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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娇全文阅读

作者:望清秋     重生之嫡娇txt下载     重生之嫡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弱点

    看了一会儿后,叶轻晚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赤裸的双足踩在松软的兽皮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窗户不知何时被吹开,冷风灌了进来,冻得轻衣薄裳的叶轻晚打了个寒颤。

    她看了眼沈珩,想了想,转过身抱起床上的一层毯子,而后放轻脚步走到了沈珩身边。

    瞧见沈珩没有被吵醒,叶轻晚抱着毯子蹲了下来,无声地凝视着这个人的睡颜。

    肌肤冷白,剑眉入鬓,两扇浓密纤长的睫毛遮住了那凛冽的黑眸,鼻梁又高又挺,薄唇颜色浅淡,这个人就连分明的棱角都蕴藏着锋利的寒意。

    是张找不到瑕疵,可以称之完美的清俊面庞。

    不愧是她一开始就看上的人,当真是顶顶好看的。

    或许是因为她盯着他看的眼神太过直白,又或许是沈珩本身睡眠就比较浅,于是几秒后,轻阖的睫帘蓦地掀起,深邃幽暗的眼瞳在仍是昏暗的屋内,亮得叫叶轻晚心底发怵。

    “......”叶轻晚浑身绷紧,脑子里嗡嗡作响错成一堆乱麻。

    对方眯起眼睛,神情极其危险。

    唇角嗫嚅几下,叶轻晚情急之下慌忙乱道:“夜里风大,怕你着凉。”

    话毕,她飞快地将抱着的毯子盖在沈珩肩上,拔腿就准备跑。

    却在转身之际被后面的人用力一拽。

    叶轻晚落入身后人的怀抱中,后背紧紧贴住对方宽阔的胸膛,笼在在一股颇具侵略性的气息当中。

    她屏住呼吸,压抑住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阿晚适才可是在偷看我?”

    男人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畔倏尔响起,是那样沉炽,却又流露出些许遮掩不住的疲惫。

    叶轻晚羞愤交加,想要解释自己的行为,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因为她刚刚就是在偷看他啊!

    有什么好解释的!

    但她可不想承认。

    沉默须臾,她咬住嘴唇,声若蚊音:“......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沈珩瞥见怀中人红透的耳根,薄唇弯成一抹好看的弧度。

    “天还未亮。”他拉过毯子盖在他们两个身上,下巴轻轻抵在叶轻晚的肩上,将她困在一臂之间,合了双眸,哑声道:“乖,让我再抱着睡会儿。”

    叶轻晚咬唇未做回答,脸上霞红慢慢褪去,神色亦渐渐缓和,无声地感受着来自他的温暖。

    罢了,随他吧。

    抱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

    在温暖舒适中,困意再次袭来,叶轻晚放松地靠在他的怀里,沉溺在这由这个原本冰冷的男人织就的温柔乡中,恍恍惚惚,终于缓缓合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清早的细碎光芒自窗外洒落进来,照在两个人的脸庞上。

    沈珩先醒了过来,他垂眸看着在自己怀里睡得安稳的人,不由地出了神。

    晨辉为叶轻晚柔嫩白皙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朦胧浅淡的金光,未施粉黛,却尤为清新动人。

    让他失神的是她微微上扬的嘴角,泛着无限的柔情蜜意。

    沈珩很久没看到过她露出这种神情了,从他第一次在宫里把她救起来后,就再没见过了。

    那以后,热情不复,只剩冷眼相待。

    他以为在他离开前,她那句话是赌气,是说笑。

    她说:“如果你丢下我,之后我就去找别人玩,再也不同你好了!”

    谁曾想竟是真的。

    她不但找了,还找了一个最危险的人。

    甚至还爱上了那个人,故意装作不认得他。

    这一气,便是两年,直到现在。

    盯着这张姣好的睡颜,恍惚间,沈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回来的那一年。

    趴在墙头上那个熟悉的背影,在当时就狠狠刺痛了他的心。

    一时间恼怒与惶然并生。

    恼的是她不听话,所以才隔得远远的,冷淡漠然地望着她。

    不是让她乖乖等着自己回来么,怎就真的眼巴巴的去找别人了......

    惶的是,她怎么不顾安危爬得那么高。

    要一个不小心摔下来,她那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哪能禁得住?

    在他犹豫是否要上去把她拽下来的时候,忽然起风了,墨色的长发与衣袍一齐随风而动。

    那个背对着他的娇小身影似是感受到了来意不善的目光,倏尔回过头来。

    看着他,那对澄澈双眸中流露出的神色是几近陌生困惑的,甚至还带了点儿惊愕与他读不懂的痴迷。

    “叶姑娘?”

    与他一墙之隔的男人突然发声。

    吓到了挂在墙头上的那个小家伙。

    刹那间,他什么也来不及多想,足下一点,以最快的速度掠了过去。

    双臂一展,在少女即将落地之前,结结实实地抱住了她。

    还没等他查看怀中之人的情况,沈珩心蓦地下沉了。

    白墙后头的沈洵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身侧。

    沈珩冷冷斜他一眼,随后僵硬地把怀中的人塞给了他。

    “接住,送她回去。”

    不能让沈洵发现他待她与旁人的不同。

    所以为了不叫这老狐狸抓到把柄,他只能忍痛割爱将叶轻晚亲手推向了别人。

    这次是,宫中落水那次亦然。

    再到后来,她在湖边落水,他再救了她的第一反应竟是下意识地逃走。

    害怕任何一个人发现他的弱点。

    直到她说出那句。

    “又打算做好事不留名吗。”

    自此便再也抑制不住,渴望光明正大的将她护在自己还未成型,不够坚硬固实的羽翼之下。

    恨不能告知整个楚沂,叶音是他沈珩的。

    更不容许沈洵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抢走。

    尽管在他不在的那两年里,她一颗心已经定在了沈洵的身上。

    不论用什么方法,他最后都要将她占为己有,即便她到头来会恨自己。

    都无所谓。

    不过好在当下,他似乎已经把她那颗悄悄逃走的心给牵了回来。

    “你是在偷看我?”

    清甜软糯的声音从怀里传出,沈珩立时一僵。

    叶轻晚伸手揉了两下朦胧的睡眼,眼尾还泛着点薄薄的红,宛若初春绽开的娇嫩桃花。

    “对。”沈珩倏地笑了,带着点鼻音的声线颇为好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

    “你这浑人。”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处境的叶轻晚霎时间又羞又恼,重重地将他一推。

    她扑腾几下挣开沈珩的怀抱,起身闷闷的不再说话,埋头整理着自己的衣裳。

第197章:再返

    “我要回去了。”她低垂着脑袋,不敢去看他,胡乱扯了个理:“再不回,她们又该说三道四的了,听着脑仁疼。”

    想都不用想她口中的她们是谁,沈珩长眉一挑,托着脸颊漫不经心道:“聒噪的东西杀了便是。”

    叶轻晚乜过眼眸,白了他一眼。

    随后转身打算出去找知意,毕竟只要跟沈珩单独待在一块儿,她便觉得脸颊发热,全身都燥得慌。

    再不走迟早给她闷熟。

    不过刚走过去打开门扉叶轻晚就愣住了。

    主仆二人好似有心灵感应般,一个从里边开门,一个在外边准备敲门。

    “姑姑姑娘!”知意也没想到会那么巧,被吓了一大跳,目光飘忽不定,却在扫到叶轻晚身后慢慢走过来的男人后猝然收拢瞳孔,小手捂上嘴,磕磕巴巴:“你......你们昨夜睡在一起吗?!”

    骇极的情况下,她甚至忘了尊称。

    沈珩停在叶轻晚身后,他身形高大,衬得跟前的人愈发娇小可人。

    未及叶轻晚出言解释,沈珩低眸笑了。他道:“她是本王未过门的妻,不过共眠一夜,有何不可?”

    叶轻晚怔了一下,扭过头来气冲冲地瞪了瞪他,忿然拂袖。

    “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

    骂完便拽上一脸愕然的知意快步离开了翊王府。

    杵在旁边的许故偷眼看了下沈珩,发现此人挨了骂后嘴角竟还挂着抹浅笑,顿时犹被惊雷当头一劈,僵在原地。

    主子这是什么毛病?!

    被骂了还笑得出来!

    直至那抹紫消失在视线里后,沈珩敛了笑意,偏头幽幽望向许故,冷然道:“愣在这儿做什么?要本王八抬大轿把你送到将军府?”

    许故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不敢再啰嗦一句,拔腿就溜。

    回到府后,宁秀雅并没有找叶轻晚两夜未归的麻烦,叶轻晚求之不得,坐在屋里悠哉游哉地喝着茶。

    但她也没放松警惕,只觉着宁秀雅当是在密谋着别的算计她的阴谋,暂且没功夫跟她磨嘴皮子。

    “姑娘......”知意凑过来,有些忧愁不安的叫她。

    叶轻晚掀了眼皮,神情依然淡漠如水。她放下茶杯,一语道破对方的心思:“是在担心知乐?”

    知意小声的嗯了一下。

    叶轻晚看她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她轻叹一口气,道:“我会想办法,无需忧心。”

    听了此话,知意面上的忧色不减反增。

    因为她知道叶轻晚对有把握的事是绝对不会露出这种愁眉苦脸的神色,而是轻描淡写或是口出狂言,最后一笑而过。

    “干嘛?”叶轻晚转眸看去,发现知意焉巴巴的脸色,柳眉陡然竖起,“不信我?”

    知意连忙摆手:“没,没有!知意怎么可能会不信姑娘!”

    叶轻晚故作严厉的说:“那就给我笑,再苦着个脸就出去。”

    知意无奈地牵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叶轻晚直接上手扯了一下她柔软的脸蛋,“不会笑就别笑。”

    这下反而把知意逗笑了。

    见此叶轻晚也放松了不少。

    气氛刚融洽了些,不知从哪飞来只毛色花哨鲜艳的鸟,在半空中盘旋了几圈,随后落到窗前。

    鸟儿叽喳叫了两声,并不怕人,叶轻晚留意到它的小腿上绑着纸条。

    知意替叶轻晚捉过鸟儿,取下纸条递给叶轻晚。

    叶轻晚展开纸条,映入眼帘的几个大字差点没给她气晕过去。

    见信如晤,望展信舒颜。

    飘逸的字迹很难不想象出来他的主人是个爱穿红衣的骚包。

    而她正因为这个字迹的主人差点丢了性命,也不知他是哪来的脸叫她展信舒颜!

    看着信中内容,叶轻晚脸色愈发的难看。

    纸上的内容大概是让她一个人去见他,不要带任何人来,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她去七星阁。

    是为防谁再明显不过。

    信的末尾还威胁她,说如果今天见不到她的话,那么她就再也别想见到那个叫知乐的丫头了。

    叶轻晚攥紧了信纸,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怎么了姑娘?”知意皱了皱眉,眼眸中尽是担忧和惶然,她道:“可是知乐有消息了?”

    叶轻晚摇头,一手扶额,觉得头疼得厉害。

    好不容易才被沈珩从那地方带出来,现在又要她回去。

    看来姜朔也是算好了时间,用知乐把她拿捏得稳稳当当的,知晓她一定会赴约。

    她揉了揉眉心,说道:“你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知意犹豫片刻,有些担心叶轻晚的状况,最终还是选择先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合上,叶轻晚看着手中攥得不成样的信笺,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此次再去七星阁,先不说能否把知乐平安带回来,就连她自己也保不准会不会被再留在那儿。

    毕竟那天的姜朔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对劲了,包括他的怒气,好像根本不是因为沈珩,而是因为她。

    可姜朔到底在生她的什么气啊?!

    这才是让叶轻晚百思不得其解的。

    难道真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在气自己没去跟他下棋?

    叶轻晚觉得一定不止这个。

    生起气来的姜朔与沈珩不遑多让。

    她懊恼不已,不明白自己重生以来遇到的都是些什么怪人。

    到了傍晚时分,知意进来送饭时,瞧见叶轻晚仍是一脸焦躁地坐在窗边沉思。

    “姑娘。”知意走过去,从食盒里取出饭菜,轻叹道:“先别想了,您都一天未进食了,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再想吧。”

    叶轻晚看了眼冒着热气的饭菜,依旧一点胃口都没有。

    她在想知乐在姜朔那里过得如何,会不会没饭吃,会不会害怕,会不会恨他。

    之前她还信誓旦旦地答应过她们,说只要有她在就不会出任何事。

    现在想起来简直是个笑话......

    看来七星阁这一遭,她是必须要走了。

    叶轻晚拿过饭少少吃了些垫肚子,看着知意收好碗筷走出去后,她站起来对着窗外唤道:“许故。”

    过了片刻后许故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旋即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便进了屋。

    “怎么了叶姑娘?”许故问道,“可是有事吩咐?”

    叶轻晚让他先等着,随后找出之前装首饰的匣子,许故一头雾水的看着,直到瞧见叶轻晚打开匣子露出大摞银票后顿时傻了眼。

第198章:再返(2)

    倒不是因为叶轻晚有那么多钱而感到吃惊,吃惊的是叶轻晚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

    是想用钱来收买他不成?!

    叶轻晚:“这些是面值一百两的银票,总共五十张,你先拿十张去。”说着便拿出盒子里银票,一番清点后取出十张递到许故手上。

    许故怔怔地望着叶轻晚,满脸都是困惑的,甚至还有点赧然。咕哝道:“属下对殿下忠心耿耿......叶姑娘的好意属下心领了,这钱属下收不得。”

    叶轻晚面色不变,觉得许故有时候真是不大聪明,跟看傻子似的看他:“谁说这钱是给你的?一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许故又是一愣,随即尴尬得挠了几下脑袋:“啊....那是?”

    叶轻晚道:“一会儿你去惜春楼,最好是带个面具去,防止被人认出来。”

    “......”许故眸子渐渐睁大,差点失声惊呼:“什么?你让我去青楼???”

    叶轻晚强调道:“戴面具去。”

    许故接受不了:“这根本不是戴不戴面具的问题!”

    他长那么大别说去那种烟花之地,就是连个女人都手都没碰过,现在突然叫他去女人堆里,不是要他的命嘛!

    虽说里面姑娘个个都是温香软玉,风情万种,但看着她们娇滴滴的模样许故还是觉得恶心,鸡皮疙瘩直冒。

    在叶轻晚极具压迫的眼神下,许故继续解释道:“我、我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沾那种东西,还请叶姑娘不要为难我。”

    “不是让你去嫖姑娘,”叶轻晚无语至极:“能不能别那么激动?一会儿把人引来了怎么办。”

    许故又不解了,既然给他钱让他去青楼,不是去嫖姑娘,那又会是什么?总不能是找人吧?

    “先听我给你说,别再打岔了你。”叶轻晚道,“今夜戌时,惜春楼前会举报一场游戏,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拿着钱去参与游戏,挑姑娘。”

    许故忍不住打断道:“这不是嫖姑娘是什么?!”

    叶轻晚恨不能把他嘴巴给封起来,怒道:“都说了先听我说完!”

    许故讪讪闭了嘴。

    叶轻晚盯着他又看了许久,在确认他不会再打断自己后才道:“届时楼前会有七个女人,你需要为我挑中藏在其中的花魁,不过惜春楼有四个花魁,你要找到一个叫燕姒的花魁。”

    “晓得你脑子不太灵光,更是没怎么接近过女人。”叶轻晚冷冷瞥他一眼,“所以我会叫知意跟你一道前去,有她助你几率会更大些,也少浪费点钱。”

    许故长眉紧拧,有些站不住脚了。

    正在这个时候知意回来了,看到在屋子里的许故顿时眼前一亮,小脸一红。吞吞吐吐的说:“恩、恩公哥哥你怎么在这儿?!”

    而此刻的许故窘迫得很,没什么心思去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叶轻晚淡淡的:“他不但现在在这,一会还会跟你一起出去玩儿呢,怎么样,惊不惊喜,开不开心?”

    知意啊了一声,杏眸瞪得大大的:“什......什么?!姑娘你在说什么啊!”

    许故两手一摊,脑袋一歪,很直白的解释说道:“你家姑娘要我带你去逛青楼,然后问你开心不。”

    许故这么一说,像给知意泼了盆冷水,瞬间把看见心上人而神志不清的她浇了个清醒,猛地回过神来。

    “哈?”知意呆呆地望向叶轻晚:“姑娘您不会是要我们去惜春楼里玩上次老鸨说的那美娇娘的游戏吧?”

    叶轻晚无可否置地点头,不忘嘲讽站在边上的呆木头一句:“看吧,这丫头多聪明,不用我说就知道,有她在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辜负我的。”

    “不得不承认知意姑娘确实是冰雪聪明,”许故神情微妙,似是尴尬又似气恼,还带着点几不可查的无奈,他道:“但她一个姑娘家跟我同去青楼,真的好吗?要不还是让她在家里待着吧。”

    叶轻晚总觉得闻到了一股子酸味。

    这护得也太明显了。

    不过叶轻晚惯来都是会呛人的。她道:“不是还有你在?有你在她能出什么事?你觉得单凭你能找出燕姒?别说燕姒了,我看你连花魁都找不到,没准到时候还会被那些妓儿缠得脱不开身。”

    许故被说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角轻微抽搐了两下。

    叶轻晚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怕他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应了。

    他有点心累的揉了揉额角,复又看向叶轻晚,问道:“我们去青楼,那叶姑娘你呢?”

    “我的事情就无需你来管了。”她可不想把自己的行踪再透露给许故了。谁知道他会不会转个身就跟沈珩把自己给卖了,到时候主仆二人又上演一出大闹七星阁,苦得可是她啊。

    “好了,我出门去了。”

    说完叶轻晚便挥挥衣袖,大步离开屋子,剩知意许故两个人留在原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走出落晴院后,叶轻晚直接光明正大地走到正门前,未及小厮上前来阻拦,她便先行开口:“不用拦,想跟就跟。”而后跟个没事人似的径直走出府邸。

    虽然话是那么说,但却没一个人敢贸然跟上前去。

    他们可忘不了之前跟踪叶轻晚的人是怎么死在七星阁外的。

    即便是宁秀雅吩咐了,可命更重要。

    不多时,叶轻晚来到七星阁楼前。

    这回守在门口的并不是那些奇怪打扮的侍卫,而是上次给姜朔递刀的那个名叫霍衷的管家。

    哪怕他主子因为叶轻晚而受伤,在看到叶轻晚到来时,霍衷仍然是笑眯眯的迎接着她。

    “您终于来了,主人等你很久了。”

    叶轻晚长舒一口气,“走吧。”

    随后二人一前一后走进七星阁。

    霍衷带她走了一条她从未走过的路,这条路似乎不用穿过那黑市,可以直接抵达姜朔的居所。

    路上,叶轻晚为了放松自己沉重的心情,干脆跟霍衷聊起天来。顿了顿,她几乎是肯定的道:“知乐的事是你干的对吧。”

    霍衷微微一笑,答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叶姑娘您呢。”

    叶轻晚挑起一侧眉,冷哼道:“哪有你们通天晓地厉害。”

第199章:再返(3)

    霍衷对她的冷嘲热讽不甚在意,“好心”提醒道:“待会儿叶姑娘多加注意,主人心情看起来很差。”

    叶轻晚沉沉的嗯了一声。

    整个院子的花被毁了,还被人戳了一剑,末了为救她又损失了价值不菲的灵丹妙药,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很快,霍衷便带着她来到上次见姜朔的那个房间。

    霍衷笑得像只狐狸:“主人就在里面等您,您直接进去就好。”

    叶轻晚迈开步子,已经做好迎接姜朔臭着张脸的准备,结果走到长榻前,定睛看见榻上的人后,又是好一阵无语。

    姜朔好整以暇地躺在榻上,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傲然,他单手托着脸颊,眼眸微微眯起,在看见叶轻晚后唇边的笑意更深几分。

    瞧着心情极佳。

    “......”霍衷管这叫心情不好?

    还是说姜朔哪怕是心情不好也永远都是一副笑脸呢?

    这也说不准。

    身后的门忽然被重重关上,叶轻晚微侧过头,心也跟着随之一颤。

    再去看姜朔那张笑脸,果真如她所想那般,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危险的味道来。

    姜朔坐起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叶轻晚,唇角微翘。那双总是明亮若星的眼眸此刻竟然不见一点光亮,深邃得如不见底的古井。

    “可真是叫我好等呀。”薄唇轻启,沉缓的嗓音好似压着一头恶兽,却又无限温柔而亲昵的叫着她名字

    “叶音。”

    叶轻晚的目光停在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线条流畅紧实的腰肢上缠了圈白色纱布,还在往外渗血,想来上次沈珩那一剑着实是下了狠手。

    目光再往下移,叶轻晚又看见摆在他跟前的是一盘从未动过的棋局。

    立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叶轻晚在玲珑棋盘前从容落座,扬手拿出一颗白玉棋子,轻轻摩挲着,“上次是我放了你鸽子,先给你赔个不是。”她道:“现在就来陪你下完这一盘棋。”

    姜朔闻言朗声笑了起来。

    叶轻晚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倒竖。

    “叶音,你当真是天真的可爱啊。”

    叶轻晚强作镇定,继续看着指间的白玉棋子。

    姜朔眯着眼睛,眼神好似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看着势在必得的猎物,“你真以为现在仅一盘棋就能满足我?”

    叶轻晚眉心一拧,道:“那你想怎样?”

    姜朔摆摆手:“不怎么样,既然你都说了是来还我一盘棋,那么我们就先下一场棋如何?”

    “自是没问题的。”她皮笑肉不笑,心中暗道不能坐以待毙,随后决定先发制人,便道:“但光是下棋多没意思,总要有点赌注才好玩,对吧。”

    “还是你懂我。”她恰好戳中姜朔的心坎,他饶有兴致:“那么这赌注理所当然的是不是该由我来定呢。”

    叶轻晚颔首:“自然。”

    姜朔又开始了:“我就喜欢你这爽快的性子。”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你那丫头,但叶音你太狡猾啦。”他顿了顿,伸出粉红的舌尖充满玩味地舔过嘴唇,“避免我吃亏,我们赌得大一点怎么样?”

    叶轻晚无意间抬起眼帘看向姜朔,只见那张俊秀的脸庞因为腰间的伤势,更加苍白,幽深狭长的眸子里闪烁着几许近乎病态的暗芒。

    “随你。”

    姜朔抚掌道:“好,那么你赢了我便答应还你丫头,可如果你输了......”

    他故意装神弄鬼地没再说下去。

    惹得叶轻晚是相当的不悦,“输了怎么?”

    “留在七星阁陪我吧。”姜朔也不卖关子了,笑嘻嘻地说:“谁让我那么喜欢你呢。”

    叶轻晚来回打量了一番他,迟疑须臾,随后沉声应下:“可以。没问题。”

    姜朔轻笑一声,一双黑色眼眸戏谑讥嘲。他捻起黑子,厚着脸皮说:“你那么厉害,要不让让我,让我先行第一步?”

    叶轻晚浑不在意地笑着点点头,随后抬手从高束的马尾上,取下事先就准备用来覆眼的白帛,旋即如同考核那般,蒙住了双眼。

    “就这般瞧不起我?”看着她手头的动作,姜朔不满的撅起嘴,轻叹道:“让我先手就算了,怎连看都不看,原来在你眼中我就这般废物吗?”

    叶轻晚不欲再跟这轻浮浪子搭腔。

    但姜朔这厮贱得出奇,叶轻晚越不搭理他他就越来劲。

    他撑着身子将头贴了过去,俯下脸到她耳边,轻轻开口:“对我放那么重的水......若是你想留下来大可直说,没必要如此。”

    说着,他落下第一步棋。

    湿热的呼吸尽数打在她白皙的脖颈,激得叶轻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没来由地感到阵阵难堪。

    她试着忽略此人的存在,却是无用功,捻着白棋的指尖微微颤着,伴随着不轻不重的脆响,白玉棋子落在黑棋旁边。

    姜朔愣了愣,无奈的笑了:“嗨呀,是我失算了。”

    话毕,他坐回原处,开始安分又认真地下起棋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棋局已成定局。

    “哈,”姜朔又笑了,这次他笑得颇为促狭:“叶音,你输了呢。”

    闻声叶轻晚摘下白帛,看着眼前的棋盘默不作声,手心早已湿润一片。

    说不紧张是假的,她根本没有表面看起来那般云淡风轻,每步棋她都要深思熟虑,耗费极大的精神。

    盯住眼前已经陷入死局的白棋,叶轻晚有一瞬的慌神。

    不过又看了片刻后,叶轻晚倏尔笑出了声。

    “姜小公子还真是不厚道。”叶轻晚纤指微扬,当着姜朔的面挪动了一颗白棋,顷刻之间局势骤然扭转,白棋险胜,黑棋彻底成为不可逆转的死局。

    “别以为我看不见,就不知你动了棋。”叶轻晚莞尔道:“我每一步棋下在哪里,都记得清清楚楚,欺我眼盲,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

    “诶......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没劲。”姜朔长眉上挑,语气带了点遗憾和委屈的说:“好吧,我输了。”

    话是那么说,脸面上却全然没露出败者该有的表情。

    叶轻晚咬牙微笑道:“可以把知乐还给我了吗?”

    “急什么?”姜朔突然笑得诡谲森然,他道:“你确实是赢了,不过这只能抵下沈珩捅我的那一剑。”

第200章:再返(4)

    话音落下,叶轻晚还没来得及发火,便见姜朔掀开半敞的纱衣,手抓住腰上的纱布用力一扯,露出一小个血肉模糊,流血不止的窟窿。

    叶轻晚骇得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人是疯了?

    为何不由分说地就扯开伤口,莫不是只为露给她看?

    ......绝对病得不轻!!

    “你别怕。”姜朔餍足地舔着嘴唇,豺狼般的姿态,一开口竟是十足轻快的口吻,“正如你所想,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沈珩那家伙伤我多重,所以用这一盘棋来抵,还是很划算的吧?”

    好像那不停在冒血的伤根本影响不到他似的,且越说越怪:“毕竟,你肯定舍不得我把这道伤尽数还给他的,对吧?”

    叶轻晚只觉头皮发麻,挪开眸不愿再去看那血淋淋的伤:“你可真无耻。”

    “多谢夸奖。”姜朔瞧了瞧指尖的黑血,浅笑道:“可是很疼的,都不关心关心我么?”

    “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你爱上他的啊?”他唇齿森扣,不无阴寒的说,“看来得找个机会请教请教他了。”

    叶轻晚突然不想说话了。

    瞧着少女冷着张脸嘴皮子都舍不得再不动一下,姜朔觉得很没劲,收回目光,懒洋洋地靠在长榻上,笑吟吟地说道:“想让我把那丫头还你也不是不可以。”

    “你要什么。”叶轻晚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姜朔道:“先还清你欠我的所有,就还你的人。”

    叶轻晚又不明白了:“我欠你什么了?”

    “那可多了去了。”姜朔掀唇笑了笑:“你自己算算我帮过你多少。”

    叶轻晚低垂眼睫,紧抿着薄唇,眸光沉沉,像团化不开的浓墨。

    确实,不得不承认姜朔的确帮过她不少忙。

    姜朔继续说道:“不过,我只需一样东西就够了。”

    “什么?”

    姜朔眼眸弯弯,如月牙皎皎,笑得人畜无害,“留下来,用你余生来偿还。”

    “......”叶轻晚柳眉紧蹙,咬着后槽牙挤出来:“休想,换别的。”

    “可以。”姜朔轻声笑了,算到她会拒绝,他早已备好了第二套说辞:“你去杀了沈珩,之前你欠我的一笔勾销,之后我还会带你去问心阁的石室里,拿你想要的东西,怎么样,是不是很划算?”

    他语气轻飘飘得如一根羽毛,挠得人心痒痒,眼波流转间有种妖而不艳的妩媚风情。

    叶轻晚看着他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若不是她自控力较强,或许已经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了。

    旋即叶轻晚再次断然的拒绝了他诱人的条件,并给出了个合理的说法:“不行,他对我来说还有用。”

    “哦?真的吗?”姜朔嘻嘻笑着,说出来的话却寒气盎然:“是不是像利用我一样的那样利用啊?可是你怎么不对我像他那样啊?”

    叶轻晚彻底愣住。

    好端端的他又拿沈珩跟他作比较做什么啊?!

    姜朔抬起卷长的睫毛,深邃的黑眼睛用一种近乎惑人的眼神凝视着她,浅浅一笑,循循善诱道:“留下来吧,你想要任何事物我都满足你,都能为你做到,外界还有什么是值得你所留恋的?”

    叶轻晚被他那双黑中带赤的眸子盯着,浑身都不自在,心里忽然咯噔一下,又生出在幻境里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叶轻晚终于察觉到不对的地方了。

    眼睛,不能看他的眼睛。

    在幻境里他光是动动嘴就险些让她迷失自我,若是在看着他那双眼睛,恐怕会再次陷进去。

    这次可没人再会来救她了。

    叶轻晚发虚地垂下头,紧张得绷直了身子,低声道:“我知道你能做到很多事情,但是,只要不是我亲手做的,都没意义。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姜朔。”

    姜朔的笑容顿了一下,有点奇怪,也清楚每每叶轻晚认真起来都会叫他大名。

    他倏地伸手钳住叶轻晚的下巴,手中略微使力,迫使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跟适才那样轻:“都一样的,只要在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与他对视的却是一双水光潋滟,有些许惊愕的眼。

    对视片刻后,姜朔从那对澄澈纯粹的桃花眼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也看到了里头隐隐翻滚着的怒焰。

    没有失神。

    没有变得空洞。

    这次轮到姜朔愕然迷茫了。

    但他不形于色,首先要面对的是被调戏了的叶轻晚的滔天怒火。

    “你又在发什么疯!”

    叶轻晚猛地拍掉姜朔的手,直勾勾地瞪着他,切齿道:“有话不会好好说?谁教你的如此放肆!”

    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神经紧绷的叶轻晚被那么一激,顿时如炸了毛的猫儿般,那皇后架子不知不觉地就端了出来。

    也不知她究竟是怕的还是真生气了。

    姜朔唯恐天下不乱,眼睛笑得眯起来,“好啦好啦不逗你啦,真的不认真考虑下我给出的条件吗?嗯?”

    叶轻晚气冲冲的抱着双臂,逐渐寡淡下来的神色不怒自威,架势看起来还真像要随时叫人来把这个胆大包天敢调戏六宫之主的登徒子给拖下去给斩了。

    两个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个在缄口不言的自我冷静,一个在默不作声的自我怀疑。

    半晌后,姜朔忽然道:“嗳,叶音,你想清楚没有?”

    闻言叶轻晚微微笑了,道:“我所需之物,你得不到,亦给不起。”

    “这天底下还没有小爷得不到的东西,说说看,你想要什么。”姜朔瞬间被她勾起兴趣,又恢复先前的嬉皮笑脸,狂妄道:“星星还是月亮?小爷我都能给你摘下来。”

    叶轻晚冷笑道:“是吗?要什么都能弄来,都能给我?”

    姜朔挑挑眉,神情似笑非笑,他站起来伸了个腰,一股子慵懒散漫的气质尽显无疑,却透着丝媚态。他漫不经心的说:“对啊,你要什么都给。”

    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旁边的柱子上,说道:“说罢,你想要什么?”

    叶轻晚略一沉吟,面上带笑,不达眼底,薄薄的嘴唇噙着冷意,默了几许后冷冰冰的碎出来两个字。

    “后位。”

第201章:再返(5)

    姜朔顿了顿,笑容有些淡了,一对黑红的眼眸渐渐眯起,黑得深不见底的瞳仁里流动着危险的细碎暗芒。他迟疑须臾,答应得再爽快不过:“给!一样的,我说过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叶轻晚动了动唇,却是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口,就听见姜朔又咧着个嘴笑道:“你这小姑娘,人娇娇弱弱看起来不大野心倒是不小,不过我喜欢。”

    叶轻晚无语地望了眼姜朔,此生她最烦的就是他用这套说辞来跟她讲话。

    动不动就他喜欢他怎样的。

    然而对于他承诺自己的那等大不韪的条件她也权当笑话来听,继续淡淡的跟他周旋着:“等什么时候给得起了再答应得那么快吧。”

    姜朔浑不在意的一笑:“好。”

    但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他发觉某个地方似乎出了问题。

    于是姜朔起身俯视着叶轻晚,语气听不出一点儿情绪的:“不对呀,不是你欠我的么,怎么成我许诺你了?”

    叶轻晚颇感无言,再也忍不住的翻了个白眼,不都是他一直在那自我沉浸么,跟她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过是顺着他的话答罢了。

    姜朔收起手臂,围着玲珑棋盘或是说围着叶轻晚开始悠悠踱步,边走边说:“叶音呀叶音。”

    “.”叶轻晚觉得他脑子有病,多余的眼神都不想再给他一个。

    “你总能带给我惊喜。”

    “与此同时也总能伤到我的心。”

    “我处处帮你,待你极好,怎么就是感动不了你呢。”姜朔道,“分明是你做错了事,现在倒还要我来哄你,给你什么你都不要,想你留在我身边就那么难吗?”

    说到这儿,姜朔在叶轻晚身后倏尔多了步子,修颀匀长的手悄无声息地覆上她的面庞。

    姜朔的指腹不似看起来那般柔软,反而有些粗粝,在她光滑的脸颊上细细摩挲着,他垂下眸,眼神晦暗幽深,语气危险不明:“果真是天生无情的一个人儿呢。”

    叶轻晚斜乜过眸,冷扫他一眼:“姜小公子似乎话里有话。”

    她从一开始便觉得,姜朔总在拐弯抹角地提醒着自己什么。

    但她就是琢磨不透。

    直到下一秒,姜朔阴恻恻的笑了两声说道:“有没有人说过.”

    叶轻晚被他笑得后背发毛,只见他苍白脸上那甜丝丝的笑容里泛着些许阴森,动作轻缓地捉住她一缕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在手里把玩。

    “你很像一个人。”

    他倏尔抬眸,暗沉眼中却光芒盛炽。

    叶轻晚微微睁大眼睛,一股深重的寒意瞬间裹挟了她。

    她像谁.?

    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努力地在记忆中寻找着与她相似之人。

    最后落在脑海里堪堪浮现出的两个字上面。

    替身。

    没错,那个沈珩爱而不得的心上人。

    这是怎么回事?

    看样子姜朔似乎也认得那个女人。

    难不成.难不成姜朔待她的好,也全然是因为她像那个女人?

    就连姜朔,也把她当作是替身么

    思及此,叶轻晚原还惶恐的双眸顷刻之间被黯然占据,一时之间好像呼吸都变得困难,被替身这两个字压得喘不过气来。

    姜朔亦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却不理解她为何会忽然感到失落。

    所以干脆当她是害怕自己。他温声道:“别怕,你不是她,我不会对你怎样,也舍不得。”

    叶轻晚冷漠的自嘲:“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她。”

    姜朔皱起眉毛,道:“你在说什么?我说的那人是个男子。”

    “?”

    叶轻晚缓慢地抬头,方才还讥讽又冷淡的神情顿时变得茫然无措。

    二人沉默了片刻,姜朔再度开口打破沉静,他歪着头,懒懒靠着朱红柱子,薄唇轻启:“既然你不肯杀沈珩,又还想让我还你那丫头,那就帮我个忙,如何?”

    被提及伤心事异常不舒服的叶轻晚在听到此话后,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咬了下唇瓣,随后娇笑嘲讽道:“这天底下还有何事是阁主大人你办不到的。”

    姜朔颔首道:“当然,”

    叶轻晚索性抛开满脑子的杂念,正色道:“什么忙。”

    姜朔摸着自己的下巴,飘忽不定的目光在叶轻晚身上逡巡一圈。

    “找两个人。”

    叶轻晚道:“七星阁都找不到的人,你觉得我能找到?”

    现下上京里除去沈珩手头的暗卫,遍布势力最多最广泛的便是姜朔这七星阁的人了。

    如此都找不到他想要找的人,她去找的话与大海捞针无异。

    姜朔仍是那两个字:“当然。”

    叶轻晚觉得他在戏耍自己,“你真看得起我。”

    “我一直都看得起你,整个上京或是整个楚沂,只有你配让我看得起。”姜朔慢条斯理地端详着她,“你难道就没发现,我对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

    叶轻晚不想听他说这个:“跟我有甚关系,反正我待你跟所有人都一样就行。”

    “是么?”姜朔似是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旋即否认了她的话:“不是吧,你看看你对那个白嫣然,再看看你对你那个两个丫头,再不济些.”

    姜朔面色渐沉渐冷:“再不济些,就连对沈珩沈洵都比我好,你说说看,你待身边哪个人不比我好?”

    叶轻晚愣了愣,很明显地感受到姜朔话里的冰冷与几不可查的愤恨。

    叶轻晚继续自若地胡说:“待他们都是假的,利用而已,你应该庆幸我没像对待宁秀雅她们那样待你。”

    这话把姜朔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笑完过后又走回她身边,弯下腰轻佻地摸了把叶轻晚的脸颊,把自己的脸凑得离她极近。

    男人温热湿濡的气息扑打在脸上,说出来的话也是分外危险:“如果像待她们那样待我的话,是打算给我喂失魂草呢,还是天天气我呢?”

    “如果是后者,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他的目光上移,从嘴唇到鼻尖,从鼻尖到双眼。

    “哪怕你天天气我,我也想把你留在身边,永远陪着我。”

    这句话若换做普通人来说,可以归为是表明心意,可这话一旦从姜朔嘴里说出来,顿时就变了味道。

    说出来的仿佛不是陪在他身边,而是囚禁在他身边,受一辈子无穷无尽的屈辱折磨。

第202章:再返(6)

    叶轻晚打了个寒颤,不敢在想下去,更不可能答应他的话。她岔开话题:“说说看,为何觉得我能做到?”

    姜朔脸色沉了沉,旋即又恢复如初。他道:“七星阁势力范围再广,始终有我无法涉及的地方。”

    叶轻晚眯了眯眸子,“比如?”

    姜朔走回榻边,浑身跟没骨头似的倒在上面,红纱滑落肩头,露出大片欺霜赛雪的白嫩肌肤,明明是个男子,瞧上去却妩媚又勾人,但因眉眼深邃,轮廓凌厉,而不失男儿本身的阳刚,两者掺杂在一起,竟毫无违和。

    “比如,皇室这块......”话刚说了个开头便停顿住了,他忽然注意到还在流血的伤口,大抵是觉得碍眼,而后不急不慢地用纱布把它堵了起来,接道:“他们的王府,和一些侯府。”

    “......”叶轻晚笑了:“你都进不去的地方,你觉得我能进去?”

    姜朔说出了第三个:“当然。”他回以一笑:“毕竟你是我在整个楚沂所见过最聪明的女人了。”

    叶轻晚丝毫不领情的说:“如果要这么说的话,姜小公子应当是比我还聪明的吧。怎么不自己想办法?”

    姜朔笑得邪气:“因为我懒呀。”

    “......”能把自己的懒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估计也就姜朔一人了吧。

    叶轻晚低眸沉吟。

    她明白不能再问姜朔还有没有别的选择,也清楚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百般无奈下,为了能够救回知乐,叶轻晚应了。

    “什么样的人?有无明显特征?”她问。

    姜朔盯着房梁想了一会儿,慢慢说道:“男人。”

    “......还有呢?”那么多男人鬼知道姜朔要找的是哪两个?这比让她杀了沈珩更有难度。

    “一个后背有朵不大不小的九瓣莲,一个......应当也是后背,有不太明显的印子,具体哪个位置记不太清了。”

    “.......”难度似乎更大了。

    就相当于,如果她要找到姜朔所说的那两个男人的话,就不止要找许多男人,还得一一想办法去看看他们背上有没有印记。

    而且想要看见他们的后背,恐怕只有他们上半身赤裸或者全身脱光了才能看到吧!!

    “哦,对了。”

    叶轻晚猝然转眸看他,希望他别再说出什么奇葩的点,来提高找人难度了。

    “那莲花很独特,只有在热气蒸腾的情况下才会显现出来。”他从容道,“所以--”

    “只有在他们沐浴的时候,你才能确认那是否是我要找的人。”

    “......”

    怕什么来什么。

    叶轻晚幽怨地盯着姜朔。

    姜朔见少女用那种极其不爽的表情来看自己,轻笑道:“怎么?”随即他又看回房梁,目光深沉,淡淡说道“其实我来楚沂这些年,为的就是找这两个人。”

    叶轻晚觉得姜朔这话不如不说,说不出来无疑是在给她施加压力。

    连他找了多年都无果的人,她叶轻晚又怎能轻易找到?

    正当叶轻晚因此事犯头疼的时候,姜朔又开了口,“再给你个提示吧,有莲花那人大概是十九二十岁左右,有印子那人,嗯......大概也差不多的吧。”

    姜朔粲然道:“这样是不是好找多了?不用谢我。”

    谢什么谢啊?

    他是不是对好找两个字有什么误解啊?!

    楚沂最不缺的就是十九二十多岁的青年,走到长街上一抓一大把,如此庞大的数目她不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不过听刚才姜朔的话,看样子普通人应当是都被他找过一遍了。

    那么就只剩下他说的那些进不去的地方了。

    这样的话......应该不会花费太多时间了吧。

    叶轻晚自我安慰着。

    而姜朔清楚的知道这是件苦差事,甚至认为这个任务是几乎不可能完成,所以他才放心的交给叶轻晚,试图让她知难而退。

    但或许是他内心仅存的一点良知,又或许良连知都算不上的一点莫名情愫,在心底隐隐作祟,挣扎半晌后,他忽然道:“给我几天时间,我拟张单子出来,上面会告诉你我还有哪些地方没找过,这几天的话,你最好是也别闲下来。”

    叶轻晚问:“为什么?”

    “即便是我去不了的地方,你要找的人仍旧很多。”姜朔道,“建议你从比较熟的人下手,多看几个,万一你运气好,在我还没把单子拟出来时就已经找到人了呢对吧。”

    叶轻晚有点焦躁,有点不安。

    什么单子要拟几天?

    是到底有多少人?

    “行了,去吧,”姜朔扶额,也不知他突然间是怎么了,不再看她,也没了先前的轻浮与狂傲。他朝她挥手,淡淡的:“我就不送你了,霍衷在外面,让他带你出去就行,或者你自己出去也行。”

    叶轻晚:“.......”

    “反正外头的花都已经死了,没什么可再拦你的了。”

    叶轻晚怔然一愣,不知是不是错觉,竟从姜朔后头那句话里听出来些许似有若无的悲怆。

    像他这样的人,难道也会因为失去几朵花而感到伤心和难过么。

    姜朔见她发呆走神,不由得一笑。

    “可千万别再叫我失望了呀,我的叶音。”

    叶轻晚立时被他恶心得不轻,忙的推门离开了这处处危险的地方。

    待到少女离去不久后,姜朔把霍衷给叫进了房里。

    在姜朔面前霍衷总算是收起了那阴阳怪气的微笑,肃然道:“主......少主,有何吩咐?”

    姜朔先是一言不发,沉默须臾后突然抬眼望向霍衷,低缓深沉,带着点惑人的音调倏忽响起。

    “看着我的眼睛。”

    霍衷猝不及防,瞳孔渐渐失去焦点,双膝微弯,下一秒蓦地跪在了地上,眼神几近涣散。

    霍衷咬着牙关,撑地的手臂剧烈颤抖着,手背上的血管根根暴凸,浑身不受控制地打抖,他昂起头艰难地看向姜朔

    “少......少主,您......”

    姜朔阖了眸子,失力地向后一栽,整个人倒在长榻上,微卷乌黑的长发铺散,愈发衬出他脸色病态般的苍白。

    他轻轻地自语呢喃:“怎的对她就没用了呢......”

    趴跪在地上的霍衷恢复神智,失焦的眼亦恢复清明。

第203章:再返(7)

    他不解地问:“少主,您刚刚是?”

    姜朔不答,自顾自地说:“不知为何,我的能力,在她身上失效了......”

    “她?”霍衷同样感到难以置信地:“少主说的是叶姑娘?”

    一声亘长颓废的叹息传来,姜朔一手捂着腹部的创口,一手用手背遮住眼睛,薄唇抿成直线,没再说话。

    “哟。”

    一抹雪白的衣角掠过门槛,一名头戴垂帘斗笠,着月色绡纱衣袍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阁主这是病了?”

    初冬澈泉般清朗动听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姜朔面色微滞,挡眼的手放了下来,露出一对充满警惕的阴郁眼眸。

    他慢慢坐起身,神情又变得玩味,却比先前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讥嘲。

    姜朔抬起黑到发红的眼,看着眼前被白衣斗笠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露齿讽笑:“什么风把大名鼎鼎的神来之手给吹到我这小破阁来啦?”

    莫问之轻笑两声,走到玲珑棋盘前极为自觉的席地而坐。

    他瞥了眼榻上被扯得乱七八糟染血的纱布,再望向姜朔腹部还在冒血的黑窟窿,“就这么不怕死?”

    “要死早死了。”姜朔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倒是你,”幽深目光停落在莫问之遮脸的斗笠上,姜朔道:“究竟有几副面孔?到底是个老不死的糟老头,还是个风流倜傥的小白脸?真是叫我好琢磨不清。”

    粗劣鄙薄的话没有激怒莫问之,反倒叫他低低的笑了起来。

    莫问之挑唇讽刺道:“到底谁更像小白脸,阁主大人心底有数。”

    姜朔眉心轻扬,不欲再同他冷嘲热讽:“别学霍衷说话怪声怪气的。”

    霍衷在旁边不露声色地皱了下眉毛。

    莫问之淡然道:“难道不是你先阴阳怪气?”

    “......”姜朔自知理亏,顿时变了脸色,坐直身子,一条长腿踏上玉桌,胳膊散漫地搭在膝盖上,与莫问之凑得极近。

    “正好找你有事,”姜朔认真道,“那药能不能再炼一颗出来?”

    斗笠后的那张脸似乎冷了下来,隔着层薄薄的垂帘泛出森森寒意。

    “原来还是在乎你那老爹啊。”莫问之忍不住又嘲讽起他来:“阁主也真是好大的手笔,上千种奇珍异草和皇室处子精血练出来的药说送就送。”

    他越说越忿恨,仿佛父亲在教训不成器的儿子般:“你知不知道那些草药多难找?知不知道那几滴精血多难取?”

    “把它当糖豆一样送给别人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药有多来之不易?”莫问之一把拍在棋盘上,用劲极大,震飞不少黑白棋子,温和的声音沾染上怒意:“你是怎么有脸问出能不能再炼一颗出来这种话?你直接把我气死得了!”

    霍衷站在边上看着陡然转怒的莫问之禁不住打了个颤。

    莫问之曾是老家主的药师,后来跟随姜朔来到楚沂,成了他的药师。

    此人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鲜少像今日这样大发雷霆。

    不过却是个怪人。

    他常年头戴垂纱斗笠,从不外露自己的真面目,声音时而苍老沙哑,似是百岁老者,时而浑厚低沉,似是中年男人,时而又温润清朗,似是翩翩公子,时而还青涩稚嫩,似是年幼孩提。

    根本无人知其究竟春秋几何,又是怎样一副皮相。

    大抵就是这样高深莫测的人,才会让性情暴戾乖张的姜朔对他处处容忍,却不及对那个叫叶音的小姑娘忍得厉害。

    若是姜朔对莫问之可以用百般容忍来形容的话,那么对叶音就是万般容忍。

    因为姜朔对莫问之容忍归容忍,但只要哪天莫问之真的惹恼了他,他是真的会杀了莫问之,而不似叶音,即便是踩到他头上来,也不会真正拿人家如何。

    毕竟他们少主对那个人的执念太深。

    而莫问之的话,除了神秘莫测以外,像他这种资历的药师明诏一抓一大把。

    所以霍衷惶恐莫问之下一秒就会被姜朔用沉暮劈成两半。

    毕竟莫问之终归还是老家主的人呢,万一真被少主给弄死,他回去怎么跟老家主交代。

    好在姜朔并未生气,只掀起眼皮,轻轻的道了句:“说完了?”

    好像那些教训的话都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所以能不能再炼?”他问。

    “能。”

    莫问之冷然道:“但这次可没人再帮你去那穷凶极恶的地方摘取哀魂花了。”

    闻言姜朔倏地抬起头来,慵懒的神色骤变,深眸里一片骇人的猩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朔额角青筋暴起,适才随手捏在手中把玩的黑玉棋子瞬间粉碎在指尖,他眼神愈发阴鸷狠戾,杀意流露,切齿字碎:“找死?”

    霍衷大骇,却不敢拦之。

    只因莫问之触及到了姜朔最禁忌的话题。

    哀魂花--

    姜朔的娘亲,就是多年前为了撷摘哀魂花而命丧黄泉的。

    莫问之丝毫不惧,垂帘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宛若鹰隼,仿佛要将他钉穿:“怎么,说不得?”

    霍衷内心叫苦不迭,心道这莫问之是真的嫌命长,恨不能冲上去把他嘴给缝上,叫他别再说了。

    姜朔要真被激怒,别说莫问之了,就连他霍衷都难逃一死。

    姜朔果然被他惹毛,迅捷地扬起手臂,精准无误的扼住了莫问之的脖颈,怒视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莫问之仍旧不以为意,轻轻笑了两声,“杀了我,你就再也别想知道当年她临死前,说了什么。”

    姜朔脸色更差了。他松开手,阴沉道:“你也只能靠这个在小爷手底下苟活了。”

    他恶狠狠地说:“等小爷查清当年真相,第一个杀的就是你莫问之。”

    危险的警告换来的却是莫问之的声声嘲笑。

    “少主。”莫问之忽然玩味地恭敬唤他,讥讽味儿十足的道:“小人恭候您的沉暮架在小人的脖子上。”

    说罢,莫问之从容地整理好衣袍上的突兀褶皱,衣袂一甩,好不潇洒的在姜朔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走出门去。

    跨出门槛的时候不忘补上一句:“乖乖把材料找齐,我会替你炼药。”

    “......”

第204章:窥探

    回到府已然是傍晚,看着亮着灯的屋子,叶轻晚感到莫名心安。

    可当走进屋内看见只有知意一人,一股子酸涩又漫上心头。

    叶轻晚脸色登时变了变。

    不知是因为知乐还是因为那难如登天的任务。

    知意脸色也并不是很好看。

    听到叶轻晚回屋的动静,一个黑影自屋檐落下,旋即翻窗而入,是跟知意脸色差不多难看的许故。

    叶轻晚问道:“你们俩怎么样?”

    知意低着脑袋不说话,许故开了口,跟知意一样开始唤她一声姑娘:“抱歉姑娘,我们选错了。”

    也就是说他们白白浪费了一百两银子。

    叶轻晚倒是不在乎那钱,也早猜到他们今夜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她多看了几眼许故,似是想到什么,神色倏尔严厉起来,道:“此事不许告知沈珩。”

    许故愣了愣,犹豫起来。

    叶轻晚又道:“如果让沈珩知道,我保证你会落得个更惨的下场。”

    许故傻了。

    这还是除了沈珩和义父,第一次有人敢威胁他。

    还是个年纪不大的黄毛丫头。

    许故本不应该怕,但不知为何,他总觉着叶轻晚不论吩咐命令什么,都难以让人拒绝,简简单单的字句被她吐出来跟皇帝下旨似的。

    不容忤逆,不容抗拒。

    他亦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种感受。

    最终许故还是选择答应下来。

    他想得向来都比较通透,只要细细一想这其中的关系链就好了。

    就这么说,他怕沈珩跟许烨竹,许烨竹可以先暂时不提,然后沈珩怕叶轻晚,就说明在他们之间叶轻晚才是最大的。

    而且许故有想过,就算他不顾叶轻晚的警告,回去告诉沈珩这件事,沈珩肯定是要怪罪他帮着叶轻晚做蠢事的!

    左右他都逃不过一死。

    帮她瞒着沈珩,应当是没问题的吧......

    当许故回过神来时,却忽然发现叶轻晚在盯着自己的上半身看个不停,那种眼神就好像一只凶恶猛兽在打量着自己的猎物,让许故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许故向后退了两步,抵住窗棂,看着满脸不怀好意的叶轻晚,问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知意也注意到了这点,但她却并没有看出叶轻晚的任何不怀好意,倒是许故一惊一乍的。

    叶轻晚显然被许故那副像被调戏了的良家妇女的做派给恶心到了。别过眸子,说道:“你后背有没有印记?”

    许故迟疑了须臾,没觉得哪里不对,便答道:“没有啊怎么了。”

    叶轻晚撇撇嘴角,未再言语。

    知意却是围着叶轻晚看了半天。

    叶轻晚不解的问她:“你在做什么?”

    知意道:“难道知乐没有跟姑娘回来么?”

    叶轻晚沉默了,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最终她摇了摇头。

    知意眼神跟着暗淡下来。

    许故见这两个人的情绪陡然低落,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要不要说点什么安慰下她们?

    但她们看起来好像都不是很想理人的样子......

    叶轻晚在思忖,想着想着又把视线落回到许故身上。

    她想起姜朔的话。

    王府......比较熟......

    许故头一回读懂了叶轻晚的眼神,说道:“主子后背好像没有。”

    “.....”那就换下一个。

    脑海中又堪堪出现另一张熟悉的人脸,上面的笑容温柔得体,微风和煦。

    沈洵。

    虽说她与沈洵成亲多年有余,相识更是有数年之久,甚至还有两个孩子,但她从来没去注意沈洵身上有没有这种东西。

    倒也不是说不爱沈洵,而是那个时候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心里装的都是他,却是不太在乎很多方面的一些小细节。

    纵使是当时她看到了也不会过于注重,更不会去用心的记,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

    既然沈珩没有的话,那就先去沈洵那里瞧瞧吧。

    好在叶轻晚仍记得沈洵有一个习惯。

    不知是什么原因,沈洵常年习惯在亥时沐浴,而且一去就是一两个时辰,不知到底是在沐浴还是在干嘛。

    她起先怀疑沈洵是不是背着她有什么秘密,但每次见他回来的时候,他又确实是浑身湿漉,无可否辨。

    恰好现在离亥时还剩半个时辰,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准能撞上沈洵沐浴。

    思及此,叶轻晚叫住许故。

    “带我走。”她命令道。

    许故懵懵的:“去哪儿?”

    “宸王府。”

    “哦哦好。”许故不多想,就准备带着叶轻晚出门,当他迈出第一步后才反应过来不对。

    “等等。”许故怔愣在原地:“宸王府?”

    叶轻晚:“嗯。”

    许故面目逐渐变得有些扭曲,讷讷道:“是我听错了还是姑娘你说错了?”

    叶轻晚微微笑道:“大抵是你听错了,我要你带我去的不是翊王府,是宸王府。”

    许故隐有一愣,随后嗫嚅着嘴角:“真假的......?去宸王府干嘛?”

    不会是对宸王还有感情吧?

    那她之前对自己主子的亲密都是什么?又算什么?

    叶轻晚冷冽的桃花眼中闪过一丝阴霾,言辞亦是冰冷不耐:“让你带我去你带我去就行了,问那么多做什么?”

    许故被为难到了,在心底麻溜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上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得,叶家叶轻晚从前最喜欢的人就是宸王沈洵,成天跟在人家后头跑,为沈洵丢光了自己连带整个将军府的颜面。

    虽说后来她对沈洵突然就不感冒了,还让主子高兴了好些日子,但是现在突然又、又来了兴趣?!

    先不说沈珩会不会发现,他如果真带她去了的话,是不是等于在帮着叶轻晚给沈珩戴绿帽子?

    而且即便如此,最后沈珩也绝对不会怪罪叶轻晚,反之肯定会把他杀了来解气。

    怎么做都是他在吃亏啊!

    “怎么了恩公哥哥?”

    未及叶轻晚问许故为何发呆,知意先说话了。

    知意冲着他眨巴着眼睛:“难道恩公哥哥不方便带姑娘去么,还是说......”

    许故怔了怔,面露难色,叶轻晚唇角微翘别有深意,抓到这个间隙直接打断知意的话。促狭道:“或许你的恩公哥哥不太行吧。”

第205章:窥探(2)

    叶轻晚自是知晓许故在顾虑什么,也不想再同许故解释自己不喜欢沈洵这件事,毕竟很多事越解释越乱越麻烦越容易让人误解。

    所以她故意将恩公哥哥四个字咬得重了些。

    知意这个时候就开始帮他的恩公说话了:“不会的姑娘,恩公哥哥很厉害的!”

    主仆二人一个有心一个无意,恰巧就是知意的这份单纯无意让许故顿时下不来台。

    “那......好吧,叶姑娘。”

    其实许故还有个不愿意带她去的原因。

    沈洵身手委实是深不可测,贸然前去风险太大。

    就比如上次他在这院子里不过是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响,沈洵就注意到了他,还悄无声息地给他打了个半死。

    即便撇开这个来说。他倒是没什么,要是他带着叶轻晚一起,在沈洵那儿出了什么事叶轻晚有个什么好歹,让沈珩知道了,他这条小命不还是得双手奉上。

    但眼下对许故来说,最重要的事是,不能在一直崇拜他的知意姑娘面前失了面子!

    末了,许故千叮咛万嘱咐地:“但姑娘你要记得,不管是去做什么,动作千万别太大,特别是不要离宸王太近。”

    这点要求叶轻晚恐怕很难答应许故,毕竟这次去可不是远远地单纯看几眼沈洵,而是准备近距离偷看人家洗澡。

    防止许故推辞,叶轻晚先假装答应他的请求,说一定离宸王远远的。

    如此,许故才放下心带着叶轻晚抵达了宸王府。

    二人偷摸溜进府邸后,叶轻晚暗自庆幸,好在她以前经常死皮赖脸的跑到宸王府转悠,还算记得沈洵会在哪里沐浴。

    她让许故带自己到记忆里的那个地方落了脚。

    不得不说,沈洵这个人是极有风趣的。他沐浴所在的地方是在一方水榭,沐浴时亭子边会放下特制的帷幔,即便如此,还是可以透过帷幔隐约地瞧见里面的人影。

    叶轻晚眯起眼睛望向那边,透过层层帷幔看到了后头有个攒动的人影,便知道自己来的刚好是时候。

    老天都在帮她。

    许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在帮叶轻晚做什么,随即呆立在了原处。

    叶轻晚不理许故的反应,小心翼翼地向帷幔摸过去,许故怔了一下,想也没想直接就拉住了她的手。

    叶轻晚回过头,小声的凶他:“干嘛?!”

    许故一个劲儿的摇头晃脑。

    意思是叫她别去偷看沈洵洗澡。

    叶轻晚翻了个白眼,甩开许故的手兀自走了过去,许故没办法,只能小心跟上前。

    叶轻晚来到纱帐面前,轻轻掀开一角,朝里看去,便瞧见伫立在氤氲雾气中一个挺拔的身影。

    男人身形高挑,一头如墨青丝尽数散落,愈发衬衬托肤色白皙,肩膀宽而挺,腰背线条流畅苍劲,肌肉毫不夸张,结实且匀称。

    顶顶极品。

    叶轻晚却没功夫也没兴趣欣赏这具完美的赤体,目光不加掩饰地盯着人家的裸背瞅个不停。

    在确认上面没有醒目的印记后,叶轻晚当即便准备合上纱幔叫许故撤脚。

    忽然,许故猛地拽上她手臂,将她向后一拉,只见纱幔飘飞,寒光一闪而过,径直从叶轻晚脑侧掠过。

    叶轻晚睁圆了眼眸,不自觉地咽咽口水,清楚她这是被发现了。

    不容二人多想,许故拎上叶轻晚的后领,轻功跃起,带着她飞身离开了宸王府。

    出宸王府后,两个人皆是心惊肉跳,许故寻了一处无人的路边,停了下来。

    叶轻晚扬手擦掉额角冷汗,不由得松了口气,许故亦然。

    “看吧!”许故手背啪啪在手心上打了几下,发出清脆的响,他道:“我就说了别去别去,你还不信。适才有多危险你知道吗?若是我稍慢一步姑娘你可就玩儿完了!”

    叶轻晚不悦地鼓着腮帮子,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地面的小石子,埋着脑袋闷闷不语。

    她去之前又何曾没想过会被沈洵发现?

    只不过她想的是沈洵在一丝不挂的情况下,即便是发现了有人偷窥,应该也是要把衣服穿好再追出来,而趁他穿衣的时候,她就可以跟许故逃之悠悠,溜之大吉。

    但谁能想到沈洵竟谨慎到了在自家洗澡都还带着暗器的地步。

    许故有点崩溃:“所以啊,姑娘,别再让我带你去宸王府了!”

    叶轻晚被他念叨得有点烦了,挥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现在已经确认了,不用再去了。”

    许故顿了顿,迟疑道:“姑娘你是想看宸王身上有没有印子?”

    “不然?”叶轻晚幽幽地瞪着他:“我还没不要脸到跑人家里去偷看人洗澡。”

    “......”许故想说:那某些人就有脸偷看人家换衣服了?

    至于是谁......

    他并不是很想回忆起前两年某个恶劣得名声都传烂了的奇女子光天化日之下偷看宸王换衣一事。

    许故倏忽又想起:“我好像记错了......”

    叶轻晚狐疑地看他:“嗯?”

    许故问道:“姑娘你要看的印子是在后背哪个位置?有多大?”

    叶轻晚眨了眨眼:“不限,有就行。”

    许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先我还以为姑娘你要找的是背上有大面积印记的那种......如果只需有印子的话,那主子好像是有来着......”

    “可是一朵莲花?”叶轻晚问。

    许故沉吟片刻,“没怎么注意,好像......好像是吧,”

    叶轻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果真是那样,就能解释得通为何先前她帮沈珩上药的时候没有看到印记的疑问了。

    但她突然注意到一个问题:“不对啊,你是怎么知道沈珩后背有没有印子的?”

    按照姜朔的说法来看,一般情况下只有在沐浴的时候那个印记才会显现。

    “......”许故沉默了。

    他总不能说以前他也需要泡澡,还是跟沈珩在一处冷泉里泡澡,然后无意间看见的吧?!

    所幸叶轻晚并不是很注重这个问题,她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带我去翊王府看看,总行了吧。”

    许故道:“正好,主子现在也有可能是在冷泉泡澡,现在去的话说不准能撞上。”

    叶轻晚微微蹙起眉心,许故那么一提,她登时就想起来,这兄弟俩沐浴的习惯竟都一样,每隔三天便会长时间沐浴一次。

    这两个人到底是在做什么?

第206章:窥探(3)

    许故带着叶轻晚来到沈珩的沐浴之地。

    瞧着眼前的景象,叶轻晚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许故在旁边介绍说,此地是翊王府的后园。

    园内回廊曲折,即便是初冬仍是花木葱茏,周遭栽满翠竹,青石铺地蜿蜒至竹下石桌石凳,与兰草丛生处的那片静僻清泉,清泉围绕着一棵参天古榕,树下草间的虫鸣此起彼伏,繁茂枝叶在夜风中摇曳,飒然有声,空气中隐有暗香浮动。

    许故又介绍说,那片被薄雾笼罩着的清泉,就是沈珩沐浴的地方。

    叶轻晚微微眯眼。

    她在心中默默收回沈洵沐浴时挑地风趣雅致的评价,转而把此等评价冠到沈珩头上。

    目光在园内逡巡一圈,叶轻晚并未发现沈珩的身影,却将目光停在了竹间的石桌和花藤秋千上面,她忽而深深皱起眉心。

    这,这怎的那么像云元书院后山那片竹林里的陈设?

    头突然就疼起来,叶轻晚双目阖实,脑海飞快闪过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孩坐在花藤秋千上的画面。

    青葱般的指甲嵌入掌心,生疼生疼,却不敌颅内传来的痛楚。

    待到疼痛散去,脑子里似乎一下子少了点什么,叶轻晚整个人都困顿了。

    她适才为何会觉得这竹林内的陈设眼熟?......

    只要近看便可瞧见叶轻晚额角沁出的一片细密汗珠,从而发觉她的异样。

    但许故没有,他叹了口气,头都不转一下,说道:“看来主子不在,走吧姑娘。”

    叶轻晚慢慢定了心神,转瞬间将竹林之事忘了个彻底,颔首道:“明日再来看吧。”

    话毕许故便带着叶轻晚打道回府。

    回到落晴院后许故翻身到树上歇憩,叶轻晚走进屋子,见知意已经趴在桌上睡着,放轻脚步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

    “快回去睡吧。”她道。

    知意揉了两下朦胧的睡眼,见叶轻晚平安无事,便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听话的回去睡觉了。

    叶轻晚立在原地盯着窗户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自从去了一趟翊王府的后园,整个脑袋便迷迷糊糊的。

    她想了片刻无果,心底陡然生出一股子烦躁不耐,就懒得再想,转身将灯熄灭,准备上榻睡觉。

    当屋内陷入黑暗时,一个黑影赫然出现在暗处的角落里,旋即不徐不疾地朝叶轻晚走去。

    叶轻晚耳朵动了动,听到那阵沉稳的脚步声后,神经登时绷紧,掩在宽袖下的手微微颤了几下,面色却岿然不变。

    她所能想到会那么晚来她这里的人只有两个。

    一是不知所踪的沈珩,二是不久前才见过面的姜朔。

    按理来说,她跟姜朔刚见面不久,应当不可能再是他,但那人似乎也不是沈珩。

    因为她没闻到那个男人身上惯有的清泠檀香。

    那么......此人会是谁?!

    暗中,一双狭长凤眸里流动的光泽狡黠而危险,如若寒潭的眼底渗着森凉冷意。

    “好久不见,叶姑娘。”

    端的是温文尔雅,润和有礼。

    叶轻晚僵直了脊背,褐色的眼瞳在框中轻微震颤着。

    打死她都不会相信,这个时辰出现在她闺房里的人竟会是沈洵!!

    沉默半晌后,叶轻晚艰难扭过头,稳住心神,强作镇定:“殿下半夜不睡觉,怎有闲心来我府上做客。”

    到底她是刚偷窥人家洗澡回来,心虚得厉害,导致声音都有点颤:“即便是做客,殿下为何不光明正大,非要躲在暗处,连个声响都没有?”

    沈洵隐没在阴影之中,月光照不到他,叶轻晚看不清他面上是何表情,只能看见他模糊的棱角分明的轮廓。

    她隐约感到这个人的情绪很不对劲。

    黑暗中,沈洵微微一笑,温声道:“难道不是叶姑娘窥视本王沐浴在先么?”

    叶轻晚怔然一愣。

    他是如何知晓是她的?

    又为何在知晓是她的情况下,还险些把她杀了?

    又是几许静默,叶轻晚扯了扯嘴角,抿出个浅淡的笑,说道:“殿下在说什么?我不过是出去逛了逛夜市而已,怎到你嘴里就成了去偷看你洗澡呢?”

    “虽以前我是偷看过你更衣换裳,”叶轻晚垂了眼帘,纤长睫毛在脸上投下小片阴影,笑容敛去,紧咬着下唇瓣,装得是可怜无辜。

    “但你也不能因此就怀疑是我偷看你洗澡啊。”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是我,”叶轻晚道,“我不过翻墙厉害点罢了,可在被你发觉的情况下,又怎可能以那么快的速度从王府翻墙爬出来呢,是不是?恐怕刚翻上墙头,就被你抓到了。”

    她说得有理有据,好像真就是那么回事。

    沈洵不语,径自从暗处走了出来,清辉月光打在温润的脸庞上,一时之间,屋子里静得可怕。

    他露出懊恼的神色,似是喃喃自语的:“真是这样吗......”柔和的眸光一寸寸冷下来:“若叶姑娘会轻功......也说不准对吧?”

    “......”叶轻晚不动声色地撇了撇嘴角,平静道:“殿下太看得起我了。”

    “哪里,叶姑娘谦虚了。”沈珩道,“毕竟叶姑娘每次都能出乎意料的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包括本王。”

    他语气含笑却因那冷得骇人的眼神,使得那点笑意似真似假,含糊不清。

    叶轻晚皱起眉头:“殿下说的是那次狩猎?”

    “是了。”沈洵笑道:“本王从未想过,一众意气风发的少年俊杰中,看起来最弱不禁风的你,竟能拔得头筹。”

    他顿了顿,俊俏的面容上布满狐疑,却是不太真切,一双含情的眼紧紧盯住叶轻晚,试图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来。

    “本王常常在想,叶姑娘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洵开始慢慢朝叶轻晚逼近,叶轻晚也不由地向后退去。

    “叶姑娘可否让本王知晓一二?”他边走边说。

    叶轻晚紧蹙着眉毛,步步后退,清楚沈洵定是已经确认了,就是她偷看了他。

    意识到处境开始变得危险,叶轻晚立马承认下来:“殿下,我认,偷看你沐浴的人确实是我。”

    可即便是她认了,沈洵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只勾了勾唇角,牵出个嘲讽的细微弧度。

    “那为何方才要狡辩?”他道。

第207章:想你

    叶轻晚已经被逼到墙边,再无可退,沈洵亦停下来,高大的身形将娇小的身形笼罩于其下。

    叶轻晚想了一想,而后淡淡笑了,声音透着慵懒的哑意:“殿下,今时不同往日,昔日是因我年幼不懂事,不在乎脸面这个东西,现如今我都懂了。”

    她掀睫抬眸,桃花眼晶亮而纯澈,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违心的话:“是我想你,却又顾及颜面,才不似从前那般没脸没皮,偷偷去看。”

    沈洵微不可察的愣了下。

    很快他回过神来,伸手朝叶轻晚的头顶摸去。

    叶轻晚略微睁大了眼,不知沈洵这是要做什么。

    下一秒。便听他道:“放心,莫要紧张。”

    只见他收回手,两指之间多了一片枯黄的叶。

    沈洵注视着那片叶子,眸光闪动间,眼里仿佛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薄雾。他道:“本王不是来怪罪你偷窥本王沐浴一事的。”

    叶轻晚眨眼道:“那殿下是来作甚?”

    沈洵随手扔了那叶子,笑眯眯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物件放在叶轻晚的手上,说道:“一来,是来还你掉在本王那儿的东西。”

    叶轻晚在碰到那一抹冰凉时,浑身亦变得冰凉。

    沈洵还给她的是.....

    --沈珩送给她的那把匕首!!!

    这下要怎么解释?一个女人身上带了把刀子说去偷看人家洗澡人家会信么?

    是个脑子正常的都是觉得她是去杀人的吧?!

    而且万一沈洵认出了那把刀子是沈珩的,她又要怎么解释?

    就在叶轻晚满脑子想这些问题的时候,沈洵突然倾下身来,一只手抵在叶轻晚脑侧的墙面,逼得叶轻晚只得与他四目相对。

    他侧过脸,在叶轻晚耳边轻声的说

    “二来,我也想你了。”

    !!

    叶轻晚蓦地一下子睁大了眸。

    这还是她两世轮回头一次听见沈洵如此露骨地向自己表白。

    但惊讶归惊讶,叶轻晚的一颗心并没有因此疯狂跳动难平,甚至还没有见到沈珩时的三分激动。

    叶轻晚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殿下心里有我便好。”她把匕首收起来,说道:“这次麻烦殿下啦,天色不早了,殿下还是先回去吧。”

    为了尽快把沈洵逐走,叶轻晚又把以前恶心沈珩那套照搬出来:“若是叫人瞧见你在我屋里,对你我二人的名声都不太好,我倒是无所谓,影响到殿下就不好了,我可是会自责的。”

    然而......

    沈洵笑弯了眼眸,竟是跟沈珩一样,非但没被恶心到,反之受用得很。

    “无事,这没什么。”沈洵道:“本王既然决定来你这就不会在乎这些,大可对外说我们已经私定终身。”

    “.......”

    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里不对啊???

    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们两兄弟是不是都跟她一样重生了!

    内心惊涛骇浪好一会儿后,叶轻晚稳了心境,用力推开沈洵,兀自走向床榻,边说道:“殿下别说笑了,我乏得厉害,要先歇息了。”

    沈洵略一挑眉,“好吧,那不打搅你休息了。”

    话是那么说,人却还站在原地。

    叶轻晚回眸看了一眼他,也懒得管了,一个翻身便上了榻。

    一片漆黑中清朗的声音继而又响起,含笑且戏谑的:“如果叶姑娘再想本王的话,大可直接登门拜访,无人敢拦你,无需翻墙,更无需偷偷摸摸。”

    他顿了下,好像想起什么,接道:“想看本王沐浴的话.......也未尝不可。”

    叶轻晚:“........”

    她委实是搞不懂今天沈洵是抽的哪门子风。

    沈洵准备动身离开,绣着云纹的白靴倏地一止,高大的身躯没入更深的黑暗,无端的瘆人。

    “对了,”沈洵轻笑一声,意味不明的:“叶姑娘应当没有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多月就及笄了这件事吧?”

    窝在床上的叶轻晚愣了愣,顿生出十足的危机感。

    她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那可是爹娘兄长他们回京的日子。

    也是这一世她答应嫁给沈洵的日子。

    起先叶轻晚认为沈洵不过是为了吓唬吓唬她,她也不过是糊弄糊弄他。

    万万没想到,沈洵居然真打算在这等风尖浪口娶她。

    沉吟片刻,叶轻晚开始怀疑起,沈洵娶她当真只是为了父亲手里的重权么。

    没得到答复,沈洵再次踱步向她走去,叶轻晚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匆忙答道:“我自是记得,怎可能会忘。”

    可她回答了,对方的脚步仍然没再停下。

    叶轻晚不解他这又是要做什么。

    沈洵立在她的床前,动作轻柔地为她掖好了被角。

    叶轻晚闭着眼睛。

    忽然额上落下一点冰冷。

    叶轻晚登时如被蝎子尾巴上的毒钩给蜇到一般,脑内一片空白,四肢发麻,浑身上下的血液在顷刻之间凝结成冰。

    沈洵,亲了她?

    “晚安。”

    话毕,沈洵转身离去,叶轻晚陡然睁眸侧首,眼睁睁瞧着那清风朗月般的身影从窗户优雅的翻出去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

    她回头要不要叫人把窗户封死,重新再开个小点儿的?

    翌日,叶轻晚起了个大早,亦可以说是压根儿没睡。

    原因是昨晚被沈洵那么一折腾,导致她半宿都在琢磨,思量着今生前世,除了有个重权的父亲,自己对他来说究竟还有什么用。

    最后想得脑袋疼,便想合眸睡觉,却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本想起身去拿之前姜朔送来的药试试看,奈何实在是爬不起来,便勉强昏昏沉沉地继续睡着。

    结果到后半夜大雨倾盆而下,啪嗒啪嗒打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吵得她更是难以入眠。

    现下天光大亮,叶轻晚困意深沉。

    她还说今天跟许故去看一下李煜身上有没有印记,看这样子,估计是去不成了。

    门被打开,知意端着木盆走了进来,准备伺候叶轻晚梳洗。

    叶轻晚直接叫回了她,“今日不洗了,去叫许故来,交代他一些事我继续睡了。”

    “啊,好...好”

    知意迷茫的放下木盆走到屋外。

    轻轻唤了两声,许故便从树上一跃而下。

    “怎么了知意姑娘。”

    “姑娘说找你有事。”

    许故嘴角狠狠一抽,原看见是知意叫还松了口气,一听见又是叶轻晚顿时脸色难看无比。

    叶轻晚叫他准没好事!

第208章:堕恶

    不情愿归不情愿,许故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咬紧牙关,一鼓作气地推开房门,结果看见脸色跟精神状态都差极的叶轻晚,又是蓦然一怔。

    这位小主子又是怎么了?

    可千万别是生出什么病,不然沈珩又怪在他头上来,准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许故道:“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叶轻晚有气无力地掀起眼帘,神情恹恹的:“没事,没睡好罢了。”

    “叫你来是有事交代你。”

    “什么事姑娘直接吩咐便好。”

    叶轻晚也不客气:“你去李煜那儿,趁他沐浴时,看看他后背有没有印记。”

    许故:???

    许故皱了皱眉:“姑娘这......”

    叶轻晚瞥他一眼,丝毫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去吧,我相信你的能力,不会让我失望。”

    “睡了。”

    话毕,叶轻晚一头栽在柔软的枕头里,堪堪合眼睡去。

    叶轻晚这回入睡极快,闭上眼没多久便恢复自我意识,她知道,这是又做梦了。

    她缓慢睁了眸子,与往常做梦前无异,尽管是睁了眼,能看见的除了一片黑便还是一片黑。

    叶轻晚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行走,不远处突然出现一抹光亮,她愣了愣,正当她犹豫要不要走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

    那抹光亮熄了。

    又是无尽黑暗。

    叶轻晚面无表情,整个人看上去淡然得很,显然是习以为常了。

    忽然,不知由哪儿传来一个女声,

    “你好呀,叶音。”

    闻声叶轻晚怔然愣住,眼底深处渐渐透出零星的恐惧。

    只听那么一下,她就听出来那个声音是谁的。

    那,是她的。

    准确来说,是上次陷于黑暗中,两个中的其中一个自己。

    一个虚弱意善的她,一个娇媚存恶的她。

    而现在这个声音,明显是后者。

    “是你。”叶轻晚强作镇定的说。

    藏于黑暗中的那个“她”陡然笑了起来,那般婉转妩媚,全然不似她本人。

    “原来你还记得我呀。”

    叶轻晚并不清楚这个声音从哪里传来,好似是从身旁,又好似是从头顶。

    她突然有点疑惑,上次这个声音出现的时候,是跟另外一个意善的她一起出现,可是这次看起来好像只有她一人。

    黑暗里的叶音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叶轻晚本人的心思,娇笑道:“你说‘她’呀?已经被我杀了。”

    叶轻晚神色微变,“什么.....?”

    那个声音笑得更加恣意,充满恶意的嘲讽层层迸出:“我说我已经把她杀啦,你是怎么回事,现在连话都听不懂了?”

    略微震惊了一会儿的叶轻晚很快恢复如常,她平静的问:“为何要杀她?”

    那个声音默了默,良久后才冷笑道:“因为她不听话,老是坏我好事。”

    “而且.....”声音忽然有些发狠,嘲讽的弧度越扩越大:“而且她居然说喜欢沈珩?你说可不可笑?”

    “.......”叶轻晚不明白她的意思。

    就这样安静下来,黑暗里仿佛转瞬之间又只剩她一人。

    一声幽幽的叹息打破了沉寂,“她”再次开了口:“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何把你叫到这儿来么?”

    叶轻晚顿了顿,须臾后眯起眸子,愤然甩袖:“原来先前那些莫名其妙折磨我的睡意都是你搞的鬼?”

    “啊。”愣了一下,语气听起来颇有懊恼的意味:“不是呢,我没那么大的本领,只有在你每次入梦我才能出现,也才能把你带到这儿来。”

    声音带上了几丝玩味:“原本呀,你是该做一个美梦的,但实在是抱歉呀,我想见你,便自作主张的把你从美梦里拖到这儿来了。”

    叶轻晚站着一言不发,听着另一个自己继续自说自话。

    “所以呀,我给你准备了一份歉礼。”

    叶轻晚对她所谓的礼物并不感兴趣。

    依旧不说话。

    暗处的“她”似乎也不在意本尊搭不搭理自己,仍在说着自己的:“还记得上次,我说要带你去看你想看的东西吧?”

    “当然,我不是要带你去看那个。”

    “......”叶轻晚觉得此人多半有病,纵使那个人是她自己。

    “在那儿之前呢,我带你看个别的怎么样?准保你看了会开心的。”

    “她”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论她说什么,叶轻晚都是半个字不说,无动于衷。

    倒是让她不快起来。

    她没好气的斥道:“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叶轻晚淡淡地回给了她四个字:“我不想看。”

    暗处的“她”被叶轻晚的态度惹恼,气极反笑:“这可由不得你!”

    话音刚落,之前消失的那抹亮光忽然再次亮起,甚至比原先还更亮几分,叶轻晚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冷眼相望,但那白光好似长了脚般,朝她渐渐逼近。

    这就是“她”说的由不得她么。

    光亮移到跟前,叶轻晚被刺得睁不开眼,她用手捂住双眸,那光却越来越强烈。

    那声音在耳边回荡:“你睁眼看看呀,这可都是你想了好久的。”

    可她越是那么说叶轻晚便越不想睁开眼。

    她所谓的自己想了很久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很快,叶轻晚就发现自己错了。

    “母后!”

    两个稚嫩的嗓音自下方一前一后响起,叶轻晚心蓦地一颤,猝然睁眼低头,腿边赫然出现两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叶轻晚先是僵了一下,随后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一对眼眸睁得不能再大。

    她觳觫,她战栗,她从两个孩子清透的眼里清晰地看到了满脸惶然惊骇的自己。

    看着两张苍白瘦弱的面庞,叶轻晚双膝发软,不自觉地蹲了下来,与两个孩子平视。

    “母后,我想您。”

    个子稍微高点的男孩拽着叶轻晚的衣角再次开口。

    男孩肤色很白,却不是那种正常的雪白,而是那种病态的苍白。有棱有角的五官在不大的年纪便已俊美异常,浓黑的剑眉下是随了她娘的桃花眼,本该含情,却被眉宇间不时透出来的几分冷淡与阴戾给冲淡。

    “母后,灵儿也好想您!”

    手臂被一把圈住,叶轻晚转眸瞧去,对上双泪汪汪的大眼睛,粉嫩的唇瓣委屈的撅着,巴掌大的鹅蛋脸挂满了晶莹的泪珠,娇滴滴的模样与她幼时颇为神似。

第209章:堕恶(2)

    叶轻晚怔忡地看着面前两个早该死去的孩子,一时喉头更得不像话。

    怎么会....怎么会。

    “母后,您为何许久都不曾来看我和妹妹。”沈言晃了两下手中的衣角,淡淡的语气里充斥着责怪跟不满。

    沈灵眨了下眼皮子,眼泪又开始哗哗的掉,“对啊,为何要让我们呆在没有光的地方,灵儿跟哥哥都好害怕。”

    叶轻晚嗫嚅着,太多想说的话都更在喉间,抬起颤抖的双手,覆上两个孩子的脸颊。

    竟是一片冰凉,没有温度的。

    叶轻晚艰难的翕动嘴唇,说道:“母后......母后对不住你们,母后不是故意的。”

    谁知她那么一说,两个孩子稚嫩的面上神色皆是一变。

    沈言表情变得凝重,似是生气了,沈灵眼眶一红,哭得更厉害。

    “什么叫您不是故意的?”沈言松开抓着衣角的手,漠然道:“难道说,您是有心抛弃我们的,对么?”

    沈灵的眼泪全蹭在叶轻晚的衣裙上,“原来....原来母后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和哥哥,不然怎么会那般狠心不要我们......丢下我们在黑漆漆的地方。”

    叶轻晚彻底慌了神,余光在瞥见一脸沉肃的沈言后怔愣了片刻。

    她这会儿才发现,沈言这孩子......怎么瞧起来很像一个人?

    沈灵哭得越来越凶,沈言的指责亦是字字戳心。

    叶轻晚不知所措抱住他们两个,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流出来。她更咽道:“母后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最爱的便是你们,但母后是个废人,没能保护好你们,对不起......”

    沈灵置若罔闻,只一个劲儿的哭,倒是沈言,冷着脸问道:“那母后还会再抛下我们不管么?我们已经等您很久了。”

    叶轻晚未想太多,将他们抱得更紧,连声说道:“好孩子,母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母亲,从前没能好好照顾好你们,现在定会好好保护好你们。”

    未得到回应,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怀中的沈灵沈言皆消失不在,又是好一阵死寂。

    叶轻晚有点懵。

    她刚想开口时,另一个她先说了话。

    “怎么样?”另外那个她有点得意的说:“是不是如我所说?见到他们是不是很开心呀?”

    叶轻晚怔了怔,在确定两个孩子真的不在了之后顿失了理智,怒吼道:“把他们还给我!!”

    “还给你?”

    这句话落下时,一点亮光再次亮起,叶轻晚猛地抬头,如看到了莫大的希望一般,二话不说爬起来就准备朝那疾步奔去。

    但走到一半,她忽然僵硬住了。

    因为从亮光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人身形娇小,穿的却是金丝银线勾勒的玄色凤袍,泼墨乌发绾的是五凤朝阳髻,小巧白皙的脖颈上饰以金圈红玉坠,袖口处绣着的娇艳牡丹更是衬得露出的十指纤细修长。

    她不急不慢走到叶轻晚跟前来,叶轻晚在看清她的脸后不由地被吓得倒退两步,一个踉跄跌坐在地。

    那是一张明艳如花,媚意天成的脸。

    那是她自己的脸!

    但不是只有十四五岁,作为将军府嫡小姐的她,而是经历了数不尽的风霜蹉跎,稳坐在后位上,凛然生威的叶皇后!

    叶皇后双手背在身后,俯下身,脑袋凑了过去,浓妆艳抹的脸上忽而绽出个与之极度违和,甜腻腻的笑来:“怎么啦?被自己给吓到啦?”

    端的是十三四岁,将军嫡女所有的顽劣狡黠。

    下一秒她站直了身子,双手抽出,抱臂而立,桃花面上冷若冰霜,居高临下的目光阴寒渗人,像瞧只蝼蚁一般望着叶轻晚,冷冷吐出两个字来

    “可笑。”

    端的是二十出头,六宫之主所有的冷肃威仪。

    “把他们......还给我。”叶轻晚压根儿没听进去她在说什么,已经完全沦陷在两个孩子得而又复失的悲恸之中。

    叶皇后粲然一笑,睫毛在眼睑下映出阴郁的弧度,森寒无比。

    “好啊,还给你。”

    话毕,她抬起纤白的玉指,打了个响指。

    接着一身太子朝服的沈言如同变戏法般赫然出现在阴暗的角落。

    叶轻晚站起来不顾一切地朝沈言跑去,想要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得以安心,却在还未触及他的时候,沈言便直直地跪了下来,瞳孔逐渐涣散,嘴角顿时渗出丝丝鲜血。

    叶轻晚睁大眼睛,不敢再上前一步。

    她艰难回过头,脸上眼中皆是惊愕,看着好整以暇的叶皇后。喃喃问道:“什么意思?......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皇后似是被叶轻晚惊恐的表情给取悦到了,当即掩唇嗤笑起来。

    “怎么这副模样?”

    叶轻晚呆呆地立在原地,甚至在回头看一眼沈言的勇气都没有。

    叶皇后恣意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完后她扬指对着叶轻晚,娇声骂道:“你这废物,平时不是自诩重活一世头脑清醒,玩弄他人于股掌之间,任凭风吹雨打都不会动容的嫡小姐么?怎的现在连个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叶轻晚充耳不闻。

    叶皇后踱步走来,在叶轻晚身前停下,俯身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这就要崩溃啦?你的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呀?”

    “丢人现眼。”

    她轻飘飘的丢出几个字后,忽然露出个略显狰狞的笑容:“你就该跟那个穿白衣服的贱人一起被杀掉,让本宫来取代你。”

    叶轻晚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她口中那穿白衣服的贱人,应当就是上次心中存善的人格。

    “只是可惜呀......”叶皇后阖上眼眸,轻轻叹道:“若非本宫操控不了你的意识,不然定会将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给杀了的。”

    她睁眼笑了,唇角噙着的笑意有了几分年少时的顽劣味道:“不过嘛,虽不能杀你,但能折磨你也是件好玩的事儿。”

    叶轻晚眼角蓄着泪花,再未做言语。

    “好啦,你回头看看吧。”她道。

    叶轻晚缓慢回过头。

    就在她回头的时候,叶皇后阴恻地开口了:“会让你更崩溃。”

    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活生生刺穿了沈言的胸膛。

第210章:堕恶(3)

    叶轻晚如遭雷殁,双手抱着脑袋,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哪怕真实的沈言早就已经死了。

    只听身后的叶皇后又古怪的笑了起来。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杀了沈言么?”

    叶轻晚着了魔般朝沈言跑去。

    就算她不能再让沈言复活,但她一定要看到杀了沈言的那个人的脸!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杀了她的孩子!!

    不可饶恕!

    可就在靠近沈言后,她才是彻彻底底的傻了眼。

    沈言力气尽失跪倒在地,站在他身后的人一脸木然,小鹿般黑白分明的眼是湿润红肿的,雪白小脸上布满未干的泪痕,那双僵在胸口处,白嫩纤细的小手上,全是刺眼的鲜红!

    遍体生寒。

    沈灵!!!

    杀了沈言的居然是沈灵!

    叶轻晚的心理防线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击得粉碎,一下子跪在地上,在发出一声呜咽后,失声痛哭。

    她抱住自己的头,无助的颤声道:“为何......为何要给我看这个......”

    叶皇后浑不在意的拨弄自己染得嫣红的指甲,轻描淡写的说:“因为他也不听话。”

    叶轻晚忿恨抬头,怒视着那张与自己完全相似的脸,理智全无的嘶吼着:“可他也是你的孩子啊!!!”

    叶皇后在听到这句话后好似被含着剧毒的毒针戳到,面上表情仿佛跟中了毒般,青一阵,紫一阵,难看无比。

    “但他不是本宫跟沈洵的孩子!”

    叶皇后陡然暴怒,玄色衣袂怫然一甩,姣好的容颜几近扭曲豹变:“既不是沈洵的孩子,死了又何妨?!”

    闻言叶轻晚一下子愣住了,渐渐清醒后双目充斥着茫然,只觉浑身发凉,凉透了她的四肢百骸,上下血液在一点一点的凝结成冰。

    她在说什么?

    沈言不是她跟沈洵的孩子......?

    那能是谁的?

    她为什么听不懂......

    “你还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看着满脸困惑不解的叶轻晚,叶皇后冷冷笑了笑,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你就没发现沈言长得很像那孽畜?”

    叶轻晚犹被一记重锤砸中心口,蓦地一阵抽搐剧痛。

    难怪,她适才瞧见沈言眉目间那股子似有若无阴鸷又淡漠的神色,总觉得很像一个人。

    她现在想起来了,在她记忆中会露出那种神色的,唯有一人。

    便是叫人闻风丧胆的昭武帝沈珩。

    但......怎么可能,沈言怎么可能是她跟沈珩的孩子?

    可真要算起来的话,似乎并不是没可能。

    她记得自己是在嫁给沈洵那一年,就怀了沈言。

    所以说......那真是沈珩的孩子?

    她跟沈珩......竟然有个孩子!

    叶轻晚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悲,她不敢再想下去,浑身都在微微发着抖。

    “怎么?想不通?”叶音轻笑两声,再从容不过:“想不通正常,毕竟之前就连本宫都没能认出来呢。”

    叶轻晚艰难地抬起眸子,拧着眉,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战栗,哑着嗓子问:“为何要杀了他?又为何要让沈灵杀了他?”

    “他明明也是你的孩子啊!”

    叶轻晚快要疯了。

    她什么都能忍,独独不忍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睁睁死在自己的面前,那种滋味比拿刀戳她心窝子还疼上一千倍一万倍。

    听她屡次提及沈言,强调沈言也是她的孩子,叶皇后仅存的一点理智顿时消散得一干二净,那对不再澄澈的混沌眼眸里只剩下怨毒和疯癫。她怒道:“他不是本宫的孩子!”

    叶轻晚怔忡地望向她,终于从她眼睛里漫出来的恨意中捕捉到了端倪,轻声喃喃道:“你恨沈珩......?”

    叶皇后承认得非常痛快:“没错,本宫恨他!可谓是恨之入骨!!”她怒然甩袖,脸上是叶轻晚不曾见到过的冷峻森严。

    她一字一顿,字句中带着清晰可闻的浓重恨意:“所以本宫不允许见到任何跟他有关的东西,更是恨极了跟他一起生下的这个贱种!”

    “本宫的孩子永远只有沈灵一个!”

    叶皇后脸上逐渐显现出狰狞之色,目眦欲裂,狠狠的说:“就算沈灵不杀了他,本宫也会亲自动手杀了他。”

    言语间流露出来的意思好像是在表达:沈言的存在是她一生的污点,玷污了她和沈洵纯澈洁白的情爱。

    是以她不允许沈言活着。

    她蹲下身来,柔软的指腹抵在叶轻晚脸颊上,无限亲昵地摩挲着,眸中闪烁着隐隐的疯狂,好像随时决堤的洪水:“难道你忍心看着我,也就是你,亲手杀了他吗?”

    叶轻晚含泪的眼睛愣愣的大睁,里头皆是缓冲不过来的震愕。

    叶皇后再次被她的表情给取悦到了,放声大笑起来。

    她起身开始围着叶轻晚绕圈儿,时不时朝她投去冷冰冰的一眼,边走边说道:“本宫就是看你们走得太近,所以才要这样惩罚你,如何,现在知错了没?”

    叶轻晚麻木地跪在地上一声不吭,仿佛跟那虚幻的沈言一道死了。

    叶皇后不管她回不回答自己,仍自顾自地说着。

    “我真的想不清楚,叶音啊叶音,你分明带着上辈子的记忆重新活过,怎就把他待你的不好全给忘了!”

    她的话如同一把利刃,字字戳心,句句见血:“你忘了他是如何冷眼相待你的了?忘了他是如何强迫你的了?忘了他是如何把你囚禁在深宫,然后天天跑到别的女人的寝宫夜夜笙歌,留你一人在无极长夜里醉生梦死......”

    “他现在待你好一点,便让你忘了,自己始终只是个替身,是吗?”

    “这些,你统统都忘了吗!”叶皇后恨得咬紧了后槽牙,一双明媚的桃花眼也泛了红,竟透着一丝凄厉,几乎是把话嚼碎,发狠用足了力气地啐出来。

    “叶音,你该恨他!!!”

    沉默良久,叶轻晚并没有像叶皇后想象中的那样暴怒崩溃,反之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叶轻晚低着头,轻声喃喃着:“你没看见,在你死后,他是怎样抱着你的尸身度过一个又一个漫长黑夜......在这一世,对我又是如何次次以身相护......”

    闻言叶皇后隐有一愣,眸底跃动着痛惜的光泽,却是转瞬即逝,变回晦暗阴沉,好像差点就有某种雪藏多年的情绪陡然破壳而出,公之于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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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710/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嫡娇最新章节! 作者:望清秋所写的《重生之嫡娇》为转载作品,重生之嫡娇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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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嫡娇介绍:
世人皆骂的红颜祸水叶轻晚死在了一场大火之中。
许是苍天有眼,给了她一次重头来过的机会,凭借前世记忆,复仇之路如鱼得水。
大仇得报,她坐于窗边,望着一棵榕树,总觉得心里空荡荡少的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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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王沈珩,于她来说噩梦般的存在。
自重生再见他后,她便常常会被困于一些奇怪的梦境中。
后来她发现,那些梦似乎是自己所缺失的记忆与曾真实发生过桩桩奇事。
得以重生也非苍天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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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起来了,于雨夜中初见,于风雪中重逢
她跟他的缘分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她握住他逐渐失温的手,眼眶泛红,声音喑哑。
“沈珩,我甘愿沉沦。”重生之嫡娇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嫡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嫡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