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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娇全文阅读

作者:望清秋     重生之嫡娇txt下载     重生之嫡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1章

    姜朔不答,兀自走入雅间,毫不避嫌的坐在了适才叶轻晚的位置上,翘着二郎腿,又拿起叶轻晚喝过的酒杯,置于手中把玩。

    “今儿心情不错,把你床底下那坛桃花醉拿出来我喝点。”姜朔勾着唇,却听不出有多少笑意。

    跟上来的莺姝撇了下嘴角,欲哭无泪:“少主,我珍藏的酒都被叶音喝光了,就剩那么一坛了,能不能给我留着。”

    姜朔乜过眸子,眼底阴郁森然。

    莺姝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老老实实的把酒拿了出来。

    姜朔接过酒坛,拔了塞子倒酒,讽刺道:“为了你好,成天就知道喝酒,别哪天把你那脑子给喝坏了,免得那老东西又来唠叨小爷。”

    莺姝坐下来,忍不住掩唇笑道:“我爱喝酒这事儿师父不是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归罪于少主。”

    姜朔端酒喝了一口,笑骂道:“我看你这日子过得还挺舒坦,以为你早把那些狗屁医术给忘干净了,结果你跟她说得却头头是道。”

    没有丁点怪罪她将国事秘密泄露出去的意味,就好像是故意要让叶轻晚知道。

    莺姝抿唇笑了。

    她也是医师,还是莫问之的徒弟。

    所以那时候她知道打哪个位置会流血,会晕,不会伤及根本,有性命之忧。

    莺姝懂事的为他斟酒,顺口问了句:“所以少主今夜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姜朔长眉一挑,拿过酒就喝了下去,语气不善:“怎么?需要向你通报?”

    “自然无需。”

    “刚刚叶音和你说了什么?”姜朔更在乎的是这个。

    莺姝小口地啜着酒,眉心似蹙非蹙,整张脸看起来很是困惑。她道:“我愚笨,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指腹摩挲着酒杯,姜朔愈发不耐:“所以她究竟说了什么?”

    “她说......”

    莺姝低垂着眉眼,不禁想到少女说这句话时,唇角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底深处暴风雪般簌簌的阴霾。

    “她们杀了她。”

    ......

    三人出楼时已是深夜,店铺闭门,小贩收摊,长街清冷,不见行人。

    寒风肆意,吹得醉意弥漫的头脑昏昏沉沉。

    叶轻晚晃了晃脑袋,抬起小手在脸颊上拍了两下,试图让自己清醒点。

    后面架着许故的无名跟了上来,看着叶轻晚打自己脸的动作歪了下脑袋,似是不解。

    叶轻晚没注意他,目光落在许故身上,埋怨般的瞪了他几眼。

    就不该让这臭小子喝酒。

    但也不能全怪她,谁知道他一个八尺高的大男人竟几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

    许是瞧出了她的不满,无名走过来,对她做了几个手势。

    “什么?”叶轻晚视线有些迷糊,她眯起眼睛才看清无名在比划着手,却怎么也看不懂他想表达的意思。

    她又看了半天才算明白无名想说什么。

    “你要把他打醒?”

    无名点了点头。

    叶轻晚没意见。

    无名松开许故,许故歪歪斜斜的站在那儿还没弄清楚即将发生什么,刚准备出声询问,腰际就挨了一脚。

    他这一脚不知用了几成力气,直接把人踹翻在地,叶轻晚牵了牵嘴角,觉得好笑。

    也不知许故是不是得罪过无名,对着自己的老大下手竟这般干脆利落。

    许故酒顿时醒了大半,欲破口大骂,哪个小兔崽子敢踢他,却迷糊间看清了站在他身前的两个人影,不知是被其中哪一个吓了一跳,蓦地闭嘴了。

    “没事吧?”叶轻晚随口问道。

    许故狼狈的爬起来,目光闪躲:“没,没事。”

    他比刚刚清醒了许多,似乎勉强可以靠自己走路了。

    叶轻晚取出一袋银两,朝他扔了过去,“行了,你先找个地儿歇吧,无名带我回去。”

    许故应了声。

    叶轻晚便招呼着无名同行离去。

    刚走没几步,他们便听到一声闷响,侧首一看,原来是许故一头撞到了墙上,疼得他揉了好几下脑门。

    “......”叶轻晚仰起脑袋看向无名,本来想叫他继续去架着许故走,无名却对她摇了摇头。

    叶轻晚愣了会儿,薄唇抿了抿,说道:“你是叫我别管他,他自己能回去?”

    无名颔首。

    如此,叶轻晚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再怎么说许故也是一众暗卫的头领,即便是这副模样,寻常小贼刺客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她倒是都有点佩服自己了,醉成这样竟还能明白这哑巴在说什么。

    回到府后,叶轻晚看着亮着灯的屋子,眸光朦胧,不知在想什么,并没有直接进去。

    安全把叶轻晚送到家的无名回身就打算离开。

    却在转身之际被一把拽住了手臂。

    他回过头看,叶轻晚正拽着他半圈苍劲的胳膊不肯撒手。

    无名眸光微闪,心生疑惑,便见叶轻晚抬起手指了指上面。

    无名没看懂。

    叶轻晚又指了两下。

    无名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叶轻晚的意思

    --她想上房顶去。

    无名没有动作。

    叶轻晚耐着性子,又指了几下。

    无名看着她,仍旧不动。

    叶轻晚以为他是没看懂,开口说道:“我要上去,知道了吗?”

    无名连头都不点,双眼直勾勾地凝在她脸上,冰凉的目光里似乎有点责怪的意味。

    叶轻晚咬了咬牙,无名不是没看懂,而是压根儿不想带她上去。

    她盯着无名,像要把人看穿。近乎威胁的说:“你带不带?”

    无名抱着剑,又端出在惜春楼那副铁骨铮铮宁死不从的姿态。

    “行,行,不带行,我自己想法子上去。”醉酒下许多情绪都无法得到控制,一连说了两个行,显然叶轻晚是真被他的雷打不动气着恼了,衣袂忿然一甩,扭过身就要去找木梯。

    只是她方转过身,身后的人就学着她,一下拽住了她的手。

    叶轻晚勾起一抹冷笑,正欲开口对他冷嘲热讽一通,却没想到他直接强硬的她拉入怀,足下一跃,抱着她来到了房顶上面。

    叶轻晚微怔,旋即轻哼出声,挣脱了他尚带着暖意的怀抱。

    “这还差不多。”

    不再理会无名,她径自找了个瓦片结实的地方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望着皎洁的明月出神。

第302章

    凄清月色下,桃花眼明澈,褐色的眼瞳里闪烁着月光带来的细碎流光,仿佛被薄雾笼罩,遮住其中无法言说的哀伤。

    透过月亮,好像在看逝去的往事。

    也只有在醉酒过后,看着一尘如洗的夜空时,叶轻晚才会露出如此凄怆的一面。

    她总觉得脑袋里好像有些东西,很零碎,很乱,拼不到一块,所以想不起来某些事情。

    知意打着哈欠走出屋子,她适才听见外面有响动,便想出来看看是不是姑娘回来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房檐上的叶轻晚。

    她登时惊道:“姑娘你怎么又上去了!赶紧下来,太危险了!”

    叶轻晚猛地从思绪中回神,咧着嘴角冲她笑了:“无事,不是有他嘛。”

    她指着无名。

    知意皱着眉,看上去有些犹豫。

    叶轻晚道:“听不听话?听话就赶快回去休息,别管我。”

    晓得她是个犟脾气,决定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知意无奈地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往自己的屋子走。

    刚走到屋前,知意就看见斜靠在门上,酒气冲天,醉得不省人事的许故。

    “......”

    知意嘴角抽了两三下,不惊也无喜。

    这就是姑娘让她来休息的原因?

    不顾初冬的寒风侵袭,叶轻晚在房顶上坐了许久,如同感觉不到凛冽寒意一般,久到两腿都没知觉,她才逐渐从往事追忆中缓缓回过神来。

    她偏过头,看见了无名。

    “你怎么还在?”

    无名站在风中,衣摆被风卷得猎猎翻飞,更显浑身煞气,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孑然。

    他跟叶轻晚一样盯着夜空发呆,闻声才不紧不慢的将目光转向她,漆黑的瞳孔如同黑夜般宁静深邃,里面透出的光让人琢磨不透。

    他就这样安静地盯着叶轻晚,像要穿透她内心深处,窥破她藏于其中最压抑的过往。

    心口仿佛有根尖刺狠扎了下,叶轻晚咬紧唇瓣,斜眼睨他:“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盯着我看?”

    他看着她的大多时候,眼神都像极了沈珩。

    叶轻晚的眸子不知何时竟湿润了,在清辉下水光潋滟,楚楚动人。

    瞧见小姑娘水润泛红却又隐含怒意的眼睛,无名似是感到无奈,缓缓闭了眼睛。

    叶轻晚猛地一怔,不知道是不是一时的错觉,无名闭眼时竟有种莫名的温柔。

    更像沈珩了。

    好诡异。

    看他走神半天,叶轻晚忽然道:“你过来。”

    无名掀开睫羽,听话地过去,蹲下身来与她对视。

    她说:“把面具摘了。”

    “我想看你。”

    后面一句多少有点暧昧,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清冽的酒香,喷洒在他的脖颈,无名身形一僵,喉结不自觉上下滚了一圈。

    叶轻晚好声好气的说,无名却不卖这个面子,就是不摘下面具。

    “摘不摘?”好说歹说后,看着眼前跟木头似的人,叶轻晚不耐烦了。

    “......”

    对峙片刻,叶轻晚彻底失去耐心,伸过手打算强行去摘无名的面具,无名抬起手,去阻拦叶轻晚的动作。

    突如其来的大手惊得叶轻晚脚下一滑,向后倒去,无名眼疾手快的揽过她一手可握的腰肢,却被她带着一起摔在屋檐上,骨碌碌朝下边滚去。

    眼看就要滚下房檐,叶轻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颠簸几下,叶轻晚缓缓舒开眸子,入目是一片玄黑衣襟,她扭头看去,发现自己堪堪停在了房檐的边缘。

    好险,就差一点。

    无名搂着她抱起来,箍在怀里,后背紧紧贴着结实的胸膛。

    叶轻晚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腰上逐渐收紧的手掌,顿时涨红了脸,羞耻心作祟使她怒然出声斥道:“放肆!谁允许你这样抱我?!”

    他分明是为了救他,她却蛮不讲理的一通责怪。

    无名有一瞬茫然,刚想放下叶轻晚却感到手背触到一滴温热。

    他抬起头来,看见那张白皙的小脸上有泪划过。

    叶轻晚哭了。

    “你真的很讨厌。”她说。

    叶轻晚哭得莫名其妙,毫无征兆。无名看着她手足无措,慌忙的低垂下头,不知该如何是好。

    内心挣扎几许,他才抬起手,决定帮她擦掉眼泪。

    无名掀眸,叶轻晚紧抿着唇,似是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仍然不受控的往下掉。

    “混蛋!”

    叶轻晚一拳头倏地砸了过来。

    无名生生受下。

    叶轻晚紧握着双拳,胸膛剧烈的起伏,眼眶里的泪犹如洪水决堤,布满了那张绝望又悲怆的脸庞。

    她倏地仰起脸,眼尾泛红,凄声质问着:“为何要将我当作替身?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无人应答。

    她失力般的倾倒在无名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胸口,蕴在喉间愤怒的话语,渐渐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啜泣呜咽。

    “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无名愣了愣,随即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用最拙劣的方式哄她,抚慰她。

    人在悲恸哭泣时通常是最脆弱的时刻,如果这时候有人安慰,便会更加觉得委屈难过。

    叶轻晚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哀声诉说着:“为什么......为什么会变现在这样?”

    “......我不是真心想要杀人...他会不会很讨厌这样的我?”

    看着叶轻晚泪如雨下的模样,还有酒后吐出的真言或是胡话,一颗心像是被她无形的牵扯,无名再也忍不住,薄唇启合,声线喑哑

    “谁?”

    叶轻晚醉得彻底,全然忘了无名该是个哑巴,无意识的顺着他的话答:“除了沈珩那个烦人精还能有谁!”

    无名:“......”

    叶轻晚猛然掀眼,警惕地盯着无名。

    无名心尖一颤,似心虚般垂落眼睫,浑身肌肉绷紧,手心里不由自主地冒出层汗来。

    随即却听见叶轻晚说:“不许告诉他,我杀过人。”

    无名微愣,眸光复杂的望了她一眼。

    叶轻晚顿了顿,双眼氤着水雾,看着他的目光里流露着难以掩饰的绝望与无助。

    她忽然低下头,喃喃道:“......也不许告诉他,我今夜喝酒了!”

    无名想问为什么。

    “不然......”

    无名拧着眉,以为她又要说什么狠话来威胁他的时候,叶轻晚却用着极小的声音说:“不然他会生气。”

第303章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无名的眼瞳在框中震颤着。

    片刻后,他想伸手去抱抱这可怜的小家伙,却见叶轻晚的双手倏忽扬起,抱住了头。

    抱着头的两手轻微颤抖,清晰的骨节处因用力过猛而泛青白,叶轻晚似乎在承受隐忍着极大的痛楚。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除去朦胧气雾,眸中闪烁着的尽是迷迷蒙蒙的光泽,里面盛着的情绪转瞬之间变得极其茫然,似是对某种事物感到很疑惑,很不解。

    “头,头好疼...”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凡是想到沈珩,颅内便犹如要从中裂开来般的疼。

    好像刻意不允许她去想他。

    无名不明白叶轻晚这突然一下子是怎么了,但只是看着她痛苦又怔忡的模样,心便没来由的,刀割似的疼,疼得他喘不过气来,没比叶轻晚好到哪儿去。

    叶轻晚艰难地分出一只手来,倏地握住了无名的腕子。

    她疼得咬紧了后槽牙,吐出来的字句破碎:“我有话......要问他,你带我,带我去见他......”

    无名怔然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口中说得他是谁。

    他半天没有动作,叶轻晚急得眼尾通红,她用力的攥着无名的衣襟,力气大得像要把他衣服给扒下来。

    泪水蓄在眼眶里,额头沁出的汗先一步落下,叶轻晚大口的喘着气,犹如濒死的鱼。

    她用尽仅有的力气,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拽着他,声音愈来愈小:“快,不然我......又要忘了。”

    无名抱紧她,眼中充斥着与她相同的迷茫,却比她多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愤懑。

    她到底要见谁?又究竟忘了什么?

    他像树桩一样,抱着她一动不动,全把她的话当成耳旁风,气得叶轻晚差点吐出口血昏死过去。

    “算了...不用去了。”

    叶轻晚忽而笑了一声,溃散的眼神透着嘲讽:“我马上撑不住了,去了也是白去,省得瞧见我这幅狼狈模样,反还心生厌恶。”

    颅内传来的疼痛仿若潮水一般,席卷大脑,再扩散至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身心皆被折磨,大概痛不欲生也不及于此。

    叶轻晚断断续续的喘息着,费力地蠕动着微微发抖的唇瓣,竭力在与什么做着斗争,互不退让,抵死相缠。

    贝齿发力,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苍白的面孔因巨大的痛楚,轻微变形扭曲。

    终于争得一丝清醒,让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似乎丢失了某些对她而言很重要的记忆。

    不对,不能用丢失来形容,应是被偷取。

    仿佛无形之中,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中,将她从前的记忆给偷走了。

    且那些记忆皆与沈珩挂钩。

    但奇怪的是,每当她认知到这一点时,很快便会忘记。

    到现在她已经不记得忘了多少突然想起来的事了。

    包括这次,她知道,只要一清醒便又会彻底遗忘掉现下所认知到的这些事。

    心逐渐凉透,刺骨的冷。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究竟是谁,是谁想让她忘了沈珩,又是什么东西,在阻止她记起往事。

    不想忘......她不想忘啊。

    眼泪再次难以遏制地淌落而下。

    无名实在是理解不了叶轻晚愈发诡异的一举一动,他是真的很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何故伤心成这般模样。

    可他不能。

    犹豫又许是挣扎半晌,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落入飒飒寒风中。

    无名缓缓抬手,用宽大的手掌轻覆住了叶轻晚落泪的眼,另一只手取下面具。

    脸庞凑近,唇瓣温热,一点一点吻去泪滴。

    吞入喉间,苦涩难言。

    眼前一片漆黑,面颊传来的异样的感觉,叶轻晚伸手去推遮住她眼睛的手。

    出乎意料的竟真推开了。

    她的视线早已被泪水冲得模糊,睁眸看见的便也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只能依稀瞧见刀刻般的棱角,像极沈珩。

    嘴角牵出一抹自嘲的笑。

    也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太思念他的缘故,才会把无名错认成他。

    又或是心底潜意识的故意将人认错,只为了报复他,让自己好受点。

    “臭冰块,我头疼。”

    凭借醉意,清醒又迷糊的一错再错。

    却唤出了那个早已遗失在了过往记忆中,玩笑的称呼。

    云隐月出,迷离月色如流水倾泄,又如轻纱笼下,镀在那张清清冷冷的脸庞上,以往清冽冷淡的眉梢眼角现下尽数沾染上了情意,凤眸中光影流动,映出偎在胸口,神情破碎的面容。

    不忍再看叶轻晚承受着疼痛的煎熬,他在她颈侧落下一记手刀,将其打晕。

    他带叶轻晚回到屋里,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再替她盖好锦被,末了在她额间落下一吻,而后戴上面具,径自离开了将军府。

    翌日清晨,叶轻晚自榻上惊坐而起,头仍在隐隐作痛。

    她擦了把额头的汗,望着一片湿濡的掌心,两眼怔忡。

    她不是记得昨天在惜春楼喝酒吗,又是怎么回来的......

    果不其然,正如叶轻晚所想那般,一觉醒来不止对自己记忆缺失的认知,就连昨夜与无名在屋顶上的事都被连带着忘了个一干二净。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

    她蹙起眉头,翻身下榻,趿着鞋朝窗走,往外看却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身侧的房门倒是被狠狠破开了。

    叶凝雪破门而入,来势汹汹,跟在她后面进来的是未能将她阻拦下来,面色难看极了的知意。

    知意嫌恶地斜了眼叶凝雪,故意撞开她,小跑到叶轻晚身边,耷拉着脑袋,委屈兮兮的低语:“姑娘...知意没用,没能拦得住她,扰姑娘清净了。”

    叶轻晚垂着眸,眼睑微动,险些被知意的两幅面孔逗得哑然失笑。

    瞥见叶轻晚微微上扬的嘴角,叶凝雪心梗得要命,还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因此未及叶轻晚开口询问,叶凝雪便怒冲冲的走到她跟前。

    叶轻晚察觉到她抽动的手,脸色微变,先发制人倏地一下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叶凝雪看了眼被握住的手,毫不在意。她转过眸子,两眼猩红,对着叶轻晚怒然咆哮:“为何不帮,为何不帮我啊!!”

    “你明明可以救我娘,为何要袖手旁观?!”

第304章

    叶轻晚被她吵得耳根子疼,不耐的掀起长睫,冷眼注视跟前这不由分说进来就撒泼的人。

    “我为何要帮?”

    叶凝雪垂着头,颤声说着:“小时候我娘抱过你,哭的时候哄过你,哪怕最后她看不惯你,那也是因为我,其实她还是很喜欢你的,你怎么忍心啊......”

    被叶轻晚抓住的那只手剧烈的颤抖着,她的声音也有点哑了:“我知道我有错,所以后来我都那么求你了......为何你还是选择...”

    叶轻晚听得不厌其烦,直接打断:“你的低声下气于我来说,能值几个钱?”

    “且你又跟我说这些做什么,脑子不清醒了?”

    她忽而笑了,褐色的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颇为讽刺:“还是说你觉得我会为了曾经那点假惺惺的亲情,去跟宁秀雅作对?醒醒,别天真了。”

    “你......”她的言辞太过冰冷,宛如把锋利的剑,狠狠刺穿了叶凝雪此刻脆弱的心。

    叶轻晚完全无视了她的情绪,笑魇如花:“当初算计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有今天?”

    叶凝雪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叶轻晚笑吟吟地甩掉了抓紧的手腕。

    沉默良久,叶凝雪忽然跪了下来,拉住叶轻晚的裙摆,姿态卑微:“我错了......真的错了,求你,求求你帮我找找我娘到底被送到了哪里去了,好不好?”

    叶轻晚置若罔闻,绕过她兀自落座,翘着腿抱着臂,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她的表情,如同在看一个蹩脚的笑话:“跪我干嘛?又不是我把姨娘送走了,要跪,要求,也是该去找宁秀雅才对。”

    接下来不管叶轻晚怎么说,叶凝雪依然重复着那几句话:“求你,我求你了,妹妹。”

    叶轻晚看她这幅卑微入骨的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倏尔一沉,越发不耐暴躁起来。

    “救救我娘,不管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有你能救我娘了。”叶凝雪跪着向她挪过来,抱住了她的小腿。

    叶轻晚心口一跳,眼神顿时变得凌厉无比,眼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她暴起,一脚踢开叶凝雪,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叶凝雪,你是不是有病?”

    “要跪滚到院子里去跪,跪多久都没人拦你,别在我屋里碍手碍脚,脏我眼睛。”

    叶凝雪被踹得趴在地上,发丝散乱,像个疯子,却一点也不疯,反而静得可怕。

    她许久都没再说话,叶轻晚看了眼知意,说道:“把她拖出去,看着甚是心烦。”

    知意刚应了声是,便见叶凝雪倏地抬起头来,一双发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轻晚,目光渐渐阴冷下来。

    “确定不帮我,是吗?”

    叶轻晚被她突然强硬起来的态度逗得笑出声,起身走到她跟前蹲了下来,一手挑起她尖尖的下巴,眯眼笑道:“你在威胁我?”

    叶凝雪紧抿着唇,不置可否。

    叶轻晚眼轻动了下,忽然想到了件有趣的事,火气消了不少。

    她慢慢加重了钳着下巴的力道,用极轻的嗓音说:“你真行啊,叶凝雪,有本事你在宁秀雅和沈洵面前也端着这种态度?来跟我甩什么脸,没规没矩的东西。”

    “哦。”叶轻晚音调微微拖长,话里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讽刺,“宁秀雅那儿你自是不敢,沈洵嘛,你一个庶女罢了,若是没有叶家,怕是这辈子一句话你都同他说不上。”

    言外之意便是,现下得罪了宁秀雅,与沈洵自是连说话的资格都再也没有了,更别妄想今后嫁给他。

    叶凝雪不似叶凝雨那般蠢笨无脑,又怎会听不出来。

    是以叶轻晚每说一个字,她的脸色便更白一分,小腿不住地打摆,却仍是要强装镇定,瞪着叶轻晚。

    “至于你娘,嗯......”斟酌几许,叶轻晚抿着唇,却盈盈弯了眉眼。

    “我虽不能救她,但我可以送给她四个字。”

    闻言叶凝雪眸光微动,脸上闪过一丝惊愕。她再清楚不过叶轻晚想要说的是哪四个字。

    她被关起来的那两天,不是没听说过燕姒来的那一天,正厅发生的事,还听说了燕姒的经历。

    那时候她竟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娘亲竟是这样可恶,当时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四个字和叶轻晚现在想要说得那四个,是一模一样。

    但戴姨娘再怎么阴险,再怎么恶毒,都是她的亲生母亲,哪怕对所有人都尖酸刻薄,都不会对她繁言吝啬,对她那都是掏心窝子的好啊。

    自己怎么能那样想她。

    而现在叶轻晚再说出来,无疑是在提醒她,她心底里其实也是厌恶过她娘的。

    捕捉到叶凝雪细微的神情变化,叶轻晚玩味地勾了勾唇,故意说得很慢:“她--”

    叶凝雪以另一只手攀上叶轻晚的手臂,不住摇头,面目凶狠,眼神却是无助的。

    她大叫着打断了她:“住嘴!不需要!!”

    不能说!决不能说!

    不用提醒......因为没有...

    她没有,没有讨厌过--

    可是当真没有吗......?

    叶轻晚笑容愈灿,两颊浮出若隐若现的梨涡,却仿佛盛着含带剧毒的鸠酒。

    唇齿轻碰,终于敲出了满含恶意的那四个字来。

    “咎由自取。”

    内心最丑恶的一面昭然若揭,叶凝雪如遭雷殁,整个人呆傻在原地,看着叶轻晚脑海中闪过的是几年前少女天真无邪的笑得傻气的脸。

    如今少了那份傻气,纯真的笑里藏着杀人不见血的霜刃。

    终归是变了。

    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任人拿捏的草包了。

    瞧着叶凝雪呆滞的模样,叶轻晚心满意足的轻笑出声来:“你自欺欺人的样子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对了如指掌的二房一家人,重新活过的叶轻晚很清楚的知道,该往哪里戳刀子最疼最致命。

    她拍掉了叶凝雪僵硬的手,继而又收回捏下巴的手,起身从挂在一旁的外衣中取出一方手帕。

    又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被叶凝雪碰过和碰过叶凝雪的肌肤,看也不看她,如画眉眼间,少了几分起初的不耐,多了些显而易见的戾色。

第305章

    叶凝雪怔愣着,转眼看她。

    只见叶轻晚朱唇启合,冰冷讥讽的话语再度向她劈头盖脸的砸过来:“你我二人姐妹多年,作为妹妹的却是今日才知晓,二姐姐竟跟祖母一样,也是把贱骨头。”

    “什么意思?”叶凝雪错愕的看着她。

    叶轻晚将擦完手的帕子随意扔在了她脚边,唇边淡淡的扬出笑:“明知在我这儿讨不到好,还巴巴赶上门来自找难堪。”

    “不是贱,是什么?”

    说完便坐在铜镜前梳发,再也不睬她了。

    叶凝雪跪坐在地上怔愣良久,忽然舒颜笑了。

    她微笑道:“好,还请妹妹记住今天,往后有求于我时,千万别后悔今天的选择。”

    叶轻晚背对着她,不忘再讽刺她两句:“好啊,眼下恰好是白天,回去休息吧,不过记得把枕头垫高点,便于白日做梦。”

    叶凝雪未应声,慢慢爬起来,理了理衣裳的褶皱,拢了拢散落的发丝,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房间,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什么也没做过。

    知意看了看兀自梳发的叶轻晚,又看了眼叶凝雪离开的背影。

    比来的时候,头抬高了些,脊背也挺直了许多,甚至都不太像叶凝雪了,不禁让她怀疑,刚才在屋里又跪又哭的是另一个不相干的人。

    知意忍不住忧道:“姑娘,她这是准备......”

    叶轻晚放下木梳,勾起一缕发缠绕在指尖,唇微弯:“不错,就是准备去找宁秀雅。”

    知意道:“那她会不会和宁秀雅联手来对付姑娘你啊?”

    叶轻晚肯定道:“当然。”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叶轻晚不甚在意:“顺其自然便好。”

    是夜,南苑

    西厢房内弥漫着浓烈的药味,宁秀雅端着装瓷碗,坐在榻边的软凳上,一勺一勺耐着性子将药吹凉,再送入躺在榻上昏迷不醒的人嘴中。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

    直到宁秀雅将药喂完,她放下碗,面色憔悴的看向站着的那个男人。说:“现在你爹也不管我们娘俩了,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啊......我苦命的雨儿。”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脓包父亲。”

    宁秀雅愤恨的抱怨着。

    男人闻言不怒反笑:“母亲,我这不是回来了?就别操心了,好好休息,身子要紧。”

    “风儿啊,你可是娘最后的希望了。”宁秀雅拉住了叶凝风的手。

    “你告诉娘,娘该怎么做?”

    宁秀雅又望向了床上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的叶凝雨。

    “成日瞧着雨儿这番模样,简直叫我比死了还难受。”

    叶凝风眼眸沉着,分不清其中是何神色,看了叶凝雨良久,才动了动嘴皮子:“再如此拖下去也不是办法,依孩儿看,眼下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为妹妹寻个好人家嫁了。”

    宁秀雅从未想到此处,一时讶异:“嫁人?”

    她不由想起从前,叶凝雨吵着闹着说她要嫁给宸王殿下的样子。

    一阵揪心的疼。

    现在别说宸王了,就连普通富贵人家的正室都轮不到叶凝雨。

    说难听点,别人有钱大可娶一个门当户对的清白之身,怎么可能让叶凝雨一个破鞋将正妻之位占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还是从青楼出来的。

    顶多只能做一个妾。

    叶凝风有意的煽风点火:“母亲,把妹妹嫁出去对她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

    宁秀雅踌躇道:“可又嫁给谁?”

    倘若想做正房,便只能下嫁到寻常百姓家,可如此一来,生活必然凄苦,从小被捧在手心宠到大的人,怎会受得了。

    还不如嫁到富贵人家做妾呢。

    但她的女儿也是名正言顺的嫡女,吃不得苦,亦不会接受沦为他人无名无份的小妾。

    屈身侍奉丈夫,讨好正房,与生生折断她的傲骨无异。

    叶凝风像是早就计划好了一切,从善如流地答:“自当悉心寻个好人家,毕竟再怎么说雨儿也是我妹妹,决计不能将她嫁到贫苦人家吃苦。”

    “正好我有位相识已久的同僚,他家家境厚实,父亲更是正四品侍郎,也正是他的这位父亲,有意纳妾。”叶凝风道,“母亲可以考虑考虑,或等妹妹醒了,问问她的意见。”

    宁秀雅瞳孔微缩,难掩震惊的盯着叶凝风看,仿佛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些别的意思。

    自叶凝雨出事以后,她很清楚自己的确不如从前那般聪明清醒,但却也没有疯傻到任人哄骗利用的程度。

    她能看出来,叶凝风此举是想让叶凝雨嫁给她朋友的父亲,以助自己的仕途。

    她从没想过,叶凝风居然跟他爹一样,甚至比之更甚,冷血无情,满眼名利,不在意亲人,不在意亲情。

    自家亲妹子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他仕途路上的垫脚石,哪怕现在落得这番下场,也要榨干其最后一点价值。

    宁秀雅半天没说话,叶凝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母亲,我没有必要利用妹妹,也没有理由骗母亲,妹妹落得这步田地,嫁人对她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叶凝风眼眸阴沉下来,唇瓣开合,露出白森森的齿,“这换到寻常人家,未出阁便失了贞洁,可是要浸猪笼的。”

    浸猪笼。

    恶毒的词犹如重锤砸在宁秀雅的胸口上。

    “我相信母亲那么聪明,不会不明白这个理,虽说妹妹是可以嫁做正妻,但想必母亲也不忍心,她下嫁受苦,不如一个妾快活吧?”

    叶凝风将手搭在了宁秀雅的肩上,宛若蛊惑般说:“若是妹妹嫁与侍郎大人,自然也是锦衣玉食,后半生无忧。”

    宁秀雅愣愣地点头:“你说得在理。”

    难道真是她误会了叶凝风吗?

    叶凝风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抓住宁秀雅心软的空隙,装模作样摇了摇头,以手覆额,故作懊恼难过之状:“只是母亲竟怀疑我,委实伤到孩儿的心了。”

    见叶凝风如此模样,宁秀雅彻底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她辩解道:“没有风儿,娘没有那个意思。”

    叶凝风才笑着颔首。

    宁秀雅还是很纠结,她问:“风儿,那那位大人他除了正房,还有几房姨娘小妾?”

第306章

    虽然说做权贵的妾比做寻常人家的妻好得不是一星半点,可她还是担心叶凝雨会步戴姨娘的后尘。

    如若妾多,按照叶凝雨的蛮横性子,没法长期受宠不说,没准还会被其他受宠的妾室欺负,正室打压。

    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把叶凝雨嫁出去。

    叶凝风笑了笑,伸指比了个一。

    宁秀雅奇道:“只有一个妾?”

    叶凝风摇头道:“不,只有正妻,我曾听我那位同僚说过此事,他父亲素来有心纳妾,无奈家中夫人不许,好说歹说,他家夫人才准他纳妾,却只能一位。”

    “所以妹妹嫁过去,是再好不过了。”

    宁秀雅有些惊讶,侍郎家的情况简直和她们家如出一辙,后院只一人,自此再不纳妾......

    不得不说,她确实有点心动了。

    叶凝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所幸现在宁秀雅因为叶凝雨,脑子转不过弯的迟钝,更不如从前灵活,不然光凭他这三言两语,还真不一定能劝得动。

    其实他完全可以同宁秀雅说,找个上门女婿,就没那么多事了。

    只可惜呀,比起妹妹往后过得是好是坏,他的仕途更为重要。

    总不能让叫他的好妹妹白白牺牲吧。

    既然父亲不懂该如何利用,那么就让他来占这个便宜好了。

    正想着,叶凝风余光瞥到了窗纸后有人影攒动。

    有人偷听。

    宁秀雅亦发觉了叶凝风的异样,顺他目光看过去,刚欲开口怒斥是谁,却见叶凝风忽而抬起手来,示意她不要出声。

    宁秀雅合上了微张的唇。

    叶凝风放轻脚步朝窗边走去,停在窗前盯着其后的人看了一会儿,遂眼神发狠,胳膊倏忽扬起,猛地穿破窗纸,准确无误的扼住了后面那个偷听人的脖颈。

    “你是谁?”

    宁秀雅从未见过这样凶狠的叶凝风,当即吓了一跳。

    窗户后面的那人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艰难的说:“是,是我......二哥,是我,雪儿......”

    叶凝风压低眉毛,手松开,叶凝雪脱力的跌坐在地上。

    叶凝风和宁秀雅一道出去,见犹如濒死的鱼般,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的叶凝雪。

    叶凝风二话不说,拽上她就拉入屋里。

    宁秀雅见她就眼红,还没缓过劲来的叶凝雪倏尔又感到脖子上多了双手。

    宁秀雅用力掐着她的脖子,无不生恨的骂:“小贱人,谁给你的胆子敢来偷听?!”

    叶凝雪睁大了眼睛,向叶凝风投去求助的眼神,“二哥......救我...”

    叶凝风冷眼看她,亦没有一丝动容。

    他眼底的冷酷让叶凝雪胸口猛沉,心惊万分。

    她没想到,宁秀雅和她的儿子对非血亲的人竟都是无情无义的。

    “母亲......我是来帮你们的......”无奈之下,她只好道出所来目的,试图让宁秀雅松手。

    “你会来帮我们?准没安好心。”宁秀雅咬着牙,恨不能直接把这小兔崽子掐死以解心头之恨。

    叶凝雪剩下的话,艰难到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真,真的...母亲,你们,听我,我说...给......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的机会......”

    宁秀雅根本听不进她的话。

    眼看叶凝雪就要被掐死,叶凝风眼眸轻动,开了口:“慢着,母亲。”

    “听她先说说看也无妨。”

    宁秀雅看了眼叶凝风,又恶狠狠地瞪了眼叶凝雪,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手,把她摔在地上。

    叶凝雪趴在地上,猛烈地咳嗽,雪白如玉的小脸涨得通红。

    宁秀雅直接放狠话:“敢耍什么把戏我现在就掐死你。”

    等到叶凝雪缓过劲儿来,叶凝风淡淡的道:“说罢,最好让我和母亲都满意,否则我不会再为你求第二次情。”

    叶凝雪顺了顺胸口的气,道:“我想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个人。”

    “母亲和父亲都不好受,大姐姐更是失了清白,我也因此没有了姨娘,”说到这儿,叶凝雨咬牙咬得咯吱作响,“但府里还有一个人,一点事儿也没有,躲在院子里何等逍遥快活。”

    叶凝风眉皱了皱,眼底郁色一闪而过,冷然道:“叶音。”

    宁秀雅听见这个名字亦是气得牙根痒痒。

    “母亲,二哥,你们好生想想,安然无恙的三妹妹,真就跟大姐姐这件事,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她的眼里,恨意肆横。

    “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一次,三妹妹像极了鹤蚌相争后得利的渔翁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宁秀雅怒然拍桌:“那死丫头!她......”

    叶凝风却突然打断:“所以你想要说什么?直接说重点。”他盯着叶凝雪。

    叶凝雪呵呵两声,微笑道:“我有个法子,一来可以让大姐姐找到更好的归宿,二来,又可以好好整治一番三妹妹。”

    叶凝风抿了下唇,没说话。

    如此岂不是就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

    但想到又可以折磨到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蹄子......

    与沉静的叶凝风相比较下来,宁秀雅显得较为激动:“快说,是什么?”

    叶凝雪刚要说出来,却又被叶凝风忽地止住了。

    宁秀雅再次顺着叶凝风的目光瞧过去,发现他正在看自己身边的翠瑶。

    宁秀雅道:“无事,翠瑶是自己人。”

    叶凝风冷淡道:“还是让她退下去吧,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宁秀雅觉得他说得有理,便将翠瑶给遣下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一个昏迷的叶凝雨。

    “说罢,到底是什么法子。”宁秀雅挥挥手,故作镇静,轻微颤抖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的兴奋。

    “其实二哥说得不错,嫁人是对大姐姐最好的选择,但不知你们是否还记得另一个人?”

    叶凝风不悦道:“别卖关子,有话直说。”

    叶凝雪狡黠一笑。

    “五皇子,舒王殿下,沈逸。”

    ......

    叶凝雪走出南苑,忽而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仰头望向黑沉沉的天际,转而又回头看了亮着光的屋子,不知想到什么,嘴角扯出一抹古怪的笑。

    宁秀雅,叶轻晚,我们且走着瞧,看谁笑到最后。

第307章

    舒王府内,雪白的信鸽落在黑衣人结实的臂上,黑衣人从鸽子的小腿上取下卷成柱体的信纸,走入书房。

    沈逸盘腿坐于案前,翻看着以前沈卓留下的书文字画,其中有些还是他亲自提笔而作。

    这些东西本该都烧了,好在有沈卓留下来的死士将它们偷了出来。

    死士走进来,看见沈逸暗自伤神的模样,忍不住轻叹了口气。

    “这是将军府叶二姑娘的信,殿下看看吧。”他将信放在了沈逸的手边。

    似是想到什么,他忽然道:“还是小心为上,叶家人除了叶城都极为狡猾。”

    沈逸根本不在意他说的话,随意敷衍两声,竟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

    看着信,黯然的眼浮现亮光。

    看完过后,他将信一把拍在案上。

    “走,入宫。”

    沈逸风风火火的来到王昭仪的寝宫,王昭仪见他,有些惊讶。

    自从沈卓那档子事以后,他的儿子就消沉不已,更是很少入宫来看她这个母亲。

    她又惊又喜,将手中的轻罗小扇放下,迎了上去。

    “你怎么来了?”

    沈逸拉着母亲的手,两眼放光:“母妃,孩儿想通了。”

    王昭仪道:“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

    她两眼打量着沈逸,面颊消瘦,眼睑下浮着乌青,脸色很是苍白,瞧着颇为羸弱。王昭仪喃喃道:“......怎么还瘦了?”

    沈逸忽而跪下来,王昭仪怔了怔,想要把他扶起来。“这是做甚?赶紧起来!”

    沈逸低头道:“孩儿有一事相求,若母妃不答应,孩儿便不起来。”

    王昭仪爱子如命,想都没想应了下来:“母妃答应你就是了,有话起来好好说。”

    沈逸这才站起来,说:“孩儿想娶妻了。”

    王昭仪傻了。

    她不是不知道以前自己的儿子和宋昭仪那个狐媚子的儿子走有得有多近,关系有多亲密。

    致使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个断袖,直到沈卓出事,他整日把自己关在府邸,人不见,饭不吃,可劲儿的作贱自个儿,便坐实了这个念头。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是个断袖,还一直为一个已死之人成日浑浑噩噩,自甘堕落,她也不好受极了,没比失去儿子的宋昭仪好到哪儿去。

    如今沈逸竟然说想娶妻。

    便说明,她儿不是断袖!

    “你想娶谁?”王昭仪近乎欣喜若狂的问。

    沈逸勾了勾嘴角,卷出个腥甜的笑来:“孩儿想娶将军府的一位姑娘。”

    笑容凝在唇边,王昭仪秀眉微蹙,似有些为难,沈逸具体想要娶的是哪位姑娘,她没去过多询问,而是直接问为什么。

    沈逸低垂着脑袋,掩去眸中的情绪,将早已记在脑子里的一通言辞从善如流的说了出来:“孩儿对那位姑娘倾慕已久,却碍于面子,不敢与母妃言说,而今才终于想通。”

    “知道了。”王昭仪微微颔首,对这番编造的说辞不作怀疑。

    简短的三个字听不出咸淡,让沈逸有点意外,他不动声色地皱起眉,试探性问:“母妃会帮孩儿的,对吗?”

    王昭仪点头,眼睛里没了起先见到儿子的那点笑意,面色略有些沉肃。

    沈逸讶然,来之前他便一直在担心,如若王昭仪拒绝了该如何是好,却不曾想到她会答应得那么痛快。

    眼下没了忧虑,他便放松下来,好奇道:“难道母妃不想知道是哪位姑娘吗?”

    闻言王昭仪竟笑了,却是有点牵强:“自打沈卓那孩子死了以后,你便日日寡欢,再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

    这些时日,她左思右想,早就将一切都想通透了。

    她意有所指的说:“对母妃来说,是男是女不重要,是谁就更不重要了,何况还是位姑娘。”

    话里话外都在无形中怪罪他之前太过于亲近沈卓。

    “不管你要娶谁,哪怕是那草包,只要你开心,母妃都会帮你。”

    落晴院中。

    夜半,屋内燃着一盏烛灯,房里烧着暖暖的地龙,叶轻晚穿着单薄的轻衫,安静地坐在半开的窗前,面前是摆放有序的棋盘,但对立面却空无一人。

    棋盘上黑白棋子分明,叶轻晚面无表情,神情寡淡,辨不清悲喜。

    她举棋不定,似是在犹豫这步黑棋究竟落在哪里才能绝境逢生。

    斟酌几许,黑子落定,再看局势,黑棋竟化险为夷。

    叶轻晚面色却更凝重了。

    门忽然被推开,叶轻晚抬头,便见知意慌忙的跑过来。

    “姑娘,翠瑶传消息过来了。”

    叶轻晚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又转过头继续研究该如何用白子再次击溃黑子。

    见主子衣衫单薄,又还开着窗,她们姑娘身子骨又差,惶恐她着凉发热,知意暂时放下要通报的事,替她拿了件兔绒斗篷罩在肩上后才说:“那天叶凝雪还真是去找了宁秀雅,听翠瑶说,她们不日将会有大动作,对姑娘你不利。”

    意料之中的事并没有让叶轻晚有多大的情绪起伏,眼神里亦没多少温度,一如既往的冷漠。

    她依旧下着自己的棋,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知道了。”

    知意叹了口气,“但具体要做什么却不得知,翠瑶说她被赶出来了。”

    叶轻晚微微扬起下巴,轻声道:“无事,想来是叶凝风对她存有疑虑,才让她出去。”

    全被叶轻晚给说中了,知意惊讶地张了张嘴。

    浅思须臾,叶轻晚落下白子,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出了门去。

    “待我去会会那死人脸。”

    知意怔了怔,再看棋局,白子竟只用了一步便堵死了黑子的所有退路。

    走出落晴院不久叶轻晚便遇上了准备外出的叶凝风。

    叶轻晚眯了眯眸子,看了眼天色,出声叫住了他:“那么晚了,二哥这是要去哪呢?”

    叶凝风脚下步子微顿,回过身来,见是叶轻晚,嘴角攀上几分轻蔑。他道:“我当谁呢,原来是嫡三姑娘。”

    叶轻晚颔首道:“何故这般唤我,真真是折煞我了。”

    叶凝风冷笑道:“怎会?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嫡三姑娘的名声。”

    叶轻晚皮笑肉不笑,心道好一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第308章

    叶轻晚惯来都是对什么样的人便用什么样的方式,她笑说:“哪里的话,倒是二哥,实乃大忙人也,大半夜还往外头钻,真是忙到都没空替二婶照顾照顾大姐姐,”

    左右四下无人,叶凝风也不愿再同叶轻晚虚以委蛇,白得可怕的脸阴冷下来,咬着后槽牙说:“少怪声怪气。”

    叶轻晚掩唇娇笑道:“那二哥也别对着我龇牙咧嘴的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哥是哪个山头蹦出来的母老虎呢。”

    叶凝风脸都绿了,忿然甩袖,扬指怒斥:“叶音,你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叶轻晚柳眉一挑,颇为挑衅:“怎?不叫嫡三姑娘了?”

    叶凝风攥紧了拳头,低声骂道:“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

    他声音不大,刚好足够叶轻晚听清。

    但这是叶轻晚不可触之的逆鳞。

    叶轻晚面色不改,步步朝他走近。一边微笑道:“二哥刚刚说什么?风有点大,我听不太清楚。”

    叶凝风也不是个怕事的,也朝着叶轻晚靠近。

    没几步路,两个人便只隔了一人不到的距离,叶凝风弯下身,整张脸几乎要凑到叶轻晚的脸上去,咧着嘴,一字一顿:“我说,有,娘,生,没......”

    叶轻晚眉眼盈盈,笑容和煦,明面上若无其事地听他辱骂自己,宽袖却微动,袖下似是藏着利器。

    他每说一个字,刀鞘便被拔出一分。

    当叶凝风说到一半时,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

    “二哥,妹妹,你们怎么离得那么近?”

    叶轻晚面色一凝,双手交叠,悄悄收好藏于袖中的匕首。

    他们两人一齐转身,异口同声地:“什么事?”

    察觉出两个人的情绪皆有异,叶凝雪心口沉了沉,本能的想跑。她不自在地往后挪了两步,小声说:“大姐姐醒了,你们不去看看吗?”

    叶凝风道:“我有点事,需出去一趟,回来再看。”

    叶轻晚道:“恐怕大姐姐最不想看见的就是我了。”

    说完两人侧过头,对视一刻。

    叶凝风冷哼,埋着头拂袖离去。

    叶轻晚轻笑,径自回了落晴院。

    剩下叶凝雪在原地,独自尴尬。

    屋内的温暖让叶轻晚回来后便解下斗篷扔在一边,掂量着当下时辰几何,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深更半夜叶凝风还跑出去,太不寻常了,以她对他所了解的,此举定有猫腻。

    她打开被知意合上的窗,轻声唤道:“许故。”

    半晌无人出现,亦无人应答。

    她又改唤道:“无名?”

    仍旧无人。

    叶轻晚忍着性子,又唤了二人各一声。

    还是没有。

    恰逢知意此时打水回来,解释道:“姑娘,他们都被叫回王府了,应是明日才回来。”

    叶轻晚深感无语。

    早不回去晚不回去,偏在这等节骨眼回去。

    思忖须臾,她转身寻了套前不久重新置办的黑色轻装,抬步走出门去。

    知意见状不禁问道:“姑娘又要去哪儿?”

    叶轻晚道:“办事。”

    知意左顾右盼,端着木盆的手稍稍收紧,骨节泛白,看起来有些紧张。她小声问:“姑娘是又要去......”

    叶轻晚笑着打断她:“我必须去看看,那死人脸又在搞什么把戏。”

    说罢她走出门,潜入夜里,一身黑让她瞧着与夜色无缝贴合,融为一体。

    叶轻晚来到熟悉的矮墙面前,像往常那样驾轻就熟地跃身翻墙,却在碰到墙头的一瞬,手心顿受刺痛,疼得她不由松手,狠摔下来,还不偏不倚磕碰到了先前受伤极为严重的那条腿上。

    密密麻麻的疼痛顿时自掌心和小腿蔓延开来。

    包裹着小腿的布料被浸湿小片,再抬掌一瞧,里面竟还扎着一块碎玻璃。

    鲜血汩汩淌落,顺着白皙的皮肤蜿蜒而下,对比鲜明,骇心动目。

    怎会如此。

    难不成......

    “哟,这不是三妹妹?”

    带着讥嘲意味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叶轻晚眉心一拧,转过头去,只见叶凝风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她身后,笑容灿烂的看着她。

    “怎还流血了?不是以前就提醒过你,没事不要乱翻墙吗?”他笑道。

    叶轻晚面色瞬时沉了下来,一双桃花眼狠戾的盯着眼前对她冷嘲热讽男的人,沉声问道:“你干的?”

    叶凝风笑而不语,朝她一步一步走过来。

    他饱含讽刺的目光慢慢往下移,从一片鲜红的手心落在了她渗出血的小腿上。

    叶凝风蹲下身,向叶轻晚伸出手,

    叶轻晚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只是刚动了动腿,撕裂的疼便传来,撕扯着她的痛觉神经,让她无法再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叶凝风向自己伸出魔爪。

    叶凝风将手覆在了她小腿受伤的地方,故意轻声细语地:“听闻三妹妹前不久在狩猎中夺得魁首,却不小心弄伤了这条腿。”

    “从众多世家公子之中脱颖而出,真是好生厉害呀,就跟你那个出类拔萃的好哥哥一样......”

    他慢条斯理地说,在提及叶轻晚那位兄长时,忽然停顿,笑了一下,眼底蕴着浓烈的恨意,犹如深渊,要将人吞噬。

    “一样的讨厌。”他说。

    是,在这个家里,叶凝风最讨厌的人并非叶轻晚,而是她的兄长。

    她那个永远矜傲恣肆,却又耀眼夺目的兄长。

    他是二房最优秀的长子,从小便被宁秀雅和叶盛寄予全部希望,耗费半生心血精心培养。

    无论是学识还是才气亦或是容貌,皆是上京城中数一数二的上乘,却总是被叶轻晚那个只会舞枪弄棒的武夫兄长处处压过一头。

    每当外人提起将军府中最出彩的男儿是谁,从来提到的都是在战场上骁勇善战的叶城和他的儿子,他叶凝风却无人问津。

    他厌恶极了。

    每次他们一家远赴边疆,他都巴不得叶轻晚的兄长死在沙场上,再也回不来,那样他就是叶家最出众的嫡子,那样就有人能看见他了。

    收起思绪,叶凝风轻轻按了按叶轻晚小腿上的伤口。

    “伤那么重,也不知道疼不疼。”

    话音落下,他加重手上的力道,几乎称得上是用拧,去拧那处渗血的皮肉。

第309章

    “嘶--”

    叶轻晚疼得倒抽一口凉气,竭力忍住没叫出声来。

    叶凝风皱起眉头,像是及其不解,明知故问道:“疼?”

    下一秒他又展颜笑了,更用力的去折腾那处创口。

    他说:“疼就对了,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叶轻晚紧蹙着眉,桃花眼中碎光点点,淬着凝冰,睫毛被渗出来的生理性眼泪浸得湿润,唇瓣被咬得发白。

    太痛了。

    叶凝风好整以暇的看她:“不想再受疼就安分点,别没事找事。”说罢,他用衣角擦了擦沾染在指尖的血迹,愉悦的笑了一声,转过身离开了此地。

    叶轻晚愤恨地瞪着远去的身形。

    吃了个哑巴亏,终究是她小看了叶凝风。

    她颇为费劲的支起身子,一路上依靠着墙啊树啊柱子这些,跌跌撞撞地往落晴院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叶轻晚才堪堪走到了落晴院的院门口。

    知意早早就在门口候着,焦急得来回踱步徘徊。

    她以为叶轻晚又是去杀人了,但去得也太久了些,不由地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那抹熟悉的娇小身影出现在视野中,知意才猛地松了口气,心里悬着的巨石也落了地。

    看瞧见叶轻晚染血的手还有一瘸一拐的腿后,知意瞬时心下大骇,忙不迭向叶轻晚跑过去。

    因跑得太过慌忙,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忙爬起来,继续朝叶轻晚奔去。

    看到摔得一脸灰的知意,叶轻晚强忍着痛楚,牵出一丝笑来。

    她扬手抹了把着她沾灰的脸颊,想要将它擦干净。

    却忘了自己的手上还有血迹,便将血迹带到了她的脸上。

    知意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满手的鲜血,倏然握住了她的腕子,咬着唇,颤声道:“姑娘,你受伤了......为什么,谁做的?”

    叶轻晚浑不在意:“没事,先去把我药箱拿来,再替我打盆清水。”

    知意不敢怠慢,在将叶轻晚扶进屋后,便去给叶轻晚准备清理伤口的东西了。

    烛火映照下,知意悉心为叶轻晚擦拭掉掌心的鲜血和泥土。

    那块尖锐的碎片嵌入了皮肉里,知意踌躇着不敢将其拔下,不知是惶然下不去手,还是怕弄疼叶轻晚,于心不忍。

    叶轻晚笑了笑,推开她的手,眼神冷了一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抽出。

    带血的碎片掉在了地上,掌心顿时有鲜血流出,怎么也止不住。

    知意慌了神:“怎么办姑娘?!要怎么止血啊!”

    叶轻晚摇了摇头,用另一只手按住了涌血的口子。

    “多拿些布给我。”她吩咐道。

    接过纱布,叶轻晚快速缠住手心,洁白的纱布瞬间被血浸红。

    过了片刻,待到血止住了一些后,她才拆开纱布,重新上了些药粉,指导知意将它包扎好。

    只不过知意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尽管叶轻晚已经说得很仔细了,最后包出来却还是一大圈,活像只猪蹄。

    叶轻晚哭笑不得。

    腿上的伤又传来蚀骨的痛。

    她拧了拧眉,叫知意将她的裙子掀起来。

    知意照做,只见裙下的小腿处,有一大块结痂崩裂的疤痕。

    丑陋又狰狞。

    叶轻晚轻叹了口气,这处伤口本应不会那么快就结痂,恢复得也不会那么快,还得多亏了姜朔的药。

    只是现下好不容易结上的痂,愈合的伤,又全都......

    再落伤这条腿估摸也就废了。

    知意瞧着那疤也是惊骇不已,她喃喃着问道:“会永远都留疤吗?”

    叶轻晚垂着眼,开始清理创口周围的泥土血斑,忍着痛楚,睫毛轻轻颤抖,听不出喜怒的说:“会。”

    试问哪个女人愿意自己洁白无瑕的皮肤上有个如此丑陋骇人的东西。

    但叶轻晚不在乎。

    反正这辈子她在意的人看不见,自己又无所谓,也不用去担心他会不会嫌弃自己。

    心底窜出几丝酸楚,好像是有些难过。

    意思就是,她跟沈珩,应当就此算了。

    叶轻晚抬起头,对知意勉强扬出个笑脸:“我这儿已经没事了,先回去休息吧,许故他们回来了再来叫我。”

    知意微微启唇,又蓦地合上,欲言又止。她清楚自家主子九头牛拉不回的性子,饶是再多费口舌也无甚作用,应了声好便离开了屋。

    夜寂然无声,沈珩携一人大步流星穿过长廊,打开暗室的门,兀自走入,衣袍扬起,稳然入座。

    侧眸去看,长桌上堆放着各样书信,无不都是加急从歧南送回来的重要消息,因为沈珩不在府中,无人有权过目,一堆再堆,到现在足有座小山高。

    早已等候多时的许烨竹闻声不急不慢地抬眼,凉薄的眼里透着几分真假难辨的笑意。

    许烨竹捋了把胡子,咧嘴笑道:“舍得回来了?”

    沈珩不理,随手拿过一封信拆开来看。

    许烨竹倒也是习惯了他目中无人的态度,目光再往后看,便是许故。

    “嗯?故儿也舍得回来了?”既然大的不搭理他,许烨竹就开始打趣小的。

    这声故儿唤得许故两眼发黑,头皮发麻,小腿肚子都跟着有些发颤。

    他拽过一把椅子坐下来,闷头不作声,尽量不让惊惧的情绪显露出来,惶恐许烨竹再注意到自己。

    看完些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信后,沈珩掀眸扫了圈四周,发现少了个人,不耐道:“李煜呢?”

    许烨竹了解沈珩这一副不耐烦的样子是因为什么,从信堆里挑挑拣拣,选出几封扔到他面前,又慢慢同他解释:“他也老大不小了,所以他老子逼他娶亲,估计这会儿正烦着呢,抽不出身来。”

    沈珩没说什么,反正有没有李煜都不打紧。

    许烨竹敛去嬉皮笑脸,目光微垂,是难得一见的肃然,他沉声道:“近日叶凝风回京这事儿你们可都知道了?”

    许故颔首,沈珩眸色渐暗,看不出表情。

    “不能等了。”他道。

    许烨竹忽而无所谓的笑了一声:“你猜,真要到了抢那位置的时候,你那个养母会帮谁?”

    许故没忍住偷眼去看沈珩的反应。

    养母?不就是宫里那跟他们主子一样冷冰冰的陈贵妃吗,不提他都快忘了还有那么一号人。

    “沈洵。”沈珩闭了闭眼,没有半分犹豫。

第310章

    翌日,叶轻晚在给伤口换药时,便见南苑的人在院子里通报,说是宁秀雅找她有事相谈。

    叶轻晚蹙眉想了须臾,宁秀雅现在为处理叶凝雨的事忙都忙不过来,怎么突然之间有闲心找她去相谈要事?

    难不成是昨夜被叶凝风发现跟踪以后,叶凝风将这件事告诉了宁秀雅?

    不应该,叶凝风没理由告诉宁秀雅这事儿。

    “还请三小姐随小的走一趟吧,夫人已经等许久了。”

    丫鬟脆生生的声儿让叶轻晚瞬时回过神来,叶轻晚闷闷的嗯了一声,迅速缠好纱布,同她一道向南苑走去。

    进了屋后,宁秀雅没说话,只是领她到榻前,看了看躺在床上又昏睡过去,脸色颇为难看的叶凝雨。

    叶轻晚淡漠的瞥了眼叶凝雨,什么也没说。

    她与宁秀雅互相都沉默了片刻,宁秀雅垂眼望着叶凝雨,眼底晦暗阴郁。她忽然意味深长地问:“雨儿沦落成而今这副模样,你的心可会痛?”

    这问题问得突然,也问得莫名其妙,叶轻晚不明所以的转过头看宁秀雅,轻轻笑道:“二婶说的是哪个心痛?”

    宁秀雅收回视线,与她对视,却不语。

    叶轻晚继续说道:“如果是说心痛的话,见到大姐姐和二婶都这般憔悴,我确实还挺心痛的,毕竟再如何,我们都是一家人。”

    “假设二婶是因为怀疑二姐姐变成这样是我一手造成,而后来问我良心痛不痛的话......”

    叶轻晚低眸笑了。

    “那我只能告诉二婶,叶音问心无愧,良心自当不痛。”

    宁秀雅咬紧了牙根。

    看见她微鼓的腮帮子,叶轻晚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她脸色骤变,佯装愠怒:“不过二婶为何现在才来怀疑我?可是有长舌妇背着我在二婶这儿嚼我舌根了?”

    宁秀雅摇头,又看向叶凝雨,“没有,想到雨儿这样如今也只有嫁人,有些感叹罢了。”

    叶轻晚挑了挑眉,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几分狐疑。

    宁秀雅先不说她转变的态度,就单说她前言不搭后语这一点,便让她整个人都显得很古怪。

    她叫自己来,究竟抱以怎样的心思目的?

    叶轻晚不语,宁秀雅也跟着不再说话,带她在旁边坐下来,又吩咐来下人端了两杯热茶上来。

    宁秀雅小小抿了口茶,竟是心平气和的继续跟她说道:“我近日都在纠结,雨儿而今这副模样,还能嫁给谁。”

    叶轻晚没立马应声,低眼凝着手中的茶盏,待到叶片落底,她浅浅抿了一口,发现这茶竟绝顶的苦涩。

    弄得她心绪愈发烦躁,不欲再同宁秀雅继续假惺惺的一口一个二婶相谈下去,直言道:“所以叫我来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说?且直说便是,不必同我绕来绕去,浪费你我时间。”

    宁秀雅的目光在叶轻晚手中的茶盏上停了片刻。她突然笑道:“如若我记得不错的话,还有一月你便及笄了。”

    叶轻晚倏地眯起眸子。

    宁秀雅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也是不小了,我想,在为雨儿找人家的时候,顺便替你留意留意,届时择个黄道吉日,你们一同风风光光嫁出去,如何?”

    叶轻晚面色一滞,算是明白了宁秀雅这次叫她来打得是什么个主意了。

    她亦跟着展颜笑了:“这似乎不是二婶该操心的事。”

    “再说了,二姐姐不是还比我大上一些吗?二婶不应该先考虑完大姐姐和二姐姐的婚事,最后才轮到我吗?”

    听到叶轻晚提到叶凝雪,宁秀雅脸色顿时黑了下来,道:“你觉得我会去关心那个小贱人?”

    她没把叶凝雪跟戴姨娘一起送到窑子里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叶轻晚放下茶盏,冷冷看了宁秀雅一眼:“况且我已有婚约在身,二婶又不是不知,所以此事二婶不必操心于我。”

    宁秀雅忍了又忍,咬牙切齿拳头紧了又紧,眼看就快要暴露本性,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终是让她忍了下来。她道:“当初你追求宸王时怎么不想到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女子,怎么轮到了我这儿,就想起这档子事来了?”

    “不过是年少时的懵懂不知事罢了。”没给宁秀雅说话得机会,叶轻晚继续说道:“我现在只听从父母的话,二婶,算了吧。”

    宁秀雅眉毛一拧,仍不死心:“是吗?那你可还记得你父母临行前,是怎么与你说的,你又是如何答应了的吗?”

    提及此,叶轻晚怔了怔。

    当初临行前,叶夫人拉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交代她一定要少给宁秀雅添麻烦,他们不在家,要将二婶和二叔当成爹娘一样尊敬对待,要听他们的话。

    回神后,叶轻晚像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一般,桃花眼都笑弯了,可里面却不见一星半点的笑意。

    “二婶现在来说这个,不觉得很讽刺吗?”她道。

    宁秀雅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轻晚道:“难道之前害我的人,不是二婶你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你我心知肚明便好。”

    “所以不要试图用我爹娘的嘱咐来压我,是二婶对不起我在先。”

    宁秀雅嘴角抽搐了好几下,再也按捺不住心头对叶轻晚隐忍多时的火气,当场发作,拍桌怒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叶轻晚就爱看她气急败坏,又不能拿她怎么样的这副恨得牙痒痒的模样。

    玩心一起,给她火上浇了把油:“我偏吃。”

    宁秀雅却遽然露齿而笑,阴恻恻地说了句:“这可是你说的。”

    宁秀雅的脸色转变得太快,叶轻晚不禁愣了愣,还未等她缓过来时,便发现视线变得模糊,头脑也在顷刻之间昏沉得厉害。

    失去意识前,她迷迷糊糊地看见了被她推翻摔在地上的茶盏,和一地的茶水。

    还有宁秀雅得意洋洋的小人嘴脸。

    是迷药。

    “去把知意那丫头也给我抓起来!”

    最后她还听见,宁秀雅吩咐守在屋外的人,便昏厥了过去。

第311章

    无名和许故再回到落晴院时,任凭许故在屋外怎么叫唤,也没人应答。

    他看了眼无名,嘴角嗫嚅着没敢说话,干脆直接翻了窗进去。

    只见屋内有不少物件被打翻在地,看来是前不久有人在这里发生过争执。

    许故又在房间里转了转,无名跟了过来,沉声问道:“找到没。”

    许故摇头道:“没有,她们好像都不在。”

    无名凝视着一片狼藉的寝屋。

    莫不是他们离开这段时间,叶轻晚又被人捋走了?

    但又是谁竟胆大包天的敢来将军府直接把人给捋走?

    沉思须臾,无名对许故吩咐道:“去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许故垂首应下。

    ......

    叶轻晚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入目是晃眼的绯红。

    她掀开遮住视线的红布,用手揉了揉泛疼的额心,迷蒙的视线在屋内逡巡了一圈。

    红烛摇曳,喜字成双。

    叶轻晚倏地拧紧了眉心。

    撑在榻上的双手不由自主地收了收,却不小心碰到了一些硌手的东西。

    她低头侧目一看,瞳孔骤缩。

    莲子,花生,桂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她会出现在一间婚房里?

    叶轻晚慌了神,忙地站起身冲到一面铜镜前,看清了自己的打扮,更是惊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方才遮住她视线的是鲜红的盖头,浓如黑墨的乌发被高高绾起,戴了顶金凤冠,两边插着金簪与步摇。

    原本一尘不染的面容也被上了精致的妆,额心还贴了红色的花钿,更显媚色。

    目光下移,便是一件流光溢彩的金红色嫁衣。

    叶轻晚睁大了眸子,犹遭雷击整个人定在原地,脸色煞白,实在是难以置信。

    难道在在她昏迷的时候,宁秀雅就已经将她嫁出去了?

    那她得昏了多久......

    就在叶轻晚万分疑惑之际,门外响起了一个沉稳的脚步声。

    心里咯噔一下,她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不假思索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藏于袖中,飞快地想了想,疾步走回榻前坐下,盖好盖头。

    门被猛地推开,发出刺耳的响,叶轻晚的心也跟着随之一颤。

    人还未到跟前,叶轻晚便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味。

    那人朝她走近,在她身前停下,映入眸的是一双金边云纹玄靴与赤红的衣摆。

    叶轻晚捏紧了簪子,心跳如鼓。

    究竟会是谁?

    那人慢慢弯下身来,隔着一层布,叶轻晚感觉到此人应当离她极近。

    忽然一只手由下往上伸盖头里,往她的脸逼近,而后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

    叶轻晚不受控的战栗起来。

    没给她留下任何一点缓冲的时间,盖头被对方另一只手掀起,叶轻晚咬牙扬起握簪的手,将簪子猛地扎入抚摸着她脸颊的那只手的手背上。

    本以为对方会吃痛后退,她好趁机逃走,但那只扎着金簪的手抖都不抖一下,刺眼的鲜红顺着手背汩汩流出。

    叶轻晚惊愕不已,一下子站起来想用身子撞开对方从而逃跑,岂料那人精准的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狠狠推到在榻间。

    凤冠摔得掉落,墨发倾洒,凌乱凄美。

    叶轻晚蓦然回首,看向那个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站在榻前挡住了光,也挡住了她所有的退路。

    他的脸色白得可怕,嘴角卷着一丝残忍甜腻的冷笑,狭长的凤眸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恼怒竟是猩红,狎昵暧昧的目光使他原先清冷的气质在此刻变得阴鸷乖戾。

    叶轻晚大睁着布满恐惧的眼眸,心几乎蹦出嗓子眼,脸色越发惨白,到最后血色尽失,浑身都在发颤。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

    在她的记忆中,面前这个人不笑时,是宛若谪仙的清俊姿容,浅笑时,是初春薄冰融化的和煦。

    可此时此刻,那赤红的双目,瘆人的笑容,看起来与前者全然不搭边。

    现在的他,犹如野性蓬勃,蓄势待发的凶兽。

    沈珩。

    不对,前者才是沈珩,而这个,应是她梦魇中的昭武帝。

    叶轻晚又忽然认知到,昭武帝已是上辈子的人了,上辈子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哪怕就算跟她一样是重生回来,又怎么可能在短时间内,让宁秀雅妥协,把她嫁给他?

    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梦。

    叶轻晚暗自松了口气。

    沈珩从容不迫地拔掉手背上染血的金簪扔在一旁,眸光在她身上徘徊几许,最终咧开嘴露出森然白齿,冷然笑道:“看阿晚的表情,是很惊讶吗?”

    叶轻晚抑制住内心的恐惧,故作镇定:“你为何会在这儿?”

    沈珩蓦地倾身而上,将叶轻晚压在身下,剑眸如刃,闪烁着野兽看见猎物般的凶光,阴狠而兴奋。

    “自是因为想你,所以你便在此。”

    浓烈的酒气喷到她脸上,叶轻晚怔忡地望着沈珩,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声音都跟着有些颤抖:“那我,我又为何在这儿?”

    沈珩缓缓将头埋于她颈侧,舌尖划过,毛骨悚然的激起她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你这里......”

    他的手覆在了左边的胸口上,嗓音沉炽:“有孤。”

    充满恶意的骤然收拢。

    叶轻晚猝不及防,轻哼出声。

    “你是孤的执念,孤又何尝不是你的执念?”沈珩竟是有些温柔的在她耳侧轻声呢喃着说,如若呓语般:“只不过阿晚一直不愿承认罢了。”

    “--不可能!!”

    她执着的......执着的从来都只是初见时,那个清冷矜贵,遥望不及的翊王殿下!

    怎么可能会是眼前这个偏执入魔的疯子......!!!

    似是不满于她的回答,力道加重,在他手心变形。

    叶轻晚惊呼:“沈,沈珩!”

    沈珩含糊不清的从喉间嗯了一声,低沉又性感,足以致命。

    “这不是梦么......?”叶轻晚瞬间脸涨的通红,异样的感觉让她羞耻心爆棚,

    既是梦,又怎会有感觉?

    耳畔传来声玩味的低笑。

    “谁告诉你这是梦?”

    叶轻晚蓦地一惊。

    未及她反应,沈珩便吻了上来。

    她下意识的咬了下去,血腥味瞬时在二人的口腔中弥漫开来。

第312章

    沈珩将她松开,抹了把唇瓣上的鲜血,又转眸看向她,冷笑道:“如此,就别怪孤了。”

    他拿过旁边摆放着的合卺酒,一口饮尽,唇瓣再次覆上,温热的酒顺着喉咙流入胃中。

    直到将酒喝了个干净,沈珩才放开她。

    叶轻晚趴在榻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边嘶声质问道:“你给我喝了什么?!”

    直觉告诉她,那绝不是合卺酒那么简单。

    沈珩犹意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冰凉的指触上了她血红的唇,指腹抵住唇角,极为用力地擦去上面的酒珠,连带着口脂一同被抹去,在雪白的肌肤上晕染开来。

    写满错愕的脸竟娇媚得不像话,

    他笑道:“阿晚素来冰雪聪明,何不自己猜猜看?”

    沈珩抓住她的手往下带。

    叶轻晚用尽力气,阻止他再继续往下,她再清楚不过,这意味着什么。

    他在她的的耳边轻声说:“放心,不会太疼。”

    话音方落,沈珩眯起眼睛,另一条手臂倏忽一扬,破空之声响起,床帷落下。

    最后一丝光亮被掩盖,叶轻晚眼睁得极大,惊惧如潮水般淹没清眸。

    自此面红耳赤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足足两个时辰都未曾停下。

    有时会从床帷中伸出一只红痕斑驳的手臂来,却很快被抓了回去。

    叶轻晚一直将头埋在被褥间,或软枕间,始终不肯再看他一眼。

    沈珩终于被她激怒,手上发狠的掰过她脸来。

    “看着我!”

    睫毛在颤抖。

    他嗤笑一声,将她抱起,掀开帷幔,走到铜镜前。

    只是不是起先叶轻晚照的那块,而是屋里的另外一个隐藏起来的地方。

    沈珩带着她坐下,动作未停,前后都是镜子。

    “那就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吧,嗯?”

    叶轻晚柔若无骨的双臂环着他的脖颈,脑海一片空白,已不知羞耻为何,她缓缓舒开长睫,迷蒙之间看见了自己的后肩上,有点模糊不清的红。

    觉察到她睁眼,沈珩将她拽回来,

    “阿晚,叫我。”

    情到深处时,他不再自称孤。

    叶轻晚的睫羽被浸湿,她抽泣着,神智早已溃散。

    是无意识的唤:“沈...沈珩,”

    “你爱我吗?”

    “爱。”

    ......

    “姑娘,姑娘......”

    “快醒醒啊姑娘!”

    叶轻晚猛地睁开眼睛,一片雾气朦胧,眸底尽是粘腻的绝望,夹杂着一丝难以遏制的恐惧,周身肌肉都因高度紧张而紧绷着,五指收成拳,指关节被捏得咯咯作响。

    良久,水润却空洞的眼里才有了生气,有了神采。

    叶轻晚低垂下头,盯着自己颤抖不止的双拳满目惊愕,那骇人的噩梦让她久久缓不过神,如若陷入沼泽,抽不出身来。

    她嘴唇也在哆嗦,却半晌吐不出半个字来,把知意吓得不轻,联想到适才叶轻晚说的梦话,知意试探性的轻声问道:“姑娘,你刚刚梦到了什么......?”

    叶轻晚缓缓转过眸子,见是知意,愣了一下,长舒了口气,声音被旖旎的梦浸染得嘶哑无比:“没事。”

    知意咬着嘴唇,像是有难以启齿的话要说。独自挣扎几许,她还是问了出来:“可适才姑娘一直在叫翊王殿下的名字。”

    叶轻晚面色一僵,思绪登时被拉回适才那个梦中。

    梦中兽性十足的人和疯狂不堪的事,叫叶轻晚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昭武帝说她心中有他。

    他亦是她的执念。

    怎么可能......疯了吧。

    未免也太离谱了些。

    叶轻晚忽而别过头看了眼自己后肩。

    当时从镜子里看到的那块红又是什么?

    一想到镜子,她便又想到那疯狗般的男人。

    叶轻晚只觉羞愤欲死,手捏成拳,敲了几下脑袋,试图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旖念。

    她再次抬起眼睛,眼神清明,恢复了不少神智,隐约记起自己是被宁秀雅用迷药迷晕了,送到了此地。

    “这是哪儿?”叶轻晚问。

    知意说她本来是在屋里等叶轻晚回来,谁知叶轻晚没等到,却等来了宁秀雅,她竭力反抗,最终还是不敌宁秀雅人多势众,被打晕丢到了这,至于这是哪儿,她又怎么会知道。

    叶轻晚冷静下来,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屋中扫了一圈,发现此处四面封闭,连扇窗都没有,倒是她们的对立面有一扇紧闭的木门。

    她闭上眼沉思片刻,语气笃定地说:“当不是将军府。”

    “那这是......”知意微怔,叶轻晚这般肯定,那就说明与事实八九不离十。

    “聪明。”

    一道女声忽地打断了知意。

    左边一面小墙应声翻转,一条幽暗的密道变戏法似的呈现于她们二人的眼皮子底下。

    宁秀雅携着几个蒙眼的丫鬟从里面走了出来,而后又吩咐她们将蒙眼的布摘下。

    “叶音。”她走至叶轻晚面前,抱着手臂,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她。

    “这回你是插翅也难飞了。”

    叶轻晚懒得回应她,悄悄试着动了下腿,居然没有一丝力气,便只好抬起眼睛与宁秀雅对视。

    “你这样做就不怕我告诉父亲?”她启唇说道。

    宁秀雅冷笑一声,“怕是你等不到那时候了。”

    叶轻晚皱起了眉。

    宁秀雅是想在父亲回来之前就将她嫁出去,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再无挽回之地。

    “对了,给你带来个熟人。”

    宁秀雅拍了拍手掌,那几个丫鬟便福身退回密道,不多时她们又架着一人走了回来。

    那人也被蒙着眼,双臂皆无力的垂在两侧,双腿拖在地上,仿佛浑身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

    明显不是个意识清醒的人。

    她被带到宁秀雅身边,宁秀雅撤掉她蒙眼的黑巾。

    叶轻晚眉心拧得更紧了。

    知意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

    这昏死的人不是翠瑶是谁?

    宁秀雅侧过眼,卯足了劲儿一脚踢在翠瑶的小腹上,疼得翠瑶当即痛呼出声,人从昏迷中醒过来。

    叶轻晚沉着声问:“你这是做什么?”

    宁秀雅理了理有些乱了的下摆,看似漫不经心的道:“什么时候了还装?真当到了现在我还一无所知?”

第313章

    叶轻晚心中一颤。

    宁秀雅道:“我此生最恨的便是叛我之人。”

    她伸手扼住翠瑶的脖颈,翠瑶被其他丫鬟拽着手脚,根本无法反抗,最后整张脸通红,双眼外凸。

    知意被这一幕吓得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叶轻晚银牙咬碎,衣袖里的手微微发颤。

    宁秀雅这个疯子。

    “三,三姑娘......”

    翠瑶艰难地唤她。

    叶轻晚再也忍受不住为她卖命的人死在眼前,却又无能为力,只得怒声吼道:“何必要杀了她!”

    宁秀雅面目几乎有些狰狞了:“杀了便杀了,又如何?”

    “您......一,一定要......要帮我,报......报...”

    翠瑶看着叶轻晚,眼里没有丝毫因选择了追随叶轻晚而落得如今下场的后悔。

    宁秀雅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气极而笑。

    以前怎不见翠瑶对她这般衷心?到底是条养不熟的狗。

    “报......仇!”

    在生命最后的尽头,翠瑶的眸光是坚毅的,充满恨的,却又有几丝不甘,倾尽全力从牙缝中啐出这两个字,便在宁秀雅的手中断了气。

    闻言宁秀雅面目愈发狰狞骇人,切齿讽刺道:“报仇?她自身都难保,还帮你报仇?”

    叶轻晚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目光落在死不瞑目的翠瑶身上,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她道:“为何非要对付我?”

    这个问题她上辈子便想问了。

    宁秀雅将翠瑶扔到一边,那些丫鬟哆哆嗦嗦的将人又架了起来。

    宁秀雅只是说:“不然等你来对付我?”并没有告知为何她总是三番两次要对叶轻晚下手。

    叶轻晚抿了抿唇,不做声。

    宁秀雅突然恢复了以往的理智和聪明的头脑,定然跟叶凝风脱不了干系。

    宁秀雅又道:“放心,这次绝对没人再能救得了你了,这里谁都找不到。”

    宁秀雅转过身,命令丫鬟把眼蒙上,带上翠瑶的尸体走人,在墙面翻转的最后一刻,宁秀雅背对着叶轻晚,意味深长地说:“二婶会精心为你挑选出位好夫婿的。”

    知意被刚刚宁秀雅杀人的场景吓得眼泪簌簌往下掉,她捂着嘴,磕磕巴巴地,“......翠瑶姐姐,就那么,被她给杀了?”

    叶轻晚冷漠道:“正常。”

    宁秀雅从来都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只是府里所有的人都被她端庄大方的假面给欺骗了,即便有人知晓她的真面目,也不敢大肆张扬,自个儿烂在肚子里。

    她看着宁秀雅离开的地方,垂落睫帘,轻声呢喃:“我会为你报仇。”

    叶轻晚尝试着再次支起身子,发现四肢仍是无力,便坐了回去。

    目光停在地面,忽而往上,在空荡的屋里转了一圈儿,莫名对此处感到几分熟悉。

    似乎在她很小的时候,来过这里。

    叶轻晚又倚着墙,走到那扇紧闭着的木门面前,她摸了摸门,合上了眸子,静心思忖。

    片刻后,叶轻晚倏然睁眸。

    她想起来了,她跟兄长来过这里。

    是在她很小的时候,跟兄长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当时好像是从北苑的那棵大榕树那儿,不知是碰到了什么机关,掉了下来,然后摸到了这间屋子里,也注意到了这扇门。

    当他们想打开这扇门的时候,叶盛忽然来了,将他们臭骂了一顿,赶了出去。

    但叶盛好像是通过一个花瓶摆件,打开的那面墙,刚才她寻了半天,都没再寻到那个花瓶。

    而宁秀雅则是在墙后启动的机关。

    看来想逃出去,是不可能了。

    以宁秀雅谨慎的性子,是不会给她留下任何能助她逃走的蛛丝马迹。

    知意跟上来,同样是靠着扶墙才勉强走过来。她问:“这扇门可以出去吗?”

    叶轻晚道:“不一定。”

    在她印象中,当时发现她和兄长想打开门一探究竟的叶盛表情很凶,但整个人看起来又特别紧张,似乎是怕他们发现某样东西。

    想来应该就是门后的东西了。

    那门后面,究竟是什么呢?

    叶轻晚沉默了许久。

    她觉得,门后面藏着的东西,也许跟之后叶家灭门的惨案有所关联。

    叶轻晚淡定得不像话,知意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她急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姑娘,总不能坐以待毙,任凭宁秀雅将你给嫁出去吧?!”

    她们被软禁在这里,与外界断绝一切联系,鬼知道最后宁秀雅会给她们姑娘挑一个什么样的夫君?

    还精心挑选个好夫婿,说的比唱的好听,

    谁知道会不会是什么缺胳膊少腿的残废药罐子,还是浪荡成性的花花公子?又或者是脾性暴郁好打人的粗鄙莽夫?

    知意根本不敢想象。

    叶轻晚倒不怎么在意这个问题,她倏忽抬手,示意知意先收声。

    她注意到地面上有微微发亮闪光的东西。

    叶轻晚费劲儿的蹲下身来,夹带着灰尘拈起一点,放在眼下看了又看,指尖轻轻地摩挲着。

    是金粉。

    叶轻晚狐疑。

    那么破的地方怎么会有金粉?

    “怎么了姑娘?”望着叶轻晚紧蹙的眉,知意看出她脸上神情有异,感到些许不安。

    叶轻晚道:“没事。”

    “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她还是在纠结这个事儿。

    “等。”

    知意迷惑:“等?”

    她觉得她们姑娘说话越来越深奥,越来越捉摸不透,小脑袋瓜子快想穿了都想不明白,叶轻晚为何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淡漠依旧,冷静自若。

    叶轻晚眼眸轻动,无甚表情的脸上忽地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

    “我们打个赌吧。”

    问候完叶轻晚回到正厅的宁秀雅此刻端坐在高位上,两手捧着茶盏抬眼睥睨着被扔在正中央已经凉透了的尸首。

    “都好生瞧瞧,背叛我的下场。”

    不少胆小的奴才两腿吓得发软打摆子,一些丫鬟更是吓得捂住了眼睛,不忍直视。

    自打叶凝雨出事以后,宁秀雅是再也不装了。

    这次更是多年以来,宁秀雅头一回向将军府里的所有人展示自己的恶行,只是为了起到威慑作用。

    但令人惊讶的是,这回被处决的奴才竟是跟在她身边最久的大丫鬟翠瑶。

    整整十多余年,哪怕是条狗都应该有感情,都应该会有丁点不舍吧。

    宁秀雅说杀就杀了。

第314章

    瞧着一个个头缩脖子脚打摆子的奴才,宁秀雅心满意足的扬出笑脸,她道:“如若还有人,有这个胆子背叛我的,那就小心点,千万别叫我发现了。”

    “后果只会比她更惨,懂了吗都?”

    奴才们连连应是。

    叶凝风这时候回来了,宁秀雅将人都遣散,才问道:“消息都传出去了?”

    “不久便会有人上门提亲了。”叶凝风在她身边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喝几口润了润嗓子。

    宁秀雅蹙紧了眉心,似是仍有所顾虑,又沉默了许久,她问道:“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吗?”

    自打叶轻晚变聪明以后,宁秀雅就总在她身上吃亏,好像不管用什么手段去对付她,最后她都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导致她现在对叶轻晚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处处提防她,以免一个不注意又给人逃了,再回来咬自己一口。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说得大概就是宁秀雅现在的状态。

    叶凝风眼中闪过一丝阴狠,语气却含笑:“母亲若实在担心便下点药,那人啊,就安分了。”

    门外,叶凝雨只穿了一身单薄中衣站在门口,她扶着门框喘气儿,显然是来得匆忙。

    缓过劲后,叶凝雨对准宁秀雅扑了过去,眼尾泛着薄红,纤软的睫毛有些润,鼻尖也哭得红红的。

    她一个劲儿的往宁秀雅的怀里钻,嗓音微哑:“娘,我真要嫁人吗?”

    宁秀雅心疼万分,忙地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叶凝雨身上,叶凝风同样也是二话不说就脱了外衣,硬是把人裹得像个粽子才罢休。

    宁秀雅摸着叶凝雨的头,敛去凶相,目光难得可见的柔和:“雨儿你放心,娘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叶凝雨咬着嘴唇,强忍着泪,疯狂摇头:“我不,我不要!我要嫁给宸王殿下!”

    叶凝风闻言怒不可遏,道:“闹什么闹?什么时候了都?没把你给别人做妾就不错了!”

    叶凝雨不可置信地回过头,怔愣的看向说翻脸就翻脸的叶凝风,眼泪慢慢滑落脸颊,“二哥......”

    自知失态,叶凝风无奈扶额,“抱歉妹妹,是我言重。”

    “别怪你哥哥,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宁秀雅叹息一声,都是心头肉,谁也不好怪罪,“为了你的婚事他可是四处奔波,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说到戴姨娘,她目露凶光,恨得咬牙切齿:“要怪就怪戴氏那个贱人!不过雨儿且放心,娘已经替你报仇了,”

    叶凝雨啜泣道:“那叶凝雪呢?没有我,她岂不是更有机会可以嫁给殿下?”说到这儿,叶凝雨又闹腾起来,“不行,不可以!”

    她得不到的,叶凝雪也别想得到。

    宁秀雅那她一点法子也没有,只能温声细语的哄着。

    “自不会忘了处理她。”叶凝风看不下去了,淡淡道:“待处理完你和叶音的婚事,再来收拾她。”

    叶凝雨专挑重点听,哭闹戛然而止,她瞪着眼睛匪夷所思地道:“什么?叶轻晚也要跟着我一起嫁人?”

    “她要嫁给谁?”

    叶凝风嘴角拧出一抹冷笑,惨白的脸上隐约笼罩着层散不开的阴霾:“嫁给能让她快乐幸福的人。”

    “......”叶凝雪对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畏惧。

    另一边偌大的翊王府死气沉沉,议事厅内的氛围更是冷到极度。

    “属下无能,纵使出动了手底下所有人,也尚未能寻到叶姑娘的踪影。”许故单跪于地,强作镇定的汇报着搜寻叶轻晚的结果。

    在他的脚边有一具尸首分离的尸体,那是先他前面说找不到叶轻晚的一个侍卫。

    若非念及他是暗卫首领,恐怕在汇报的时候,脑袋就已经跟旁边那位兄台一样的下场了。

    “那她要嫁人了是怎么回事?”沈珩擦拭着滴血的长剑,神情冷淡,未抬眼,眉宇间戾气横生。

    七八十个人满上京的找,连乞丐住的地方都没漏,也不见人影,却忽然传出她要招婿的消息。

    这人究竟是被掳走了,还是故意躲着他?

    直到长剑上的血都擦干净了,也还是没人敢吱声找死。

    剑收入鞘,沈珩掀眸,漆黑的眼幽若寒潭,冷得彻骨。他斜了眼许故,听不出喜怒的吐出来个字:“说。”

    “消息是叶凝风放出来的,说是叶姑娘快及笄了,有意者皆可上门求娶,至于嫁谁最后由叶姑娘本人亲自决定。”饶是再强装镇定,许故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脑袋几乎要埋到地里去,声音也愈发没有底气。

    虽是这样说,但最后决定会嫁给谁的人究竟是不是叶轻晚,每个人都清清楚楚。

    沉寂良久,沈珩几乎是气得笑出了声。

    “备礼!”

    一声怒喝,惊得所有人抬起头来,愕然地望着沈珩。

    “还请主子三思!”

    许故硬着头皮说,“倘若现在求娶叶姑娘,我们先前所做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其他人则看着躺在地上尚有温度的尸体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声,虽然他们都知道主子的脾气不好,却从未见过他这样大发雷霆的模样,更忘不了适才那侍卫刚通报完,就被一剑枭首的场景。

    沈珩的剑实在太快,那人求饶都来不及,可以说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微弱的烛火下,沈珩冷着张脸,配上面颊上一丝血迹,出奇的阴鸷森然,见许故畏首畏尾的样子,他咧开嘴,竟是笑了:“你以为叶音出事,她身边那丫头会好到哪里去?”

    许故隐有一愣,遂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

    静默几许,许故沉声问道:“那现下该当如何?”

    沈珩道:“备礼,提亲。”

    这回许故没有反对,也没有犹豫,一口应下就起身出门,刚走到门口却被一人拦住去路。

    许烨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道他偷偷在门外听了多久,听了多少。

    他同往常不太一样,嘴角边没有了阴森的笑意,长长的眉毛紧拧着,面色难看极了。

    许烨竹鲜少如此阴沉着个脸,这样的他看起来比之前还可怕许多。

第315章

    他砸上门,横了眼许故,不允许他再出门,随后一脚踢开挡路的头颅,朝沈珩走去,对他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

    “你看看你,为了个女人变成什么样了?丢人现眼!”

    许烨竹行至沈珩跟前,恨铁不成钢地盯着他,怒然甩袖斥道:“早知晓你会这样,当初我还不如去帮沈洵。”

    不少人不禁为许烨竹捏了把汗。

    但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条苍劲的手臂倏忽扬起,扼住了许烨竹的脖颈,速度快到近乎看不清。

    五指骤然收拢,沈珩冷眼盯住许烨竹,神情极其危险,一字一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种堪称惊悚的画面叫周围的暗卫看得头皮发麻,他们有想过沈珩会动怒,但顶多也只是放狠话,却从未想过,沈珩居然真的敢对许烨竹动手。

    要知道沈珩的身子全都是许烨竹手把手带出来的啊,跟许烨竹动手不是自找苦吃么......

    许烨竹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依然沉着张脸,他抬手反制,用力握住沈珩的小臂,稍用些力气,便听闻骨头咔吧一声清脆的响。

    许故目瞪口呆,许烨竹下手也是真狠,竟直接就把沈珩的胳膊给拧折了。

    纵使是骨头错位的剧痛,沈珩仍面色不改,哼都不哼一声,好像脱臼的不是他沈珩的胳膊,而是别人的。

    沈珩扬起另一只手,学着许烨竹的把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许烨竹的左手折了。

    两人各折一条胳膊,沈珩松开钳制着他的手,自腰侧抽出佩剑,朝许烨竹攻去,黑眸中杀意如野草横生。

    许故暗道声不妙,欲上前阻止二人有更过激的行为,却被许烨竹抢过佩剑,一掌击开,同沈珩打了起来。

    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彻厅堂,沈珩剑势凌厉毫不留情,许烨竹从容拆招回剑同样狠辣劲厉,他们几乎都是下的死手,剑剑往对方要害刺,犹如两只饥渴已久的恶兽出笼互相厮杀,肆意放纵自己残暴狠戾的天性。

    一众暗卫看他们不分高下的打得不可开交,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眼睛都舍不得不眨一下,要不是怕脑袋搬家,他们恐怕都要拍手叫绝了。

    却是打了半天也没有一人敢上前去叫他们停下来,包括许故。

    到了最后沈珩的剑刃抵在了许烨竹的喉间,许烨竹的剑锋也精准无误的停在了沈珩的左胸口,心脏的位置。

    许烨竹狡黠的眯起眼眸,将手中剑扔下,沈珩亦将佩剑收回鞘中。

    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许故咽了口唾沫,低眸看向许言,对他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他们俩分别去劝劝那两个人。

    许言也有此意,许陌那帮与他同一批出来的人都在外还未回来,在场的都是许烨竹新培养出来的暗卫,所以现在他们俩算是这里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

    许故不动声色用下巴朝沈珩扬了扬,表明他自己去安抚沈珩,然后他去劝说许烨竹。

    许言哪里肯干,他又不是傻的,天知道许烨竹比沈珩还恐怖多少。

    许故剑眉怒竖,狠狠瞪了一眼许言,仿佛在威胁他说:要是不去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许言嘴角一抽,小声骂了许故两句,随后苦着脸走到徐烨竹的身旁,颇为熟练的换上笑面,甜腻腻地开口装孙子。

    “大人,主子也是一时气极才会与您动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同他计较了。”

    许故也来到沈珩这边,在他耳边低语:“主子,义父不过是想您以大局为重,毕竟那么多人那么多天的辛苦,不能因为您的一时冲动就前功尽弃啊。”

    他们两个好说歹说,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结果徐烨竹和沈珩鸟都不带鸟他们一下。

    半晌,许烨竹率先开口,“不错,剑法有长进。”

    说罢,他又恢复从前的笑脸。

    沈珩转过身,不语。

    许烨竹淡定的接上手臂,“行了,人我帮你找,别再那么冲动,一心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

    沈珩冷然道:“有劳。”

    “父子俩有甚谢不谢的。”徐烨竹笑得没心没肺,与适才黑着脸拼剑的那个人完全判若两人。

    似是被恶心到,沈珩转过半张脸,目光犀利瞥了眼徐烨竹,也没说什么,默默将胳膊接上,径自走出了门去。

    --

    手中捧着茶盏摔在地上,白嫣然怔忡地睁大着眼,呆呆地看着脚边的碎片。

    候在一旁的小丫鬟被吓了一跳,忙将瓷片处理了。

    刚说完近日上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的叶家招亲一事的婢子赶紧冲上前来查看白嫣然有没有伤到手。

    白嫣然紧抿着唇,眸光沉沉,道了句:“没事,随我去趟将军府。”

    婢子摇头道:“没用的小姐,将军府的那位二夫人吩咐过了,这几日除了上门提亲以外的人都闭门不见。”

    白嫣然握紧了拳,想了片刻她起身走到案前,提起搁在砚台上的狼毫,顺手拿过纸张,落笔成字。

    写好后将墨吹干,遂交给了婢子。

    “如果明日天黑以前还未收到回信,便来通报于我。”

    婢子皱眉道:“小姐您这是要作甚?”

    白嫣然舒颜笑了,一双微吊起的眼稍看似柔柔弱弱,却无端有几分冷冽刻薄的味道。

    “别问,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婢子莫名感到心惊,从少女温柔的笑里竟读出一丝恐怖,不敢再多问,收好信退了出去。

    ......

    修长的指节有节奏规律的轻叩着桌案,沈洵笑意盈盈的看着前来汇报的下属,微笑道:“叶家招亲是谁提出来的?”

    黑衣男子竭力抑制住心头的恐惧,才勉强控制住颤抖的嘴唇,他道:“是叶家二房的正室,宁秀雅。”

    沈洵微微颔首,目光看向暗处,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道:“叶盛呢?”

    “近日一直在捣鼓那批东西。”

    “叶凝风呢?”沈洵又问。

    “还在收集证据。”

    春日和煦般的笑意如同变戏法似的,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脸上,沈洵身子往后靠去,没入一片阴影里,漂亮的凤眼深晦难明,平添几分阴冷。

    “他妈的。”他骂道。

    黑衣男子愣了下,明显是没想到在旁人眼中温文尔雅,谦逊有礼的殿下居然也会爆粗口,说脏话。

    他刚想问沈洵该怎么办,便听见他说:“备好聘礼,明日带几个人上门去提亲。”

    “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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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娇介绍:
世人皆骂的红颜祸水叶轻晚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
许是苍天有眼,给了她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凭借前世记忆,复仇之路如鱼得水。
大仇得报,她坐于窗边,望着一棵榕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少的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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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沈珩,于她来说噩梦般的存在。
自重生再见他后,她便常常会被困于一些奇怪的梦境中。
后来她发现,那些梦似乎是自己所缺失的记忆与曾真实发生过桩桩奇事。
得以重生也非苍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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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起来了,于雨夜中初见,于风雪中重逢
她跟他的缘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握住他逐渐失温的手,眼眶泛红,声音喑哑。
“沈珩,我甘愿沉沦。”重生之嫡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