清晰可闻的脚步,叶轻晚警惕地抬头,死死盯着那面可以翻转的墙。

    很快,密道再次呈现于眼前,一人从阴影中慢慢走出来。

    他拎着食盒,走进不见天日的小房间,看了眼互相倚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愉悦的轻笑出声。

    “吃饭了,我的好妹妹。”

    对厌恶之人,也不顾脏不脏,叶凝风将食盒放在积灰的角落,踱步走到她二人前面,半蹲下身,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们。

    算准叶凝风是来对她冷嘲热讽,叶轻晚别开眸子,不愿去看他丑恶的嘴脸。

    叶凝风不在意的咧嘴笑了两声,轻嗤道:“不过几年未归家,不曾料到而今妹妹竟这般有本事了。”

    叶轻晚默不作声,叶凝风的话亦是从左耳进右耳出。

    叶凝风用手去碰叶轻晚的脸,叶轻晚嫌恶的想要避开,奈何吃了有软骨散的饭,现在根本没有任何力气足以支撑她去反抗。

    任由叶凝风的手指在脸颊处不带任何狎昵意味的抚摸。

    “啧啧,想娶你的人又是皇子又是轩主的。”

    叶轻晚愣了愣,什么皇子轩主?难道是沈珩?

    叶凝风继续道:“不过我与母亲已为你挑了门更好更适合你的婚事。”

    “包你满意。”

    叶轻晚转过眼瞪他,语气不善道:“如果你来这儿就是为了说这个,那现在说完了,可以滚了?”

    叶凝风不怒反笑,用力的钳住她的下巴:“不是都吃了软骨散,嘴怎么还是那么硬?”

    叶轻晚怒然斥道:“把你的脏手拿开!”

    叶凝风冷哼一声,撇掉她的下巴,站起身来擦了擦手,看起来是比叶轻晚讨厌他还更讨厌叶轻晚。

    “我告诉你,这次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

    “先是你,再是你兄长,全都会栽在我手里。”他也不屑再在叶轻晚跟前装什么君子了,凶相瞬时暴露无遗。

    叶轻晚抿唇轻笑:“拭目以待。”

    没想到到了这种处境,叶轻晚竟还笑得出来,叶凝风咬了咬牙,将目光转到她身侧的知意。他道:“我奉劝你别妄动,不然我就卖了这丫头。”

    “我觉得,妹妹应该也不想见她跟戴姨娘沦落为同一个下场吧?”

    叶轻晚沉默不语,看他的眼里杀意毕显。

    若不是失了力,又无利器在身,她定要取了他的狗命。

    叶凝风离开后,听闻叶轻晚的婚事已然落定,知意明显比她更着急:“怎么办啊姑娘,我们被关在这儿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您要嫁给谁,难道说您真要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吗?”

第319章

    叶轻晚闭目思忖须臾,启唇道:“我嫁给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凝雨要嫁的人是谁,”

    知意愣住,没理解出叶轻晚的意思,

    叶轻晚掀开眼帘,淡淡吐出两个字:“换亲。”

    叶轻晚道:“我要嫁的,许是一位普通的世家公子。”

    知意疑惑:“为何?而且叶凝雨的清白都让人糟蹋了,是怎么敢嫁人的呀?”

    哪怕是普通世家,也是不容许未过门的妻子是个不守妇道,清白尽失的女人吧?

    “正因为是普通人家,才可以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来瞒天过海。”叶轻晚淡淡的笑了笑,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知意微怔,确实如此。

    有些失了处子身的女人,又想要嫁个好人家,便在新婚当夜迷晕自己的丈夫,只要第二天在床上见了红,就足够了。

    她点点头,又问道:“那她们又准备将姑娘你嫁给谁呢?”

    叶轻晚微微一笑:“谁最恨我,便将我嫁给谁。”

    可说完叶轻晚自己却先皱起了眉心。

    叶轻晚这辈子年纪尚小,未曾遇到玉歌,也不曾经常入宫招惹是非,顶多在外面名声烂了点,谈不上恨,也就对她避而远之罢了,但非要说最恨她的人,除却二房一家,又还能有谁?

    她有想到过会不会是沈洵,但听刚刚叶凝风所说,似乎又不是。

    那会是谁呢.....

    想着,墙面倏尔又一翻转,以为是叶凝风又折回来嘲笑她,叶轻晚垂着头,眼皮子都没再掀一下。

    “三姑娘。”

    意料之外的女声。

    叶轻晚抬头。

    是个眉目清秀,作婢女打扮的少女,却用纱巾遮着下半张脸。

    她福了福身子,朝叶轻晚走过来。

    “你是谁?”现在无论是对府里的谁知意都抱着莫大的敌意,她颇为费劲儿的支起身,挡在叶轻晚前面。

    叶轻晚也觉得奇怪,按理说这里应当只有二房一家人知道,哪怕宁秀雅带婢子来也都是蒙着眼睛,这家伙又是怎么进来的?

    奇怪的婢女没有向她们解释她是谁,只是径自走到叶轻晚身边,从怀里掏出一团纸塞到了叶轻晚的手心。

    她低声道:“有人托奴婢给您带的信,避免生疑,奴婢先行告辞。”

    说完她又离开了此处。

    叶轻晚看着掌心里皱皱巴巴的纸团,迟疑片刻将其打开,飞快的扫了一眼后,便将纸攥烂了。

    知意不解叶轻晚的行为,问她纸上写了什么。

    叶轻晚沉吟道:“上面告诉我,我与叶凝雨要嫁的人是谁,还让我不用担心,出嫁那天会有人出手相救。”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只是那婢女究竟是谁?或是谁的人?

    叶轻晚左思右想,忽然问知意道:“离我生辰还有多久?”

    知意掰着手指想了想,答道:“今日好像是初十,姑娘的生辰是下月初七,算起来还有一月不到。”

    叶轻晚唇角浅勾。

    她猜得不错,宁秀雅当是想在她及笄那天把她嫁出去。

    那天也正好是爹娘他们回来的日子,想来纸上说的相救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他们了。

    但转念一想又不太对,为了给叶轻晚一个惊喜,叶城他们提前回来的事从来没跟上京里的任何人提过,包括她。

    叶轻晚也是重生过才知道有那么一回事,那么外人又怎会知晓?

    难道她猜错了?

    知意一下子又凑过来,好奇道:“姑娘,那上面说,你们到底是要嫁给谁呀?”

    尽管现下落得这般处境,知意还是没忍住想要八卦。

    叶轻晚心思不在这儿,随口说:“我要嫁的是李煜,叶凝雨要嫁的是--”

    也就是她真正要嫁的人

    “五皇子,沈逸。”

    话毕,她自己愣了下。

    这样的话......叶凝雨最后会嫁给李煜。

    宁秀雅的初衷是想把叶凝雨嫁个贵公子,不过嘛,李煜隐藏身份多年,谁能想到他非但不是普通人,还是个地位不低的侯爷。

    弄巧成拙了。

    但沈逸是什么情况?

    沈逸恨她吗?

    叶轻晚一时没想明白。

    她努力回想,才记起来自己好像是同沈逸结下过梁子。

    沈逸是断袖,心爱的人因他们背后之人无端送了性命,也无法报复那个人,到头来便将过错都归罪于她,迁怒与她。

    宁秀雅当真是好手段。

    只是宁秀雅那时并未去猎场,又是怎么知道沈逸的事儿?

    除非......

    合作。

    那日从她院中离去,那道坚挺的背影。

    叶轻晚轻轻笑了声。

    叶凝雪果然没叫她失望。

    --

    出嫁当天,宁秀雅带人来接人走。

    叶轻晚抬头看了眼他们,并未挣扎,乖顺得不正常。

    宁秀雅对此感到些许意外,叶轻晚道:“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我有个条件。”

    宁秀雅冷笑。心道自个儿是什么处境难道还不清楚吗,居然还敢跟她谈条件。

    但她还是道了句:“你说。”

    叶轻晚道,“我要知意做我的陪嫁丫鬟。”

    “好。”宁秀雅略一迟疑,应下来了。

    眼被覆上黑布,一直到了南苑才被拆下,恢复视线。

    净过身后,叶轻晚被安排到南苑一间屋中,喜婆进来给她上妆。

    喜婆进来后不由地驻足打量了一圈这个屋子。

    小的可怜不说,窗户都被封上了,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沉,压抑得叫人浑身都不自在。

    终归是收了人家的钱来办事,喜婆不好抱怨,默默为叶轻晚上妆。

    半个时辰过去,妆上得快差不多了,婆子看着镜中人,忍不住啧啧称赞:“三小姐真是我见过最美的新娘子了!”

    从始至终叶轻晚都未做言语,垂着眼睫,神色冷淡,没有一点姑娘家要嫁人的喜悦之色,漠然得像个事外人。

    窥见妙人儿眼底的冷酷,婆子心头一颤,不敢再多说一句。

    外面有些吵闹,忽而传来个苍老的声音。

    “叶音在哪?”

    叶轻晚隐有一怔,那不是老夫人的声音么?老东西来找她做甚?

    随即门被打开,老夫人与宁秀雅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端着托盘的丫鬟,

    宁秀雅把喜婆叫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她们三人,叶轻晚背对着她们,依旧垂着眸,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婆媳俩一个。

第320章

    宁秀雅语气含笑道:“听说你要嫁人了,老夫人特地从寺里赶回来看你,还不来打个招呼?”

    叶轻晚冷哼。

    俩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在此刻昭然若揭。

    不就是来讽刺笑话她的。

    叶轻晚还是转过身,毕恭毕敬的唤了声:“多谢祖母。”

    仪态举止端庄优雅,挑不出一丝毛病,更看出从前半点顽劣的影子。

    仿佛是诚心诚意的拜见。

    见此状叶老夫人略感讶异,没想到几月不到,竟真如宁秀雅所说那般,将叶轻晚又拿捏住了。

    趁二人不经意,洋洋自喜间,叶轻晚倏地弯唇笑了。

    “不过祖母年纪大了,千万注意身子,也别太高兴了,万一兴奋过头昏过去,再也醒不来,那这喜事可就成白事了呀。”

    叶轻晚随手拿起胭脂花片,抿了两下,浅淡的唇瞬时被染得嫣红似火。

    “叶音素来口直心快,若说得有哪儿不对,扫了祖母的兴,还望祖母莫怪罪于叶音。”她掀眸轻笑,说得平淡,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凉薄,毫无笑意。

    不论处于哪种地境,叶轻晚都不会向她们屈膝服软,既然是来找她磨嘴皮子的,那她自然要奉陪到底。

    叶老夫人傻愣愣的呆了片刻,反应过来后蜡黄的脸气得通红,两个混浊的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似的。正欲发作,宁秀雅忽而按住了她,眨了眨眼,似乎是对老夫人悄使了个眼色。

    也不知道她们互相用眼神传递了什么信息,叶老夫人竟笑了起来。

    她盯着叶轻晚殷红的嘴唇,说道:“多漂亮一张小嘴,怎么就那么毒?”

    叶轻晚眉头微微的皱起,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叶老夫人冲身后的丫鬟招了招手,丫鬟走上前来,托盘中放着的是一碗黑褐的药汁,还冒着热气儿。

    她端起碗,向叶轻晚走去,边道:“我们倒是没事儿,反正以后都见不到了。就是怕你夫君不喜,所以让祖母帮帮你吧。”

    布满褶子的老脸挤出来的笑容有几分扭曲,含满恶意,尖酸又刻薄。

    “丫头,这是祖母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走近,叶轻晚问到一股刺鼻的异味,是由那碗汤药散发出来的。

    她心下一惊,登时闻出来了那是什么东西。

    像是全力倾泄着上次寿辰在叶轻晚身上受的气,叶老夫人发狠地捏住她下巴,迫使她张嘴,宁秀雅按住她手脚,防止她挣扎。

    浓黑滚烫的药汁被尽数从半张的嘴里灌入。

    叶轻晚睁着眸牢牢盯住她们,眼底没有惶恐,只有深不见底的恨意,没有挣扎,只有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药灌了个干净,叶轻晚感到气管好似有火在烧,又像有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噬着她的喉咙。

    无法言说的痛苦。

    老夫人毫不怜惜的将她头按在妆台上,宁秀雅伸手粗鲁的帮她擦掉脸上的汤汁。

    精致的妆容晕染开来,喜婆半个时辰的心血毁于一旦。

    “哎呀。”宁秀雅捂着嘴后退两步,毫无歉意的道歉:“抱歉抱歉,不小心把妆擦花了呢。”

    好不无辜。

    看着叶轻晚狼狈不堪的样子,叶老夫人乐开了花,下一秒却忽然佯装愠怒,将碗砸在托盘上,冲丫鬟吼道:“没看见三小姐妆花了?还不快叫婆子进来补妆!”

    丫鬟忙不迭地跑出去。

    她们二人也眉开眼笑的离开了屋。

    喜婆急忙进来,被叶轻晚模样吓了一跳,看见她妆花了大半,脸上还有水渍,原以为是见到亲人舍不得嫁人忽而大哭了一场,直到闻到刺鼻的药味,眼珠子溜溜一转,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奈何她只是个收钱办事的婆子,这种情况在大富人家也算不得什么怪事了,也只能装傻安慰着叶轻晚,

    “三小姐莫要伤心了,虽嫁的不是什么门当户对的名门世家,但李公子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

    喜婆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堆好话,叶轻晚始终落着眼睫,掩住眸中泛滥成灾的恨意与杀意,寡淡的面上看不出是悲是喜。

    “可怜的孩子。”说到最后喜婆惋惜的叹了口气,也没再说了,专心给叶轻晚重新上妆。

    待到重新上好妆后,狭小的屋子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喜婆低头唤:“二公子好。”

    叶凝风点头,给她塞了锭银子,喜婆眼睛都直了,道谢忙地离开了死气沉沉的房间。

    他绕到叶轻晚身后,叶轻晚当他是空气,懒得理会。

    叶凝风轻嗤一声:“怎么,发什么呆?”

    叶轻晚不语。

    “也是,忘了你已经不能说话了。”叶凝风一挑眉毛,嘴角扬起,心情颇为愉悦。

    叶轻晚乜过眸子,冷眼看他。

    昏暗的光线下,纤长卷翘的睫毛犹如鸦羽,明亮的眼这一刻晦暗不明,黯然的眸子里只剩平静,侧脸在暗光下显得有些冷,染着胭脂的红唇妖冶欲滴。

    叶凝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同她对视几许,勾唇笑道:“啧,还怪好看,”

    “只可惜呀......”叶凝风望着镜子里的叶轻晚,呵呵笑出声来,“你那废物哥哥再也看不见了。”

    “也不知等他回来,听见你已嫁为人妇的消息,会是怎样的表情。”他像是在说什么很有趣的事,慢条斯理地:“应该是那种绝望,愤怒,懊恼,却又无能为力的吧?哈哈哈,光是想想就觉得精彩呢。”

    除了眸中足以吞噬掉一切的恨意外,叶轻晚仍然没有半点反应。

    “哎呀,你不能说话都有点没意思了。”

    不会挣扎和反抗,像一潭死水没有情绪波澜起伏的败者往往会让占尽上风的对手感受不到一丝胜利的喜悦,叶凝风也逐渐没了兴致,

    “罢了。”

    叶凝风收回手背过身,走到门口时,他回过头,却见背对着他的少女还是没有任何动作。

    没来由的恼。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她的状态。

    “希望再见时,你依旧这般安然自若。”

    叶凝风来到叶凝雨所在的屋子。

    房间宽敞明亮,与叶轻晚的那间对比鲜明。

    宁秀雅站在旁边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叶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坐在软凳上不停夸孙女漂亮极了,两个婆子围着叶凝雨为她精心打扮,当叶凝风到的时候,她们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点上朱唇。

第321章

    外面锣鼓震天响,两顶花轿不约而同停在将军府门前,有人扯着嗓子高呼

    “舒王府到--”

    “泽远候府到--”

    府外看热闹的路人个个瞪大了眼珠子,屋里上一秒还挂着笑脸的几个人顿时僵如呆鹅。

    泽远候??

    小厮连滚带爬的冲进屋子,禀报道:“夫人!李--小侯爷还带来了六十台聘礼,说是补上回的......”

    空气一瞬间变得僵滞极了。

    加之上次提亲送来的六台,整整六十六台聘礼,迎娶一个人尽皆知的草包。

    好不风光。

    这样大的手笔,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人家出得起的,更是将舒王的三十六台聘礼给比了下去。

    外头那位,是实实在在的小侯爷。

    刚盖上盖头的叶凝雨掀掉盖头,满面震惊:“怎么会是泽远候?”

    她扭头求助的望向呆若木鸡的叶凝风,纤白的小手急切晃着他的衣袖,“二哥,现在该怎么办啊?!”

    不就说明,她今日要嫁的人是侯爷,定然是逃不掉验身。

    而一旦被发现六十六台聘礼娶了个失贞的女人,那么她就完蛋了。

    没准一辈子都要背上荡妇的名头活着,更别说再嫁他人了。

    宁秀雅登时面如死灰,老夫人尚不知有哪里不对,疑惑的看着兄妹二人,见他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多少猜出了一点其中缘由。

    叶凝风也没想到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李煜居然会是泽远候的儿子,他强作镇定,默了片刻,道:“无事,你们莫要担心,一切按原计划进行,我会找人解决验身这件事。”

    宁秀雅又是一惊,叶凝风现在的本领都已经足够让他把手伸到泽远候府里去了吗?

    叶凝风打发走了小厮,为叶凝雨重新盖上盖头,理理衣袂,阴冷笑道:“该去背我的好妹妹上花轿了。”

    他回到叶轻晚的那间屋子,叶轻晚已经换上嫁衣,顶着盖头,安静的坐在镜前。

    叶凝风走过来轻嗤道,“走吧,二哥背你上花轿。”

    叶轻晚岿然不动,对叶凝风的话置若罔闻。

    叶凝风朝她伸手半天也没得到回应,愈发不耐。

    他失了性子,强行把叶轻晚拽起来,隔着红布凑到她耳边说:“老实点,别忘了你答应过的。”

    叶轻晚愣了下,终还是将双臂环住了叶凝风的脖颈,任由他将自己背出去。

    身着喜服的沈逸牵着绳儿,神情慵懒,嘴角卷着一丝古怪的笑,脸色是病态的苍白,摆出来副纨绔之态。

    左等右等都不见自己的新娘子出来,沈逸用力拽了两下缰绳,致使他身下的马儿也同他一样焦躁不安起来。

    李煜脊背挺直的高坐在马背上,大红锦袍衬得他温和的眉眼愈发俊朗,面带浅笑,哪怕公开了身份,也没有一点架子的与以往交好友人打招呼问好。

    姿态优雅,言行举止赏心悦目,与沈逸站在一块儿呈出鲜明的对比。

    半柱香的功夫过去,才见叶凝风背着新娘步步朝门口走来,旁边跟着的宁秀雅和叶老夫人无不关切的对即将出嫁的新娘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叮咛嘱咐。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位同样身穿嫁衣的少女,她走的很慢,身边只有一名面色憔悴的婢女牵着她的手。

    看起来有些可怜。

    惹得不少人议论纷纷。

    “哎,后边那个是不是叶轻晚啊?她怎么一个人?”

    “好像是,她爹娘还有兄长呢,不该是她兄长背她上花轿吗?怎么会是个婢女带着她出来啊?”

    “你说的是安阳小将军吧?这会儿估计还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呢。”

    “什么?战场?意思是骠骑大将军他们都还在北疆没回来?”

    “不然呢!回来也不可能不声不响的,更不可能在女儿大喜日子里由一个下人扶着出门。”

    “既如此,那叶轻晚出嫁,叶将军他们知道吗?”

    “看这架势......应该是知道吧?”

    “知道个屁!”有人打抱不平道:“哪有背着亲生父母就把人家女儿给嫁出去一说。”

    这些议论声落入叶轻晚的耳朵里,不由让她扯出抹讽笑。

    怎么没有?她的二哥,二婶,祖母,不都在身边吗?

    为了作戏给外人看,不惜让知意去带叶凝雨。

    真是讽刺。

    沈逸注视着叶凝风把新娘送上花轿,神色阴晴不定,略有些阴鸷的眼神从未离开过他。

    叶凝风也没搞明白沈逸为何要用那种眼神看他,不都把仇人亲自送他手上了吗?还要怎样?

    新娘送入轿中后,叶凝风对沈逸拱了拱手,“还望殿下善待我妹妹。”

    他刻意把善待两个字咬得极重。

    沈逸自是知道他是什么个意思,皮笑肉不笑道:“那是自然,今日起雨儿的兄长也便是本王的兄长了,敢问大哥还有其他需要交代的么?”

    交谈之间,却没人注意到有个举止奇怪的婢女在其中一顶轿子上动了手脚。

    沈逸与叶凝风说完话后,目光悄悄转向站在大门口,一个不起眼的嫡女身上。

    那婢女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将军府。

    两顶轿子同时出发。

    沿着上京走了许久,最后两顶轿子在分岔路同时停了下来。

    李煜看了眼沈逸,没什么表情也没同他说话,很快调转马头,就要往城东走。

    沈逸看着那离去的背影,不悦地切了一声,牵动缰绳,朝城西走。

    花轿内,叶轻晚的手搁置在两膝上,她攥紧了上好的衣料,眼眸沉沉,秀气的眉拧在一起。

    没想到宁秀雅居然提前将她嫁了出去,父亲他们是赶不回来救她了。

    而且走了那么久,也没有一点动静,难道送信那人也跟她一样失算了?

    现在,能救她的只有那个人了。

    整个轿子忽然剧烈晃动起来,随后又稳稳落地。

    五指骤然收拢,叶轻晚心头一跳。

    终于来了吗?

    “刺客!有刺客!”

    在分岔路口,也不知是从哪儿突然窜出来四五十多个穿着黑衣,蒙着面,手持砍刀的壮汉。

    其中有人一声令下,他们便对着两顶外形看起来相差无几的轿子蜂拥而上。

    一位是上京有头有脸的权贵,另一位又是皇子,随行的侍卫自当不是吃素的,立时与冲过来的刺客打了起来。

第322章

    跟着看热闹的人知晓刀剑无眼,为了自身安全便四处逃窜,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为了便于保护,两顶轿子落在一处,被几十名侍卫护在中间。

    李煜不会武功,便只能跟着轿子一起被保护起来。

    沈逸朝他的方向看去,嘴角不动声色地翘了翘,抽出身边侍卫的剑为冲过去李煜挡下刺客的偷袭。

    李煜微怔,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刺客不冷不热的道了声谢。

    “这些刺客身手不错,你跟着本王,会安全些。”沈逸道。

    李煜狐疑的看了看沈逸,沉吟道:“多谢殿下好意,我得护好我的妻子。”

    沈逸白他一眼:“你护她?本王看是那帮侍卫护着你们两个吧!”

    李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跟着我,你在这只会让守他们的侍卫分心。”

    沈逸说得不无道理,李煜也不好再拒绝,应了下来。

    他随沈逸来到安全的地方,沈逸却扔下他再次投身战斗,他找侍卫借来把弓箭,对准即将伤到沈逸刺客射去。

    沈逸当时腹背受敌,多亏了李煜那一箭才得脱险。

    沈逸转眼看他,“你不是不会武功?”

    李煜淡然道:“是不会,但不代表我是个毫无作用的废物。”

    好歹狩猎那次,他也是一甲。

    激战下来,李煜身上挂了彩,沈逸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打量着两顶轿子,瞥见见其中一辆轿上的标记,笑了笑,指着那顶道:“带王妃回府!”

    李煜也赶去查看新娘的情况,他掀开帘子,问:“没事吧?”

    轿里的人愣了下,旋即点点头。

    李煜放下帘子,与随行的侍卫低语几句,随后收拾整顿好后重新向泽远候府出发。

    叶轻晚眉拧得更紧了。

    来的人不是沈珩么?怎可能会失败?

    带着迷惑,轿子又走了一段路。

    忽然,一阵震天撼地的马蹄声由远至近。

    叶轻晚勾唇笑了。

    看来她赌对了。

    帘被掀开,黑色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入轿中,叶轻晚蓦地一惊,随即泠泠檀香扑面而来,立时让她又安下心来。

    那人将她抱起,正欲出轿却感到轿身一斜,两个人倒在一处。

    “仙女姐姐!”

    帘子又被掀开,轿子里和轿子外的人皆是一愣。

    是那个傻子皇子。

    立在马背上的人奇道:“六皇子?”

    沈铭甩了甩脑袋。

    “你是谁?想要对仙女姐姐做什么!”

    他眉毛一竖,瞪向抱着叶轻晚的人,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但呆傻之气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怎么遮都遮不住。

    男人不理会他的质问,破轿而出,赤红绸缎在空中飘飞,掀起一角,叶轻晚侧过脸去,猝不及防对上一张冰冷的狰狞面具。

    无名将她箍在怀里,抱得极为用力,就好像怕她随时会再次消失。

    现在的场面对叶轻晚来说,简直比刚刚刺客出现还要乱上许多,

    一抹红纱出现在余光之中,一闪而逝,凛冽的寒风吹掉了盖头。

    一个人影迅速出现在眼前,他握着长刀,脸色沉肃,不由分说便挥刀袭来。

    叶轻晚记得这人,是姜朔的下属,霍衷,

    霍衷同无名开始交手,叶轻晚目光逡巡四周,寻找着余光偶然捕捉到的那抹红影。

    姜朔一定来了。

    可他来做什么?

    无名一手抱稳叶轻晚,一手执剑与霍衷对峙,剑势凌厉惊人,一招一式像极那个男人。

    好不容易打消了的怀疑顷刻间席卷回来。

    她鬼使神差的伸出手去,想要摘掉无名的面具。

    无名察觉到叶轻晚的动作,不由分心,被霍衷抓住空隙,拼命般朝他攻来。

    他咬了咬牙,无法再制止叶轻晚的行为。

    当指尖要碰到面具的瞬间,红袂在风中翻飞,叶轻晚腰间吃痛,随即浑身一轻,被带到另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叶轻晚堪堪抬眼,入目居然也是张面具。

    是当初考核时,姜朔戴的狐狸面具。

    面具后面的眼睛暗芒涌动,姜朔嗤笑道,“多谢殿下割爱。”

    叶轻晚一愣,两眼大睁,怔忡又迷茫。

    她没听错吗?姜朔叫无名殿下。

    沈珩......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可那马蹄声是怎么回事,又会是谁?

    被当众拆穿的人也跟着愣了愣,顾不上旁的,无名去看叶轻晚的反应。

    姜朔挑唇一笑,给霍衷递了个眼神,霍衷提刀向无名的头劈过去,无名猝然回神,抬剑去挡。

    霍衷这一刀少说也用了七八成力,即便及时被挡下,覆在脸上的面具仍是承受不住这等压力,从中裂开来,又一块一块掉落。

    无名似是彻底被激怒,剑锋一转,直逼霍衷命门,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霍衷被打退,姜朔见状抱着叶轻晚就要逃。

    无名回首,怒然道:“把她还给我!”

    叶轻晚登时浑身僵硬,脑海一片空白。

    她艰难乜过眸子,循着清冷的声音望去,一颗心狂跳如鼓,快到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清冷的面容染上滔天怒意,眉宇间阴沉如水,如同凝着化不开的冰霜,冷硬的黑眸里却又翻滚着浓烈的怒焰,话语切齿恨生,执剑的手背上经脉暴凸。

    终究没能压下情绪,杀意与戾气并生。

    沈珩那边怒火焚身,叶轻晚这儿却如坠冰窟。

    震颤的眼瞳逐渐平静,由明亮变得晦暗,透着数不尽的失望。

    竟......真的是他。

    从前她所做种种,他都一一看在眼里。

    她像个傻子一样,被骗了那么久,什么都不知道。

    马蹄声愈来愈近。

    叶轻晚没心思再去注意这不寻常的声音。

    姜朔嘻嘻笑道:“还给你?做梦去吧。”

    沈珩提剑直上,姜朔本想同他斗上一斗,却忽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便不欲同他再纠缠下去,边拆招边带着叶轻晚向城北逃去。

    “都他娘的疯了?!把人给老子放下!”

    一声几乎震耳欲聋的怒斥几乎是让所有人都蓦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

    叶轻晚更是一激灵回过神来。

    她蓦然回眸,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却见一柄闪着寒光的枪尖直直朝她刺来。

    姜朔沈珩皆是一惊,姜朔带着叶轻晚避过身,尝试用自己的脊背去挡住已经无法避开的长枪。

    沈珩亦是提剑去拦。

    正当枪尖即将刺入姜朔的皮肉时,枪尖忽而上挑回转,以棍身猛地敲在姜朔的肩上。

    “--宵小之徒,安敢如此!”

第323章

    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姜朔回头,看清那人的刹那间顿了顿,而后慢慢眯起眸子。

    青年微仰着头,英气勃勃,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发微卷,用一根红带高束起马尾,眉目间傲气横生,深邃俊朗的五官透着种颇为成熟的狂情野气,倨傲的神情又有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是个极其惹眼的存在呢。

    只见不远处岿坐在马背上的中年男人也提枪朝他们这里赶来。

    姜朔临危不乱,扬唇冷笑道:“啧,是谁那么玩不起,把老丈人和大舅子都请来了。”

    “你是何人?”长枪的主人用枪尖对准姜朔沉声质问,叶轻晚现在在他手里,保不准会被姜朔当成人质来威胁他们,便不敢再像适才那般轻举妄动。

    姜朔轻笑,“再见时再告诉你。”

    “有本事掳人没本事摘下面具,以真容示人,畏首畏尾算什么男人?”青年忿然,却又无可奈何。

    见叶城赶来,沈珩也打算再次动手,姜朔自知不敌三人,他抱着叶轻晚一跃而起,落于高处,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沈珩,而后两手一撒,对他们挥挥手,红纱猎猎,很快就没了踪影。

    叶轻晚从高空中疾速下坠。

    耳侧冷风如刀,摧残她柔嫩的脸颊。

    鲜红的衣袂犹如艳丽的蝶翼,在凄凄寒风中飘飞,美得不可方物,却又那样脆弱。

    “晚晚!”

    “阿晚!”

    除却狂乱的风声,叶轻晚再听不到任何一个人对她的呼唤,长睫颤抖,她缓缓闭上了眼。

    青年扔下长枪,想要去接住掉下来的人。

    沈珩跃起,迅速掠过青年身边,展开双臂,在离地还余十多米时,稳当接住了坠落的少女。

    之前青年的注意力都在叶轻晚与姜朔身上,直到沈珩抢先他接住了人以后,青年才正眼去看他。

    青年掀眸,正要同沈珩道谢接回叶轻晚时,结果对上张如覆冰雪的面孔,到嘴边的话顿时噎住。

    “翊王?”青年略震惊了会儿,皱着眉道了谢。

    沈珩垂眼望着怀里的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叶轻晚仍然阖着双眸,不知是在下落时晕了过去,还是不愿睁眼去面对当下混乱不堪的场面。

    “晚晚--晚晚!”

    叶城从沈珩那里把叶轻晚抱过来,心急如焚的唤了半天。

    李煜忙不迭走过来,很是愧疚,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话,说话又要说些什么,最后无奈,只得拱手一礼,唤叶城道,“岳父。”

    “谁是你岳父?”叶城登时拧紧了眉,转过头怒视李煜,面目凶狠得宛如一头豹子。

    李煜愕然,有些尴尬,刚要开口解释,泛寒的枪尖却对准了自己的脖颈。

    他斜过眼,便见青年重拾长枪,眼中轻蔑之意难掩,尤为傲然。

    “便是你要娶晚晚?”青年质问道。

    在沈珩手底下做事多年的李煜早就习惯了被人用利器指着脖子,于是他镇定的问了句:“敢问在下是......?为何如此亲昵唤我夫人?”

    虽已想到此人八九不离十当是叶轻晚的兄长叶阳,但这个人适才看叶轻晚的眼神太过直白,不止有身为兄长对妹妹的关怀,还存有对心爱之人的眷念和缱绻。

    那不是哥哥看妹妹该有的眼神。

    青年个头很高,加之又站在高处,可以称之为是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李煜。

    “叶音是我妹妹。”果不其然。

    青年目光转向叶轻晚,唇角微勾,补充道:“也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闻言沈珩投来相当迷惑的一眼。

    “--怎么可能?!”李煜更是如遭雷殁,难以置信。

    青年漫不经心地说:“你今日所娶之人,在很早以前便同我定下了婚约。”他乜过眸,锐利的眸光扫遍在场的所有人,扬声冷笑道,“究竟是谁擅作主张,将我的妻嫁与了你,可曾有问过我答不答应?”

    他只听父亲说,他的妹妹今日便会出嫁,至于到底是谁的意愿,他也不清楚,爹娘也不告诉他。

    他只知道以叶轻晚的性子,哪怕不愿嫁给他,也决计不可能嫁给一个籍籍无名,除了张脸以外没有任何优点的男人。

    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算不得男人,叶轻晚瞎了眼也看不上,他们更看不上。

    那便是有人用了不入流的法子强娶,或是叶轻晚遭人逼迫。

    李煜惊愕地看向叶城,仿佛想求得一个合理的解释。

    “轻晨同晚晚并无血缘之亲。”叶城从鼻子里哼气,他并不知晓李煜是侯爷,因此跟叶轻晨的想法相差无几,也很瞧不起眼前这个细皮嫩肉,弱不禁风,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的小白脸。

    哪怕知道,又能怎样?顶多也就是个有权有势的小白脸,叶城还是瞧不上眼。

    统统比不上他和他夫人亲自养出来,各方面都堪称完美的儿子。

    李煜当即恍然大悟,面上最后点血色终于殆尽。

    叶音,叶轻晚。

    叶阳,叶轻晨。

    音谐阴,阴与阳之间有种关系便是互根互用,任何一方都不能脱离对方而存在。

    晨与晚,白昼与黑夜,代表的意思就更多了。

    不论是依姓名还是表字来看,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就绝非是兄妹那么简单。

    最后叶城等人跟沈珩道过谢后,带着叶轻晚回到将军府。

    在府外分发喜糖的小厮见到叶城黑着张脸走过来,顿时被吓得魂飞天外。

    “叶盛呢?把那兔崽子给老子叫出来!”

    许是赶得匆忙,叶城还穿着银色的铠甲,面沉如水,剑目里的怒焰烧得极烈,好像蹦出来的火星子都能把人灼成灰烬。

    他身量高,体型又健硕,站在瘦如鹌鹑的小厮面前,投下的巨大影子将他完全笼罩,让人感到十足的威压。

    小厮腿抖似筛糠,大抵是心虚得厉害,直接给叶城和叶轻晨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说:“回,回回老爷,小......小的不知啊!!”

    女儿陷入昏迷,管家人不在家,迫切想知道事情的原委却又无人告知,叶城是真的气到了极点,一脚把小厮踹得连翻了几个跟头,怒斥道:“废物!!去把人找回来!”

    小厮被踢得找不着北,捂着剧痛的胸口,扶着柱子站起来,急忙应道:“是、是...是!”

    “那宁秀雅呢?”

    一道酥软人心的悦耳女声从刚停在府前的马车内传来,嗓音却是冰凉,像三九天的冷风,拖长着尾调,如寒霜般沁人。

第224章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纤细柔白的玉手轻轻挑起。

    随行的小兵走过去,伸出手,想将马车中看似矜贵的人儿扶下来。

    那只手厌烦的扇掉了小兵的手,随后提着裙摆,跃下马车。

    出来的女人一身月白襦裙,外披白狐大裘,乌黑的发随意的拢起,斜簪一根木簪子,细眉如柳叶,樱唇轻点红,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顾盼生辉,清瘦的面庞为她明媚的容颜平添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叶城见到她登时变了脸色,上一秒还瞪着的豹目下一秒笑弯了成了月牙儿。

    他大步迎上前去,弯下腰去扶女人,粗噶的嗓子罕见的柔和下来,“夫人怎么自己就跳下来了,万一磕着碰着该怎么办?”他又在女人上下摸了一圈,确认她安然无事后挠着头说:“怪我怪我,没有亲自过来接夫人下马!嘿嘿。”

    那小厮是新来的,没见过叶城和叶夫人,不出意料的被这个铁血硬汉突来的柔情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虽早有耳闻叶城宠妻爱女,但今日一见,未免也太夸张了些吧?!

    叶轻晨抹了把汗,叶城最宝贝的还是他的这位夫人。

    这不,一看见人就把昏迷的女儿忘到脑后了。

    “娘,你终于回来了。”叶轻晨道,“快去看看晚晚吧,她到现在还没醒。”

    祁棠掀起睫毛颇为不悦,嗔了一眼叶城,“早说与你们一道骑马回来,非要我坐马车,慢得要死,还耽误事。”

    叶城傻笑着给她赔不是,祁秋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和他计较,毕竟这傻男人终归是为了她的身子着想。

    “晚晚在哪儿?到底怎么了?”祁秋问道。

    叶轻晨将在路上发生的事情向祁秋说明。

    祁秋脸色一沉,抬腿就准备往落晴院走。

    “大、大哥,大嫂?你们怎的回来了?”

    宁秀雅呆愣在原地,喜悦的笑容僵在脸上。

    在目视沈逸拜完堂后,她和叶老夫人回到将军府,想回来找不赞许这两场婚事的叶盛。

    给叶轻晚送亲的人都被叶城扣了下来,没人给宁秀雅通风报信,导致她到现在都还没发现,那顶花轿被沈逸换成了自己的女儿。

    以为前不久跟沈逸拜完堂的人还是叶轻晚,想着生米都快煮成熟饭了的宁秀雅在见到面色不善的叶城夫妇时,也只是愣了一下,旋即又换上笑脸。

    而且叶轻晚现在已经不能再说话,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祁秋甩开叶城的手,走过去二话不说甩了宁秀雅一巴掌。

    跟在身边的婢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和祁秋骇人的气势吓得大气不敢喘,更不敢去阻拦,毕竟这个府邸是将军府,不是叶府,而真正说得上话的女主人,是祁秋,不是宁秀雅。

    祁秋怒视宁秀雅,褐色的眸里布满了嫌恶,一字一顿斥问道:“谁给你权利擅自将我女儿嫁出去的?”

    “大嫂......?”宁秀雅捂着泛红的脸颊,鼓着眼睛看向祁秋,难掩心中的震惊。

    祁秋素来是个好说话的,性格又是比较柔和的那种,除了对叶城格外娇纵爱使性子之外,对其他人包括他们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

    她有想过,祁秋在知道这件事后会大发雷霆,但最多也只是凶她几句,却从没想过祁秋竟会当众打她。

    祁秋扬起下巴,气势凛然,没有以往在叶城面前半点的小女人姿态。

    “我们不在家你还真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了?”她犀利的眸子死盯着宁秀雅,冷笑一声道,“今天如果不给出个合理的解释,就莫要怪我翻脸无情。”

    “好,我说。”宁秀雅咬着牙,竭力按捺住怒意,切齿道:“小轻晚的顽劣是大哥大嫂都看在眼里的,但是近来她愈发无法无天,先是勾引宸王,而后又勾结青楼女子,试图对我的女儿......”

    “少他妈给老子鬼扯!!”叶城听不得任何人说他的妻女一点不好,当即怒骂打断了她的话。

    叶城怒不可遏,指节攥得咔吧响,冲上前指着宁秀雅的鼻子骂:“开口一个勾引闭口一个勾结,宁秀雅,你别仗着是我弟妹,我就不敢对你怎样,再说我女儿一句不是,老子挑烂你的嘴!”

    见过护短的,没见过那么护短的

    连说都说不得。

    “叶城!”

    在马车里听了半晌的叶老夫人终于听不下去了。

    婢女扶她下马车,她拄着拐棍走到几人跟前,幽幽道,“秀雅说得不错,这些事老三确实做过,不信你可以问府里这些下人,事实如何他们可都瞧在眼里。”

    叶城愣住,没料到老太太会在这里。

    宁秀雅的话他全然不信,但叶老夫人的话,也说不上全信,只能说是将信将疑。他望向适才被他踢了一脚的小厮,喃喃道:“真的.....?”

    其实就算是真的,叶城也不会怪叶轻晚,要怪就怪那劳什子宸王,至于勾结青楼女子迫害叶凝雨,那也是那青楼女子带坏了她的女儿。

    端的就是宠女无度,不讲道理。

    祁秋不知道叶城的想法,光看他那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不管怎样,她只相信自己的女儿。

    “他们哪只眼睛看见晚晚勾引男人了?下人说的话又怎能作数?”祁秋将叶城拽过来,拦在他身前,恨得咬牙,她看向宁秀雅和叶老夫人,意有所指的冷声道,“长了张嘴就是拿给你们用来胡乱编排别人的么?”

    叶轻晨一语不发,漠然的观察着宁秀雅她们,他总觉得这其中还有很多地方都不对劲。

    “祁秋!”老夫人厉声喝道:“你的意思是老身也跟着她们一起骗你们?还有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你当你是谁?反了天不成!”

    叶老夫人本身就不喜叶城这个与她无血缘的儿子,就更别说他的发妻了,祁秋姿态嚣张起来简直跟叶轻晚一模一样,能气死个人。

    “我说错了?”祁秋简直要被叶老夫人气笑了,她道,“我告诉你老太太,看在叶城的面子上我才尊敬你,而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在这信口雌黄,敢情出事的不是你孙女?”

    叶老夫人被她说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第325章

    祁秋抱着双臂冷眼观望,老夫人不喜她她同样也不喜老夫人,现如今女儿在她们的看护下,出了这档子事,她也不愿再和她们虚以委蛇。

    “夫人,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叶城忙地抚慰她的情绪。

    祁秋正在气头上,不禁想起刚刚叶城因老夫人那一句话动摇的模样,更是怒上心头,不管三七二十一转过身来开始教训叶城。

    “你也觉得我说得不对?那好,倘若我弄清楚了整件事的原委发现她们在污蔑晚晚,你我就和离,我带着晚晚回师父那儿。”

    叶城听见和离两个字顿时脸色煞白,不顾气得快昏死的叶老夫人,手忙脚乱的与祁秋解释了好半天。

    未曾想到祁秋跟叶城会突然吵起来,叶轻晨无奈地揉了揉胀痛的额角。

    总不能眼前的事情都还未解决,自家就开始瓦解,叶轻晨动了动唇,正准备调解一下夫妻之间的小矛盾,便听得府外传来一阵高声。

    “别信她们!”

    白嫣然匆匆赶来,小脸跑得通红,气都来不及喘,扶着柱子急道,“若不是我写信给你们,等你们年关才回来的话,小晚只怕已经......”

    “原来是你?!”宁秀雅恶狠狠的道。

    叶城和祁秋同时看向她,“你说什么?”

    宁秀雅蓦地闭嘴。

    她就说这一家人怎么没个声响就突然回来了,原来真是白嫣然那小妮子偷偷传信到了北疆。

    跟白嫣然一起来的还有几个从外边看热闹回来的南苑的人,其中一人跑到宁秀雅的身边,低语了几句,宁秀雅登时面如土灰,浑身都在发抖。

    当着他们的面还敢光明正大的说小话,祁秋眯着眼冷笑道,“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呢?难道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看见宁秀雅的脸色难看极了,叶老夫人估摸着有更糟糕的事发生了,便拉住那个婢女,问她究竟怎么了。

    刚刚祁秋都发话了,婢女哪敢再当着她们面说悄悄话,拔腿就要跑。

    叶轻晨眼疾手快,一手捏住了婢女的胳膊,把她拽了回来。

    他道:“什么事不妨说给我们也听听?”

    叶轻晨对旁人下手从来不分男女,总是没个轻重,疼得婢女吱哇乱叫,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婢女顶不住这一家子要杀人的目光,哭哭啼啼的把适才告知宁秀雅的话大声说了出来。

    大概讲的是李煜被抢亲的事。

    这让宁秀雅她们知道了,沈逸娶的人,是叶凝雨,而李煜娶的人,才是叶轻晚。

    完了,彻底完了。

    她亲眼目睹进了狼窝的人,竟不是叶轻晚,是她自己的女儿。

    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人入了洞房,这桩婚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即便没有,若想反悔,那也是欺君。

    也不知当沈逸看见娶回来的并非叶轻晚,而是叶凝雨,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是她们想高攀?

    最后又会怎么做?

    沈逸是出了名的浪荡子,那方面玩得花得很,只略微一想,便能想到叶凝雨将会替叶轻晚承受他的怒火,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横竖都是死路一条。

    不如现在去把人接回来,不然没准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

    宁秀雅推开身边的人,忽然发疯般的往府邸外面冲。

    祁秋看出她的反常,对叶轻晨吩咐道:“拦住她!”

    叶轻晨又把宁秀雅拽住。

    “放开我!!我要去救我女儿!”宁秀雅拼命挣扎,双目赤红,发出嘶吼。

    奈何叶轻晨的力气着实太大,她挣了半天腕子都磨红了也没能让叶轻晨松动分毫。

    僵滞的氛围中,白嫣然忽然唤了一声:“小晚?”

    在场的所有人循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叶轻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长廊上,平静的看着她们。

    宁秀雅一行人见了她犹如白日见鬼。

    没换成亲就算了,怎么人还回来了,泽远候就那么让他们把人带走了?

    祁秋撇开叶城,边走边解下肩上的狐裘,拢在叶轻晚身上,握着她的手关切问道:“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回去娘再给你看看。”

    叶轻晨叫来叶城的亲信,把宁秀雅看住,自己和叶城也跟了过去。

    叶城瞅了瞅叶轻晨,把他的外袍给扒了下来,给祁秋裹上,而后握住叶轻晚的另一只手,又是好一通嘘寒问暖。

    “爹娘不在家,可曾有人欺负你?跟爹说,就算是天王老子爹也帮你教训回去!”叶城问道,同时斜过眼睛,瞥了眼宁秀雅她们。

    叶轻晚微笑着摇了摇头,眼眶却不由自主地红了,鼻尖也泛酸,数不清的愧疚涌上心头。

    时隔多年,她终于再见到了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父母兄长。

    是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可以碰得到,抱得住,有心跳有体温的大活人。

    不是染血的尸身,亦不是冰冷的灵位。

    “打扰你们叙旧真是抱歉。”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不过三妹妹真像你们想象中那样乖巧懂事吗?”叶凝风踱步朝他们走来,神色阴郁,话中带刺。

    “如果她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出嫁当日又怎会有那么多奇怪的人去抢亲呢?”叶凝风挑着双四白眼,上下打量着叶轻晚,嗤道:“三妹妹真是好本领,让那么多男人为你倾倒,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来称之你,也不足为过。”

    叶轻晨似猎豹般对叶凝风扑过去,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抵在墙上,咬牙道,“我警告你,休要再诋毁我妹妹。”

    但叶凝风说得的确没错,若是叶轻晚真的跟那些人没有任何来往,他们为何要去抢亲?

    要知道叶轻晚以前在上京可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旁人见了她躲还来不及呢,有人愿意娶就已经是破天荒了,竟还有人敢抢回去让自己遭罪?

    那得多爱她啊!

    祁秋看向叶轻晚,发现她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望着她们,眼尾红红的,湿润的眸子里水光潋滟,仿佛随时要落眼泪,如同受了天大的委屈,却又无处倾诉。

    这太不正常了。

    纵使她常年不在家中,不能时刻伴在叶轻晚左右,却也不是对叶轻晚毫无了解。

    按照叶轻晚的性子,是绝对不容许有人当着她的面,肆无忌惮的说着她的坏话,还无动于衷。

    多少都要闹上一闹才对。

第326章

    叶轻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转头看着叶轻晚,眼动了动,蹙眉道,“晚晚为何不说话?”

    叶轻晚掀眸回视叶轻晨,出神的看了许久,突然间似是想到某段令她痛苦万分的记忆,蓄积在框里的眼泪一下就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看得当父母的好一阵揪心的疼。

    叶轻晨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愈发瞧二房一家不顺眼。

    把叶凝风撇到一边,叶轻晨回到叶轻晚身边,弯下身子替她擦去眼泪,语气轻柔:“怎么了?是有人威胁你,不敢说,还是......”

    话未说完,又一个人忽然闯了进来。

    来人披头散发,满面泥污,看不清其容貌,只能通过纤瘦的身形来判断,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

    “夫人!!!”

    少女看到祁秋,犹如快溺死的人看见了救命浮木,拼尽全力朝祁秋跑去,想要躲在祁秋身后。

    宁秀雅怔然一愣,心道一句不好,脸色又白了几度。

    祁秋被惊得拉着叶轻晚后退了两步,叶城护在母女俩跟前,如同巍峨的大山。

    少女猝不及防撞到了叶城的身上,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上。

    祁秋疑惑,听声音有些耳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同样也记不起来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们还没来得及询问少女的身份,便见府外又闯进来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

    那几人左顾右看,最后目光落在了狼狈的少女身上,然后撸着袖子就走过去,想要把人带走。

    叶城脸黑下来,拳头紧了又紧,这还是将军府吗?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敢闯进来?

    看那几个壮汉的架势,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就差没蹬他鼻子上他脸了。

    “你们又是谁?不晓得这是将军府?”叶城拦下为首的壮汉。

    那壮汉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偷看了眼宁秀雅的方向,又打量了一番叶城,挠了挠头,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恕小人眼拙,没认出是骠骑将军在此。”

    他指着坐在地上的少女,“那是小人家中犯病的姑娘,不曾想竟闯到贵府,惊扰到了各位贵人,小人这就把她带回去。”

    对此叶城半信半疑。

    少女打着哆嗦,浑身上下都在发抖,半天再说不出一个字,看样子是吓得不轻。

    叶老夫人混浊的眼珠子转了几下,开口怒斥道,“老身就说哪来的疯丫头,还不快把人带走!”

    壮汉连声赔不是,吩咐后头的人就要去抓少女。

    “慢着。”

    叶轻晨制住了朝少女伸去的胳膊。

    “有什么问题吗这位贵人?”男人尬笑两声,尝试收回手臂,却发现叶轻晨力气出奇的大,抽了两下没抽回去,不由有些恼火。

    叶轻晨侧过脸,剑眸下垂,戾气煞然,刚毅的面容显得更为凛冽。

    男人冷不防被他吓到,默默咽了口唾沫。

    叶轻晨撒开男人,“没事吧?”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覆住脸的凌乱发丝,露出来一双充斥着怖惧的眼眸。

    视线相对,少女登时流泪,她就着泪水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两把,一张圆润稚嫩的脸庞呈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的人遽然一愣。

    这不是今天扶新娘子出嫁的知意是谁?!

    她不是作为陪嫁丫鬟一同入了舒王府吗,怎会这幅模样出现在这里?

    “大公子,救救奴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知意的嗓音也变得有些许喑哑混沌。

    “知意?”祁秋认出她来了,奇道,“你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的?”

    “说来话长,”知意道抬头看了眼仍在兀自落泪,久久缓不过神的叶轻晚,恨声道:“夫人还是先看看姑娘,姑娘连着被她们喂了几天的软骨散,也不知道身子怎么样了......”

    “什么?!”三个人皆是一惊。

    知意怒然转眼,扬指对准宁秀雅一干人,声嘶力竭的吼:“她们还想换亲!!把姑娘嫁给她的仇家!”

    叶老夫人急得枯槁的手和苍老的声儿都在颤抖:“哪来的疯丫头敢在将军府撒野!无凭无据,满口胡言,你们还不快把她拖出去!”

    一边是随时可能动手杀人的叶城一家,一边是雇主的命令,几个壮汉犯了难,这谁也得罪不起啊!

    为首的心想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心一横,硬着头皮就要去拽知意,边解释说道,“这姑娘打小脑子就有点问题,贵人莫见怪,小人这就带她回......”

    知意怕得缩瑟在叶轻晨身后。

    叶城瞪着他,“要不要点脸?我府里的人,什么时候成你家姑娘了?”

    那人感到情况愈发不妙,缩回手就带着人灰溜溜的跑了,只留下这一家子人互相干瞪眼。

    不明情况的知意爬起来,巴巴望着光掉泪不说话的叶轻晚,迷惑道,“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叶轻晨看向叶轻晚。

    不论当下情况有多复杂,叶轻晚始终都只是抿着唇缄口不言,就安静的站着,即便有祁秋的狐裘拢着,她消瘦虚弱的身子还是顶不住初冬的寒冷,微微打着颤,唇无血色,有些发白,鼻尖被冻得红红的,模样煞是可怜,却一句抱怨的话也没有。

    白嫣然打从一进门便时刻注意着叶轻晚,估摸着是瞧出端倪,她突然说道:“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吧。”

    死一般的寂然。

    祁秋不动声色探向叶轻晚的腕子,为她把脉,半晌过去却把不出个所以然,除了脉象紊乱,其他与常人无异。

    即便如此,祁秋还是多少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却不敢相信。

    她对着那双水润的眸子,愕然启唇,声音颤抖,充满惊疑地:“晚晚?”

    叶轻晚缓缓张开嘴,黑漆漆的喉咙发不出一丝一毫音调,委屈的泪越流越多,仿若断线的珠子,决堤的洪水,怎么止也止不住,哭得人心都要碎了。

    祁秋身子猛然一震,两眼发黑,整个人犹遭五雷轰顶,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胸腔翻涌起一股子难以遏制的怒气,嘴唇微微翕动着,嗓子却仿佛被更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

    是哑药。

    即便是不通岐黄的叶城父子,也一眼瞧出来叶轻晚究竟是为何不能说话了。

第327章

    “你的心到底是用什么做的?竟这般黑!”叶城怒火中烧,理智尽焚,提着长枪逼近宁秀雅,“老子从不打女人,但今天就别怪老子非要破这个例了!”

    森然锐利的枪尖在眼前放大,宁秀雅吓得浑身汗毛倒竖,脊背绷得僵直。

    惶恐事情闹大,叶城因这种小人而背上人命太不值得,叶轻晨连忙止住他,“父亲冷静!”

    叶轻晨看着宁秀雅冷冷的说:“待回去治好晚晚的嗓子,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回来同他们慢慢算账也不迟。”

    叶城瞥了眼叶轻晨,外人皆传他这个儿子和他一样,是个武夫,说好听点叫骁勇善战,不好听的那叫有勇无谋,也就是没脑子,但其实不然,叶轻晨与他恰恰相反,遇事往往格外镇静沉稳,心思缜密得令人发指。

    他又瞪了瞪宁秀雅,冷哼一声,扔下枪背过身朝母女二人走去。

    叶轻晨顺势接过叶城手里的长枪,随手往空中一抛,宁秀雅惶然的目光跟着往上,见枪尖直直的朝她刺来,她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长枪应声落在她分开的腿间。

    叶轻晨视线一扫,停在她微微扭曲的脸上,字句冰凉:“别以为就这样轻易的算了。”

    叶凝风咬着嘴唇,眼里闪着幽怨的光,自知打不过叶轻晨,就连说估计也说不过他,但现在丢人的是她的生母,总归不能再杵在原地看戏,便走过去想拉开叶轻晨扶宁秀雅起来,却没料到叶轻晨站在那跟个木桩子似的,怎么拉也拉不开。

    叶轻晨回首睥睨他,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叶凝风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尴尬,随即恢复如常,黑着张脸道:“按辈分算我母亲也是你长辈,谁教你这样待她?不过是被捡回来的野小子,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叶轻晨看出叶凝风是刻意想激怒他,然而他从来不在意自己低下的出身,嗤笑出声反讽道:“一年未见,脑子没长就罢了,个子竟也分毫不长,不吭声我差点忘了你的存在。”

    叶凝风微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叶轻晨在说他又蠢又矮,他昂起脸,怒视叶轻晨,刚想驳几句话回去找回点面子,却忽然感到腿肚子吃痛,双膝不可控一弯,直直跪在了地上。

    叶轻晨用枪身打了他的双腿。

    叶凝风抬头,只见叶轻晨居高临下地看他,眼神里满是轻蔑和嘲讽,眉宇间总是凝着那让他恨极的傲气。

    明明是个亲爹娘都不要了的野种,究竟是哪来的自信傲成这样。

    叶轻晨面无表情,淡然道:“你小子自小便爱在背地里耍阴招,想来晚晚在你这儿也没少吃苦,等调查清楚,我再来慢慢收拾你。”

    说罢叶轻晨回到叶轻晚身边,跟叶城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单手抱起叶轻晚,带着人回了落晴院。

    方进落晴院,祁秋便止住脚步,冷淡的目光扫了圈枯草丛生,冷清寂寥的院子,惑由心生,“伺候的下人都哪儿去了?”

    赶后跟来的知意忙答道:“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院里的下人全都被宁秀雅不声不响的收买了,就为了监视姑娘,姑娘发现后,便将他们全都遣散了,只留了奴婢和知乐。”

    祁秋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

    整个院子的奴仆,她临行前留下的几十号人,居然全部叛主,沦为他人爪牙,去监视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宁秀雅......着实可恨!

    “那当时为何不写信告知与我们!!”叶城气顶胸口,骤然发出怒吼,声音犹如炸雷一般,气得后槽牙直发痒。

    知意紧抿着唇,为难半天,最后只跪在地上磕头,口中不断呼道:“奴婢该死,是奴婢的错,奴婢该死!”

    叶轻晚无声地叹了口气,拽着叶城的胳膊,摇摇头。

    “叶伯伯,”白嫣然知晓叶轻晚的心思,敛眸垂首,温和道,“许是小晚怕你们晓得以后会过于忧心,所以才不让知意告诉你们。”

    这不说还好,一说这一家子人更难受了,心好似刀子在割,难以言说的疼。

    谁说叶轻晚不懂事。

    叶城沉吟几许,点了两个人出来,而后把剩下的人安排到了北苑,才回身对祁秋说道,“夫人,你且先瞧瞧如何能治好晚晚的嗓子,我出去一趟。”

    祁秋道,“去哪?”

    叶城看了看缩在叶轻晨怀中脸色苍白,虚弱得不像话的叶轻晚,手背上青筋暴凸,他磨着牙齿,无不生恨的啐道:“重新置办座宅子,我看这龙潭虎穴,是一分一秒都待不得了!”

    祁秋略一思忖,“也好。”

    叶城临走前又附耳对祁秋讲了几句话,只见祁秋脸皮顿时泛起一层绯红。

    “你这浑人,总没个正经!”祁秋忿然拍掉叶城伸过来想要抱她的手,抬腿就走。

    虽早已见惯,叶轻晨还是无言至极。

    他们二人都算得上老夫老妻了,不过即将分开半日不到,还跟新婚小夫妇一样腻歪。

    “等一下。”祁秋突然叫住叶城。

    闻声叶城立马回头,笑道:“夫人有何吩咐?”

    祁秋低下头,舒颜浅笑,声调难得的温柔:“去?湖那边看看吧,我喜欢那里的梅花。”

    叶城怔愣住,厚如城墙的脸猛地红成一片,心间似淌过一阵暖流,盈满了缱绻的情愫,祁秋再浅淡不过的一个笑容,便让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面将军失了神。

    他不知所措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不好意思的挠头,说了句:“好,都依夫人。”就赶忙拽着随同他的两个亲兵,逃离般的飞快走出落晴院。

    “这......”白嫣然一时有些语塞。

    “见怪不怪了。”叶轻晨挑挑眉,白嫣然的反应倒也正常,叶城几乎只在自己人面前露出这一面,是个人突然发现他那副反差极大的模样都会大吃一惊。

    叶城离开后,祁秋又恢复原先的冷面,她接过叶轻晨怀里的人儿,对叶轻晨说道,“替我们招待下白姑娘,我带晚晚回屋,再重新为她诊查一番。”

    话毕,祁秋带着叶轻晚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白嫣然眨眨眼,很是不解:“叶伯母她一直都是这样......呃...”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想什么词来形容祁秋的性子比较合适。

第328章

    “冷漠吗?”叶轻晨看着祁秋消瘦的背影神情微妙,良久,才道:“母亲对外人素来都是这般疏离淡然,嫣然莫要见怪,她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

    半天白嫣然都没再说话,叶轻晨有些奇怪,难道他哪里说错了让她不开心了吗?

    叶轻晨偷瞄过去,发现白嫣然脸莫名的红了,一时间有点茫然。

    气氛忽然变得莫名暧昧,叶轻晨感到不自在,岔开了话头:“嫣然,这次多亏有你。”

    纵使叶轻晨在感情方面是个实打实的呆木头,但也不至于一点也儿也看不出白嫣然对他的心意。

    但他给予不了她想要的,也不能告诉她,其实自己跟叶轻晚已有婚约,他心属之人也只有叶轻晚。

    因为叶轻晚说过,先不要告诉她,却没有告诉他,是为什么。

    致使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和白嫣然之间的关系,只得像这样一直拖拉,僵持,误人误己。

    “这都是我该做的。”白嫣然赧然低首,声若蚊吟,不敢去看叶轻晨的眼睛。她沉吟着,手攥着袖子,似是颇为紧张,“本来早就该写信给你们,只是小晚不让。”

    “真傻。”叶轻晨轻叹一声。

    白嫣然怔了怔,她不知叶轻晨是在说独自承受一切苦楚的叶轻晚,还是......永远得不到回应的她。

    直到下一秒听见他说:“什么都不说,一定吃了许多苦。”

    白嫣然嘴角的笑意僵滞,眸光微动,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异色,默了几许,微笑道:“去问问那个叫知意的丫头吧,以我这些天对小晚的了解,她肯定不会把受过的委屈都告诉你们。”

    叶轻晨点头,转身要去找知意。

    “等等。”白嫣然忽然叫住他。

    “嗯?”

    “无事,就是想问问,这次你们回来打算在上京住多久?”白嫣然轻轻笑道,语气有点怪怪的。

    叶轻晨不疑有他,想了会儿,说:“大概跟往年一样,开春就走。”

    白嫣然微微低着头,紧咬下唇,攥着衣袖的指节青白,看模样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那......小晚你们是怎么打算的?”她踌躇着开口,终于抬起头对上叶轻晨的眼睛,芙蓉面上流露出淡淡的疲惫。

    是让人继续留在上京,还是跟他们一起去北疆?

    叶轻晨道:“她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身子骨应当比儿时好了许多,我同爹娘商量过了,这回准备带她一起去北疆。”

    虽然有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白嫣然黑白分明的眼里还是浮出些许错愕。

    北疆乃荒凉凄苦之地,靠南黄沙漫天,以北雪虐风饕。白嫣然愣愣的说:“可那里的地势过于险恶,路途亦是遥远,饶是小晚身子比从前好,但终归还是不如常人......她吃得消么?”

    叶轻晨垂眸,眼底讽刺昭然若揭:“也好比继续待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强。”

    白嫣然愣了下,自嘲的笑了。

    是啊,硌骨的风沙和凛冽的霜雪,又哪里比得过人心的险恶。

    “这次若不是回来的及时,怕是......”白嫣然没再说下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回做出的选择是对是错。

    不传信去,叶城他们便不会提早回来,他们不会发现二房一家的狼子野心,也不会生出带叶轻晚离开上京的想法。

    但那样叶轻晚的这辈子极有可能就毁了。

    事发之前,她又怎会不知,叶轻晚定不可能会顺利的嫁给他人,只是凡事都有变数,她不敢用叶轻晚的后半辈子去赌。

    二人沉默许久,各自心思不一,白嫣然眉头蹙起,澄澈的眼眸直视他,“要不,你留下来吧,这样小晚不用去北疆吃苦,有我们在,一定可以保护好她。”

    如此,他们三人便又能像儿时那样无忧无虑的在一起了。

    末了这句话,白嫣然终究是没说出口。

    叶轻晨神色一凝,不语,指尖蜷缩了下。

    我们?

    他垂着睫帘,不愿再多想。

    “阳哥,府外有人想见将军!”

    叶城手底下的亲兵急急忙忙跑过来通报道。

    “谁?”叶轻晨面色不改,心底却暗自松了口气。

    那人抓了抓鬓角,费劲的想了会儿,“什么泽远候好像......”

    叶轻晨晓得泽远候的名号,他淡淡颔首,“把人请到北苑,我马上过去。”

    他转身对白嫣然说:“对不住嫣然,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倘若太晚的话就先回去,届时我再带晚晚去找你。”

    白嫣然拉住他的手,温声道:“我陪你一道吧?”

    “泽远候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你去等着便好。”叶轻晨神情寡淡,撇开她的手,说得十分直白。

    白嫣然低声喃喃:“阿阳......”

    叶轻晨却置若罔闻,已然与她错肩而去。

    他只能暂时用这种冷硬的态度,拐弯抹角去提醒白嫣然,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望着断然离去的颀长身形,白嫣然默默收起了悬空的手,眼里漫出水光,泛紫的瞳仁中隐有深晦的暗芒闪烁。

    屋内,祁秋替叶轻晚看完嗓子,眉眼间尽是冰冷。

    “那个毒妇,竟敢背着我们如此待你!”祁秋恨得银牙咬碎,她真是瞎了眼,盲了心,才会轻信了宁秀雅把叶轻晚当成自己女儿对待的这种鬼话!

    随即她又变脸般的柔和下来,轻轻揉着叶轻晚的脑袋,轻声道:“放心晚晚,有娘在,定然会医好你的嗓子,让你的声音恢复得像以前那样软软糯糯的,好不好?”

    祁秋把她当小孩子哄。

    叶轻晚好一阵恍惚。

    祁秋目光向下移去,忽而看见少女白嫩的手心中,尚未结痂的伤口。

    是先前叶城握住的那只。

    叶城皮糙肉厚,手也不例外,掌心茧子又厚,因此才没第一时间发现叶轻晚的手心也有伤。

    “也是她们做的?”祁秋睁大了眼,手微微发着抖。

    叶轻晚微笑着轻摇头。

    祁秋愣住。

    以前叶轻晚分明受不得丁点儿委屈,而今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又是经历了何事,才会让曾经嚣张跋扈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现在温顺得像只兔子一般?

    半日过去,叶轻晨才回到落晴院,方一进院子,看见白嫣然坐在石凳子上,托着脸颊兀自走神。

    听到脚步声,白嫣然猝然回神,侧过眼眸见是叶轻晨,便展颜笑道:“可解决了?”

第329章

    叶轻晨落着长睫,不愿与白嫣然直视,淡然道:“谈妥了,先去看看晚晚吧。”

    白嫣然默了默,好像一股不存在的空气。

    突来的疏离感过于清晰。

    是有哪里逾矩了吗?没有吧。

    她起身无言跟在叶轻晨身后,脑袋始终低垂,面容蒙上一层晦暗的阴影,看不清是何神色。

    “大公子,白小姐。”

    白嫣然回头,仍是满脸温柔似水的笑容,“是你呀,知意。”

    知意颔首,她洗净了脸,重新换了身衣裳,看起来却还是有些没精神,大概是软骨散的药效没有褪尽。

    叶轻晨道,“是我娘叫你来的?”

    “是,夫人想知道一些事。”

    “那一起进去吧。”

    三人一道进屋。

    祁秋一边握着叶轻晚的手,一边翻看膝上的医书。

    叶轻晨走过去,看见躺在榻上双目微阖的叶轻晚,叹息一声,转而问道:“娘,晚晚她怎么样了?”

    祁秋将叶轻晚的手放好,合上医书,揉了揉泛酸的眉心,淡淡道:“还是很虚弱,这会儿喝了药已经睡过去了。”

    “......”

    几个人神色皆是忧愁懊然,屋里的气氛一时之间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

    祁秋掀眼朝叶轻晨他们看去,这才发现了跟在他们后头无甚存在感的知意。

    祁秋站起来,掠过他们身边往外走,“走吧,出去说,别打扰到晚晚休息。”

    几人来到院落里的凉亭中,祁秋刚坐下,绾着发的木簪突然松落,啪嗒掉在地上,一头乌发随之散落。

    看着那木簪子,祁秋眼皮跳了几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知意见状忙道:“奴,奴婢来帮夫人重新绾一下吧!”

    “不必。”祁秋弯下腰捡起簪子,夹在指尖看了几许,随后百无聊赖的把玩起来。

    “你素来聪明,应该知道,我叫你来是要说什么。”她转头斜斜睨了知意一眼,“将你所知,都说出来。”

    知意点点头,将这些时日里,除去有关沈珩以外的事都向他们娓娓道来。

    “大抵是怕你们回来之后姑娘会告状,就想着把姑娘先嫁出去,反正生米煮成熟饭你们也没辙,是宁愿换得个鱼死网破,也要毁了姑娘一生。”

    “叶凝......二公子他还放话--”

    叶轻晨冷冷启唇,蓦地打断她说:“无需改口。”

    知意讷讷应声,继续道:“叶凝风还说,先是姑娘,再是大公子你,都会栽在他手上。”

    “这厮口气倒是不小。”叶轻晨简直气笑了。

    知意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恨,“最可恨的是这门亲事,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把姑娘嫁给李公子,而是嫁给一个恨她的人。”

    “如果姑娘真的嫁给那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叶轻晨咬牙道:“谁?”

    “舒王,沈逸。”

    祁秋蹙着眉,不解道:“晚晚好端端怎会同天家人结下梁子?”

    知意道,“好像是因为皇家狩猎,那次姑娘没有让奴婢和知乐跟去,回来也没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具体是什么原因奴婢也不知道。”

    “姑娘还说过,舒王一定是跟二房一家人联手,至于是谁......”

    知意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咔”的一声脆响。

    “荒唐!”

    木簪被祁秋折断在指尖。

    叶轻晨倒吸一口凉气,道:“母亲消气,账我们可以同他们慢慢算,但这件事还是先别让父亲知道,否则以他的脾性,定是要提枪去南苑宰人。”

    他其实也是气得不行,恨不能现在就亲自动手将他们杀了泄愤,但终究理智更胜一筹,当下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她们的恶行,贸然动手只会对自家不利。

    祁秋扔掉了簪子,合起眸子,试图静下心来。

    但一闭上眼睛,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叶轻晚苍白的小脸,想到她曾独自承受的苦难。

    愈想愈气。

    待到调查清楚,掌握铁证,她非要把那一家子人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对了,还有个问题,”叶轻晨又道,“晚晚是如何又跟翊王扯上关系,难不成也是狩猎?”

    知意没料到叶轻晨会突然问这个,她明明都已经尽可能的避开了所有有关沈珩的话题。

    而且叶轻晨这一开口就是满腔醋味儿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火药味儿,一时间叫她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知意半天不说,白嫣然便替她答道:“前几月小晚不慎落水,是翊王殿下救了她,貌似就是因此而结识的呢。”

    知意见瞒不下去了,避免引起怀疑,便道:“其实姑娘在那之前还落过一次水......也是翊王殿下出手相救,要真说姑娘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殿下,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不给叶轻晨继续询问的机会,知意连忙接道:“但有一点很奇怪,那次落水后,王奶娘得了宁秀雅的好处,过来威胁奴婢和知乐,不许我们告诉姑娘救她的人是翊王殿下,而是让我们说,是宸王救的她。”

    知意成功将矛头转向了沈洵,叶轻晨诧异道:“宸王?”

    他不是不知道,从前叶轻晚有多迷恋宸王。

    这也是让他很头疼的地方。

    知意怯怯道:“奴婢有个猜测,但不知该不该说。”

    祁秋听到这儿也头疼不已,扶额道:“但说无妨。”

    “奴婢总觉得,二房一家总在刻意为姑娘和宸王牵线,所以姑娘从前才会那么喜欢宸王。”

    祁秋眯缝着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她们到底想对晚晚做甚?!”

    叶轻晨微怔,注意的却不是二房的动机,而是:“从前?意思是晚晚她现在--”

    知意笑道,“是的,姑娘现在已经不喜欢宸王了。”

    祁秋不满的瞪了眼叶轻晨。

    现在是该注重儿女情长的时候么?

    叶轻晨抿抿唇,虽尴尬,却开心。他好说歹说,劝了又劝都没能让叶轻晚放弃沈洵,这下她自个儿想通把心思收回来,省得他再继续头疼这件事了。

    也算是少了个情敌。

    默了半晌的白嫣然若有所思的开口:“可翊王殿下好像格外对小晚上心,三番两次缠着小晚,”

    知意愣了愣,忽然觉出哪里不对,猛地抬眼,错愕的看着白嫣然。

    ......她是个什么意思?

    自己好不容易才转移了母子二人的注意力,她又提,甚至强调沈珩喜欢叶轻晚。

    是无心,还是刻意?

    若是刻意,那又是用意何为?

第330章

    知意感觉到几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这,幸而她脑子转得快,干笑两声后说道:“但翊王殿下是好人呀,对姑娘更是舍命相救了好几次呢。”

    叶轻晨顿了顿,眸光意味不明,冷哼出声,“是吗。”

    他一直都觉得上京中无论权贵王侯,还是天家皇族,又或是名门世家,都配不上她的妹妹。

    也愈发觉得,带叶轻晚离开上京,是个明确的选择。

    以她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性子就适合在广阔无垠的大地上扬鞭策马,像风一样自由,不为世家嫡小姐的身份束手束脚,肆意而活。

    而不是一辈子如同只被折断羽翼的金丝雀般被囚禁在华丽的牢笼中,只知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祁秋突然道:“晚晚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事,才需他人舍命相救?”

    知意方才同她们所说的,都是二房一家对叶轻晚的刻意为难和叛主的奴才,皆不足以致命。

    知意呼吸微滞,手背在身后,紧握成拳,以遮挡手心因紧张而渗出的热汗。

    因为危及性命之事,不止同二房脱不了干系,还跟沈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叶轻晚交代过,不能跟她爹娘兄长说有关沈珩的事。

    可眼下面对祁秋的追问,她又该如何是好。

    说,还是不说?

    “两次落水,山中大虫,歹人绑架,刺杀未遂。”

    知意犹豫之际,白嫣然再次轻轻开口。

    白嫣然安静地凝视着知意,与知意偷偷紧张的模样相比较下来,她实在是太淡定了。

    更显得知意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她接道:“原谅我说句不好听的,倘若没有翊王殿下出手相救,小晚恐怕已经死好几回了。”

    “这又都是怎么回事?”祁秋转过眸子,看向知意,责怪道:“知意,为何你刚刚不说?”

    知意磕磕巴巴的:“奴婢......奴婢...”

    白嫣然柔声道:“伯母莫要怪她,许是她不知道罢了,也许是--”

    “有人不让她说。”

    知意蓦地一惊。

    这话的意思可太多了。

    是个了解现在的叶轻晚的人都知道,不让她说的人只有可能是叶轻晚,但白嫣然却偏偏说是“有人”。

    这让听了的人很难不怀疑她是不是也被谁收买了,所以才故意没把这些较为重要的事交代出来。

    果然,祁秋看知意的眼神多了几分狐疑。

    叶轻晨皱起眉,似是看出点什么,出口替知意解围:“应该是晚晚不让她说,毕竟事关性命,所幸后来又都化险为夷,不想我们知道是怕我们担心罢了。”

    祁秋点头道,“想来也是,那傻孩子。”

    知意顿时松了口气。

    她悄悄瞟了眼白嫣然,白嫣然面无表情,杏眸盈着春水,容颜恬静柔美,与往常无异,只是没了温和的笑意,多了几丝淡淡的忧虑。

    但她总觉得,今天的白嫣然有点不对劲儿过头了。

    平日里白嫣然说话都是细声细气,温温柔柔,今个儿好像字字带刺,话里话外都在跟知意唱反调,不然就是针对她。

    可瞧着白嫣然脸上的担忧却又不似作假。

    难道真的是她想得太过复杂了吗?或许白嫣然只是单纯的看不下去叶轻晚一个人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如果叶轻晚没有吩咐过,她大概也会一字不差的把那些个事全都告诉祁秋她们吧,甚至还会比白嫣然说得更清楚。

    如此,知意渐渐打消了对白嫣然的怀疑。

    虽然叶轻晨的话让祁秋不再多疑知意,但白嫣然的那一席话,还是让她陷入了深思。

    突然多了几个叫他们恨之入骨的仇人同时,也多了个叫他们不知如何补偿的恩人。

    是个普通人还好,多花点银钱送几份礼的事,可偏偏是皇室中人。

    是也就是了,偏偏那人还对她女儿有意思。

    莫名有种“不把女儿嫁给我让她以身相许,这说得过去么”的意味。

    空气一时间有些僵滞。

    白嫣然乜过眼,对着祁秋忽然又说了句:“伯母,嫣然也有个猜测,但不知该不该说。”

    听见白嫣然开口,知意登时睁大了眼睛,心提到嗓子眼。

    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祁秋闭着眼睛,良久不语,最后叹息一声,“无事,说罢。”

    得了准许白嫣然这才说:“我发现,凡是威胁到小晚性命的事情,除了跟二房有关,也跟这位翊王殿下有关。”

    知意紧抿着唇,死死盯着白嫣然那张脸看,越听越觉着不对劲,先前打消的疑虑,一下子又如潮水般席卷回来。

    祁秋猝然睁眸,同样看着白嫣然,动了动唇:“你是说......”

    白嫣然低眸,目光四下逡巡了一圈儿,似乎即将说出口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怕被人听了去,惹来大麻烦,亦或是杀身之祸。

    在确认无人偷听后,她小声道:“既然二房有帮宸王搭桥牵线的路子,又有与舒王联手的能力......”

    “就说明,应当也有可能跟翊王私底下有来往。”

    白嫣然轻描淡写地说:“之前不就帮宸王牵过线么,反正都是皇子,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不过是看哪一方对她们而言更有利罢了。”

    “若是计谋得逞,小晚中了招,没了命,正中他们下怀,高兴还来不及,”白嫣然忽而蹙眉道,“若是没能得逞,便是帮了翊王,翊王英雄救美,小晚没准会因此爱上翊王,翊王到头来该感谢的是谁就不用我说了,总而言之最后得好处的不还是二房他们么。”

    一番话下来,听得三人脸色骤然青白,刷新了对白嫣然已有的认知。

    祁秋觉得,像白嫣然这样不谙世事的名门贵女,应是被保护得很好,心思也该单纯,根本不可能想到如此复杂的一层,把人心看得如此险恶。

    但她说得又并无道理。

    叶轻晨则是觉得,自小认识的玩伴,而今却陌生得让他觉得从来没认识过一样。

    白嫣然变了,也有可能,她从来没变过,只是一直在伪装,装得温和无害,装得天真无邪。

    但一个几十岁的小姑娘城府真会有那么深吗?

    他宁可认为是他多想了。

    知意目瞪口呆,太阳穴突突直跳,分明是冬天,寒风冽冽,汗水却已然湿透了脊背。

    白嫣然就是在挑拨离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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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娇介绍:
世人皆骂的红颜祸水叶轻晚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
许是苍天有眼,给了她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凭借前世记忆,复仇之路如鱼得水。
大仇得报,她坐于窗边,望着一棵榕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少的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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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沈珩,于她来说噩梦般的存在。
自重生再见他后,她便常常会被困于一些奇怪的梦境中。
后来她发现,那些梦似乎是自己所缺失的记忆与曾真实发生过桩桩奇事。
得以重生也非苍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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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起来了,于雨夜中初见,于风雪中重逢
她跟他的缘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握住他逐渐失温的手,眼眶泛红,声音喑哑。
“沈珩,我甘愿沉沦。”重生之嫡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