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三访佳人终得见
听到唤她的声音,叶轻晚掀起有些润的睫毛,眼里有欲念染上的水色,很明显是还陷在梦里没缓过神来。
后面她又梦回了在她闺房里抱着自己疯魔了的沈珩。
她已经很久没梦到过昭武帝了。
与前几回不同,这次她已经能看清楚,沈珩胸膛那处的模糊到底是什么了。
那是沈珩在用她的手,不停抓着胸口上一个已经愈合了的伤疤,一直抓到伤口破裂,冒出血来,都未曾停下。
嘴里一直重复的是
“你不是要孤的命吗?”
“给你,都给你!孤只要你醒过来!”
梦到了这里,叶轻晚便被知意给叫醒了。
知意习以为常地用手帕为叶轻晚揩汗,叶轻晚也不问了,望向窗外,见逐渐黑下来的天幕,便算到自己这又是一觉睡到了傍晚。
接着就是这几天惯例的老样子,更衣,沐浴,吃饭,去惜春楼。
待一切都收拾妥当后,叶轻晚叫来许故,忽然发现今天许故又带了一个人来。
那人身形高大,脸戴面具,浑身一身利落黑衣,腰间别剑,静静跟在许故身后。
叶轻晚蹙起眉头看着他,问道:“这是谁?”
那黑衣男子不语,叶轻晚又看向许故。
许故别开眼睛,道:“这是刚收入手底下的人,主子让我带着他历练历练,顺道一起保护姑娘你。”
叶轻晚警惕地将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讽刺道:“你确定他不是来监视我然后给沈珩通风报信的?”
许故想到叶轻晚会这样怀疑,却没想到她会那么不给面子地直接说了出来,堵得他一时哑口无言。
因为事实差不多就如叶轻晚想的这样。
旋即他踌躇片刻,说道:“......他是个哑巴,应当不会说出去的。”
叶轻晚眯起眼眸,眼神更冷了些:“应当?”
许故顿改说辞:“有我在肯定不会说出去的,姑娘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叶轻晚似信非信,目光又落在了男子身上,眼神更凌厉了,带着点置疑跟审视。
是哑巴吗?
她绕过许故径自走到男子身前,男子高得着实有些过分了,以她的身高也只堪堪到了他胸口的位置,看他还要昂起头来看。
男子由上往下俯视着跟前的少女,眼神冰冷无情,眼底霜华凛冽,没有一丝多余情绪,好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是个看起来比许故还合格的杀手。
叶轻晚又好好打量了他一遍,最后抬起手伸向了他的腰际。
男子往后避了避,摆摆手,示意叶轻晚不要那么做。
叶轻晚挑挑眉,转身离开,男子似乎放松了警惕,也就在这个时候,叶轻晚忽然回身,眼疾手快地拧上了他的腰侧。
“姑娘!!!”许故蓦地睁大眼睛,几乎觉得死之将至,从而失声惊道:“你这是做什么!”
反观眼前的男子是一动也不动,仿佛被拧到的人不是他,而是许故。
叶轻晚略一扬眉,道:“不过想看看是不是真哑巴罢了。”
许故:“......”
男子:“......”
叶轻晚这才算是信了。
叶轻晚又问道:“那他叫什么?”
许故才刚松一口气,叶轻晚突然再开口又吓得他倒抽一口气。
“......无名。”
“无名?”叶轻晚狐疑:“怎么叫这个?你们暗卫不是都姓许吗?”
许故抬手擦了下额头渗出来的细汗,解释道:“是这样没错,但他是刚来的,大人还未给他赐名,为图方便,就先叫无名了。”
叶轻晚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带上他们出了门去。
待到惜春楼时,老鸨见了她们先是一愣,旋即欢天喜地的迎了上来,艳色的帕子自然地往为首的许故身上一甩,冲着他坏笑道:“这位公子还真有意思,眼看啊,你这人是越带越多。”
说着说着,便跟上次看叶轻晚一样,将视线转到了无名身上,盯着他是看了又看,好似要把人家看出个窟窿来。
看完了过后老鸨又不出叶轻晚所料地贴了上去,甚至蹭到了无名的胳膊,甩着帕子笑道:“这位公子看起来体格健壮,应是比那些瘦得快被风吹跑的公子们还厉害许多呢。”
“也不知道今天是哪个姑娘享福咯。”
这话表面听起来是在夸人,实际几人都听得出来她在阴阳怪气。
叶轻晚忽然就打了个寒颤,感到身旁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子瘆人的寒气,直到将视线定在了无名那儿,才赫然发现,无名看着老鸨的眼神杀意毕显,不禁让叶轻晚怀疑,若让他再多跟这老鸨待几秒,会不会直接拔剑杀了人家。
许故也发现了这一点,避免无名真的暴起,便赶忙拉着他们几个走到了七位娇娘面前。
得了燕姒消息的叶轻晚信心爆棚,势在必得,却在看向娇娘的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相当严重的问题。
莺姝昨天只告诉了她第一个是燕姒,却没说是左边第一个还是右边第一个。
......
这下要怎么选?
就在叶轻晚犹豫之际,一个鹅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看都不看一下直接就挑走了左边第一个娇娘,然后拉上人在老鸨那儿交了银子,飞快地跑上了楼。
“.....”叶轻晚默默看着这一切。
怎么回事,沈郁为何又来了?
甚至比她还肯定那左边第一个人就是她们要找的燕姒。
那她又是怎么得知的消息?
这下倒好,想选也没得选了,只剩下右边的那个。
叶轻晚默默在心里祈祷这个才是真正的燕姒。
等交了钱后,几人便上了特定的雅间,看着眼前盖着红盖头的美娇娘,叶轻晚不动声色,颇为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半晌不敢掀开盖头。
旁边的两个人亦是凝神屏息,看着叶轻晚那颤巍巍的手,然后颤巍巍的伸向那决定命运的盖头,房间在这一刻安静得几人都能听见彼此激动的心跳声。
像个幽灵一样站在后头的无名似乎是看不下去了,走过来大手一扬,一把就替他们掀开了娇娘的盖头。
叶轻晚刚想怒斥他,却见盖头已然掀落,还未见到脸时,便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真是太巧啦殷公子!”
“......”
一时间房里的三个人皆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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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237的小甜饼终于被放出来了^_^
坏消息是240的小破车存活了一天就被制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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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三访佳人终得见(2)
又是搞的什么幺蛾子?
就算错怎么会错得那么离谱?!
但更无语更头疼的还是当属许故知意二人,不算叶轻晚的话她们拢共来了四次,这四次兜兜转转的都是眼前这个人,从来没换过!
勇气可嘉的无名站在边上很是迷惑,显然是不解明明选中了花魁,为何她们还会露出那样生无可恋的神色。
叶轻晚强压下心头能把人烧成灰的怒火,咬着牙颤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要是就算今天她们选中的不是燕姒,也千不该万不该还是莺姝。
不是说了当天的游戏里只能有一个花魁吗?
莺姝懒懒地笑了,答道:“我也不想的呀,不是我忽悠你们,当天只有一个花魁能参与的规定也是真的,所以我是瞒着妈妈偷偷来的。”
顶风作案被逮到势必是没好果子吃的,如此一来叶轻晚觉得莺姝更怪了,眉心不由蹙得更紧了些:“那么燕姒呢?你又为何站在第一个?”
“姒姐姐的事我也没骗你们,她确实来了。”莺姝道,“我来呢是因为突然想起来,昨天忘记告诉你,姒姐姐是站在左边还是右边了,怕你们选错吃亏,我便偷偷跟那个姐妹换了一下,到时候把所得的银子给她就好。”
听闻事情缘由后知意奇道:“那这样你岂不是很吃亏?”
莺姝对知意温柔地笑了笑:“对呀。”
许故不爽道:“那你为何还要来。”
莺姝抱住叶轻晚的胳膊,“这不是因为殷公子嘛,为了殷公子我倒贴都没问题哦。”
叶轻晚觉得有点恶心。
莺姝冷不防地一激灵,猛地注意到她们一行人之间多了个陌生的身影。
而那道让她生寒的冷冽目光,就是来自那个人。
怎么会这样。
忽然隔壁房传来吵架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闹得不轻。
叶轻晚侧过头。
莺姝听见了轻笑一声,给叶轻晚解释说道:“隔壁就是姒姐姐。”
闻言叶轻晚眼前一亮,竖起耳朵开始听起墙根来。
“臭丫头片子你无不无聊?”
“你叫谁臭丫头片子!会不会好好说话?本公子可是花了钱的!”
“关老娘屁事!老娘差你这点钱?”
“你....你!”大抵是花了钱从来没受过这种待遇,沈郁被气得只能在那儿你你你。
“老娘不赔女人,赶紧滚!”
沈郁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可恶!”
声音还带上了明显的哭腔。
叶轻晚突然就觉得有点好笑。
看来这燕姒真如莺姝所说那般,是个不好相与的,混世魔头都被她快给凶哭了。
如此想着,叶轻晚起身推门出去,打算去看看隔壁房的情况。
等到几人走出门去,只见隔壁的门扇大开,沈郁捂着脸站在门口指着雅间里的女人怒道:“你竟然敢弄花本......公子的脸!你给我等着!!”
沈郁被捂住的地方赫然有三道红色的抓痕,脸色由青转红由红转黑由黑转白,变化得精彩极了,泛红的眼眶渗出晶莹泪花,气呼呼地指着里面的人叫嚣,看起来难堪到了顶点。
而抓伤沈郁的那个罪魁祸首的声音从雅间里面传来,气势与沈郁不遑多让:“去啊!回去给你爹娘来说是我弄伤的你啊!”
“老娘看你有几个脸回去给她们说你女扮男装来青楼玩女人还被女人弄伤了脸,窝囊废一样哭丧个脸回去找爹娘,我是你我直接死了算了,真他妈的丢人现眼。”
许故立在边上憋笑憋得难受得要死。
鲜少能看见在皇宫里作威作福的女魔头受这等委屈。
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叶轻晚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觉得这家伙弄得一身狼狈纯属自讨苦吃。
沈郁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的看戏,扭过头去看到叶轻晚一行人后,刚被燕姒压下来的气焰再度嚣张起来。
她叉着腰宽袖一挥,怒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再看本公子回去叫人把你们眼睛挖了!”
她现在只觉得羞愤于斯,先是被自己的花魁赶出来了不说,还叫曾经心仪的公子看到了自己这般丢人的模样,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儿钻进去藏起来。
是以她尽可能的把平日里的威风架子摆出来,看起来不像吃亏的样子。
殊不知自己这番摸样像极了被拔了毛的锦鸡,蹩脚又好笑。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确不能拿燕姒这个嚣张无比的女人怎么样,沈郁就顿感委屈,没一会儿楼下等候她的随从跑上来看到她这副样子更是惊骇至极。
“我的小祖宗!这,这是怎么弄的啊!!”侍从惊呼着,前后上下左右打量了一遍,在确认除了脸上那道印子没有别的抓痕后才松了口气。
沈郁跺着脚尖叫道:“还不是里面那个不知好歹的臭女人!”
“......”
随从哭笑不得。
这不都是您自己作出来的啊!
心里想是那么想,随从小心翼翼扒开沈郁的脸颊,想看看伤的怎么样了。“让小的给您看看,伤得重不重。”
沈郁是个从小到大泡在蜜罐子里没受过委屈的,若说刚才他一个人面对破口大骂的燕姒和几个看她出丑的人,尚能绷得住自己的情绪,那么现在被随从那么一阵温声细语的哄说,便直接破了防。
眼皮子一耷拉,嘴巴一撅,眼泪在框里打了一转,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见沈郁杵在门口还哭了起来,雅间里的女人更加不客气地骂道:“要哭滚回家哭!别再老娘这哭丧,真晦气!”
许故憋笑简直快憋出内伤了。
叶轻晚愈发好奇,燕姒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正值此时,身后娇媚婉转的轻笑传入耳畔。
沈郁二话不说地立马收了眼泪,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敢笑话她。
众人视线跟着一转,停在了从身后雅间里走出来的莺姝身上。
莺姝妖娆地倚靠在门框上,笑吟吟地望着眼泪汪汪的沈郁,打抱不平道:“怎么那么可爱的小公子都舍得骂。”
她朝沈郁张开双臂,笑道:“小公子莫要委屈了,来姐姐这儿。”
刚收敛住情绪的沈郁听到莺姝这一席话,只觉更加委屈,一时间喉头更咽得不像话。
第243章:三访佳人终得见(3)
沈郁本来就只是单纯地好奇燕姒到底是怎样一个人,为何人人都在传燕姒绝色,却不敢见她,原来竟是这样一个泼妇。
现在相比起眼前对她张开怀抱的温柔姐姐莺姝,沈郁只觉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只想现在就一头扎进她的怀抱,跟她哭诉燕姒是个怎么样的泼妇。
莺姝再次耐心哄道:“好啦别委屈了小公子,来我这儿,我不嫌弃你。”
沈郁看着她眨了眨眼睛,但那个侍从可不乐意了,挡在沈郁面前,指着莺姝凶道:“你又是谁?休想拐骗我家公子!”
沈郁瞥了瞥眼前不识时务的奴才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就将他给拽开,看向莺姝,还是有点委屈的说:“真的?”
莺姝笑弯了眸子,看向叶轻晚等人:“正好她们也嫌弃我,不如就让她们去找燕姒,小公子来我这儿,我陪你玩。”
沈郁看了看莺姝,又转头看了看叶轻晚她们,在将目光停在那两个高大的面具人身上,立时感到一股子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威压。
她赶忙收回视线,坚守着最后一点点尊严:“哼......那便宜你们了。”
叶轻晚微微颔首,看着沈郁投入莺姝的怀抱,只见莺姝朝她意味深长的一笑,叶轻晚勾唇报以一笑。
这笔无声的交易就算是达成了。
等到她们进了雅间后,燕姒所在的雅间的门已经关上了,叶轻晚率先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里面立马传来燕姒的叫骂声。
“不是让你滚吗?非要犯贱来老娘这找骂是不是?”
叶轻晚皱起眉心。
刚刚燕姒这样大的反应也许是出自发现了沈郁是个女儿身的缘故,也难怪第一次来的时候,那老鸨说花魁不接女人的生意。
为了避免重蹈沈郁的覆辙,叶轻晚决定派许故先上。
毕竟燕姒能一眼就看出沈郁是女人,那必定也能看出她和知意,而那个新来的暗卫叶轻晚不了解他的脾性,不过也不用了解,因为此人光是看起来就是一副脾气不好,惹不得的模样,叫他去估计矛盾更大。
所以只能将此等重任交到了许故头上。
许故也料到了叶轻晚会让自己去,生无可恋地硬着头皮推开了门。
剩下三人在门外听着里边的动静。
许故走进去后,先是跟燕姒解释了他是跟沈郁做了交换。
结果燕姒听了这话勃然大怒。
“什么意思?老娘是花魁不是大白菜!”
“你们凭什么不问过我,说换就换?赶紧滚啊,否则休怪老娘不客气!”
眼看许故也要顶不住被燕姒驱出来,叶轻晚只好带着剩下两个人一起推门走了进去。
许故如见到救世主般喜出望外。
叶轻晚抱臂凝视着屋内气势汹汹的女人。
红衣似火,肤白若雪,双眸狭长眼尾上挑,容颜明艳昳丽,浓妆艳抹的脸上完全不见岁月留下的痕迹,可见其保养甚好。
她大抵是骂得有些累了,红唇微张启合,修长玉颈下半遮半掩的酥胸宛若凝脂白玉,正因情绪激动大幅度地上下起伏,引得人想入非非,是个骨子里都散发着妖媚的女人。
可惜就可惜在了偏偏长了一张毒辣的嘴。
燕姒见一下子四个男人闯进雅间,先是愣了愣。
敢情换就算了,还把她换给了四个人?
这不是想玩死她?
惹得燕姒恼怒地指着四个人一起骂。
“你们是不是有病?没钱就不要来惜春楼快活,他妈的四个大男人来玩老娘一个,你们也好意思?”
燕姒好一通谩骂,叶轻晚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上辈子她又是被文武百官骂,又是被平民百姓骂,早就习惯了,等她骂完了再说事就行。
但很快她便察觉到自己身边隐隐传来一阵杀气,扭头看去,只见那脾气不好的无名已经将手摸到了腰间的剑柄上,竟是打算对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动手。
叶轻晚将他的手按了回去,丢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无名微微一怔,收起了手。
叶轻晚心想怎么这个无名如此沉不住气。
知意动了动嘴皮,打算劝说一下燕姒叫她不要再骂了,可一直在乱骂的燕姒根本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
叶轻晚也不是个脾气好的主,一直被那么骂下去是个人都会受不了,但她不会像无名那样直接拔剑相向,更不可能像沈郁那样哭鼻子。
再三忍让,叶轻晚咬着牙笑了笑,唤道:“差不多行了,林姒锦。”
此话一出,燕姒犹如被毒蛇咬中,立刻停了谩骂不说,脸色青一阵紫一阵,难看异常。
“你是谁?”沉默半晌,燕姒再没了之前的那股子戾气,看着叶轻晚几近胆怯的问道。
叶轻晚头:“我是谁并不重要。”
她走到燕姒面前,用手按下她的肩膀。
燕姒听话地坐了下来。
叶轻晚见她终于肯安分下来,便开始说:“在同你说明来意前,容许我问你一个问题。”
燕姒皱着眉毛看她,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你且问。”
“将军府戴姨娘,是林姑娘什么人?”
话音刚落,燕姒拍桌起身,情绪又一次陡然暴走。
甚至比先前更为恼怒,起身时还打翻了桌上的美酒,她瞪着看着叶轻晚,姣美的面容近乎豹变:“你是那贱人派来羞辱我的是不是?!”
叶轻晚见状不妙,抽身朝后退去。
果不其然,燕姒说罢便抄起手边的杯子向叶轻晚砸去。
眼看那杯子快要砸中叶轻晚的脑袋,许故想上前将那杯子接住,却见那杯子先他一步被接住了。
叶轻晚抬眼,瞧见原来是无名帮她接住了杯子。
只见无名手中隐隐发力,似是要将杯子给燕姒扔回去,叶轻晚连忙拉住他的手臂,知意在旁边见了也连声相劝:“冷静!”
三人一起劝说,无名这才放下了杯子,没好气地砸在了燕姒面前。
叶轻晚猝不及防被他吓了一跳。
燕姒根本没有被吓到的样子,反而更加暴躁,怒道:“你们是来砸场子的是吧?赶紧给老娘滚,不然老娘叫人来赶你们出去,到时候丢脸了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叶轻晚眉头皱的更深,看来燕姒这人的确不好想与,软硬不吃,直叫人拿她没辙。
第244章:三访佳人终得见(4)
既然如此,叶轻晚也懒得再弯弯绕绕,直奔主题的说:“我是来帮你的。”
燕姒闻言露出了狐疑的神色。
“等等。”她想了想,猛地抬头看向叶轻晚,道:“我听说这几日天天有人来寻我,那人就是你们?”
叶轻晚颔首:“正是。”她接道:“想必林姑娘应当看出我其实是女儿身了吧。”
燕姒顿了顿,又恶声恶气地:“那又如何,关我屁事,既然知道了还不快滚,花魁不接女客这种规矩妈妈早就跟你们打过招呼了吧?所以别在老娘这找不痛快!”
叶轻晚微微笑道:“我是叶将军的女儿。”
燕姒果然又愣了愣,嘴里似乎喃喃说了一个人的名字,旋即抬起头来:“你是他的女儿?!是他来叫你杀我灭口的是吧!”
“......”叶轻晚一忍再忍,不耐道:“我说过,我是来帮你的。”
她不打算再给燕姒开口说话的机会,抢先道:“你恨戴姨娘抢了本该属于你的东西,我又何尝不恨她?”
燕姒听了沉默一会儿,怔忡地看向叶轻晚:“你不是,不是她女儿?”
叶轻晚道:“我父亲是叶城,并非叶盛。”
燕姒彻底愣住了,静默几许,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逐渐缓和下来,屋内的气氛也再没了一开始的剑拔弩张。
沉默过后,燕姒默不作声地为叶轻晚倒了杯茶,算是以表歉意,随后邀请叶轻晚与自己一同坐了下来,又看着她愣了良久,才主动开口说道:“既然你是叶将军的女儿,又怎么会跟戴姨娘有仇?”
叶轻晚喝了口茶,淡淡说道:“因为她多次于我不利。”
燕姒垂着眸子,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
叶轻晚看出她心中所想,轻笑一声,眼中恨意渐生。“你不过是被她抢了身份罢了,她则是同二房将我推向了人间炼狱,你说,我该不该恨?”
燕姒掀起睫毛望向叶轻晚,见她那双澄澈的眼渐渐被浓重的恨意所侵占,看起来是恨不能将戴姨娘千刀万剐。
绝不可能是做假。
叶轻晚回眸与她对视,莞尔道:“只有我能帮你复仇,甚至可以夺回本该属于你的身份与地位。”
燕姒听得一阵恍惚,久久不言。
叶轻晚愈发不耐起来,再次问道:“怎样?”
燕姒踌躇着开口:“你当如何?”
“我这人心眼极小,旁人欺我辱我,必将百倍奉还。”
叶轻晚嫣然一笑:“所以自是需她以命相抵。”
燕姒看着眼前尤为稚嫩青涩的脸颊,明明笑得人畜无害,却让人感到一股子冰冷的残忍。
她低下头,似是想在叶轻晚面前掩藏掉眼中的异样情绪。
却还是被叶轻晚敏锐地发觉到了这一点。
看来燕姒和戴姨娘还有叶盛三人的关系并非她所想那般简单。
半晌过后,燕姒说出来的话不由让几人都大吃一惊。
她抬起头,精致的脸上布满伤悲与忧愁,眼神惶然而怯怯。
“她死了的话,叶盛应该会很难过吧?”
叶轻晚看着燕姒只觉恨铁不成钢,指甲用力得快嵌进木桌里。她切齿道:“你同我说那种小人会伤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燕姒一口否认了她的话:“他......其实不是你们看到的那样。”她抬起眼睛,眼中凄怆流露,隐有泪光闪烁:“你们,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吗?”
其他三人自是没有发言权的一一三道目光落在了叶轻晚身上。
叶轻晚垂着长睫,不急不慢地倒掉了茶,改换成了酒,再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算是默认了燕姒的请求。
原来,戴姨娘并非姓戴,而是跟燕姒一样姓林,名唤林黛如,是燕姒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们二人的父亲是当地出了名的小白脸,空有一张俊俏的脸,其实什么都不会,就是个靠女人才能活下去的酒囊饭袋。
最开始林父是跟燕姒的母亲在北疆一个小村庄里过着日子,眼见那日子是越过越清寒,林父便狠下心抛弃了林母与他们刚出生不久的孩子。
林父一路到了南方蜀州,正打算去投靠他那不是很靠谱的堂弟,却恰巧遇到了一位富家小姐,富家小姐看上了林父那张俊脸,林父也自然而然的榜上了这位富家小姐,厚着脸皮做了上门女婿。
自他与那位富家小姐成婚两年后,他们便有了一个孩子,就是林黛如。
也就是林黛如的出生,让富家小姐的爹娘当场翻脸不认人了。
他们家需要的就是一个愿意让自己的孩子随娘家姓的女婿,并且一定要是个男孩。
谁知这一胎下来是个女孩,直接让富家小姐的爹娘有了把林父这个废人赶出府的理由。
不过富家小姐还算有点良心,念及旧情,便只是休了林父,让他以下人的身份,带着年幼的孩子继续留在府上。
因此林父吃软饭的臭名声便在蜀州传开了。
如此过去了十几年,就在林父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富家小姐又找了个男人。
并且她跟这个男人生下了一个男孩。
这样一来,富家小姐的爹娘就更加不待见已经沦落为了下人的他,连带那个女孩也不被待见。
而富家小姐新的丈夫更是视林父为眼中钉,肉中刺。
男人想尽千方百计,在一年后终于把林父给赶出了府去。
这一回富家小姐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左右不过是少了张吃她们家饭的嘴。
被赶出来的林父带着个十三岁的女儿,没办法再继续在蜀州呆下去,加之他已经老了许多,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靠女人吃饭了,而他那不靠谱的堂弟,晓得了他是被富家小姐赶出来的,对他更是弃之如敝履。
所以即便再不甘心,林父也只能回到北疆的那个穷乡僻壤的山沟里。
北疆那边,大概是林母早已被时间磨平了棱角,当见到离家十多年的林父突然回来,且还带了一个与别的女人生下的孩子时,她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平淡地望着他。
这些年她也从未再找人嫁出去,在看见了躲在林父身后的女孩后,便接纳了这个背叛与抛弃了自己多年的男人。
毕竟孩子是无辜的,哪怕她不怎么喜欢那个孩子。
第245章:郎情妾意却无缘
那会年幼的林姒锦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消失了那么久才回来,母亲也从来没跟她抱怨过,说是父亲不要她们了,只说父亲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林父见林母不计前嫌地包容了他跟他的女儿,心中更生愧意,决定改过自新,踏踏实实做人,用余生去赎罪。
但林姒锦不像她母亲那样大度。
林姒锦可以接受离去多年归家的父亲,却无法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妹妹。
她担心妹妹会抢走她迟来了十五年的父爱,和分走母亲对她的爱。
不过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没有哪个母亲不疼爱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的还没疼够呢,又怎么会去疼别人掉下来的。
林父对林姒锦也是愧疚万分,便将所有的爱都补偿给了她。
而那个妹妹一开始总是缩在角落,怯生生的,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吃饭都不敢上桌吃。
林姒锦见了也没什么表情。
一直到后来,她这个总是唯唯诺诺的妹妹主动来讨好自己,林姒锦的心也不是铁打的,时日长了,便对林黛如软下心来,也渐渐地强迫自己去接纳这个妹妹。
至于叶盛,是在林姒锦十四岁,与林黛如相认的前一年认识的。
那一年她如往常一样,抱着一木盆脏衣服来到溪边浣洗。
余光瞥见的一个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转头看去,原来是一个男人在不远处取水。
林姒锦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回过头来继续洗自己的衣服。
来取水的男人同样也注意到了她,或许是觉得有点无聊,便主动跟林姒锦搭起话来。
“小丫头,现下那么危险,就别再独自出来洗衣服了。”
林姒锦愣了愣,不敢确定青年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四处张望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但方圆十里除了她以外已经没别人了。
青年笑了起来,朗声道:“别看了,就是在与你讲话呢。”
这是头一次有除了父亲之外的男人跟她说话,平时村里看见她的同龄男孩子都只会笑她是爹不要了的野孩子。
林姒锦紧咬着嘴唇,手上洗衣的动作随着紧张越来越用力。
她道:“谢谢叔叔提醒。”
正值此时男人也取好了水,把水袋挂在了马背上,利落轻快地翻身上了马。
林姒锦以为那个青年会就这样走了,却没想到青年骑着马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
林姒锦回过头去,只见烈阳下,青年一身粗黑布衣,腕子上绑着护手,紧握着缰绳,漆黑的眉目挺拔俊秀,眼睛里像是藏着星辰,那么明,那么亮。
这个男人长得比他爹爹还好看。
青年笑着说:“叫什么叔叔,我有那么老?叫哥哥!”
说罢,青年腿下用力一夹马肚子,扬长而去。
林姒锦呆呆地看着男人远去的背影,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视线中。
嘴唇微微翕动着。
“哥哥么......”
也就是这个时候,十四岁的林姒锦觉得自己的春心萌动了。
同时她又很纠结,
因为她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像她父亲那样,或者像村子里那些讨人厌的男孩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那个人给他的感觉好像不是那样的。
过了几天,林姒锦再去洗衣服的时候,又遇到了那个青年。
这一次青年不是来取水的。
林姒锦跟之前一样,并没有察觉到青年的出现,而是专注地洗着自己的衣裳,直到上游飘过来的水是红色的,她才慢慢停下动作。
她以为是有顽皮的小孩在上游捣鼓着什么花草汁水,便没好气地凶道:“做什么啊!这样让我怎么洗衣服?!”
抬起头看过去,竟是前几天那个青年。
青年蹲在溪边,拆开了胳膊上染血的纱布放在脚边,用清凉的溪水清洗着自己血流不止的伤口。
见小姑娘好像是生气了,青年惭愧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对不住啊小丫头,等一会儿我来帮你洗干净吧。”
林姒锦愣住了,耳根子也悄悄泛了红。
她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来的勇气,让她朝着那个青年走了过去。
青年见她走来,赶忙收起了受伤的手臂,惶恐吓到这小姑娘。
谁知小姑娘过来的第一句话是:“你是受伤了吗?”
这回换成青年不好意思了,他顿了顿,道:“对,昨日刚打完一场仗,受了点皮外伤。”
林姒锦探过脑袋想去看青年藏起来的胳膊伤得怎么样,是不是真像他那样说的,只是点皮外伤。
但青年藏得很好,她一点儿都看不见。
林姒锦皱起眉毛,又道:“打仗都会受伤吗?”
青年闻言怔了一下才回道:“对。”他又将手臂往后藏了藏:“没事,你快回去洗你的衣服吧,待我处理好就过来帮你。”
林姒锦没有动身,直勾勾地盯着青年,还是想看看他到底伤得怎么样了。
青年叹了口气,挪开眸子,伸出了那只藏起来的胳膊。
算了,让她看罢,顶多被吓跑而已。
果不其然,林姒锦看到那手臂上狰狞的一道大口子,瞳孔骤缩,倒嘶一口凉气。
青年无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
但林姒锦并没有被吓跑,只是看得呆了片刻,旋即抬起眼睛,一双灵动的眸在阳光下水光潋滟,极为胆怯地:“那不打行不行?”
青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林姒锦敛了呼吸,白嫩的小手触上男人强健有力的手臂,本想握住它,奈何自己的手太小,只握住了一半。
些许凉意从指腹漫开,青年身子一颤,似是没料到小姑娘会有如此举动,他紧抿着唇,黑眉微蹙,有些意动,看向她目光如炬。
“你这伤看起来好疼,如果打仗必须要受这样的伤,那就别打了,不打也就不会痛了。”林姒锦细细端详着流血的创口,脸色不大好看。
青年被小姑娘的天真逗得眉心舒展,霍然笑出了声。
“不行的。”
林姒锦是真的不解:“为何?”
提起这个,青年眼里好似有两团熊熊烈火燃起,他道:“男儿志在四方,当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当他再垂下眸望向单纯的少女时,眼中焰火尽数化为柔情。“同时也是在保护你,小丫头。”
所以这个仗不能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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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浅声明:没有强行给叶盛洗白的意思,从前再好也仅仅只是从前,坏东西就是坏东西,该死的到最后还是会死_(:з”∠)_
另外被关禁闭的240小破车经过修改终于放出来了!
第246章:郎情妾意却无缘(2)
青年说完还用手指宠溺地刮了刮燕姒的鼻梁,接着便自顾自地清理着伤口。
这一亲昵的举动让林姒锦心里霎时掀起惊涛骇浪,脸红得几近要滴血,大脑无法再正常思考,她匆匆起身抱上装着衣服的木盆就往家跑。
青年看着小姑娘仓皇离去地背影无可奈何的笑了。
回到家后,林母看见只洗了一半的衣服,不由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
林姒锦红着脸,声若蚊吟地解释了今天所发生的事,所看到的人,还有对那个青年的看法。
林母呆住了,手里正做着的针线活一不小心扎破了手指尖,原来她女儿是遇到了驻扎在附近的将士。
等她回过神来,当即便吩咐林姒锦下次再看到他们一定要有礼貌,不可对他们无礼。
林姒锦有些犹豫地:“为什么呀?”
林母同她解释说,因为那些为楚沂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们啊,才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真男人,像他父亲那种脓包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她们现在安然宁和的日子,全都是他们在战场上用鲜血与生命作为代价所换来的。
林姒锦这时候也明白了,为何那个青年会受伤。
原来全是为了她们能过上安稳日子。
她当即便暗下决心,下次再见到那个叔......哥哥,要为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回想起他那条流血的手臂,林姒锦就觉得,受伤就一定会流血,那么为了能帮上他,现在要学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帮人止血。
幸而她隔壁就是村子里唯一的郎中家。
当天下午,林姒锦就在家里偷偷拿了两个鸡蛋来到郎中家,即便那郎中还有他儿子很不待见自己,却还是会因为这两个鸡蛋不得不对她缓和脸色。
毕竟那时候,就连大米都算得上是为数不多的粮食,这两个鸡蛋就更不消说了。
看在鸡蛋的份上,郎中答应了教她,说止血一定要用止血草,还拿出一株草告诉她如何区分止血草与普通野草的区别。
林姒锦点点头,默默将那草的模样记在了脑子里。
可她还是怕自己找不到那草,便跟那个郎中说:“可以给我吗?”
郎中肯教她这些已经算很不错了,看她得寸进尺竟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郎中的儿子还隔着篱笆嘲笑她:“大白天就开始做梦了啊?就两个破鸡蛋还想换草药。”
燕姒咬着嘴唇不做理会,明显是被羞辱惯了,转过身朝溪边的林子里跑去找止血草了。
这一找就是半天,好在漂亮的人运气终究不会太差,在临近天黑时终是让她给找到了,却在采草药时不小心被木丛里的荆棘刺伤了手背,划了一道细长的小口,渗出颗颗鲜红的血珠,痛感飞快从创伤处传来。
即便如此林姒锦不哭不闹,只是不慌不忙地擦掉了血,心里在想,才被划了那么一下就这么疼,那哥哥手上那么大个口子岂不是得疼死?
思及此,林姒锦将手中的止血草攥得更紧了。
第二天她便迫不及待地端上木盆,去找那个大哥哥。
在家打扫卫生的林母见状问道:“又去?”
林姒锦嘿嘿一笑:“对呀,昨日出去玩不小心又把衣服弄脏啦!”
“好吧,那小心一点。”
林姒锦应了是便出了门去。
期待再次在溪边看见那个哥哥蹲在一边取水或是在清洗伤口。
可哪有那么多水要取,那么多伤可受。
这回青年并没有在。
接下来的好几天,林姒锦几乎每天都会去溪边守株待兔,却再没看到那个青年。
一直随身携带的止血草也已经枯萎发黄,焉得皱皱巴巴的了。
林姒锦心中生出一股不安来。
她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一个字。
死。
打仗既然会受伤的话,那是不是也会死?
她不敢再想下去,看着手里干枯的草药,觉着可能会没了药效,便决定再进林子里去寻一些来。
她回家放了衣服,又折回去找草药。
但这次这林姒锦非但药没找到,还遇上了不测。
四五个男人在林子里有说有笑的走着,忽而发现了在树林间活蹦乱跳窜来窜去的小姑娘。
男人发现了她的同时,林姒锦也发现了他们。
那些人手持弯刀,穿着动物皮毛缝制的短袍和皮靴,林姒锦心里“咯噔”一声,浑身不住地发起抖来。
是突厥人!!
林姒锦撒腿就跑。
见她开始跑,几个突厥人更兴奋了,对她穷追不舍,口中污言秽语滔滔不绝。
眼见那些突厥就要追上来了,林姒锦快要急哭了都。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随即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地上一块石子把林姒锦这倒霉孩子给绊倒了。
膝盖传来撕裂的剧痛。
林姒锦怕得抱住脑袋,蜷缩着身子直接哭了起来。
她完蛋了。
正当为首那个大胡子男人的手朝她伸来时,只听得见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林间的静谧,惊起无数此处栖息的飞鸟扇动翅膀飞向天际。
听见响动,林姒锦颤巍巍地抬起脑袋,只见适才追他的人有两个已经口吐鲜血躺在了一旁,而为首的那个大胡子保持着朝她伸手的动作,离她特别近,却被一柄长枪贯穿了胸膛。
泛寒的枪尖滴着温热的血,落在她脸上。
直到大胡子向一边倒了下去,林姒锦都未回过神来。
她惊恐地瞪大着眼睛,害怕极了。
这个人死了。
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死人。
“没事吧。”清朗的声音传到耳畔。
“有两个跑了,我去解决了他们。”另一个男声响起。
“好,小心有埋伏。”
待到马背上的男人回过头来看清救下的人时,顿时傻了眼。
“怎么是你?”
男人翻身下马来到林姒锦身边将她扶了起来,责怪道:“不是叫你别乱跑吗?要不是我们来得及时,你就......”
林姒锦的哭声打断了男人的话。
就在青年颇感头疼无可奈何时,解决掉逃走掉的那两个突厥人的男人骑马赶了回来,看见抹眼泪的林姒锦还以为是自家弟弟不会说话,把人家弄哭了,便下马过去温声安抚她:“姑娘你好,鄙人叶城,这是鄙人的弟弟叶盛,可是他适才吓到你了?”
第247章:郎情妾意却无缘(3)
叶城那么一说,叶盛便也认为许是自己的原因了,挠着头,准备去给林姒锦揩眼泪,却碍于大哥在场,又蓦地停了下来,僵硬地悬在空中。他说:“是我不对......刚刚语气重了点,小丫头你别哭了。”
林姒锦充耳不闻,继续哭自个儿的。
“......”
两个连姑娘都没怎么见过,成天在战场上打打杀杀的糙汉子哪经历过这场面,一时间手足无措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盼望着对方支个招,让人别哭了,却皆是束手无策。
对视片刻,叶城耸耸肩,做出一副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
叶盛也了没办法,想把林姒锦扶起来再说,可又笨手笨脚地不知从何下手,便只得先试着安慰她,让她自己起来。
所以他尽可能地放轻了声音让自己看起来温柔点,不再吓到人家:“好了,好了。不哭了好不好?”
叶城头一次看见自家弟弟如此滑稽的样子,哑然失笑,惹得叶城猛地回过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却没想到再回首时,小姑娘已经从怀里掏出了皱皱巴巴的草药,呈在了他的面前。
林姒锦被吓得不轻,说话变得结巴起来,抽噎着气儿断断续续地说:“伤......疼...草......”
看着林姒锦摔破了皮的掌心中那株发黄的草加上她语无伦次的话,叶盛没反应过来是何用意,更不明白小姑娘在说什么。
好在作为大哥的叶城脑子比他这弟弟转的快多了,当即笑着提醒道:“人家这是给你送草药来的。”
反应迟钝的叶盛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别开有些红了的脸。
叶城再次笑道:“也不知你小子是不是出门踩着狗屎了,运气好遇上那么个姑娘,真是艳福不浅呐!”说着他便上了马,勒动缰绳调转马头:“行了别愣着了,赶紧送人小姑娘回家。”
叶盛觉得大哥说得对,现在哪儿哪儿都不安全,赶紧送她回家要紧。
待到自己起身走了几步后,叶盛见小姑娘没有跟上来,转过头看去,这才发现她的小腿就在刚刚已经摔伤站不起来了。
他走回去蹲下身子耐心的说:“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林姒锦擦了把脸上的眼泪,点点头,一不小心把手上的泥巴给抹到了脸上,雪白的小脸顿时白一块黑一块的,就跟个小花猫似的。
叶盛笑了笑,伸手将她脸上的泥给揩了,然后小心地抱上她,将她安置到了马背上,按叶城所说把她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见女儿迟迟未归的林母早就站在门口等着了,一见到林姒锦是跟着两个穿着铠甲的男人一道回来的,不由吓得一哆嗦。
“多,多谢军爷!多谢军爷!”林母赶忙将林姒锦从叶盛那里拉回自己怀里护着。
叶城表示没事,叶盛只是笑笑没说什么,正当叶盛刚转过身准备回去时,手掌忽然被一只小手给拉住了。
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林母急忙唤道:“姒锦快回来!别拽着军爷的手!”
林姒锦的表情和动作虽有顾虑胆怯,但眼神却是那样坚定执拗,不肯听母亲的话,将叶盛的手捏得更紧了。
几人见她从怀里掏出那一株萎了的药草,然后试图塞进叶盛的手掌心里,她边说着:“听,听说大哥哥打仗会受伤,所以我便去找来了这止血草,想......看能不能派上点用场。”她眼眶里蓄满了泪花,越说越委屈:“可是在溪边等了好几天了,都没再看到你,草也焉了,就想着重新再去给你找一株。”
叶盛惊讶地看着她,他没想到林姒锦几天没等到他的人,首先想的竟不是放弃,反而是想重新再去摘一株能够帮他止血的草药。
一股暖流趟过心间,叶盛盯着眼前的小姑娘有些恍惚失了神。
还从来没女人待他那么好。
这个时候林母已经缓过神来,忙上前拉过胆大妄为的女儿,不停的道歉:“不好意思,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二位军爷!孩子还小,不懂事,望你们见谅啊。”
说完又低下头,小声教训起林姒锦来:“怎么能把那破草交给军爷呢,军爷是看不上的。再说了你怎么知道这是止血草而不是什么毒草,能有这个心就够了,万一不小心害了军爷,咱们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听林母将他们说得如此吓人,好像什么洪水猛兽一样,叶城脸都青了,却出于涵养礼貌,勉强撑着笑脸,解释道:“姑娘也是一片好心......”
还没说完叶城便呆住了,剩下的话愣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是叶盛朝母女二人走了过去,从小姑娘手里拿过了那株草药。
三个人皆是一愣,叶盛盯着手里的草药看了一会儿,舒展开眉心,笑道:“这的确是止血草,你叫姒锦对吧?姒锦真的很厉害,竟然能认得止血草。”
林姒锦一下子就涨红了脸,说起话来磕磕巴巴,比起之前还要不利索些:“是......是!”
既然叶盛和叶城都那么说了,林母自然也不好在说些什么,跟着附和了两声就准备拉着林姒锦进屋。
叶盛将那株已经被挤得皱巴巴的草药收了起来,对着林姒锦笑了笑:“我不能白收你的东西,你送我草药的话,那日后我一有空便去溪边巡逻,保护你的安危。”
林姒锦受宠若惊,她从来没肖想过用这草换来这样的回报,掀起眼帘,双眸亮晶晶的:“谢谢大哥哥!”
随后兄弟二人便告辞了她们。
叶城大笑,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叶盛的臂膀,道:“你小子,人可是比你小那么多呢,都下得去手。”
叶盛唇角微勾,眉眼含笑,瞧上去心情很好:“大哥就别打趣我了。”
夕阳西下,两个风华正茂的青年沐浴在余晖的彩霞之中,不多时后他们在一条分岔路口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大哥说左边亮敞的那条路较为安全,不易碰上突厥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弟弟说右边狭窄的这条路虽险却快,可以省去许多时间,以最快速度抵达营地。
第248章:郎情妾意却无缘(4)
最后他们决定各走各的,看看谁先到营地。
似乎就在这一刻,他们各自踏上不同的行路之时,就已然映照出了多年以后,兄弟二人的人生道路会如而今这般,终将殊途。
再后来,林姒锦已经可以很熟练地找到止血草了,而叶盛亦是说到做到,当真是日日都在附近守着她浣衣,有时还会帮她一起洗。
就这样直到林姒锦十五岁,接纳了林黛如以后,她心血来潮,想介绍自己的妹妹给叶盛认识认识,结果那一天,叶盛骑着马过来,告诉她他们打算换地方驻扎了,如果有机会,得了空闲,一定会来看她。
林姒锦仰起头,看着坐在马背上的叶盛万般不舍。“真的吗?”
叶盛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那是自然,你看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林姒锦咬着嘴唇,愈发不舍,她挪开眸子低下了头,旋即做出了个幼稚的举动。
盯着自己的鞋尖,林姒锦轻咳一声,别扭地抬起自己的小手伸出尾指,怯怯道:“......那,那拉钩。”
叶盛看着送到眼皮子底下来的那一节尾指,直接愣住了。
偷瞥见叶盛的反应,林姒锦更窘迫了,甚至还有点怕。惶恐他会觉得自己是小孩子心性,幼稚且可笑。
当她倍感耻辱想要将手收回来的时候,却被制止住了,手指被粗糙的指腹覆上,不轻不重地勾了勾,还晃了两下。
她猛地昂起脑袋,只见叶盛正笑得灿烂,笑容里没有一点儿嘲笑与鄙薄,明亮的眼中全是有若实质的真情实感。
“好,我答应你。”
林姒锦激动不已,绽出个甜蜜的笑来。
约定达成,叶盛驭马离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高声叫住了他:“等一等!”
叶盛二话不说手上发狠牵住缰绳,马儿扬蹄嘶鸣,算是停了下来,男人手心都勒红了也不甚在意,抬起头望向小姑娘站着的方向,“怎么了小丫头?”
林姒锦紧张地握着衣角,许是天气太热,又许是准备想说的话有些难以启齿,额头上冒出一层密汗,几缕汗湿的碎发被风吹起,那双漂亮的眼睛痴痴地望着马背上那个青年。几番挣扎,她还是选择把话说了出来:“我不在时你要保重自己,别再受伤了,因为别人可不一定有我为你处理得妥善。”
叶盛朝她挥手,朗笑道:“放心!下次见面一定会让你见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叶盛!”
林姒锦笑着目送叶盛离开了。
在等待叶盛回来时日里,她与爹娘还有妹妹都相处得很融洽,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但如果,他也在的话就更好了。
就这样林姒锦等了叶盛整整半年,却没料到这半年内那个人的音讯全无,甚至连一封报平安的信都没有寄回来过。
就当林姒锦以为叶盛把自己忘了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她如往常那样在溪边洗衣服,嘴角边噙着的笑意却再也没有以往那样真切,只因身边少了一个爱逗弄她同时又会帮她一起浣衣的青年。
“小丫头,现下那么危险,就别再独自出来洗衣服了。”
再熟悉不过的嗓音,再熟悉不过的话语。
林姒锦蓦地抬头循声望去。
一名青年蹲在溪边,半年不见,他的容颜未改,俊朗如旧,就是比之半年前又黑了不少,他两手的袖子都卷到了胳膊肘,只见上面原本骇人的疮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淡了不少,只留下一条浅浅的印子。
霎那间眸子便湿润了,喉间也有些更咽,面上露出的却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半年无法倾诉的思念让林姒锦再不顾其他,一把丢下手头洗了一半的衣服,朝叶盛飞奔而去。
叶盛咧嘴笑着起身,对她张开双臂。
一头扎入结实的怀抱,男人的衣服上有着淡淡的皂荚香味,如他人一般,清新又淳朴。
他没有忘记她,他们拉过钩的,他来赴约了。
重逢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让他们各自忘了原本要做的事情,他们坐在溪边,无话不聊。
林姒锦说着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比如哪家的桃树结果了她跟妹妹去摘桃子呀,哪家的大鹅走丢了被她们送回去呀,哪家的芦花鸡下了几个蛋呀......
即便是这些生活上琐碎的小事,叶盛也听得津津有味。
等林姒锦说完后,叶盛则是跟她说这半年来他去了哪里,打过几场仗,手刃了几个敌军将领这些,独独未提到自己受过几次伤。
因为叶盛答应了他的小丫头,不会受伤。
可他不是天神,上战场不受一点伤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只要他不说,在林姒锦心里那他就是天神,永远不会受伤的天神。
“对了,你今年是不是及笄了?”叶盛忽然问道。
林姒锦点了点头,“几个月前便及笄了,娘亲花掉攒了大半辈子的钱给我买了一块玉石吊坠,爹爹亲自下厨给我做了一顿好吃的,妹妹也采了些花儿给我做了个花环。”
说着她便从衣服领口里拽出一枚色泽莹润的玉,但那玉只有一半,看起来原本该是圆形,却被强行分了两半。
叶盛刚想问这是怎么回事,便见林姒锦又掏出来另外一半绑着红绳的玉。
“这个给你,”她将玉塞到叶盛的掌心里,解释道:“虽然我没读过书,但我曾听村里的秀才说过,玉者,国之重器者也。”
她红着脸抬起眼睛,羞赧地看他:“于我来说,大哥哥就像这玉一般。”
叶盛愣了一下不知在想些什么,看着手心的玉,心里有种说不出滋味,要不是皮肤晒黑了许多,只怕是早就让那小丫头看出自己也脸红了。
他半晌不言语,林姒锦以为是他嫌弃玉不够好,却见他突然把红绳系在了手腕上,笑着对她说:“好不好看?”
叶盛用另一只手摩挲着玉石,温声道:“大哥哥也没读过书,但也像你一样。听过那么一句话。”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他说:“虽然我不是什么君子,但我会如这句话那般,除非我战死沙场,否则绝不会将它摘下来。”
第249章:郎情妾意却无缘(5)
话音刚落,一个不轻不重的巴掌就招呼过来了。
叶盛被打得有些懵,他看向林姒锦,发现她神情因担忧而严肃。
“瞎说什么呢!”
她鼓着腮帮子,握紧了自己那一半玉,嘟哝着:“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
叶盛朝她懒洋洋地笑了笑,然后忽然怔愣了一下,旋即在身上翻找起什么东西来。最后他叹了口气:“对不住,来得匆忙,没能带礼物给你。”
林姒锦眸光微动,灿笑道:“没关系呀。”
反正以后她还有那么多生日,她相信叶盛打完了仗以后,一定会陪自己度过往后的每一个生辰。
果不其然,叶盛说道:“过几日我给你送来,明年的生辰也定会来陪一起过。”
林姒锦甜甜应声,叶盛原想再说些别的,却忽闻身后的树林子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常年习武警惕心极强,听力亦是异常敏锐,听到这声儿,她忙将林姒锦揽过来护在怀里,吹了声口哨把马儿给叫了过来,一手取下长枪,直勾勾地盯着一棵大树看。
“谁?出来!”
听到男人浑厚的怒斥,树后面慢慢走出来个瘦弱的女孩,望向二人的眼神怯怯不安,目光先是在煞气缠身的叶盛身上打量了好几眼后,才堪堪定在了林姒锦身上,带着哭腔地开口。
“姐姐,是我,黛如。”
叶盛皱起眉头,松了口气,林姒锦看清来人便赶紧让他把长枪放下,介绍着这个因为营养不良而瘦极的女孩,说这是自己的妹妹。
见是半年前小丫头就想介绍给他认识的亲人,叶盛听话地放下了枪,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满是歉疚的给林黛如说了句对不住。
林黛如细声细气地:“没......没事。”
林姒锦又在旁边好言宽慰了几句,林黛如的情绪才算是稳定下来,而她同叶盛之间暧昧的气氛也因为她妹妹突然插进来,变得有些怪异。
叶盛觉得有些不自在,因为他发现小丫头的那个妹妹老是喜欢盯着自己看。
他搞不懂自己一个大老粗有什么好看的。
殊不知他自认为是个大老粗,但那副英俊的皮相比之他们那个出了名的小白脸父亲还要好看不少。
不咸不淡聊了几句,叶盛便将姐妹二人送回了家。
“其实,一切并不似我想象中的那样幸福。”
故事说到这儿,燕姒看向叶轻晚的眼神流露出一种几乎要把人溺死的凄凉,让几人忽然感到这个女人好像悲伤极了。
她道:“黛如在家中并不受宠,我娘仅仅只是接纳了她,却并不怎么关心她,在乎她,甚至无视她的存在,而爹爹也因为对我跟我娘的愧疚,常常忽略她的感受。”
“因此,在我原谅她的同时,她也记恨上了我,恨我抢走了她的爹爹。”
叶轻晚蹙着眉心,看她的眼神叫人捉摸不透,而后很冷很轻,意味不明地笑了:“所以,她也想抢走你的幸福,对吗?”
燕姒颔首道:“对,黛如根本不似看起来那样单纯无害,她对我可谓是恨之入骨,觉得是我抢走了父亲,若她抢不回来的话,那她便想抢走叶盛。”
是以后来林姒锦与叶盛每次见面时,林黛如都会跟着姐姐一起去。
林黛如丝毫不觉得横在二人中间有任何一点儿尴尬,纵使是叶盛曾多次旁敲侧击地提醒她,不要再打扰他和她姐姐相处。
但林黛如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甚至有时还趁林姒锦不在的时候,试图勾引叶盛,而叶盛因为她是小丫头的妹妹,所以对她向来都是客客气气的,可因为她长时间的骚扰,叶盛开始有些厌恶她了。
瞧这个法子无果,之后林黛如便放弃了。
燕姒苦笑道:“不过也只是我以为的放弃。”
叶轻晚闭了闭眼,微蜷的指节有节奏的叩击着桌面,淡淡的说了句:“继续。”
燕姒嗯了一声。
自打他回来以后,她们可以说是日日都要相见,黏在一起,腻在一起,可突然有一天叶盛没有如约来到溪边,林姒锦以为是他有要事耽搁了,便也没多想。
但自那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林姒锦都没再见到过他,他就如人间蒸发一般,非但人影都见不到,就是连信都没有一封。
或许是有突发情况,来不及与不方便告知她吧。
林姒锦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一去啊,便又是半年。
他回来时林姒锦在他脸上见到了可以称得上是这辈子他露出过最开心最灿烂的笑容。
叶盛神神秘秘地拉上她就走,也不说是要去做什么。
路上叶盛告诉了她当初忽然消失的原因。
原来叶盛是又回去打仗了,而且那一战风险极大,他惶恐会死在战场上,便没敢告诉林姒锦自己的下落,那样他如果死了的话,她也只会觉得他是个负心汉,把她忘了,会好接受些。
所幸那场仗他们打赢了,还赢得特别漂亮,叶盛因此还打出了个小将军的封号。
不出意料地先是换来林姒锦的好一通责怪。
责怪完过后便是为他感到高兴,林姒锦掩唇娇笑起来,打趣他道:“二十好几的小将军?”
叶盛充满暧昧意味地将她箍在怀里,“敢笑话我?不就是年纪大了点吗!”
林姒锦连连笑着摇头:“将军不敢!”
其实呀,在她的心里,他早就已经是她永永远远,战无不胜的小将军了。
“走,我带你去见见我的兄弟,我总在他们面前提起你,结果弄得他们吵着闹着想看看嫂子长啥样呢。”
林姒锦本来还在发呆,一听这话,羞得无声地咬碎一口银牙。
这浑人,到底都跟他兄弟说了什么。
什么嫂子......
她忽然愣住了。
等等,兄弟?是手下的将士吗?
林姒锦讶然抬眸,惊道:“你要带我去你们驻扎的营地?”
叶盛道:“你才明白啊,傻丫头。”
林姒锦顿时红了耳根子,心跳犹如擂鼓,久久难以平复此等心情。
营地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他们素来向外保密驻扎的地儿。这代表着什么?代表了叶盛现在已经到了无条件信任她的地步。
第250章:郎情妾意却无缘(6)
在林姒锦还在走神的时候,叶盛便将她抱上了马背,骏马带来的颠簸让她回过神来,男人润朗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坐稳了!害怕就抓着我衣服,抱着我也行。”
与心上人隔得那么近让林姒锦猛地一下子绷直了身子,紧张得手指尖都在微微发着抖,但男人好像并没有被这样的距离影响到,专心骑着马。
舒适的风刮过脸庞,林姒锦渐渐习惯了这种感觉,双手情不自禁的环住了叶盛的腰肢。
感受到腰际传来的轻柔,叶盛微微一怔,旋即嘴角研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加重勒动缰绳的力道与夹马肚子的力气,马跑得更快了。
而马跑得越快,林姒锦便越害怕会掉下去,便抱叶盛抱得更紧,无暇去察觉男人突生的这点小心思。
北疆边驻地营里,一声马鸣刺破宁静,巡逻的小兵们警觉地作出备战状态,见到来人是叶盛后才放下武器,一个二个都迎了上去,热络地同他打招呼。
“小叶将军回来啦!”
“小叶将军这是去了哪儿啊?”
“不对,你们看,小叶将军后面还带着个女娃娃嘞!”
“不会是嫂子吧?!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小兵们围了上来,个个状如鹌鹑,迫切的想见识见识,被叶盛夸成了绝色天仙的大美人到底长什么样儿。
听到那些话林姒锦脸更红了,躲在叶盛的背后,将整张脸都埋在路上他给自己用来抵御风沙的斗篷里头,一点儿也不敢露出来。
叶城听到外面的热闹也坐不住了,起身掀开帐篷帘子,从里面走了出来,顺道帮弟弟遣散了围着他那群叽叽喳喳八卦得要命的小兵们。
见到自家大哥,叶盛翻身下了马,小心翼翼地接下林姒锦。
叶城瞥了一眼把脑袋蒙在斗篷里的林姒锦,转眸盯向叶盛:“你怎么把人家给带回来了?”
兄长向来是个严厉苛刻的身份,是以见到弟弟将林姒锦就这样不着防备的给带回来,叶城长眉一拧,面色有些不虞,但心底还是因为弟弟终于又跟心爱的姑娘重逢而感到一丝高兴。
只是这样做未免也太不顾全大局了些,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连累的可不止他们兄弟二人。
奈何叶盛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去想太多,凡事不计较后果,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叶盛掀开斗篷,揉了一把林姒锦的头,不以为意地笑了:“放心吧兄长,小丫头她不可能泄露我们位置的,你就是绷得太紧了,累不累啊。”
叶城颇感头疼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弟,修长的手指覆压在漆黑的眉宇之间,拿人家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吧,你都那么说了我也不好在说什么,不过凡事小心一点总没错的。”
他拉着林姒锦的手,用肩撞了一下叶城的胳膊,嘻笑道:“好了大哥,若是没事我便带小丫头在附近转转,熟悉熟悉这儿。”说完他就要走。
叶城皱起眉,目光锋利如尖刀:“你的意思是要把人留在这里?”
营地里全是男人,若真留一个小姑娘在男人堆里,那实在是太荒唐了。
叶盛摇头道:“那自然不是,只是之后小丫头可能会经常来看我,便带她先适应下。”
叶城低眸思索片刻,随后抬头叫住了叶盛。
“等下。”
叶盛回头:“嗯?”
叶城仍是不太放心:“我同你们一起。”
叶盛有点不大乐意:“你好意思?”
叶城迟钝了,没立即就明白他的话:“怎么不好意思?”
叶盛停下脚步,快被眼前这个木头一样的男人给气死了:“如果换作是你跟久别重逢的意中人相聚温存,我也跟在边上,你是什么感受?”
然而叶城这个活了二十几年连姑娘手都没摸过的北疆孤狼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受,所以他厚着脸皮的说:“真有那日再说。”
“......”
终究是年长他几岁的兄长,叶盛懒得再多说,随他跟着就是,反正半年前不也总是有个碍眼的家伙喜欢横在他们中间,他跟他的小丫头早就习惯了。
也因为有叶城在场的缘故,林姒锦把斗篷从叶盛手里抢了回来,一直盖在自己快烧得冒烟的脑袋上,畏畏缩缩地与这两个男人逛了大半天,以至于到最后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出的营地,只记得临走时,叶盛告诉她兄弟们都很喜欢她,如果想再来,可以传信给他,他会自己或者派人来接她。
自那以后,虽然面对一群大老爷们林姒锦仍是感到羞赧无比,却还是为了叶盛,经常到营地拜访参观,有时还会带糕点和亲手煮的菌汤,当然不是只准备了叶盛一个人的,大部分营地里的将士,包括叶城都有份。
因此大家越来越喜欢这个懂事的小姑娘,叶城对她亦放松了警惕,小姑娘也再没有了一开始那样放不开,很快就同这帮糙汉子打成了一片。
这样快乐无忧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她十六岁生辰的前一天。
那天夜里,叶盛跟她靠在一块巨石上,两个人望着夜幕中闪烁的繁星。
忽然叶盛侧过头来,凝视着她的眼睛,极为认真地说:“待到打完了仗,我来娶你。”
林姒锦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
她晓得叶盛喜爱自己,却没想到他已经喜爱她喜爱到竟然真会愿意娶她一个乡下野丫头。
要知道现在的叶盛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了,更无需说他本就出自将军府,身份地位家世皆为上乘。
所以这样的承诺让林姒锦觉得有些不真实,呆滞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但她还是如先前那般,朝他颤巍巍地抬起小拇指,不敢看他的眼睛,颤声道:“那拉钩......不许骗我。”
叶盛笑出了声,亦如当初一样,毫不犹豫地就勾上了她的尾指,“我怎么舍得骗你,傻丫头。”
“今日太晚,等明日我去接你来这儿,让大家伙一起给你庆生如何?”
林姒锦高兴的答应下来。
回去更是激动得睡不着觉。
可她终究没能等到第二天他来接她。
因为这天半夜就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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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城:单身狗就单身狗,还什么北疆孤狼,有那么侮辱人的吗?→_→
第251章:郎情妾意却无缘(7)
深夜,林姒锦刚合上有些沉重了的眼皮子,就被林父给叫醒了。
林母跟在他的身后,满脸慌恐的说:“姒锦,快带妹妹走,出事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击中了睡眼迷离的林姒锦,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便已经被林母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裳,拽着她和林黛如匆忙地朝外面跑去。
瞧见外面划破黑夜的惊心火光,听到撕心裂肺的啜泣求饶,林姒锦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真的出了事--
突厥人半夜偷袭了他们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充满恶意的嗤笑离他们越来越近,眼看就快要轮到他们家了。
她不理解,因为他们这个村子可以说是穷的令人发指,根本不足以让他们如此大肆进犯,简直就是在浪费精力,竹篮打水。
没时间再给她想那么多是为什么,看着害怕得窝在父亲怀里的母亲和妹妹,林姒锦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叶盛。
她强行镇定下来,拉住父亲的手,低声道:“你们先找个地方藏好,我去找叶将军来救你们!”
还没等林父林母问她口中的叶将军是哪一位,林姒锦便已经冲进夜色之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林姒锦靠着对地形的熟悉,一路上躲躲藏藏,绕开了残暴嗜血的突厥人,摸出了村子。
路边全是断胳膊断腿儿,鲜血如雨水般浸湿了松软的泥土,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难以入鼻的血腥味儿。
林姒锦不过也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连大人见了都忍不住尖叫的鲜血淋漓,她何尝又不是怕得浑身发抖?
但为了父母和妹妹,她只能硬着头皮,拖着发软的双腿,将这条血淋淋的路走了下去。
她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才抵达叶盛他们所驻扎的营地,就在她以为终于得救了的同时,现实给了她沉重且致命的一击。
呈现在眼皮子底下的不是洪水中能救命的浮木,而是将她拉入水底,让她遍体生寒,喘不过气来的一双双无形的大手。
昔日欢声笑语的驻地此刻静得可怕,曾经一个个在空地操练的将士,此刻全都倒在血泊中了无生气,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没了腿,有的没了脑袋。
有脑袋的头破额裂,脑浆四溅,没脑袋的肢体残破,血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的已经不单单是血腥味了,而是令人毛骨悚然,死亡的味道。
比之她走过的那条路,这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
看来,在他们村子之前,这里便先遭到了突厥人的袭击。
所有人都死了。
彻骨的寒凉从心脏处蔓延,失落和绝望逐渐侵占了微红的双眸。
怎么办,这下她该怎么办?
那么叶盛呢?
叶盛会不会也在成堆的尸体里面,永远长眠于此了?
林姒锦艰难地往前挪了两步,不知脚下踢到了什么,骨碌碌滚了两下,她垂眸看去,只见适才自己踢到的赫然是一颗染血的头颅!
那颗头颅上的眼睛瞪得极大,里头尽是迷茫与惊恐,似乎是刚反应过来,脑袋就已经落了地。
林姒锦吓得失声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可很快她的眼眶就湿热了。
她认得这个人,这是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孩子,分明,分明白天还活蹦乱跳,甜腻腻地叫她姐姐,怎么几个时辰不见,就会......
与此同时,离她不远处的一片林子里传来古怪的响声,林姒锦心下一惊,连滚带爬地站起来四处张望,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见林中灌木丛里,满身污血的男人架着一个好像已经昏死的人,正一瘸一拐地朝她走来。
男人自己都很难再行一步,偏还用长枪拄地,缓慢向林姒锦走去。
通过长枪林姒锦一眼便辨认出,来的人是谁。
那是叶盛的大哥,叶城。
那么他搀扶着的人,也只能是他弟弟叶盛了。
希望重燃,这下身子不颤了,腿也不软了,林姒锦慌忙跑上前去。
“林姑娘......所有弟兄们都死了,盛弟身受重伤,我也一样......”叶城忍着濒临溃散的意识,虚弱的说着。
林姒锦看了眼叶城。
男人结实强壮的躯体上找不到一处没受过伤的地方,胸口的位置,交横叠错了五六条狰狞的刀伤,都在不住地往外流血,将衣襟染得一片猩红,坚毅苍白的英俊面孔因承受着巨大痛苦而微微扭曲变形,唇角处难以遏制地涌出一股又一股鲜红的血液......
林姒锦根本不敢想象,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再去看叶盛的情况,虽比起叶城伤得不是很重,却是毫无意识地昏死了过去。
正当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林间又传来枝叶摩擦的动静。
林姒锦惊慌起来,叶城将叶盛交给了她,试图拿起长枪迎战敌人。
可他现在的状态几乎可以用奄奄一息来形容。
果不其然,敌人尚未见到,叶城长枪脱手,猛地一下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林姒锦不想瞪着眼干着急,欲将他们挪到一个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奈何她只是一个瘦弱的小姑娘,压根儿没办法搬动两个体状如牛的男人。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林姒锦都快急哭了。
这时候叶城依旧安抚着林姒锦的情绪:“放心,有,有我在......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否则,否则绝不会让那帮兔崽子动你跟盛弟分毫......”
即便知道叶城已经油尽灯枯,林姒锦依旧选择相信了他的话。
将情绪给稳定了下来
她紧紧抱着昏迷不醒的叶盛,目光半寸不移,死死盯着那片树林子。
片刻后,出来的并非是凶神恶煞的突厥人,而是一位身穿白衣的妙龄少女。
少女后背还背着竹筐,明显是刚从林子里采药出来,在看到他们后立马跑了过来。她生得极美,一身白衣宛若清尘谪仙,一双桃花眼却明媚艳绝,清月星辰皆藏其中。
两个人不由地都看走了神,暗自怀疑是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救他们的。
直至少女走到身边,皱着眉问他们是怎么一回事,才堪堪回过神来。
第252章:郎情妾意却无缘(8)
叶城因伤势过重已无法再说太多的话,林姒锦便尽可能简短言辞,说明了情况。
得知情况后,少女同样简单的介绍了自己。
少女说自己是一名幽居深山的药师,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今日在外采药时遇到了野兽,同那孽畜纠缠半晌才将其甩掉,却不小心迷了路,这才误打误撞地发现了他们。
未及她再询问更多情况,叶城便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林姒锦大惊,赶忙请求少女看看他们究竟伤得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得救。
少女先查看了叶城的伤势,而后又查看了叶盛的情况。
她先是看着叶盛说道:“他伤得不重,只是刺伤肌肉,失血过多晕了过去。”然后她又看向叶城,说:“这人伤得极重,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了,如若再不救他,只怕是再有半柱香的功夫就会咽气。”
林姒锦哭着问道:“那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法子救救他!”
一来叶城也算得上是她的大哥,二来如果不救醒叶城的话,如果被突厥人发现了,她们都会死。
少女看着昏迷的两个男人纠结起来。
她其实是个没有仁心的药师,救人向来都是权衡利弊,在听闻了林姒锦所述情况,她觉得目前最需要的是一个能保护好自己安危的护卫。
眼下虽然叶盛受的伤不重,用对了药很容易便能救醒他,只可惜她今日采的药皆是毒草,唯一能救他们的只有自己随身携带的奇药,但只有一颗,只能救一人。
所以沉默半刻后,她问道:“他们二人谁更厉害更能打些?”
林姒锦自然不晓得少女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也不晓得谁更厉害。
虽说一直以来在她心里叶盛才是最厉害最能打的小将军,但如果真要说的话,恐怕还是他大哥叶城要更凶猛些。
见她半晌不说话,少女大概猜到了是因为什么,也辨别出了哪个更厉害,她将纤白的手伸到叶城的鼻下探了探鼻息,随后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精致的木盒。
再三犹豫下,少女才打开了盒子,里面装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林姒锦紧张地咽了咽唾沫,直觉告诉她,这药一定不简单。
少女握着木盒的手指有些泛白,可已经没有时间再给她思考到底要不要把药给叶城服下,她拿出药丸,送到了叶城的唇边。
新的问题又来了。
药丸有几乎一颗眼珠那样大,而当下叶城已然没了意识,如此大的球状物体进入喉中,一个不小心就可能会梗在他的喉咙里,直接把人噎死。
少女又犹豫了。
那老头没事把药做那么大干嘛!!
叶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蓦地咳出一大口血,而后又晕了。
少女脸色愈发难看,她知道叶城快不行了。
她从背篓里取出水袋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姒锦。
似乎在问她:你能不能含着水喂给他,让他把药吞下去。
林姒锦惊恐的目光一直在叶城和叶盛两个人身上徘徊挣扎着。
少女算是看明白了三人的关系,幽幽叹了口气,把药粗鲁地塞进人嘴里,拨开塞子饮下清水,捧起叶城血污纵横的脸,对准唇瓣贴过去,将那水送了下去。
林姒锦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喂完过后,少女又用手探了探叶城的喉咙,在确认药丸没有卡住,实打实地吞进去了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别的不说,少女的药简直堪称神药,不多时,重伤濒死的叶城竟缓缓掀开了睫帘,睁眼醒了过来。
以为必死无疑的叶城没想到自己还会醒来,不由怔了怔,茫然地看着那白衣少女:“我怎么......”
而少女此刻冷着张脸,显然不是很想理睬叶城。
见状林姒锦便将刚刚少女做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叶城漆黑的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地望着那一脸漠然的少女,惊得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叶城何德何能让此等绝色女子为了救自己这条不值钱的性命而丢掉了初吻。
于是乎在战场上杀敌从不手软的叶城,在这一刻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这位姑娘,我,我,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少女颇为无言地冷瞥了他一眼。
那冷漠的眼神仿佛在说,我救了你一命,你却蹬鼻子上脸,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癞蛤蟆是个木头脑袋,并没读懂少女不善的眼神,只觉自己身上的伤竟在短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愈合,胸膛上那五六处深可见骨的刀伤也不疼了,便奇道:“姑娘这是什么药,服下未有半刻时辰,竟让人觉得如涅槃重生了一般......太神奇了。”
少女依然很冷淡:“那可是我师父花了几十年时间,用了数不尽的名贵药材所炼出来的秘药,原本是给我治身子用的,今个儿算我倒霉,便宜你了。”
极度惊愕导致叶城半天只吐出来多谢两个字。
少女毫不领情,冷笑一声:“我的药可谓是有市无价,你一句谢就打发了?”
如若换做平日,叶城最不待见的就是这种得寸进尺的女人,可在他明白少女是如何不顾一切救他的情况下,便觉得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只不过是个刀子嘴罢了。
所以他还是坚持那句话:“我愿意对姑娘负责。”
少女许是被他真挚又傻气的话所打动,又许是出于无奈,笑里少了适才的冷意,变得有些懒洋洋地:“等你能活着带我们脱险再说此事吧。”
话音刚落,林子里又传来声响,是很清晰的脚步声,而且听起来不止一人。
三个人都清楚地认知到了,这回是敌人。
幸而叶城的伤势好了大半,也有了力气重新拾起长枪。他扶着叶盛和两个小姑娘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藏了起来。
叶城探出半张脸往林子里望去,果不其然,十来个全副武装的突厥人举着火把自树林里走了出来,在没发现人后,便离开了此处。
少女不知何时趴在了叶城的肩上,同样看见了离去的突厥人,脸色骤变,肃然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第253章:郎情妾意却无缘(9)
叶城捂着胸口尚未痊愈的创伤,提及此面色陡然转冷,十分难看:“营地位置暴露,大家被突厥人偷袭,大多数人在睡梦里就被抹了脖子。”
说这话的时候叶城总是会有意无意地看向林姒锦,林姒锦也注意到了叶城略带审视意味的眼神。
是,除去他们,便只有她清楚营地的具体位置,叶城怀疑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也不排除是突厥人自己所发现,不过比之她泄露出去的几率是小之又小。
白衣少女问:“那现下该当如何?”
半晌,叶城叹了口气,目光转望远方,似是在看某个地方。他道:“现在必须赶回本营,不然我们迟早会被突厥人发现,虽然我能提起枪却没把握打得过那帮兔崽子,”说着他乜过眸子,看了眼叶盛,道:“盛弟也是昏迷不醒,即便是他醒着,也没什么太大作用,对方人多势众,我们可以说是毫无胜算的。”
眼下情况愈发不妙,林姒锦思忖片刻,提出了目前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我们该怎么走?”
既然打不过,那就跑。
她也在看着叶盛,她现在不想去管叶城是否怀疑自己,她只想叶盛安然无恙,然后想法子去把亲人接过来,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白衣少女闻言从里衣中取出了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竹制小哨子。
少女面露难色:“我下山来采药是骑着家师的马来的,只要吹响这哨子,它就会过来,但是......”
叶城替她补充道:“但是哨子的声音会引来突厥人,所以这个法子考验那匹马的速度,危险十足。”
林姒锦不知该说什么了,一张小脸苍白如纸,静静听着少女与叶城商讨此事。
少女拿起竹哨,褐色的眼眸淡淡扫了眼叶城,说道:“是,可当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叶城不语,目露忧色,挣扎几许后轻轻点了下头,认同了她的说法。
三人一时再无言语,时间紧迫,实在是再拖不得,白衣少女将竹哨放到唇边,随即用力将其吹响。
空灵的哨声响彻林间,只闻一声马鸣,难以计数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同时响起。
叶城提起长枪,呈以备战姿态。
几人的神经在此刻紧绷成了一根僵直的弦。
现在,比的就是少女的骏马先到还是突厥士兵先到。
好在少女的马儿并未让几人失望,只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从林内疾驰而来。
白马在少女跟前稳当停下,在见小主人身边还多了几个人,白马喷了个响鼻。
仿佛它知晓自己即将要多驮那几个人一道赶路,便喷个气儿来以表不满之意。
“先把他扶上马。”少女道。
叶城听话照做。
感受到背上传来不小的重量,白马恶意地颤了一下,差点没把叶盛给抖下来。
见状少女凶巴巴地瞪了瞪白马,一巴掌呼了过去,“安分点!”
白马低下头,黑葡萄般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委屈,又甩了几下尾巴后,它才听话地安分下来。
见叶盛终于可以脱离险境,林姒锦狠狠地松了口气,但新的问题源源不断,一匹马不可能同时载四个人,哪怕她身子再轻盈,马儿也受不住,就更不用说回去接她的爹娘妹妹。
于是林姒锦对少女说道:“姐姐,你先带他们走吧,我先回去找我爹娘还有妹妹。”
少女看着她不说话。
“那你呢?”叶城在固定好叶盛后转过身来,垂眸看还没他肩膀高的小姑娘,肃然道:“现在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你要是出了什么好歹,事后我又该如何同盛弟交代?”
白衣少女轻轻颔首,赞许叶城的说法。
虽然她没什么良心,也不太能与人共情,但并不代表她没有心,眼睁睁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去送死,再平静淡漠的心都会泛起些许涟漪。
即便她也知道根本载不了四个人,但她还是不忍心让一个小姑娘铤而走险,更何况还有个正义感十足的叶城在场。
看着马背上的叶盛,林姒锦微微笑了:“不打紧的,我在这儿生活了几十年,肯定比那些突厥人更了解这里的地形,他们是抓不到我的。”
白衣少女道:“可想清楚了?如果你被抓了,我们是没有能力将你救回来的。”
叶城点头道:“不错,虽说这位姑娘给我吃的药是好药,但想要恢复成原先的战力,少说也要两三天。”
“且就算是我完全康复,以一人之力也难敌数人。”
“......”林姒锦握紧了拳头,二人心是好,却难免也太现实了些。
正值她犹豫之时,叶城将她拉近了几分,自己提着长枪走了出去:“之前我同盛弟不是送你回家过吗,所以还算记得你家在哪儿,我将本营的位置告诉你们,你们先去吧,我回去接你家人。”
林姒锦愣住了。
纷乱的脚步声从树林深处传出来,看来哨响已经引来了突厥人,林姒锦猛地回过神,一咬牙冲上前撞开叶城,不要命地朝林子里狂奔。
她头也不回地嘱咐道:“如果是我跟她一起走的话,路上要遇到了敌人,我们都得玩完,所以还是请叶大哥先带这位姑娘到安全位置吧,我找到爹娘她们便会来找你们的!”
叶城长眉紧拧,正欲追上前去,胳膊却被跟过来的少女一把拽住。
少女冲她摇了摇头,叶城顿了顿,细想一番认为林姒锦说得不无道理,如若真让她们两个弱女子独自上路,风险只会更大。
他望着林姒锦渐渐远去的身影,道:“那你多保重,等把这位姑娘送回去,我便来接你,或者你一直往南边走,便能看见驻扎的营地。”
林姒锦的声音传来:“我晓得啦!你们快走!”
叶城仍是有些担心她的安危,立在原处目送林姒锦钻进了林子里,一颗悬着的心也没能落下来,而白衣少女已经上了马,看着傻站在那儿的叶城,冷声催促道:“还不快走!”
叶城心下一狠,转过头调过身,正准备翻身上马时,他蓦地怔住了。
第254章:庸碌半生为笑柄
他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地盯向高坐在马背上牵着缰绳的少女,惊道:“姑,姑娘......你来骑马?”
“废什么话!”
少女愈发不耐,身下的白马也开始躁动起来,踢踏的四蹄与晃来晃去的尾巴仿佛在倾诉它此刻有多急着走。
没料到少女会突然动怒迸发出如此气场,叶城一时有点愕然。
“不想死就赶紧上......咳...咳咳!”瞧着叶城还跟个木桩子似的杵在那,少女脸黑了大半,怒由心生,欲再做强势之态,却未及把话说得完整,便掩唇剧烈咳嗽起来。
叶城大惊:“姑娘!”
他忙地冲上前去,少女脸色白得瘆人,一阵咳嗽过后,放下手后只见白皙的掌心中赫然染上几点刺眼的鲜红。
少女纤长的睫毛微动,温柔的褐色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有气无力地瞥了叶城一眼,“无事......老毛病了,情绪一激动便会这样。”
她一手抓住叶城的衣襟,竟是有些发狠地说:“所以乖乖听话,少惹我生气,上马!”
“......”叶城没吭声,就这样与少女对视了一会儿。
林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叶城低声道了句得罪后,双手钳住少女纤细的腰肢,将她抱起来往后挪了挪,随后迅速上了马。
“抱紧!”
话音落下,白马长鸣一声,转了个方向,带着三人疾驰而去。
后头赶来的突厥人扑了个空,为首带路的小弟被好一番拳打脚踢。
另一边的林姒锦凭借着对地形的了解,一路上有惊无险,总算是摸回了家。
村子与她出来时大变了样,处处浓烟四起,火光冲天,路边的残肢断臂也不见了,空气中有一股生肉烧熟了的怪味和焦味。
看来是那帮突厥人又回来过,将尸体都扔进了火里。
等等,既然如此......
那她的家人呢?!
她的母亲,父亲还有妹妹呢?
岂不是也......
林姒锦不敢再想下去,再不顾及火势有多猛烈,当即一头就冲了进去。
四面八方都被浓重的黑烟包裹着看不清眼前的小路,越往里走,烟雾就越浓郁,一开始还能勉强看清几家燃着火的破木屋,再到后来,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林姒锦在心中暗自庆幸,得亏来的人是她,如果是叶城的话,估计她家还没找着,就把自个呛死在这儿了。
她就不一样了,就算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家的路。
片刻过后,一路上跌跌撞撞的林姒锦总算是找到了自家,不出所料,她家也被点着了。
“娘!!爹!!”
林姒锦大喊道。
可并没有人回应她。
她撞开破旧的柴扉,在外四处查看都未发现他们的身影,然后又去了他们的房间,也不见他们的人影。
见不到他们的人,这反倒让林姒锦狠狠松了口气。
因为这说明了他们是还有可能活着的。
“是......是姒锦回来了吗...?”
沙哑的声音让林姒锦浑身一僵。
是父亲在叫他。
听声音,似乎是要不行了。
而这个声音是从她的房间里传来的。
屋内火势愈来愈大,她房间的木门已被巨大火舌吞没。
“姒锦.....”
林父破碎的声音再次传来。
林姒锦咬紧牙关跑出屋子,扯下晾在院子里的被褥浸入一边的水缸里,随后将打湿的被子盖在头上再次冲进火海,撞破烧燃的木门,进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房内,林姒锦看到了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画面。
她的娘亲衣衫凌乱,看上去都是被硬生生撕碎的,暴露在外的肌肤青紫斑驳,没有一块儿是好的,手里握着把还在滴血的弯刀,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眼睛睁得滚圆,双目如死水,空洞且无神。
更吓人的是她脖子上尽是鲜血,还有更多的血在不住地汩汩往外冒,显然是被割破了颈动脉。
林父被打得鼻青脸肿,两条腿自大腿那儿被砍断,他将林母抱在怀里,死死不肯撒手,嘴里也在不停地吐着血。
林姒锦先是愣了半刻,然后猛地惨叫出声。
“到底......到底怎么了啊!!!!”
林姒锦扔下棉被,人还没走到林父的前面,便已经先一步双腿发软,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林父半睁着眼睛,艰难地蠕动嘴唇,血沫随着张合的动作越来越不受控地涌出:“是......是我没用,保护,保护不好你娘,那帮禽兽...我拦不住他们,......你娘受不住屈辱,抢了......抢了他们的刀,就这样,死在了我面前......”
咸湿的泪水从眼眶中滑落,林姒锦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父亲,浑身的血液在瞬息间凝冻。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我,我......我也快撑不住了,疼死了......”林父又吐出一大口血来,过度的疼痛让他的面部变得狰狞且扭曲。
“爹!”林姒锦用尽力气朝她的父母爬了过去。
林父颤抖着抬起手,对林姒锦伸了过去,林姒锦慌忙地握住那只沾满鲜血的大手。
血红的手覆上素白的脸。
“对......对不起啊,姒锦,当年......抛下你和你娘...”
“如果,如果......有来生,我愿做牛做马......”
林姒锦泣不成声:“别说了,别说了爹。”
“好孩子......别哭,我这种人啊......早,早就该死了...”林父的声音逐渐轻落了下去。
“姒锦......我求你,算我求你......再帮我做最后...最后一件事。”
林父勾起一抹苦笑,被血染红的青白嘴唇翕动着,将最后的遗愿都与林姒锦交代清楚了后,脑袋一歪,跟她娘一样,死了。
林姒锦垂下头,低低啜泣了好一会儿后,哭声戛然而止,她抬首,湿润的双眼亮得有些惊人。
她不能就这样被击溃。
她的父母死了,可她的妹妹还活着。
她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一下站起身来,四处张望,嘶声怒吼:“黛如!林黛如!!”
听到声音,角落里的破背篼动了几下,林姒锦忙地过去掀开背篼,看见林黛如蜷成一团,像条受惊的狗一般瑟缩几下,然后才抬起眼睛,惶然不安地望向林姒锦。
“姐...爹娘他们......”
林黛如掉着眼泪。
林姒锦拉上林黛如,把湿被子顶在头上,最后看了一眼父母的尸体,咬了咬牙,带着她逃出了火海。
第255章:庸碌半生为笑柄(2)
出来后两个灰头土脸的小姑娘就站在自家烧着了的房子前不知所措。
“姐,我们以后是不是没有家了?”林黛如拉着林姒锦的手,颤声问道。
大抵是支撑着房子的梁柱被烧断了,破木屋轰然倒塌,星火四溅,火光映亮了无极长夜,也映亮了林姒锦麻木到面无表情的小脸。
对于林黛如的问题,林姒锦没有回答。
是,她们没有家了。
就在刚刚,无可否认。
她们都成了孤儿。
比林黛如大两岁的林姒锦觉得妹妹还小,不想让妹妹意识到这残酷的事实,她摸着她的头,轻声道:“以后姐姐就是你的家。”
林黛如眼神及其复杂的看向林姒锦。
“走吧。”该去与他们汇合了。
“去哪儿?”林黛如问。
“找家。”
林黛如安静的跟在后面。
她们走在路上,看着熊熊大火无情地吞噬着她们曾经的家园,林姒锦再也没有在她妹妹面前露出过惊恐的神色,仿佛就算天塌下来了,为了她妹妹,她都不会再害怕了。
她按照之前叶城所说,带着林黛如一路向南,她不知道她们走了多久,只知道她们从天黑走到了天亮。
一直到她们走到一处空地,发现此处有驻扎过的痕迹,脚下的泥土是松软的,应当是之前扎帐篷留下的坑被填平了,且刚填不久。
看来还是来晚了一步。
叶城他们,撤走了。
这下姐妹二人真的无处可去了。
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的林黛如扯了两下林姒锦的衣袖,问:“姐,我们是不是找不到家了?”
这句听似无心的话狠狠地刺中了林姒锦的心坎。
真正的家没了,第二个家也不见了。
天下之大,却再也没了她和她妹妹的容身之地。
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林姒锦从来都没那么茫然过。
后来她们开始了流浪,她不知道叶城他们到底撤到了哪里,就只能一直向南方走,累了她们就睡在草地里以天为被以地为席,渴了她们就喝河里的水,运气不好点儿就喝路边水洼里的水,饿了她们就吃树皮,吃草根。
就这样一路下来,一走就是整整半个多月。
她们来到一个小城镇里,她们不知道这儿是哪儿,就在她们打算找人打听时,林姒锦感到后脑勺猛地挨了一下,只听见林黛如惶恐着叫姐姐的声音,便再也没了意识。
等她们醒过来的时候,林姒锦发现自己嘴巴里被塞了块脏兮兮的破布,手脚都被绑着,所处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再斜眸看向旁边,林黛如双目紧闭,跟她一样被绑得紧紧的。
但让林姒锦感到震惊的是,不止她和妹妹,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还挤着五六个年纪相仿的孩子,穿得也是破衣烂衫,估计也是跟她们一样的流浪儿或小叫花子。
通过昏暗的光线林姒锦判断出来,她们现在是在马车上,她甚至已经猜到了她们接下来将会面对怎样的命运。
她们这是被人牙子给掳了,等待她们的可能是被卖到富贵人家做丫鬟,或是卖给老光棍做老婆,运气再不济一点,就是被卖到青楼做妓女。
她们的运气也是实打实的差。
就在即将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林姒锦听到了车厢外面的人的谈话。
大概说的是要把她们这批孩子全部送到当地的青楼去。
并且她从中听出,她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她父亲曾经生活了十几年的蜀州。
到了蜀州后,人牙子没有第一时间就将她们给卖到青楼去,是先找了个破屋子将她们安顿了下来,听说是近期查得比较严,交易暂缓。
七八个孩子全被安排到了一间破屋子里,为了让她们能够正常进食不被饿死,人牙子把她们嘴里的布扯了出来,丢了半口袋馒头在屋子里,让她们自己抢。
身体羸弱的林姒锦和林黛如根本抢不过那些野孩子,自然而然也就饿了肚子。
“姐,我饿。”林黛如拉了拉林姒锦的衣角。
林姒锦呆坐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随后她取出了里衣中贴身安放的那半块玉。
这是她同叶盛的定情信物。
她取了下来,找到那个抢了最多馒头的孩子,想用玉换几个馒头给林黛如吃。
孩子接过半玉看了一会然后还给了林姒锦,说是个假货,林姒锦当即大怒,哪怕那的确是假货,但她也不允许有人说出来。
她同那个孩子打了一架,脸上挨了好几个巴掌,头发也被抓得乱七八糟,那孩子也没好到哪儿去,眼睛肿成一团,还被她打掉了一颗牙齿。
但很快林姒锦就知道自己做错了,因为除了那个孩子,没人会分给她吃的,管你的玉是不是真的,她们都不会。
于是她只能又折回去低声下气地恳求那个孩子的原谅,那孩子心肠却是个顶顶恶毒的,说想得到她原谅,就要把自己的牙打下来,再跪下来求她。
为了妹妹,她照做了。
那孩子将她踩在脚底下,拿着她的玉又看了看,林姒锦闭上双眼,心想即便是假货,起码也能换两三个馒头,那样的话她跟妹妹都能吃饱。
可到了最后孩子把玉收起来后,只给了她半个馒头,极其嚣张地说就值这么点儿,爱要不要。
林姒锦想着饿得不成人样的妹妹只能一咬牙,将半个馒头接了过来。
当她把馒头递过去时,林黛如眼神暗了一瞬,没有立马接过它,只是问了句:“姐,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觉得姐姐吃过了给她半个馒头】
林姒锦忍着脸上传来的疼痛,微笑道:“因为我是你姐。”
林黛如没再说什么,垂着睫毛眸子里藏着的情绪不是感激涕零,而是一种近乎陌生的冷淡,她听话地拿过馒头哼哧哼哧的吃了下去。
到了夜里,林黛如在得知她们被送到了蜀州之后,她说可以想办法逃出去,说可以去找她的娘亲收留她们。
可哪儿有那么好逃出去啊。
等到第二天,人牙子将她们送往青楼的路上,林姒锦为林黛如打掩护,成功地帮林黛如逃了出去,也因此林姒锦被发现,他们勃然大怒,将林姒锦送到了最下等的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