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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第三年全文阅读

作者:安喜悦是我     我在冷宫第三年txt下载     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百二十、藏经阁下的聚宝盆

    我是最后一个勘察现场的人,看完之后得出的结论更加惊人——这二十三具尸体并不是隅月庵的尼姑们,很可能是别的女人尸体。这个结论目前只在南厂内部消化,没有对外公开。肖不修一脸严肃地进了我的马车,说是先带我去安顿好,吃个饭。

    我们坐在马车里,里面还有洪姐留下的脂粉味,肖不修皱了皱眉头问我:“为何要与此人待在一辆马车里?”

    “就是路上闲聊,打发一些时间。”我把窗帘打开,散散味道。说实话,我也是觉得脂粉味道太浓了,可是北固国的女子几乎都是浓妆艳抹,有些还是很好看的。

    “你可以看书……”他的话还没说完,我直接拿出了两本经书给他,“我看了,就这两本,都能背下来了。”他的表情渐缓,我又继续说道:“我就是偶尔与她闲聊一些北固国的事情,一起吃吃饭。大部分时间还是看书的,小三哥可以作证的。还有,我把北固国发生的这几件事情都已经写好了折子,你可以有时间看看。当然,还有承平公主这件事情……就是那个假死药……天啊,藏书阁也烧了么?不行,我得回去看看,我在那里的砖下藏了两锭金子……”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情,我立刻要跳车。

    肖不修一把拉住了我,哭笑不得。“刚才不是看了么,都已经烧成灰烬了,别说藏书了,就连那栋二层楼全都没有了。”

    “我看到的那本书就在藏书阁里,经书的下面。我的金子也在那里……”我这个着急啊,金子的融化点很低,说不准都被烧成金水化掉了。“不行,必须回去看看。”

    “现在都成那样了,你怎么找?”

    “我可以的,这个我真的可以。”我信誓旦旦保证,毕竟我住了十年的地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东西,上蹿下跳的日子不是白瞎过的。

    看我这么着急,肖不修又只好让肖小三调转马头,往回走。南厂的侍卫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候,都纷纷跟着调转马头又杀了回来。

    我快速从马车中跳了下来,也没管其他人,直奔藏书阁的废墟。余光中似乎看到了什么熟悉的人,但着急进去找金子,也就不顾上在人群中仔细看了。

    留守在废墟中的侍卫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见到我在前面跑,肖不修在后面快步跟上,纷纷停下手里的活,看着我们。“你们继续,别管我。”我赶紧解释了一句,就不顾脚下乱糟糟的,赶紧找方位。

    藏书阁有佛经,也有各式佛像,很多都是泥塑彩绘的,大大小小的。有些是捐赠放在这里的,有些是静禅师父亲手制作的,就摆在这里等着晾干之后,再卖给善男信女。我当时在藏书阁里看书,也就与静禅师父很熟悉,往往是这样的画面:她忙着和泥,雕塑,彩绘;我忙着看书,写字,背诵。只有在午饭后的空档中,我和她坐在藏书阁前的小空场,看着湛蓝的天空有飞鸟经过,她问我:“小满长大后要做什么呢?”

    “吃喝玩乐。”我很老实地回答。

    “瞎说,这个梦想太简单了,说点复杂的。”静禅师傅有双特别好看的手,经常在制作佛像的时候,给我捏个小鸡小鸭小兔子,逗我玩。她从来不会打击我的想法,更多的时候会鼓励我想得更多更广泛一些,“多想想,多看看,这个世上也有很多人,很多想法,你必须了解他们,才能够有助你实现更多的梦想。”

    “可我真的也没什么梦想呀……”

    “除了吃喝玩乐,你还可以找个喜欢的男人,跟他一起浪迹天涯……”

    “那多没意思啊,浪迹天涯的下一句话是朝不保夕,我可不想自己这么累。”

    “那找个喜欢的男人总是可以的吧?”

    “找一个,还是能找好几个?有钱么?”不知道是我不开窍,还是根本就没有心,对于找男人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

    “找一个就已经很困难了好不好?还想找好几个,你也真是太贪心了。”静禅师父对我是太过宠溺了,居然都没有揍我。

    “话说,他们能给我钱,让我吃吃喝喝么?”

    “喜欢你的人,就会随便任由你折腾,并且还会陪着你折腾。”

    “那我多找几个吧,这样还可以多折腾几天。”我拿着静禅师父捏的小兔子开开心心地又去写大字了。其实,那两锭金子也是静禅师父给的,因为某一天有个带着面纱的女人来找她说话,看上了一尊佛像,但又犹豫要不要请走。

    我正好蹲在那里和泥玩,就回头跟那个贵妇人说:“静禅师傅做的佛像很灵验的,有求必应。”

    那贵妇人问:“你可有证据?”

    我想了想说:“我每次想吃桂花糕的时候,只要求一求静禅师父的佛像,第二日就能吃到了。”

    “哈哈,这个傻孩子真是太可爱了。”那贵妇人一脸的开心,“就这样吧,两锭金子,我请走你这尊佛像。”这是一尊很普通的泥塑观音,根本不值得那么多钱,但是贵妇人还是留下两锭金子。静禅师傅说这算是我卖掉的,所以这金子归我。

    可是,这两锭金子太大太沉了,我也不能天天揣在兜里。于是偷偷藏在藏书阁的下面,想着等以后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来取走。

    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悄悄将金子用破布包好,在藏书阁东南角一尊比较大的送子观音佛像下方挖了个洞,把金子藏了进去。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应该没人知道,也没有人动过。我偶尔想起这件事情,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我也是有大金子的人。

    如今,隅月庵居然被烧得粉粉碎,我这大金子不知道如何了。虽然才想起来,但也不算太晚。鉴于我第一次在废墟堆里找东西没经验,并且差点就摔倒,肖不修一把就把我拎了出来,然后让侍卫们带着棍子和铁锹进去,他问:“位置记得么?”

    “有一个红衣观音像的下面,东南角,泥塑的观音,右脚边第一块砖下面,半尺左右深度。”金子藏的位置,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红衣观音?”肖不修愣了一下,“为何是红衣观音?不应该都是白衣大士么?”

    “好像是说隅月庵的庵主有一天梦见一个穿红衣的观世音菩萨来到这里,说:镜花水月,溢满则休。这八个字,大家参详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所以干脆就先供奉一个红衣观世音,然后慢慢研究。哦,这也算是隅月庵的秘密,旁人不知道的。这里也很少人来,所以把金子藏在这里最安全。”

    “你这个小财迷啊,当时你多大?”

    “十岁?也是大姑娘了吧?”

    “嗯,挺傻的。”肖不修这种回答方式真让人生气,可我又没有办法,因为他说得也挺对的,我干嘛要藏金子呢?干嘛不直接换成银票揣在身上呢?可是啊,当时就是这么傻。

    “肖大人,您过来看看。”有侍卫挖到了什么,似乎不太能确认,喊我们过去。肖不修拎着我躲开了残破的砖石和烧焦的木栏,直接走到一堆焦土面前。依稀还能辨认出这是一尊塑像,还有一点点彩绘在上面。红色的衣服已经成为破布条,在夏日的热风中飘了起来,那场面有点诡异。但是更为诡异的是在下方泥土里挖出来了一个精美的大陶罐,里面何止是两锭金子,粗略看过去至少有百十个来锭金子,都闪闪发光。

    “你确认只藏了两锭金子?”肖不修看着我,我看着金子,心里开始发抖,难道我遇到了聚宝盆,放一锭金子能变出十倍百倍的金子?难道传说是真的?

    “我藏金子那天,藏好之后被师父看到了,她说红衣观世音手里有个聚宝盆,你的金子说不准会变得很多……可也不能变这么多吧?并且,我一直觉得这句话是取笑我的意思……怎么变成了真的?”

    肖不修让侍卫把陶罐搬了出来,还真的很沉,两个人都很吃力。清点完发现共有一百锭金子,并且都是最好的成色。金子没有落款,不是官银,也不是钱庄出品的,但看起来品质相当好,很规整。

    “陶罐下面有张纸条。”侍卫在清理到最后的时候发现了一张纸条,直接交给了肖不修。肖不修没看,直接给了我,“你看吧,说不准是留给你的。”

    我赶紧接了过来,屏住呼吸看上面的字,是静禅师父的字迹,写的是那八个字:镜花水月,溢满则休。

    什么意思?

    我把字条又递给了肖不修,他看了一眼,也默不作声。的确很是费解,为何要放在陶罐下面?“等等,让我看看金子,我那两块金子上面,我用墨笔还做了记号。”侍卫们将取出的金子平整地放在一块白布之上,至少这是隅月庵找到的物品,先要作为物证存放。

    我蹲在地上一块块翻看,果然发现了我那两块金子,上面依然还有我写的字:小满的大金子壹、小满的大金子贰。那时候我开始练习蝇头小楷,字迹还不算特别更好看,但是已经很整齐了。

    “所以,这是静禅师父做的?她偷偷把我的金子变成了一百锭,还放入了这张纸条。她想说什么?”我摸着我的两块金子,自言自语。

    “为什么她这么有钱?”肖不修也很奇怪。“隅月庵的香火并不旺盛,哪里会有这么多金子?并且很明显这些是私银,被查出来是要吃官司的。大月国明令禁止私自制造金银锭,她难道不知道么?”

    “肯定是知道,所以才藏起来的。”我有点不高兴,“静禅师父做的塑像很好看,很多贵妇人来求取的,所以这么有钱也很正常吧。并且,那些人给的不止是金银,还有很多金银首饰,我猜她有可能是把这些金银首饰融化掉,都做成了统一的金锭而已。”一想到这么大的工程,静禅师父自己完成,我还真有点心疼她。因为融化金子这种事情,还是挺热的。可是,同时我又在想,难道她这是要把金子都留给我么?否则为什么把它们都藏在我的金子中,很明显是为了有一天我想起这两锭金子的时候,给我一个巨大的惊喜。

    那说起来这场大火就更是奇怪了,她是知道要有大火,还是不知道呢?藏了这么多金子,明显也是未雨绸缪,提早准备着什么。

    “或者,这真的是聚宝盆呢?肖大人,咱们扔个金子进去看看,万一又变出新的金子呢?”我拉着肖不修的衣袖,问他要金子。

    “你手里不是有一块么?”

    “不不,这个已经变出来过了,我要一块新的,咱们再变一变。”我开始在他身上摸荷包,刚刚摸到腰间,他就抓住了我的手,然后从腰带中掏出了一块小金元宝,“只有这么一块。”

    “可以可以。”肖不修手里的金子成色自然是最好的,我很满意。兴冲冲地丢进了陶罐里,然后蹲在边上看着。

    天气是真热,我都快晒化了,罐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是不是要盖一块红布,让它自己慢慢变。否则这么看着它,它会不好意思的。”听了我这句话,一旁的侍卫们都憋不住了笑声。肖不修很无奈地说:“果然是傻的。”

    “也不是全傻吧。我记得书里有说过关于聚宝盆的事情,说是要盖上红布,等上一晚,就会出现一盆金银财宝……”我擦了擦脸上的汗,兴致勃勃地继续看陶罐。

    “那就盖上红布,等一晚。”肖不修吩咐着,然后还是把我拎了起来,“走吧,再这么晒下去,也要晒成焦炭了。”

    “聚宝盆……”我依依不舍。

    “放在这里,让他们看着。”

    “那辛苦大家了,要是有响动也千万不要掀开红布,我们等明日天大亮之后再看哈!”看我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这些侍卫们也半信半疑,开始找红布处理起来。

    我则被拎着走到马车面前,肖不修说:“你还想起了什么?赶紧再想想,我可不想一会儿又跑回来。”

    “大约是没有了吧……”我被这么一问,立刻脑子里就变成了一片空白,完全没有了记忆。

    “那我们就先回去。”肖不修又要拎我上马车,我赶紧阻止了他,“别别别,我这衣服挺好看的,别这么拎着我,要不然衣服该坏了。我自己能爬上去……”就在我很不优雅地爬上马车的时候,街市上忽然又异动,还有人大喊:“小姐啊,采花贼不在了,你快回来,别跑了!”

    什么?我转头张望,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赤脚狂奔,有点疯魔的意思。

一百二十一、我在想朴县丞的内衣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肖不修已经腾空而起,几步已经拦住了街市另一边疾驰过来的马匹,力道十分大,不仅把马上的人甩了出去,就连已经跳上马背的肖不修的手也被缰绳拉出了红印子。

    但若不是肖不修及时拉住缰绳,这疯魔的女子恐怕就已经死在了马蹄之下。可是,我站在那里却想的是:或许就应该让疯魔的人死去,才会减少更多的危险。

    这疯魔女子的家人赶了上来,抱住了摔倒在地的她,大声哭着。肖不修将马匹骑到我了身边,交给了侍卫。同时,也有人扶起了刚才从马上掉下来的人。

    这是来报信的人,还是急信。

    洪水来袭溃坝,附近山榆县已经被淹,很多难民将会涌入余庆县,请县丞知晓此事,好早作安排。

    肖不修看完急信,立刻给此人换了一匹马,让他先去县衙给朴县丞报信,然后推我上了马车,要我赶紧离开此地。我反手抓住肖不修的胳膊,问他:“你去哪里?”

    “我去山榆县看看情况。”

    “不要!”我死死抓住他的胳膊,“都发洪水了,你去了有什么用?”

    “至少先去看看情况,才知道如何应对。皇上若是问起来,我也有做事情。”

    “明天再去好不好?咱们等着聚宝盆变出金子再去。”我才见到肖不修,他就要走,我舍不得。

    “傻瓜,怎么可能变出金子呢。”肖不修笑起来,真是惊天地气哭神的美颜。幸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让我的心都变得软软的。

    “那这样好不好,你先陪我去住的地方,然后我把这一百锭金子捐出来给山榆县,并且咱们准备一些物资运过去,也算是缓解山榆县目前的困境……”我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急忙忙跑过去,指挥一圈也根本没用,不如准备一些东西,让百姓们心里安定。他应该是听进去了,所以借着我的力气,跃进了马车。

    “你舍得那些金子?”马车开始前行,他笑着问我。

    “那有什么不舍的?反正也不是我的。”

    “但看起来是你的师父留给你的,也许还有其他意义。”

    “你看啊,那字条上都说‘镜花水月’,意思不就是一切都是虚妄,看到却得不到。如果是金钱也是如此,倒不如直接舍弃,给有需要的人,或许对他们来说,这是最有用的。”

    肖不修看着我,有些意外。我又赶紧解释道:“别看我是个财迷,但在关键事情上,我有大是大非的正确观点,不会小气的。再说了,我捐出了这么多金子,皇上说不准还要给我褒奖呢,或许比这个还多,多划算呀。人呢,要往远处看,要格局大,想得多一点嘛。”我都佩服我自己,居然一点都不贪财。

    我在马车里就迅速列了一张清单,是在我记忆中南厂历年关于水患时需要的物资,除了粮食之外,还有最重要的药品,需要立刻处理。因此,肖不修拿着我的清单在马车进入到余庆县县衙时,根本没有等车停稳,就直接跃了出去,找朴县丞去了。

    哎,这人也是个工作狂。就不能多笑一点,让我开心一下么?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在叹气,这样实在是不好。我收拾了一下马车里的物品,发现还有洪姐的一个小包袱,里面都是女子的贴身小衣。这些我可不能找侍卫给她送过去,明日我去找她好了。

    整理好了物品,我才磨磨蹭蹭地爬出了马车。反正我暂时不需要见朴县丞,所以就直接进了县丞给肖不修准备好的临时住宅。这里其实是朴县丞的住处,打扫干净之后,给肖不修暂住。想,他去了书房住。

    我的房间安排在肖不修房间的边上,之前应该也是女眷的客房,所以也是干净整齐。

    说起朴县丞,可算是余庆县的第一美男。三年前来到这里执掌一县之事,也是探花出身,学识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得到了整个余庆县大姑娘小媳妇的青睐,甚至还有不少大户人家还托人提亲,希望朴县丞能够做自家的女婿。朴县丞的年纪与肖不修相仿,相貌英挺,更具有男子气概和力量感,反正我记得只要朴县丞一出门,后面也必然跟着不少女子,以及来自各处爱慕的目光。

    我在街角见过一次朴县丞,那时候我还是一身小道姑的打扮,蹲在街角吃苹果。看到朴县丞带着几个衙役匆匆去某个案发现场,很是帅气,我也冒过心心眼呢。

    没想到我居然也能够住进他的客房,说不准一会就能见到他了。嘿嘿,心里有点莫名地开心。

    换好了南厂的黑色外套,我精神抖擞地去了县衙大厅,看到肖不修正在和朴县丞按照名单讨论着需要的数量。见到我走过来,肖不修点了点头,我给他行了个抱拳礼,同时也向朴县丞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

    “卑职肖小七,隶属南厂肖大人管辖今日刚到,协助处理隅月庵之事。朴县丞若有需要,也尽可吩咐卑职。”我说的还是挺官方的,不过肖不修忽然瞥了我一眼,我小小的心虚了一下。难道他看出来我对朴县丞的美貌也是很垂涎的?

    “好。肖大人的手下必然也是厉害的,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我信你。”朴县丞一如三年前那样风采卓然,身材也非常好,和肖不修站在一起,各有各的风采。我偷偷地想,若是要我选一个的话,我还真的有点纠结了。

    “小七的清单很全面,我们修改了一部分急需品,我先派人给山榆县送过去。至于药品,可能有些麻烦。”朴县丞看着我,眼中还是有欣赏之色的。

    “为何?”我立刻问道。

    “余庆县最大的药铺,尹老板家出了点问题,一时可能准备不了这么多东西。”

    “老尹家怎么了?”

    “小七认识老尹?”

    “之前在余庆县住过,去老尹家买过药,所以知道。不过,我已经离开这里几年了,今日刚回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哎,这事情也挺一言难尽的。”朴县丞露出的是尴尬的笑容,我就知道没什么好事情。尹家药铺在余庆县也是数一数二的大药材商,几乎垄断了所有余庆县以及周边几个村落的所有生意。但他为人正直,买卖公道,因此大家也都很认可他,找他买药。这些年下来,也算是余庆县的富裕人家。

    他的小女儿昙花相貌极美,身材也好,为人善良热情。尹家还曾经想将小女嫁与朴县丞。当然,朴县丞推脱说婚事自有家人安排,就没有下文。不过,这并不影响昙花追求者的继续提亲。但就在半年前的某日,昙花忽然疯了,先是跳楼未遂,然后就是尝试割腕自杀,后来又要投井,每日里若是没有人看护,就一定死掉了。尹家为此费尽了心力,守护着昙花。

    想这年纪轻轻的貌美姑娘,怎么会忽然要寻短见呢?难道是爱而不得,或者有什么事情?果然,有知情者说昙花被采花大盗给祸害了,并且还不是一次。所以,昙花觉得极为委屈和羞辱,无法再活下去,怎么都想自杀。

    但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更何况昙花一直是家里最小的女儿,也是掌上明珠。遇到这样的事情,尹家也顾不上其他,直接选择了报官,首先要把采花大盗抓住,绳之以法。“女儿就算是一辈子不嫁,我们养着,养得起。但是,一定要将坏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解除心头之恨。”

    朴县丞也相当重视这件事情,虽说之前没有答应娶昙花,但现在昙花遇到了事情,也是要帮衬一把的。所以,他很快成立了专门处理此事的小组,开始详细的调查。但是,这种事情很难取证,对于采花大盗来说,更是最容易逃脱。查来查去,最终什么都没有。

    昙花是越来越疯,只要找到机会就去死。结果这么一闹,也人尽皆知昙花被侮辱的事情。尹家药铺现在仅仅是维持经营,老尹也完全没有心情打理。

    “那昙花到底是怎么失身的,并且还是两次?她被欺辱的时候,肯定有反应和感觉啊,怎么可能连这个人的样貌都不知道呢?”我好奇地问道,一脸的正经。肖不修略略干咳了几下,朴县丞愣了一下,一脸的不自然地说道:“这事情不好问啊……”

    “这有什么不好问的,她有必要提供详细的信息,否则你怎么去抓人?其实,要死要活,都是她的事情,要是想破案,那一定是要有说法的。”我直视朴县丞那张英气略带红润的脸,居然没有什么感觉。我果然是被肖不修那张脸训练出来了,看谁都觉得颜值一般了。

    “这个真的不太好问,我们找了她亲近的人问,昙花就只是一直哭,也说不出什么。当时被下了迷药,也不是很清醒。”

    “所以,翻窗进来的?没人看到?”想想这种事情,要不然就是亲近之人所为,要不就是趁其不备,麻利办之。作为与采花贼有“密切”接触过的当事人,怎么也能知道一些细节的。

    “咳咳,现在也不知道。”朴县丞有些尴尬。

    “哎,那现在知道什么?”我有点憋气。

    “还在查。”朴县丞的脸色更加尴尬,偷眼看了看肖不修,肖不修看着我,神情也不是特别好。

    “那……”我刚想说什么,肖不修忽然站起身打断了我,“肖小七,你去吃点东西再过来,我有很多事情要和一一对过。”

    “哦,好的。”明显肖不修要把我赶走,因为我可能是让朴县丞尴尬了。朴县丞也长得这么好看,两个好看的在一起说说话,也是对的。

    不对,干嘛把我赶出去,他们两人要做什么?

    哼,有传闻说朴县丞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肖不修又是颜值如此高的人,这两人独处一室,怕也是要培养感情吧。我越想这个画面越不对劲,但是已经被肖不修赶出了议事厅,完全没有理由再进去了。

    “小七,去干吗?”肖小三在院子里看到我正在磨牙跺脚,他问道。

    “对对对,哥,你进去跟肖大人说,我给他带了承平公主的点心,让他快来吃。”

    “就这事情?刚才你怎么没说?”

    “我忘记了。”

    “是看到朴县丞那张脸了吧?我看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都喜欢他,估计也是年轻有为好看帅气……”

    “不不,我是怕肖大人看上朴县丞那张脸啊!”我挤眉弄眼,打算让肖小三进去打乱一下,结果他完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肖大人要求很高的,不会看上朴县丞的。”

    “朴县丞会看上肖大人啊,就像我就是因为看上了肖大人的脸,才跟着肖大人的呀!”糟糕,一着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议事厅的门刚刚好打开,我看到面无表情的肖不修站在门口,看着我,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朴县丞很恭敬地行礼退行,经过我的时候还说到:“小七大人一路辛苦了,还是早去歇息吧。”

    “哦。”我傻乎乎地看着朴县丞出去的身影,又开始想:怎么这么快就说完了,不是应该再多说两句,然后拉拉小手,多说几句其他的,比如衣服带够了么?若是没有,若是不嫌弃,可以来我这里取用,随意穿,反正我两身材相仿,内衣也可以借给你……咦,我在想什么?我怎么了?

    “肖小七!”

    “在啊!”我被肖不修的喊声惊醒,慌张地看着他,居然还是那副冷漠的样子,没有和朴县丞亲亲我我借内衣。

    “还不去吃饭!”

    “不太饿。”

    “那也要去吃!”

    “为什么啊?”

    “难道你不去查查昙花的事情?关于一个女人的名节,关于一个药铺的未来,关系到我们去赈灾的事情,你不应该去处理一下?”肖不修一顶顶大帽子砸了下来,我有点晕。

    “这么多事情啊?那我先做什么?”

    “先去吃饭。”

    “不饿啊!”

    “肖小七!”

    “吃饭!”

    “哦?”

    “先陪我去吃饭。”肖不修这句指令还比较明确,我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脑子里居然又想起了朴县丞拿着内衣的样子……我可能是热晕了。

    “你在想什么?”肖不修侧头问我。

    “朴县丞的内衣……”话已出口,我就知道我错了,还是特别离谱的错了,真想把自己的嘴缝上。

一百二十二、寻找那个把昙花睡了两次的男人

    我是怎么逃出来的?

    反正现在的我站在余庆县的街市之中,身边是人来人往的热闹,我心里千军万马。我居然在肖不修面前说了别的男人的内衣,这个男人长得很很好看。然后,我捂住自己的嘴,一路狂奔,谁都没拦住我。

    有时候,直接一点的逃跑,更管用。

    我在总结经验。

    “哟,妹子,你怎么站在这里傻愣着,小心被碰着。”洪姐出现在人群中,手里还拎着不少吃的用的。

    “姐,你……”我看了看她,似乎又明艳了不少,可能是换了套大红衣裙的缘故。

    “我刚才去买了点东西,去姐妹家,怎么也不能空着手吧。再说了,她正在坐月子,需要补养一下嘛。”

    “对对,姐姐想得周到。”我点了点头,“吃饭了没?要是没吃,咱两就先吃个饭去。”

    “这还真没有,我还说呢,要是这个时间去人家,特别明显是蹭饭去了。不如先自己吃点什么再去。”

    “走走走,咱两去吃饭。我知道余庆县最好的小馄饨,咱两去吃。”我将洪姐手中的东西分过来一半,然后高高兴兴地拉着她去吃饭。余庆县还是挺大的,在大月国算是非常富庶的城镇,人口也多,好吃的自然也有很多。

    其实看看这县的名字就知道,有余,欢庆。我在这里住了将近八年的光景,除了隅月庵之外,这条最热闹的街市也是我最喜欢的。我甚至熟悉每一间铺子售卖的东西,食物的味道,甚至他们是不是换了伙计,换了老板,各种八卦都知道。

    时隔一年半再回来,觉得异常的亲切,甚至还略略有点感伤。幸好,变化不大。不过,我现在是一身南厂黑色劲装,还是挺扎眼的。大家都没想到是隅月庵的小女孩回来了,都很客气地冲我鞠躬点头,像迎接贵宾一样。

    我也没想暴露自己太多的事情,因此也没有和这些人说太多话。直接在一间小饭馆门口停下,问洪姐:“这家的小馄饨特别好吃,也有酱牛肉,咱们去吃一下?”

    洪姐一脸宠溺地看着我,像是对自家的亲妹子一般,轻轻摸了摸我已经高高梳起来的马尾,说道:“妹妹选什么,姐姐都欢喜。”

    “那行,走走走,咱们赶紧吃,我是真的饿了。”我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她在后面轻笑着,的确很欢喜。

    两碗馄饨,半斤酱牛肉,我要了一盘拍黄瓜,一盘海带丝。当年啊,我可舍不得吃这么多了,因为没钱。现在,兜里有钱,心里不慌,特别沉着大气,还显得特别有食欲。随便点,小馄饨,小馒头,小包子,反正是随便吃起来,大家开心就好。满满的一大桌子,看着就有幸福的感觉,所以我也特别幸福地开始撸起袖子,吃起来。

    低头没说话,直接吃完了一整碗馄饨,才抬头看洪姐,她还在看着我,一口没吃。

    “怎么?不想吃?那咱们换一家?”我问道。

    “不不,就是有点烫,我等凉一点。妹子也慢点吃,别烫坏了。”洪姐果然优雅,大家闺秀。这么好看,就比较容易引起旁人的注目。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发现隔壁的药铺关门了,就问正在布菜的小伙计,“我记得隔壁之前是个药铺,怎么换成香粉铺子了?”

    “那个啊?也是刚换的。之前他们买的是冬虫夏草,这不是老尹家出事了么,老尹也没有心思去进货,一下子断货了,所以铺子也经营不了了。就直接盘了出来,换成了香粉铺子。这每天都是大姑娘小媳妇的来来往往,也挺好的。”

    “他女儿的事情?”我试探地问了一句。

    “对啊,现在余庆县谁不知道这个事情啊,简直是太气人了。”小伙计也是话唠,特别爱聊天。

    “说说呗,我刚回来,就听说了一句,其他的还不知道呢。”引导聊天,我擅长。

    小伙计眉飞色舞地说起来,仿佛就是他看到过一样。半年前,昙花临睡前还特别吩咐乳娘将门窗关好,毕竟天气还很冷,据说还要下雨了。冬季的雨很是清冷,如果着凉就不好了。乳母立刻关好了门窗,还点燃了暖炉,为屋里增添一些暖意。一切收拾妥当,像往常一样,昙花睡觉,乳母到隔壁的房间和其他丫鬟婆子推推牌九,轻松一下。

    那天,大家一开始兴致还挺高。可后来觉得天气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困,就直接在屋里歇息了。而此时,昙花那屋就进了采花贼,应该是给昙花下了迷药,令她无法发声,眼睁睁地看着采花贼强上了自己,还在她身上刻下了一个“冲”字的纹身。

    直到第二日清早,乳母醒过来去隔壁屋叫昙花起床,才发现昙花大睁着眼睛一动不动,身上……,心口处一个血淋淋的“冲”字,……其状相当惨烈。

    乳母当时都要崩溃了,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这对于昙花的名节来说是多么的重要,因此立刻关了房门和窗户,为昙花处理好身上的状况,才偷偷喊来了昙花的母亲。昙花的母亲当时就崩溃了,嚎啕大哭。乳母死死捂住昙花母亲的嘴,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发出声音。并且告诉她,如果让孩子还能继续活下去,就把这件事情烂在心里,对任何人都不许提。

    乳母是行过商走过江湖的女子,很是镇定。她将昙花唤醒,并询问她有没有看清楚采花贼的相貌?昙花的年纪小,人又温和,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早都已经不知所措,身心俱焚,哪里还能说得出过程。一直在哭泣,还有点想不开,想寻短见。

    乳母告诉她,这种事情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谁都不能告诉。现在就是修养身体,并且将心口的那个“冲”字毁去。她也真是狠,直接拿了火烙铁按在了上面,昙花当时就疼昏过去了。不过,这个令人耻辱的字没有了,对外就说昙花不小心熨烫衣物的时候,火烙铁烧了自己,以后慢慢恢复去疤痕就好了。

    这事情本来以为可以悄悄隐藏下来,只要昙花坚强一些,日后还是可以嫁人,将此事完全忘记就好。但谁知道两个月后,就在昙花的身体逐渐康复,乳母和昙花母亲以为没有什么事情的时候,采花贼又来了,还是用了相同的办法。vvv

    第二日乳母来叫昙花起床时,看到昙花情欲满涨的样子,也完全崩溃了。这是又一次的羞辱,并且比之前的那一次更为可怕。他是让昙花很清醒地知道做了什么,怎么做的。

    最为恶心的是,他在昙花的两vv之下都留下了“冲”的纹身,坐实了两次羞辱。

    别说是昙花承受不住,就连见过世面的乳母都忍不住大哭起来。昙花的父母也完全接受不了这样的事情,悬赏万金捉拿采花贼,并且报官,让朴县丞来处理。但这采花贼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完全没有了踪影。

    昙花就此疯了,完全承受不住了这样的羞辱和打击。尹家也没有心思打理生意,全心全意要缉拿采花贼。所以,店铺一家家倒闭换主人,不知道以后是不是还能够开门。

    “所以,这采花贼其实是留下了标记的?知道是谁?”我忽然想起了北固国的那起案件,也是有一个“冲”字。

    “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赤冲。这人可真的犯案累累,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姑娘。”小伙计知道的真多。“不知道他是哪里人士,但大约是十年前吧,就有这么一号人物。每次犯案后,都会在受害者身上留下一个‘冲’字,表示自己占有过这个女人。有爆出来的,有没爆出来的,反正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人。最恶心的是,他专门找当地最漂亮的女人,未婚女人,二十岁左右的下手,并且从未失过手。要不是用迷药,要不就是强上。哎,真是太可怕了……”

    我是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大的事情我居然不知道。看来我在隅月庵里过的日子实在是太清淡了。话本里有过采花贼的描述,但我也都没太仔细看过。现在,居然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虽说我不认识昙花,但老尹家的药铺我很熟的,常常来买一些药品,也算是老主顾呢。

    现在他家出了这样的事情,真的要管一管。

    “就没有人看到过采花贼的真面目?”我问道。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几乎所有受害者都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子,因为大多数时候处在昏迷之中,也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半夜溜窗?那说明会武功啊。”我开始琢磨这个事情,洪姐也兴致勃勃地问:“飞檐走壁那种么?”

    “应该是吧,至少昙花住在二楼。”

    “其实也挺奇怪的,如果真的溜门撬锁,还要下迷药什么的,都是挺明目张胆的事情。万一屋里有人,或者是其他情况,不就是直接暴露了么。一定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接近了受害人,才在大家都放松的情况下得手的。”我始终觉得有疑点,但是小伙计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我追加了一碗小馄饨,实在是很好吃。洪姐吃完了她那碗,又吃了不少酱牛肉,然后拍着自己的肚子说:“实在是太饱了。”

    “可不么,咱两真是太能吃了。”我也笑嘻嘻地摸了摸肚子,但我那身衣服有黑色的宽腰带,我只能摸到扁平的腰带。“我一会要走路回去了,姐你就去你姐妹哪里吧,我暂住在县丞那里,有事情找我。”

    我是打算自己再去逛逛余庆县,毕竟一年多才回来,有些想念。更何况这场隅月庵的大火始终在我心头是一件非常沉重的事情,二十三具焦黑的女人尸体还在眼前,完全不能当做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

    洪姐也答应了,不过我还是把她送到了她小姐妹的家门口,看着她上前敲门进去,这才转身离开。这小姐妹嫁进了木材商人家,家里很有钱的那种,所以很幸福吧。我随便想着,自己在街上溜达。

    还没走出两步,肖小三就找到了我,问道:“你去哪里?肖大人问承平公主给的桂花糕在哪里?”

    “啊?我吃光了。”我就知道我又错了。

    “逗你玩呢,肖大人才没工夫跟你逗贫呢。他去整理物资了,让我跟着你转转,看看有什么发现。”

    “什么发现?”我傻傻的问。

    “隅月庵大火的事情啊,你不是着急来这里就是为这个么?”肖小三奇怪地问。“要不你干嘛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现在又怎么了?”

    “哦,这个事情也可以放一放,毕竟我的感觉,我的判断,这二十三具尸体并不是尼姑庵的人,很可能另有人遇害了,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还没有想清楚。我现在倒是想找找这个睡了昙花两次的采花贼,犯案十年,祸害无数女人,这个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想尝试抓这个人……”

    “不行,太危险了。这种抓采花贼的事情,你不合适。”

    “为什么?”

    “你没有想过么?你就是采花贼猎取的目标对象。”

    “啥?”

    “你怎么今天变得这么笨了?”肖小三一副快要急死的样子。

    我看着他笑了起来,“所以呀,我去抓这个采花贼,不是刚刚好么?”

    “不成!”

    “你保护我好了。这不是很简单。并且,我可以向肖大人把影子借给我,这不是更安全么?”

    “但这采花贼应该功夫不错的,不然不会这么多年都抓不到人。”

    “其实也未必,大多数情况下,是这些女子大意了。”我看了看街上匆匆走过的人,叹了口气,“我们觉得安全的时候,反而是最不安全的。其实,即便是同床共枕的夫君,也未必真的知晓其底细或是这个人的真正人品吧。”

    “……”肖小三完全接不上我这句话,愣在原地。

一百二十三、采花贼出现了

    我和肖小三在街上闲逛了一阵子,把之前去过的地方又都走了走。其实,没什么变化,但似乎又有什么变化。

    “你父亲李山的那处宅子不去看看么?”肖小三忽然问我。我才想起来,李山在这里也有住处,只是我当年是在京城认识的他,在余庆县完全不认识,没有交集。不过,我可不能暴露这件事情,只是淡淡地说:“算了,不想去,也没有人了,去了看着也心烦。”

    肖小三也没说什么,跟着我继续默默地走。不过,我却忽然想到李山在这里也住过一段时间,我当时在做什么?他的家眷是不是也来过隅月庵,抄写过经书,我当时是不是也见过他们?可是,我是脸盲症重度患者,完全不记得有没有见过这些人。我甚至都有点想不起李山的脸长什么样子。

    忽然发现,谜团越来越多,看起来都是分开的事情,但却又都发生在余庆县。是巧合么?

    老尹家的药铺几乎都关了门,除非是特殊的药材,其他铺子里没有,可以紧急敲他的门,其余一概不接待。他家的人现在全力寻找采花贼,有点疯魔。昙花是尹家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儿,她上面的三个哥哥也特别疼爱她。出了这样的事情,任谁也不能不管,并且都放出了话要将采花贼碎尸万段。

    我坐在尹家门口的茶摊前面,喝了杯茶,吃了点小糕点。他家的确很有钱,门口修得就很阔气,黑白灰的典型余庆县的飞檐大门,上面还特别刻画有不知道什么名字的草药的形状,看起来也很有气质。我之前路过他家门口的时候,总觉得有一股子草药气味,从里面出来的人也都看起来精神状态不错,至少属于身强力健型,并且还有不少人可能是练家子会武功的,很是羡慕。

    现在的门口依然还有不少运货的车辆,有几个伙计在清点着货物。有个管家模样的人出来转了一圈,一脸的憔悴,看来是睡的不好。他围着货车转了几圈,说道:“这些是朴县丞要的药材,我们一定包得好一点,那边水患严重,千万不要泡了。我这里也有几张治疗瘟疫和腹泻的方子,到了之后要亲手交给那边的管事,切记此事。”

    看来他们办事的速度很快,这就已经将药品配备齐全,准备出发了。我暗暗点了个赞,地低声问肖小三:“肖大人是不是要也去山榆县了?”

    “要是快的话,应该今晚就走。我看那个朴县丞也是一个麻利的人,已经去粮仓清点储量了。山榆县距离这里也不算远,听说水患很严重,万一有流民滋事,就不好了。”

    “那边不是一直也挺富裕的,一场水患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我记得当初余庆县的姑娘都特别想嫁到山榆县去,因为那边不仅物产丰富,并且还有不少有钱人家。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去年山榆县抓了一个贪官,级别不高,但贪墨的银两数量特别惊人。肖大人亲自督办的这个事情,还直接将此人斩杀示众。但后来清点账目的时候发现,他在粮仓做的手脚特别多,粮食多是陈粮不能吃了,还上报给朝廷说是新粮,拿了不少津贴补助。还有就是修补堤坝的银两也贪墨了将近一半,所用的土石方材料也都是很差的物资。当时大家存了一个侥幸的心理,觉得来年不会有大的水患,等朝廷做好了账目,再拨一笔银子过来好了。可谁知,这刚刚进入夏季,就来了这么大的水患。也幸好肖大人离着不远,可以赶过去看看情况。”

    “等等等,为什么要朝廷再拨款?他贪墨的银两呢?没有找到?没有吐出来?”我发现了疑点。

    “没找到。至今都没找到。”肖小三也有点闹心,“我们找了很多地方,就真的是没有发现。”

    “那总要有个理由吧。”

    “理由是作为抓采花贼的悬赏金给花了。”

    “……这理由是个是什么情况?等等,怎么又出了一个采花贼?”我又发现了什么?

    “这个事情也是说来话长了。这个贪官家里有个女儿,也是貌美如花的年纪,待字闺中。几年前被采花贼祸害了,跳井自杀了。这贪官也是一口气咽不下,就各种挪用公款,把钱交给一些江湖人士,放言:无论生死,只要抓住采花贼,或者有消息线索,就都有赏金。结果一群人蜂拥而至,给了很多假消息。贪官也全都相信,只要来说的人就给钱……”

    “这是疯了吧……所以,这个采花贼是不是赤冲?”

    “是,就是这个人。”

    “果然是惯犯和累犯,但是怎么就没有人抓到他呢?”

    “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根据受害人的口供,她们都没有见过赤冲这个人的本尊,即便是在被害过程中,也无法看清楚长相。但是,他的手段极尽羞辱,很多人都无法承受。”

    “那就是心理变态,就是虐待他人为乐,满足自己的私欲。”我琢磨着作案动机,也在想着赤冲看来也不是很好对付的人。

    老尹家的药品都装车走了,门口空荡荡的,很难看到当年那个热闹的景象。我心里也一阵唏嘘,谁也不愿意遇到这样的事情,可怜了这家人。刚想结账走人的时候,尹家大门忽然打开,冲出来几个拿着木棒铁锹的壮汉,喊着就冲到街市上去了,看的我们几个茶摊的客人都目瞪口呆。

    “尹大是疯了么?这是要干嘛去?”有人认出尹家的大儿子是带头人,有些担忧地说:“这尹家真是走背字,昙花出事之后,尹三还因为抓采花贼的时候摔断了腿,连科举怕都不能参加了吧。”

    “咱们去看看。”我拉着肖小三迅速结账跟了上去,看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结果,尹大带着人在街市上转了一大圈,堵住了好几个男人,但又都放开了。看来也是有人给了情报,让他们去找人。可这种大张旗鼓的方式未必有效果,更何况如果说这么多年都没有失过手,就证明,采花贼赤冲有极为高超的易容术或者其他的隐蔽方法。

    跟着他们又看了一会,发现全都是无效找人法,没有任何意义。我和肖小三站在了一家脂粉铺子门口,商议着是先回县衙,还是再去一趟隅月庵。此刻回县衙,也没什么事情做,去隅月庵看看残垣断壁,可能也是徒添烦恼。我很是犹豫,但也有点迷茫。

    不知怎的,尹大忽然看到了肖小三,立刻带着人冲了上来。肖小三的身手奇快,立刻拉着我闪到了一边去。尹大是蛮力,继续跟了上来。肖小三为了顾及我,也不好直接动手或者飞檐走壁,只得又退了几步。

    尹大像是发现了什么,大喊着:“抓住他!他是采花贼!”

    一时间街市上都热闹了起来,大家纷纷赶了过来,将我们团团围住,有点想要群殴的意思。我想喊几嗓子都不成,声音实在是太小了,肖小三也看到人越来越多,武功再高,怕也是招架不住这么多人。一时间也有点着急,悄声问我:“我带你飞起来如何?”

    “别啊,那不是坐实了咱两是采花贼么?”我摇摇头,“这事情肯定有误会,也肯定有问题。我要弄明白才成。”

    “安全第一呀。”

    “没事,挺安全的。”我笑嘻嘻地说道,我们已经躲进了脂粉铺子,越来越多人围攻脂粉铺子,那里的伙计和老板也紧张得不成,生怕把他们家的东西都砸坏了,赶紧出去阻拦众人。这老板和伙计都是女人,三四十岁的模样,也挺好看的,说话也客气,声音也尖锐:“啊呀,我们小本经营,你们要抓人,可不能进店啊,弄坏了东西,要赔的!”

    人是越聚越多,场面开始难看起来。我和肖小三就站在柜台后面,也没打算出来。外面的人鉴于这里的老板实在过于尖利的嗓音,一时间也没敢进来,两下坚持着,居然都没动。

    “别别别,这是我妹子和她哥哥,你们认错人了。”洪姐忽然出现在人群中,还身姿窈窕地扒开人群走了进来,特别勇敢地直接进了铺子,拦在众人面前。

    “姐,你来干嘛?赶紧走,多危险啊。”我立刻拉住她进了柜台,“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我这说出来买点胭脂,怎么就看到你们围住了?”洪姐一头的雾水,瞪着眼睛问我,“你是不是干坏事了?”

    “我能干什么坏事?我到是想采花呢,我也得有那个功能吧。”我苦笑道,“他们不知道怎么了,忽然就围住了我们两人,说小三哥是采花贼,要抓他乱棒打死。你要不要出去,帮我们找朴县丞,让他派个救兵来。”

    “成,没问题。”洪姐立刻点头答应,但是看到人群又涌进了几分,自己也就胆怯了起来。毕竟是民间女子,还是有些怯场的。“我怕是也出不去了。”

    “哎,这事闹的。姐,你站在我后面,不怕的,虽然我不会武功,但至少我长得美,人家可能也不会打我。”说着话的时候,我看到肖小三和洪姐的脸都略略扭曲了一下。“哈哈哈,没事的,我猜啊,朴县丞应该也快到了……”

    “为什么?”洪姐问道。

    “这条街也算是余庆县的主要街市,有这么多人群聚集,必然有巡街的衙役看到,然后去找县丞汇报。放心啦,不会有事情的。来来,站在我身后好了。”我拖着洪姐的手,让她站到我身后,肖小三站在我的侧身前一点的位置,看着这群神情激动的人们。

    我想了想,有顺手拿了柜台上的两罐香脂膏,还给了洪姐一罐,“拿着这个,必要的时候扔出去,也算是个砖头。”

    洪姐的表情有些抽搐,可能是觉得我这个方法实在是太傻了。“姐会武功的,能保护你。”

    “别别,姐这么漂亮,回头跟一群臭男人厮打起来,多难看啊。咱们呢,就要美美的,不能被人欺负了。”

    尹大带着人往进走,我也有点慌。毕竟他们人太多了,看热闹的也多,我们可能真的是打不过。我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柜台里的大镜子搬出来的时候,救兵可算是赶到了。朴县丞带着衙役们大声喝退人群,走了进来。

    “都干什么呢?不认识南厂的两位大人么?这是亲自来督办隅月庵事件的两位肖大人,你们这样做,吃罪得起么?”有嗓门大的衙役们喊着,清退了更多的人。尹大看到了朴县丞,应该都是熟人,所以立刻冲他抱拳行礼,解释道:“我是得到了线索说是采花贼在市集出现,就赶紧过来看看。这两个人行迹鬼祟,特别令人怀疑。”

    “……”我也挺无语的,我和肖小三都变成行迹鬼祟之人了。“我们就是逛街来着。”我向朴县丞举手打了个招呼,然后也解释起来,“他们在街上随便抓人,然后忽然就说我们是坏人,要揍我们啊,我们当然要跑了。”

    “哎,误会误会,散了吧,都捣什么乱啊,还嫌余庆县最近不乱么?”朴县丞的脸透出疲惫和不耐烦,看来也是心烦意乱到了极点。他都发话了,衙役们就开始各种赶人,让围观的人也都散开了。

    尹大进了脂粉铺子,狠狠地看了我一眼,对朴县丞说:“我妹妹的案子可有什么进展?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朴县丞也挺不高兴的,“本官做事情自有分寸,既然答应你要查,就必然查到底。”

    “望大人言行一致。”

    “你!”朴县丞被这句话气坏了,想揍人的心都有了。

    “等等等,尹大哥,我问个事情。”我只好又拦在了尹大和朴县丞的中间,“你得到的消息是什么?为什么要到街市上来找人?有什么目标么?”

    “有个山榆县的伙计,说是之前见过采花贼,说是个年轻的,身材高大的,并且很有可能在街市上,因为他刚才进城的时候,仿佛看到过这个人的背影。”

    “他怎么能确认是采花贼?不是说没有人见过么?”

    “他也算是山榆县那起案件的证人之一,说是当时有几个怀疑对象,他也有一些印象,所以刚才搬货的时候,告诉我了。”

    “这人呢?”

    “走了,运药材回去了。”

    所以,还是有人见过采花贼,或是能够形容出他的身形的。“朴县丞,咱们和山榆县能够互相借阅卷宗么?我想看看山榆县这起采花贼案件的卷宗,包括那个贪官的事情。”

    “南厂应该有更详细的卷宗吧……”朴县丞还挺懂行的。

    “那这不是还要回去找么,你这里距离山榆县这么近,去拿个卷宗总是比我回京城要快很多吧。”有时候,长得好看的人,未必脑子也好看。

    “好的好的,我这就让人去拿。”朴县丞对我还是客气的。

一百二十四、我做了个噩梦

    鉴于洪姐在人群中冲出来想救我的勇敢行为,我一激动,又拉着她去余庆县最好的酒楼去吃晚饭和夜宵。洪姐一脸的别扭说:“妹子,咱们能不吃了么?今天实在是吃太多了,姐姐会胖的。”

    “没关系呀,咱们吃完就有力气减肥了。”我其实是想着再晚一点回去,省的看到肖不修那张脸。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想看朴县丞内衣的那句话,实在是有些尴尬。

    吃完了晚饭,洪姐强烈要求回小姐妹的家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跟她说:“咱们明早约个饭呀?”

    洪姐一脸的惊恐,立刻快步走掉了。肖小三也满脸的震惊,问我:“你还没吃饱么?”

    “其实是吃饱了,也撑得很难受了。只是吧,好不容易回了一趟余庆县,总要都吃一吃,怀念一下吧。”

    “别人怀念的方式就是走一走看一看,谁像你这样一直吃呀?”

    “不行么?”我瞪着眼睛。

    “行行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肖小三不跟我一般见识。

    我们默默地在街市上走着,两边店铺的灯都亮晃晃的,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静心师父不允许我晚上出来逛,说不安全。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大摇大摆地在余庆县逛,百般滋味涌上心头。

    一想到静心师父,我就想起了那二十三具尸体。“那些被烧死的香客女眷有什么特别的么?”

    肖小三看了我一眼,“这事咱们得回县衙看看文书,我现在也什么都不知道,一直在跟你逛街。”

    “你确定肖大人是去山榆县了吧?”我又问了一句。

    “不确定啊,也许明天一早走呢。”肖小三一脸的正经。“我就知道你不敢回去,生怕他揍你。其实,你看他哪一次真的打过你?哦,除了那次打断你的腿,其实那是一种治疗的方式,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但那个也不是要真的打你,而是治疗你的腿……”

    “嘿,反正他做什么都有理由,我啥都要跟着他对吧?”面对肖不修的忠诚战士,我还真的没有办法。

    “肖大人真的都是对的,即便是错的,也是对的。”

    我被这话气晕了,“行吧,走走走,回去回去,咱们找肖大人吃夜宵去。”谁怕谁啊,我什么都不怕,应该是肖不修怕我才对,毕竟每天花痴一样看着他的人是我,还这么近距离没阻挡。

    回去的时候,肖不修的房间黑着灯,有侍卫说他去了山榆县,我嘿嘿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虽然是一间只能放下一张床的小房间,但毕竟不用坐马车,可以伸伸我的胳膊腿,心情还是相当于愉快的。被褥上有肖不修的熏香味道,看来是他用过的,可能是担心我嫌弃朴县丞准备的东西不干净,就直接先把自己的被褥给了我。

    果然是贴心的肖大人!

    我也没有洗漱,直接就合衣睡了,还挺舒服的。

    一连几天,肖不修都没有回来,朴县丞在处理隅月庵的后续事情,我蹲在师爷们的房间里翻看着所有的关于隅月庵和采花贼的卷宗,一页页,一字字,看的相当仔细。细节和前因后果都对得上,这些卷宗写得很详实,有疑点也被破解。所以,整个隅月庵的案件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而已。

    若不是我发现至少有三具尸体不对,恐怕大家就要按照重大火灾的流程走完,直接封了卷宗,上柜存档了。但是,大家对于这些尸体也完全没有定论。我看到关于女香客的部分,基本上与以往住进来的女香客并无分别,甚至有些人我还是认识的。

    那么,她们的死也就真的是属于意外了?

    隅月庵都烧干净了,找不到任何线索。静心师父也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她。我们曾经有过一次关于分别的对话,她说过如果我要离开隅月庵,她也走。“我留在这里就是为了陪着你长大,如果你已经长大了,我就没有留下来的意义了。”

    “那你可以陪着我一起走,离开隅月庵。”

    “那就算了吧,我还有我的人生,还有我要找的人。要不是你傻乎乎的,让我不放心,我早就走了。”

    “干嘛呀,总说我傻乎乎的,其实我很聪明的。”

    “对对对,小满最聪明了,就是脸盲、路痴、算数不好,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成。”

    “师父,不能这样说你的弟子,否则你的弟子若是如此愚笨,她师父也不会聪明到哪里去的。”我很认真的,静心师父似乎瞬间就明白了,直接吼我:“小兔崽子,你是拐弯抹角地骂我呀。”

    不过,以静心师父这么聪明,应该也不会有事的。我安慰着自己,也如此这样的确信着。至于采花贼这件事情,从山榆县拿到的资料和这次的资料汇总之后,也没有太多有用处的信息。重点还是在于,受害者没有能够提供更多的信息。一是已经身心俱疲,完全没有能够辨识的能力,第二就是没有人看到案发现场,至少是前后都没有人看到。所以,只能模糊地得到一些信息,比如采花贼应该是个身材瘦高一些的男人,年纪不算大,身体灵活,手指灵活……哎,这个也太难了吧。

    五日过去了,肖不修还没回来,我也没有任何关于案件的头绪。朴县丞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搭理我。我喊了几次洪姐和我一起吃饭,她都推脱说小姐妹需要她,没有来过。我问肖小三要不要再去逛逛街,他一脸的拒绝。估计是被那天尹大他们给吓着了,反正是彻底的拒绝了我。

    我躺在床上,干脆就闭眼睡觉。其实也睡不踏实,梦里总有一些人影在晃动,我根本就辨识不出来是谁,但似乎都是我身边出现过的人。噩梦中惊醒的时候,我就坐在肖不修那间房子的门口台阶上,仰头看着天空,把自己放空。

    “怎么了?”肖不修居然披星戴月地回来了,就在天即将蒙蒙亮的时候。

    “睡不着。”我傻乎乎地看着他,发现他的脸脏了一块,就伸手去擦。可是,他忽然一挡我的手,直接拽出了一柄长刀,直接从我胸口扎入,应该说是灌胸而入,直接把我扎透了。我没有感觉到疼,只是更加傻乎乎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他不回答,只是对我展开特别令人心醉的微笑,然后消失在我的面前。

    “啊!”我都听到我自己在梦中的惊呼声,一下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台阶上,可能只是刚才放空的时候睡着了。肖小三迅速地冲出了他那间屋子的房门,看着我恶声恶气地说:“你又不睡觉,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就是想坐一会,屋里太热了。”我坐在台阶上,看着肖小三一脸的疲惫,心里也有点不忍。“你回去继续睡吧,我等天亮了,就去门口早点摊吃完馄饨。没事的,挺安全的。”

    “真的?”

    “真的真的。咱们这地方,最安全了。放心啦!”我摆摆手,让他赶紧回去睡觉。南厂的侍卫都被肖不修带走了,只留下肖小三和我。根据朴县丞给的信息,山榆县的水患还是很严重的,水退下去应该还需要半月有余,如果没有发生瘟疫,就算是顺利度过,下一步就是重新修建堤坝,清理淤泥,整理河道……有他们忙一大阵子的。

    天亮之后,我擦了把脸,梳了梳头发,就出了县衙的大门,坐在对面的小馄饨摊吃早点。这里也是衙役们经常来吃早饭的地方,出摊的李老爹原来是县衙的衙役,后来退职之后,就开了个馄饨摊,专门给衙役们解决早点问题。“这些孩子们很辛苦的,每天很忙不说,经常是吃不上饭。我也是过来人,所以知道这种难受的感觉。我就想着,至少每天早上能让他们吃顿饱饭,一天也就这么扛过去了。”

    “您做的而这个小馄饨真是好吃,我喜欢。”连续吃了三天,我也和李老爹熟悉起来。“不过,做这个小馄饨也很辛苦吧,至少要和面剁馅,还要包起来,下锅煮……”

    “喜欢啊,我特别喜欢做这个。每一次做的时候,都能够想起自己的母亲,她那个时候每天早上都为我煮上一碗小馄饨,让我吃的饱饱的,热乎乎地来衙门做事。”

    “您在这里做了多少年?”

    “四十年,整整四十年。我十六岁当差,现在也五十六岁了。”

    “您家孩子呢?是不是也做这个?”

    “他们去当兵了,说是想立一番军功再回来。”李老爹手脚麻利,很快就能够照顾到摊位上的所有食客,还能够和我闲聊。

    “他们不在家,您会不会闷啊?”

    “有什么可闷的?每天都快忙死了,伺候这帮小兔崽子,替他们着急怎么还不能破案,为什么出了这么多事情?干嘛不再快一点?”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您也是操心的命。”我笑着吃着小馄饨,“我可能还要住几天,要不要我帮忙你做几天馄饨?我现在可闲了,都没什么事情做。”

    “我可不敢,您是京城南厂来的大官,我可不敢劳动您。”

    “哎,什么大官呀,不过就是个干活的,反正趁现在肖大人不在,我还能够偷懒几天。放心啦,我吃馄饨还是给钱的,我帮您干活也不要钱,我就是想找个事情忙一下,分散一下精力。”我已经站起身,开始帮助李老爹刷碗了。我观察过,他的摊位生意相当好,每天除了衙役们来吃馄饨之外,还有附近很多居民来吃,可能是味道好,还有一些远道过来的人。摊位一般会营业到午后,所以说,最忙碌的就是清早和午饭前后。他的老婆有时候会过来帮忙,小孙子也会过来忙一会,要是加上我,应该就会轻松很多。

    “那可使不得呀!”李老爹要拦着我,我就赶紧刷碗,速度极快。

    “我可是大官,您要是不让我干活,我就砸了您的摊位。”我可能也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这样帮人家的人,李老爹看着我,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干活的确也是相当利落,很快馄饨摊的生意翻桌率上来了,营业收入比之前多了三分之一。我心情相当愉快,还偷偷喝了一碗馄饨汤,没给钱。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日我就已经完全掌握了包馄饨煮馄饨的要领,干活就更加快了起来。洪姐背着包袱站在我的面前时,惊讶的不得了,问我:“你这是辞官不做了,打算在这里打工了?要不,你跟姐回家,姐养你。”

    “不不,就是体验一下,感受一下,主要是好玩,闲着也是闲着。”我赶紧解释道,并拉着她坐了下来,“来碗馄饨,我请客。”

    “别啊,姐有钱。”洪姐都有点差音了,看来实在是太惊讶了。“真的,妹子,姐养你,跟姐回家。妹子这容貌,不能浪费在这里。”

    “再玩两天,不急不急。”我看了一眼洪姐的包袱,问道:“你看完小姐妹,要回家了?这么快?”

    “她家人多太乱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住了快十天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出来走走,然后就回家去了。”

    “这倒也是,人家有了宝宝,丫鬟婆子一大堆人,你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把馄饨给她端了上来,还轻轻吹了吹,“你小心点哈,有点烫。我特意给你多加了两个小馄饨,别说出去哈。”

    “妹子……”洪姐忽然有点热泪盈眶,不知道戳中了她的哪一处泪点。

    “别哭别哭,淡定淡定。”我立刻按住她的手,“慢慢吃,等我忙完了,咱们再去前面酒楼吃点肉肉,成不?”

    “又吃?”洪姐又是一脸的嫌弃,“你是嫌弃你姐姐不胖是吧……”

    “不不,就是觉得姐姐又好看心又好,应该长成大胖子,比我难看了,我才放心呢。”我哈哈大笑着,完全没有一点小姑娘的羞涩和端庄,一副混小子的样子。

一百二十五、木材商的小女儿也被采了

    我在馄饨摊帮忙了五天,肖不修居然还没有回来。我有点烦躁,想去山榆县看看,又觉得隅月庵这个事情没有下文,他肯定也不好和皇上交代。所以,我清早到晌午,忙完馄饨摊的事情,就去隅月庵的遗址看看。

    洪姐住在附近的客栈里,说是做了几件漂亮衣服,等拿到之后就回家了。李老爹不太喜欢洪姐,私下里跟我说这个女人有点妖里妖气的。我嘻嘻哈哈地说:“您这是当了一辈子捕快,看谁都是坏人。”

    “没有啊,我看你就是个好孩子,热情,善良,好看,聪明……”李老爹对我也是真心好,给我的馄饨都是用锅装的。

    “打住,您那是看我给您免费干活,并且还招揽了不少生意,才这么说的吧。”我让肖小三陪着我一起吃,他一点都不想给馄饨摊做义工,但是他必须陪着我,所以经常是我在干活,他在一边的墙角阴凉处睡觉。有了一大锅馄饨,我必然先端给他吃。

    其实,我真的吃的不多,十个馄饨都吃不下,大部分都给了洪姐,或者附近过来玩的小孩子。有时候和小孩子们聊聊天,也是不错的。

    比如,今天一早,有个小孩子跑来蹭馄饨吃,然后说是因为他爹在木材商家做帮工,但今天木材商家忽然关门了,说是家里出了点事情,今天要停工一天。

    “停就停呗,还能够歇一天,多好啊。”我很羡慕能够休息的人。

    “不好,就没有工钱了,没有工钱就不能吃饭了。”小孩子一脸的不高兴,“爹也没有给我吃饭的钱,让我出去挣钱。阿姐,我能在这里吃一碗小馄饨么,然后我就有力气去挣钱了。”

    “你才八岁,就想着去挣钱啊,有点早啊。”我摸摸他的头发,嫌弃道:“大热天的,你就不能先洗个头发再过来么?我这手一会还要和面呢!讨厌!我就用这个脏手给你做馄饨吃,让你的馄饨又臭又香。”

    “嘻嘻,阿姐最好啦!”小孩子的小名叫小南瓜,他父亲是个木工,给木材商家里整理木材,也算是一份辛苦的工作。

    “今天就跟着我干活,回头给你一锭银子,回家给你阿爹,让他也开心一下。”我洗干净手,继续包馄饨。“话说,为什么停工一天?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难道木材商家娶小妾?生孩子?过满月?过大寿?”

    “没有,不是,不可能。前几天刚生了个孩子,还给了我们红鸡蛋呢。”小南瓜招呼自己的小伙伴一起吃馄饨。看着他们几个小脑袋挤在一起吃饭的样子,我还真有点羡慕。我从小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任何小伙伴。十岁之前的事情我不记得,但之后只有隅月庵的尼姑师父们陪着我,她们又都不是那种爱热闹的人,经常是我一个人吃,她们围在一边看着,然后怕我吃不饱,不爱吃,还要想法设法地给我变花样做好吃的。

    “那到底是怎么了?”我有点好奇。

    “我爹听说是他家的小女儿出事了,好像是被什么人弄伤了,然后就哭啼啼的不能出门。”

    “啥?毁容了?”

    “不是,是那个什么来着?什么偷花贼?偷花贼伤了她什么的,然后就说要自杀,没脸见人了什么……”

    我心里一惊,这怕不是遇到采花贼了吧。这可有好几起案子没有破了,怎么又出了一个。这事情要是不解决,只怕这采花贼会更加疯狂作案,到时候就更加人心惶惶了。

    李老爹走过来给我们加了一点汤,然后看了我一眼。我跟孩子们说:“姐姐帮李老爹生个火,你们慢点吃,小心烫。”

    “嗯嗯。”孩子们哪里管得了这么多,一门心思全在馄饨里。我跟着李老爹蹲在了灶台的后面,他低声说:“我也是刚听说的,木材商老陈家的小女儿前天晚上被采花贼给侮辱了,本来是要上吊自尽的,但是被她母亲发现了,所以没死成。但是,人病了,有点疯。”

    “还是赤冲干的?”

    “很有可能,细节我还不知道。他们没有报官,只是有熟悉的人跟我悄悄说的。”李老爹叹了口气,“老尹家这事情还没有结论,老陈家又出了事情,怕是余庆县的姑娘们都很紧张了。”

    “为什么不报官呢?应该当时就报官,可能找到的线索会更多一些。”我有点不解。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报官呢?这姑娘也算是余庆县数一数二的漂亮丫头,这下子全毁了,你让她怎么嫁人。”

    “真气人!”我也有点生气,“这个赤冲做下这种烂事,毁了人家一辈子,真心要千刀万剐。”

    “谁说不是呢,可就是抓不到人。”李老爹叹了口气,“其实啊,这种事情也怨不得官府抓不到人。这个不好取证,不好抓人。除非是抓个正着,否则真的没有办法。”

    “现在我倒是想啊,有没有办法去一下老陈家,见见他的女儿,问问更多细节。比如说前后有什么异常?或者当天晚上有什么不一样的事情?总归来说,同一个人犯案,必定还是有一些特征的吧。”

    “说的容易,我是担心你连门都进不去,就被他们打出来了。这事情怎么可能说呢?”

    “对了,找洪姐。她不是认识的小姐妹刚生完孩子,让洪姐带我进去看看也好吧。”我转头找了找人,居然没有发现洪姐,往常这个时候,她应该也在我这里蹭馄饨吃了。似乎昨天就没来吧。我也是忙得有点晕头转向,也许心里没有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人的存在与否。

    “前天洪姐说是要去临近的一个县看布料,说是一个什么花色这里没有,要到另外一个县去。她跟你说了呀,你当时好像正在忙着跟几个小伙子说话,没理她。”肖小三忽然插了句嘴,帮我回忆。

    “是吗?啥时候有小伙子了?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又开始回忆什么时候和几个小伙子说话了。肖小三气得不想理我,李老爹笑着说:“你呀,聪明是聪明,就是记性不好,那天你还跟我说,这几个小伙子长得不错,回头弄回家干活也不错。”

    咦,我还说过这样的话,那我真是飘了。

    不过,这个事情真的是我能做出来的。不过,一般我都不会走心,也懒得走心。能够热情的招呼客人,把馄饨卖出去,开开心心结束一整天的生活,就是我最大的追求。随口说说的话,不能当真的。反正我不会记得,希望别人也不要记得。

    “你这是典型的渣女!”肖小三又忽然睁开眼睛,给了我一句。

    “啥?我怎么都渣女了?”

    “吃抹干净,就不认人家了。那几个小伙子一开始只想吃碗小馄饨,你跑过去跟人家哔哩吧啦地说说笑笑,他们又买了十斤酱牛肉,不少钱呢……”

    “他们愿意买呀,又不是我强迫的……”

    “要不是你,人家吃完馄饨就走了。现在又多了十斤酱牛肉……”

    “还是他们乐意呀,我就是说了一句我们的酱牛肉也很好吃,我亲自切的,都是很厚的大片子……”

    “就你那个特别真诚明亮的笑容,一般的小伙子能抵抗地了么?也就是肖大人还能对你保持黑脸的状态,剩下的其他人,包括我一天到晚和你在一起的人,都受不了……”

    “哎呀,小三哥哥,快去帮我拎桶水来,我要刷碗了。”我立刻展现出了特别真诚明亮的笑容,肖小三赶紧扭过头去。

    我这个笑容都收不住了,开心坏了。“来来来,说回正经事,怎么样才能进老陈家问问话呢?”

    “你用什么身份?官差?路人甲乙丙丁?”李老爹思索着。

    “要不然用千金大夫?”

    “你会?”

    “不会啊。”

    “那你瞎说八道什么。”李老爹也想揍我。

    “那我去给做做饭呢?当个帮厨什么的。”

    “这个倒是可以有。陈娇很喜欢吃我做的馄饨,之前有来过我的摊子。”

    “陈娇?小姑娘的名字?”

    “对。”

    果然是娇宠的孩子,遇到这样的事情,也真是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我们找个理由去看看吧。”

    “不能太刻意,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李老爹是捕快出身,自然有职业的敏感度。“等我去探探情况,咱们再议。”

    “行。”我答应了,转身继续煮馄饨。可能是火烧得太旺了,我正在切香葱,没有注意到锅里的馄饨汤已经溢了出来,一时紧张之下,我也慌了手脚,想着是掀锅盖呢,还是去端锅,或者就是把火熄灭,但在我还没有行动之前,这铁锅里的馄饨汤先流了出来,眼瞅着就要流满地,烫着我的脚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有个人抱着我转了个圈,把我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则被烫着了。

    “”啊啊啊啊……”我紧张地大叫起来,也顾不上什么,赶紧去拽那个人。“洪姐啊啊啊啊啊啊,怎么样啊?你怎么来了?”

    “哎,快去给我打盆凉水。”洪姐也喊了一嗓子,看来也烫的不轻。不过,她还是自己单脚跳着坐到了安全的小凳子上,李老爹迅速冲过来扑灭了炭火,汤锅瞬间就平静了。肖小三也冲了过来,先是检查了我有没有受伤,才去看洪姐。

    “我给你打凉水去。”肖小三看到溢出的热汤都洒到了洪姐的脚上,幸好还有鞋袜阻挡,但是这么沸腾滚烫的汤,看来情况也不会很好。

    “要不要请个大夫啊?”我焦急地转圈圈,“是不是很疼啊?”

    “别转了,我都晕了。没事啦,以前也经常受伤的,这点伤没事的。”洪姐倒是很淡定,“等下凉一点了,看看,只要不起泡,就没事。哎,别哭,我可看不了我妹子哭了。”

    “不哭不哭。”我忍了忍,蹲下身子,用肖小三打过来的清水给洪姐的脚上浇了一些,降降温,然后轻轻地,慢慢地褪下她的鞋袜。万幸万幸,只是烫红肿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你看,没事吧。”洪姐拍了拍我的手,“好啦,我这说都要回去了,结果又走不了了,真是天意。”

    “我背你回去!”反正她住的客栈又不远,我应该有力气的。

    “先去县衙上点药吧,我有治疗烫伤的药,涂一点,两三天就好了。”肖小三看了看情况,“我背你吧,小七那身子骨,你背她还差不多。”

    “哈哈哈,这是嫌弃我胖吧。”洪姐还有心情说笑,看来就没什么大事。

    “我哪里敢啊,小七还不抽我。”肖小三对她也很客气了,要是平常其他的女子,理都不会理睬的。

    “你们都回去吧,我也收摊了。小七,一会我给你消息,咱们再商量哈。”李老爹看到都已经这个样子了,不如先收拾了。

    “行,等您。”我也没心思包馄饨了,扶着洪姐一步一瘸的进了县衙,我的小房间坐下,肖小三拿来了万金油,我把肖小三又赶了出去,将万金油给她的脚上涂满。幸好处理得快,没有烫伤之处没有太严重。我舒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姐,你怎么冒出来的?不是说去邻县了么?”

    “去了,又回来了。路过你这里,刚好看到危险……”洪姐想把鞋袜穿上,我按住了她,“别穿,先晾着,等干一点了再说。”

    “我的脚这么丑……”

    “啊,那也是脚啊,是咱自己的,不能嫌弃呀!”我可认真地说了,“姐,就算是你的脚大了一点,没关系的,能用就成。”

    洪姐被我这话逗坏了,哈哈的笑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

    “不至于不至于,姐,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得记在心里。”我又赶紧找了个帕子给她擦眼泪。

    “行,我记住了。”洪姐点点头,“小七真好。”

    “那是,我一直特别好。”我也点点头。

    “跟我回家吧,我养你。”她忽然很严肃。

    “为啥呀?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的。”我有点诧异。

    “一个漂亮的女孩子,应该有人爱护,有人哄的。你现在跟着南厂东跑西跑的,不安全。你也听说了吧,有采花贼的,太危险了。我不放心。”

    “哎,没事的。趁年轻,多跑跑,等我年纪大了,就找您去,您一定要养我,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

    “我现在就想养你……”洪姐那表情有点深邃,看的我有点别扭。

一百二十六、肖不修要我跟他睡

    肖不修黄昏的时候回来的,看到我坐在他门口的台阶上看书,立刻皱起了眉头。“光线这么差,你怎么还在看书,眼睛都会坏了。干嘛不回去点上灯?”

    “哦,洪姐在屋里睡了,我怕吵到她,就出来看看书,没想到天色这么晚了。”我头也没抬回答他,忽然想起来,肖不修回来了!“啊呀,你回来啦!哎呀哎呀!辛苦啦!”可能是太过于做作了,他的眉头更深了。

    “跟我进来。”肖不修强忍着想揍我的冲动,打开了房门,径直走了进去。肖小五跟在后面,那表情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笑气,又不敢释放出来,忍得很辛苦。我帮他抱了一些卷宗,跟着进了屋。

    肖不修一进门就脱衣服,并且是特别快速的把外面的罩衫脱掉,就剩下里衬的白色内衣,我有点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路数?

    肖小五特别速度地进了内室,准备起了洗澡水。我这才有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人是从山榆县那个水患洪灾现场回来,一身的泥泞,的确是要洗香香才好。那我做点什么呢?我要是去给拿内衣什么的,不合适吧?

    见我发呆地看着他,肖不修有点咬牙切齿,对我说:“去给我沏壶茶过来。然后准备点吃的。还有,把这几日的书信都抱过来,还有……”

    “还有……我一趟做不了这么多……”我的脑子有点不够用,刚才可能放空放的有点过了。

    “你一趟趟做呀!”他一边脱衣服,一边进了内室,我隐约看到了他的肩膀,忽然觉得他其实也挺生活化的,也是个人,需要洗澡的。

    我总共跑了九趟,才把肖不修需要的所有东西准备齐全。跑到第七趟的时候,他已经洗完了香香,一本正经地擦头发了。我略略咽了咽口水,想帮他拿条毛巾什么的,结果被一记眼神杀直接飞了出去。

    “果然是无福消受美人脸。”我自言自语地偷偷叹息,正好遇到睡醒的洪姐出来,她笑着问我:“什么美人脸啊?”

    “啊,小点声,别说话。肖大人回来了!”我跑的真快,洪姐在后面又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把东西准备齐全之后,肖不修居然就把门给关上了,让肖小五守在外面,死活不让我进去了。这又是什么路数?

    不过也到了睡觉的时间,我也庆幸他没叫我去谈事开会。我打开自己的房门,看见洪姐还躺着,就高高兴兴地跟她说:“姐,咱两睡了吧,快吹蜡烛,快躺下。把门也锁上,省的有人来……”

    洪姐特别无语地看着我,把被子往自己的身上拽了拽。“咦,这么热的天气,你干嘛还要盖被子呀?没事没事,脱了衣服也没关系,我不介意。”

    “别,我介意。”洪姐连自己的衣服拉紧了一些。“妹子,你这么豪放的么?”

    “也没有吧,这不是睡觉么,不脱一下么?”我看了看外面也没有人,估计今晚肖不修也不会找我,我刚好可以继续睡觉。于是,就开始脱衣服,很速度地脱掉了外衫,露出了白色的里衬,真心是太热了,就算是麻布的衣料,我还是出了一身的汗。“姐,要不我打盆水,咱两洗洗吧,实在是太热了。”

    “别!你洗吧,我不热。”洪姐这表情更为诡异,看着我,又不看我。

    “那我去打盆水。我帮你洗。”我高高兴兴地打开了房门,刚迈出一步,就看到肖不修打开了他的房门,我又赶紧退了回来。不过,还是被他看到了。

    “肖小七,你过来一下。”那声音分不出喜怒哀乐。

    我硬着头皮又打开门,走了过去。“肖大人有什么吩咐么?”

    “进来,我们说说隅月庵的事情。”

    “可是,我要睡觉了啊。”

    “说完再睡。”

    “我可困了,现在就能睡着。”

    “那你睡一个给我看看……”他那表情看起来也没生气。

    “哎,睡不着了。”我只好进了他的房间,虽然一身内衣小衫,但他也见怪不怪了,我也懒得套什么。肖小五看了我一眼,从边上的食篮里拿出了一碟酱牛肉,放在我眼前,轻声说:“山榆县特产,香辣味儿。”

    “啊呀!”我惊喜地低叫了一声,肖小五立刻捂住了我的嘴。“就这么一碟,你打算把肖小三给招来么?”

    不不不,我立刻摇头又点头,他才放开我。“肖大人特别给你带回来的,赶紧谢谢肖大人,替肖大人多干点活。”

    “那必须呀!”我眉开眼笑,心满意足。肖不修还是心里有我的,我很满意。山榆县的香辣酱牛肉味道浓郁,软而不柴,很多人都说这绝对是人间美味。据说也是要用老汤熬上一天一夜,再放上秘制的酱料,才能够得到这个味道。山榆县都已经发生了水患,居然还能找到一碟酱牛肉,肖大人果然是极其厉害的。

    “吃也吃了,该说说隅月庵的事情了吧。”可能是夜晚的缘故,也可能是刚刚回来,刚刚沐浴过,他整个人都发散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味道,像是那种隔层纱的美人一般,令人心里痒痒的。

    “我还没有头绪……”酱牛肉有点不香了。

    “这么多天了,不是你的风格呀。”他这句话不知道是讽刺我呢,还是说的实情。

    “哦,我也想快一点找出线索。但目前看来,真的没有什么异常。就像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而她们刚好就在大殿里……仵作们也查了,没有中毒,没有迷香,从身体结构和状态来说,也基本上符合尼姑们的年龄……”

    “但是……”他果然还是了解我的,帮我已经说出了转折语句。

    “但是,还是那个原因,有三位师父必然是不在其中,这就是最大的疑点。另外还有一个疑点,这个吧,因为我和她们一起吃住过,所以知道有好几个师父是不吃葱姜蒜和香菜的,但是在后厨房的遗迹中,明显有葱姜蒜和香菜没有烧完。另外,静禅师父不喜欢吃米饭,但是在她的住处有半碗米饭……所以,我怀疑,静禅师父也不在这二十三具尸体之中。那么,现在有四个人不在其中,虽然比例很少,但足以让人质疑真正的隅月庵的人去了哪里,现在这些尸体是谁?”

    “你有猜测么?”

    “没有,并且是完全没有。”我摇了摇头,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如果能够让她们集体出走,必然也是大事件。所以,一定不是一次性走掉的,而是慢慢一个个走,被替换。那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情呢?

    “隅月庵的人可曾结怨?”肖不修继续问。

    “大家都是来这里祈福的,怎么可能有结怨呢?每月的初一十五都是诵经的日子,也是最热闹的时候。再说了,隅月庵也不靠香火挣钱,还会定期的施舍粥饭,所以更不能有人恨这里了。”

    “那这些人靠什么生活?如何维持日常开支?如何修缮房屋,塑像烧香?”肖不修问的问题也是我一直想的。之前住在这里的时候,觉得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是现在想想,大家没有生产劳动,却也依然有吃有喝。就算是香客们的大方赠与,似乎也是太过清闲舒服了。

    “也许,有大香客供养吧?”

    “大月国可还没有一个有钱人能够养得起这样一间庙宇吧。”肖不修说的是实话,隅月庵二十三人的吃饭就是大事情,怎么可能有人这般花钱来养呢。

    “那我真的是不知道了。”我低头开始自责。

    “那说说采花贼的事情吧,说是又出现了?”他转换了话题。

    “这事情我也没有头绪。我是想去木材商老陈家去看看,但是人家没报官,我也不敢贸然过去。本来想让李老爹给去带个路,但是吧,估计也不太行。”我简单地把自己这几日的筹划说了说,肖不修抿着嘴看着我,忽然说:“你是想吃小馄饨了吧?”

    “我哪有!”我立刻矢口否认。

    “九叔虽然不告而别,但是终究还是会出现的。你这是打算自己做自己吃是吧?”

    “嘿嘿,您果然是聪明,英明神武,天神降世……”

    “少拍马屁。”肖不修也没生气,“九叔肯定是有事情,也无需追问。他想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也应该没什么危险。这么多年了,很少有人能够伤他。倒是你,怎么搞了个人睡在你床上?”

    “洪姐,也还好吧。北固国回来的路上遇到的,人还挺好的,今早为了救我,把脚给烫伤了,所以我就带回来上点烫伤药,天色也晚了,就留她一晚。都是女的,一起睡也没关系的……”

    “不行!不知底细,不可以。”

    “哎,不是说了么,人家也是北固国有钱人,来这里看看刚刚生完孩子的小姐妹……”

    “今晚你睡我这里。”肖不修看了一眼肖小五,“你去再准备一套被褥。”肖小五立刻就出去了,我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话来。反正吧,我和肖不修也没少共睡一室,倒也无所谓。更何况,他这个南厂大太监的头衔,晚上睡觉都需要有人守夜伺候,我不就是个使唤丫头么。

    没关系没关系,我劝着我自己,也完全没生气。

    肖小五把被褥抱了进来,肖不修让他直接放到床上了。看来我得自己铺到地上去,真是命苦。

    “出去吧,告诉朴县丞今日不谈了,我乏了。明早再说。”肖不修把一摞卷宗递给了肖小五,让他出去了。我想了想,那就自己去打地铺吧。刚刚转到里间,准备动手。肖不修忽然悄无声息地站在我的身后,说道:“你睡床吧,不是刚来了葵水,不能受凉。虽然已是暑热天气,也要注意保暖。”

    “啊!”我觉得我的脸瞬间就红了,并且还是红透了。发生了什么,怎么他连我来月事的事情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简直是太没有隐私了。我倒退了两步,坐在床上,抱着被子小声地说:“肖大人,别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结果,他倒是哈哈哈的震天大笑,一脸地开心。这样子还挺少见到的,上一次是他与承平公主在一起,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笑的很开心。这一次,是我独占了他的笑容,我有点紧张。

    “睡吧,我还要再看一会书。”他坐了下来,指着里间的另一张床榻,“帮我把这里铺好就可以了。”

    “我可以睡这个床榻的,我……”

    “床榻还是有些凉的,你就睡这床吧。没关系的,我们也不是没睡过,你怎么忽然这么介意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有点受宠若惊,不知所措,很紧张。”我抱着被子,口干舌燥。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有可能是采花贼的猎捕对象,看紧一点,别出什么事情才好。”肖不修表情又淡然下来,拨亮了圆桌上的油灯,准备开始看卷宗了。

    “咱们在县衙呢,挺安全的。”

    “就怕因为你觉得太安全了,反而不安全了。你没看这么多人都是因为觉得安全才出事的么。”

    这倒也是,也是我分析的结果。“这几天我也是自己睡的呀。”

    “肖小三在门口睡的。”

    我去,这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我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看着我,说道:“你这个样子,采花贼要是不惦记,反而奇怪了。”

    “那其实,我可以做诱饵的……”

    “你觉得我会舍得么?”

    “啊!”我发现今天我和肖不修说话,没几句我就会惊讶到只剩下啊啊啊啊啊,可能真的是放空太多了,完全跟不上领导的步伐了。

    “睡吧,明天看看情况,我们去老陈家看看,也许会有什么线索呢。”

    “嗯。”我点点头,“不过,我还是要早起帮李老爹做馄饨的。大约五更天要出去的,我不会打扰到您的,我会轻手轻脚的。”

    “嗯,就在县衙门口,无妨。”肖不修点了点头,“我也会去尝尝你的手艺,看看你和九叔的馄饨,谁的更好吃。”

第一百二十七、又被肖不修嫌弃死了

    五更天起床的时候,我还有点赖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肖不修在屋里的缘故,我心里觉得很安全。在床上又平躺了一会,才穿上外衫,蹑手蹑脚地下地,看到肖不修在外面的床榻上侧卧。床榻有一点点短,他蜷缩起了大长腿,表情很安静,没有了皱眉,没有了那股子戾气,看起来更加顺眼,甚至有那么一点小白兔的温顺感。

    我好想去摸摸他的脸,因为看起来皮肤真好。不过,我哪里敢呀,也就是想想罢了。他长长的睫毛略微抖动了一下,我吓得心脏也噗通抖了一下。

    想起我还要换双袜子,就又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打开房门的时候,看到洪姐扑棱一下子坐了起来,又把我吓了一跳。我拍着心口轻声说道:“姐,是我是我,我就拿双袜子,别怕别怕。”

    洪姐这才借着晨光看到我的脸,舒了一口气,埋怨道:“差点把我吓死,我还想着县衙都开始闹贼了。”

    “没有没有,别怕别怕。”我赔着笑脸,“对了,我先给你上点药吧,省的一会我要是出去一整天,都没人管你了。”

    “上药这事我自己也可以。我又不是手坏了,不就是脚么。”她往床里缩了缩,似乎有点怕我触碰到她。

    “别啊,赶紧的,上完药我还得帮李老爹煮馄饨去呢。”我也不管不顾,直接把她从床里大力地拽了出来,然后脱她的袜子。“看起来红肿好像消了不少,今天再上点药,明天就没事了。今天你就别出门了,再躺一天。对了,你那个什么裙子花布找到了么?要不要我帮你?”一边说着,我的手也没闲着,动作很快地帮她抹好了万金油,又帮她穿好了袜子。

    “找到了,伙计说回头给我送到客栈去。”她又表现出很感动的样子,“我包袱里有几件新款裙装,你要不要试试?刚刚做好的,还没有穿过的。”

    “不要了吧。”

    “很好看的,素色裙装,你穿上一定很好看。”

    “等我回来穿,我先帮李老爹去。你继续睡吧。”我拿了双新袜子,笑嘻嘻地出了门。肖小三早就在大门口等着我了,见我出来慢了,还问:“怎么了?这么晚?”

    “给洪姐上了个药,我换了双袜子。”

    “你居然还有换洗的袜子,衣服不都弄回京城了么?居然还留了双袜子。我现在啥都没有了,都是听了你的话,连件换洗衣服都没有。”

    “我不是也一样么,凑合吧。实在不行,咱们去几件,顶一顶。”

    “行吧。”

    “一会也帮洪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鞋子,她那双鞋油了,看着有点脏。”

    “我就说你呀,干嘛对这女人这么好,我都觉得她妖里妖气的。”

    “瞎说,人家哪里妖里妖气的,不过就是多一些脂粉气罢了,你们不懂的,这叫做美啦。”我拉着他赶紧到对面李老爹的摊位前,李老爹已经把灶火弄好,开始烧水煮汤了。见到我过来,简单招呼了一下,然后低声跟我说:“我听说肖大人回来了?”

    “消息这么灵通?”我有点诧异。

    “那是,我是做什么的,捕快嘛。”李老爹有点小小得意。

    “所以咧,咱们能去老陈家么?”

    “其实肖大人回来就好办了,可以让肖大人用南厂都督的身份去老陈家,说是要找一种比较稀罕的木材什么的,然后我带你去后院看看情况。”

    “嗯,这个办法可以的。”我点点头,“老陈家还有稀有的木材?我以为就是盖房子用的那些木头呢。”

    “那些能挣几个钱啊,他有时候会弄一些比较少见的木材,比如千年的黄花梨,做家具,做木箱,书箱,可以不被虫蚀,能存放几代人,高级的很。”

    “那可以呀,让肖大人说自己要做个什么黄花梨的东西,反正他是大官,应该必须可以见的。”我看了看已经滚烫的热汤,开始准备下馄饨。我打算先吃上一碗,再开始卖给别人。

    “还有一个事情,我也是今早听到肖大人从山榆县回来的事情,忽然想起来的。”李老爹也忙碌起来,摆出了桌椅。我们两人经常是这样聊天,很多事情都是断断续续想起来的,比如说隅月庵在事发前,庵主曾经出门半个月,出门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回来的时候也什么都没有拿。静禅师父闭关了很长时间,不接任何塑像的工作。静心师傅早已经走了,具体去了哪里,李老爹也不知道。“你说一个尼姑庵,我干嘛那么关心?所以当时也没有多想,谁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所以我现在也都是一点点能想起来的,就告诉你了。我刚才想到的是,曾经有几个男人来过隅月庵,进去转了一圈,又出来了。你也知道,隅月庵的香客几乎都是女人,男人很少来的。所以,当时还当成是个新鲜事,大家议论了一下。”

    “男人?”我印象中也的确没有男香客来过,有的话,也是女眷的陪同者,但是也都是安顿好女香客之后,他们就都走了。“来看望什么人吧?”

    “应该不是。”李老爹回忆着,“据说是忽然骑马来的,直接进去,然后庵主和几个尼姑也不认识他们,还差点打了起来。但不知道怎么,他们就去了后院,但是没过半柱香的功夫又出来了。有人猜测是找什么人,但是没找到,然后就走了。”

    “也有可能,有些女香客真的是离家出走的,跑到隅月庵里躲清静。”这个我见过,所以也没觉得有什么。

    “行吧,反正我就是想起来有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也不知道,反正多知道一点,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强。”我捧着热腾腾的馄饨招呼肖小三先过来吃,然后又给自己盛了一碗。“哎,这事情都过去一个月了,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真的也没办法和皇上交代。”

    “但是,的确也没有太多疑点。只有你觉得尸体不对,但是对于别人来说,这个就是一场意外的火灾而已。或者,是不是你真的有点太敏感了,怀疑太多了,反而疑神疑鬼。”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也觉得很头疼。

    吃馄饨的人多了起来,我赶紧吃完自己的这一碗,开始忙起来。直到天光大亮,日头彻底升了起来,才略略喘口气。这么早来吃饭的人,几乎都是行脚的客商,或者是做苦力的人。李老爹也是小本经营,图的是一份热闹和忙碌。当然,其实对他这个前捕快身份的人来说,这里比酒楼还要得到的信息更多,因为越是底层的人,看到的事情越多,知道的细节也越多。他可是帮着朴县丞破了不少案子,所以这也是他能够在县衙门口摆摊的缘故。

    我和李老爹就这么聊着,也忙乎着馄饨摊的事情。等大部分人都吃完早餐之后,摊位上略略轻松很多的时候,肖不修和朴县丞双双出现了。我差点就看成了两人携手出现,因为走路的时候贴得有点近,朴县丞还特别侧向肖不修,说着什么事情。两人的身高相仿,搞得我以为要贴耳热聊。

    肖不修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刚好把油花花的手擦在南厂的黑制服上,他果然很成功的皱起了眉头,问我:“你这衣服几天没洗了?”

    “三四天总是有的。”我很老实的回答,发现手背上还沾了一点葱花,赶紧又擦在了衣服上。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才对我说:“给我和朴县丞都盛一碗馄饨吧。”

    “好嘞!”我高高兴兴地答应着,然后小跑着去盛馄饨,肖小三也立刻从斜靠墙边的姿势变成了积极主动的干活状态,还特别狗腿地给肖不修擦了擦桌子。

    我把两碗热腾腾地馄饨端给了他们,还很细心地没有给肖不修加葱花,他不喜欢这些有味道的添加料,我很心细地记得这些小事情。他满意地看了我一眼,才开始喝汤。

    “吹吹,烫。”我这说话的口气有点像对待小孩子,朴县丞问我:“你平时也这么伺候肖大人的?”

    “那不能够,我那个够得上伺候肖大人的活啊,我都是外面站着。这不是出来了么,正好赶上了,我就难得伺候一次。不知道怎么伺候,所以,两位大人们,也别见怪哈。”我这二皮脸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肖不修慢条斯理地喝了汤,吃了一个小馄饨,然后问我:“都是你做的?”

    “大约是吧,肉馅不是我剁的,面不是我和的。”我很老实。

    “味道不错,和九叔那个虽然差了一点,但是也不错了。”

    哎呀,肖不修表扬我啦!太阳都从东边出来了!我开开心心地坐在他身边,问道:“要不要再来一碗?”

    “为什么?”他的心情明显也很好,眯着眼睛看着我。

    “因为好吃呀!”我也看着他,“昨天晚上您应该就没吃饭吧,早上多吃一点呗,然后我们开会再研究一下案情去。”

    “好。”肖不修点头答应了,然后特别优雅地吃馄饨,把朴县丞看的眼睛发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高高在上一直大黑脸的肖都督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直到吃完了两碗小馄饨,连汤都喝干净了,我才开始说我刚才和李老爹的谋划。朴县丞说:“没那么复杂,咱们直接去就好了。”

    “别啊,好歹也是要有一些礼貌的。并且,他家现在有状况,又是秘而不宣的状态,我们这么贸然地去,特别是京城来的大官,肯定是不合适的。朴县丞最好就不要去了,我和肖大人就装作是猜木材商行看东西,然后李老爹随行,说着说着就去老陈家,这样比较自然和正常。”

    朴县丞的脸色立刻就不太好看了,说道:“我是一县之长,我想去谁那里,就去谁家。”

    “是是是,您说的特别对。不过呀,您是大官啊,人家觉得您可厉害了,怎么还能聊到一起去呢。再说了,您带着人马一过去,人家还以为要抓人呢,多紧张呀。”

    “小七说的有道理。朴县丞,你就留守吧,有事情我叫你。”肖不修看着朴县丞,就这么一眼,朴县丞立刻就同意了,还挺温柔地说:“虽然老陈家一家人都为人正直,不过家里遇到事情都难免着急。他家的工人都是五大三粗的,你们要注意安全。”

    我和肖小三一脸愕然地看着朴县丞,想着这人咋这样贤惠了。咦,我为什么用了贤惠这词,我怎么了?

    肖不修站起身,轻轻掸去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转身向肖小三说:“你随朴县丞去粮仓清点一下物资,我们还会向山榆县送一次。另外,尹家的药材不够,应该还要征调其他县的药品,朴县丞会给你安排手令以及人手,这个事情你来做,肖小五会暂时替代你,帮助肖小七整理隅月庵的资料。”

    “得令!”肖小三的气度很足,南厂出来的,自然不是俗人。他站在朴县丞身边,架势比朴县丞还英挺,看着也很赏心悦目。既然都说道这份上了,朴县丞也不好继续坐着喝汤,立刻站起了身,冲肖不修抱了抱拳,“卑职这就去忙了,都督如果有事情可随时找卑职。”

    “嗯,去吧。”肖不修淡淡地开口,又看了他一眼。这朴县丞一脸的欢喜,带着肖小三先回了县衙。我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在一边等着肖不修。

    肖不修连看都不看我,又坐了下来,对李老爹说:“再给我一碗馄饨汤,要热一点的。”

    “我去盛。”我立刻露出很贱贱的笑容,点头哈腰。

    “肖小七!”

    “在!”糟糕了,领导又点名我了,一定没有好事情。

    “你回去换身衣服,我可不想和一身油腻的你出门。”肖不修斜眼看了我一下。

    “哦,可我就这一身衣服呀。”

    “你那些女装呢?我给你买的呢?做的呢?带过来的呢?”他这次不是斜视我,是瞪着我。

    “哦,我给运回京城咱们家去了,我就这一身衣服……我想着还是可以坚持几天,然后就回去了,谁知道这么久……”

    “肖小七!”

    “在!”

    “我不管你找谁,现在给我换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记住,干净的!”肖不修的洁癖上来了,完全忍不了我这件有葱花,油渍的外衫。

第一百二十八、为一根簪子,我也会变脸的

    我往县衙门里走,心里盘算着到底谁能有我穿的了的衣服呢?找衙役们借,恐怕他们的衣服还没有我的干净。如果找朴县丞借,他也没家眷,连个丫鬟都没有,借出来的男装我也穿着太大了。师爷们的?仵作们的?估计肖不修一定会嫌弃死我的。

    那么?

    对,洪姐还在屋里躺着,她有新作的衣服。

    很快确定了目标,我小跑着就去找她。反正也是我自己的房间,我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结果看到她一个白净光滑的后背,倒是我先喊了一声:“哇!”

    洪姐这才反应过来,迅速把被子裹在身上,冲我大喊:“肖小七,你要吓死我呀!”

    “姐,你的皮肤真白,我喜欢!”

    我这个色眯眯地样子可能也真的惊到她了,她脸都红了,咬牙切齿地看着我:“你这丫头片子,真是找打!”

    “不合适不合适,你要把我打了,谁还照顾你给你抹药呀。你舍不得呀!”我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自己觉得还是挺风流倜傥的。

    洪姐啐了我一口,才说道:“这孩子真是越发的讨厌了。说吧,怎么了?这么毛毛躁躁,慌慌张张的。”

    “肖大人嫌弃我的这身衣服,其实吧,也就是七八天没换,上面有油渍、葱花、香菜、馄饨汤、面粉什么的,也不算不干净……”

    “什么?我就是觉得有点味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调料?”洪姐瞪着眼睛。

    “哎,这不是帮李老爹干活,然后就蹭到身上了,嘿嘿。所以,我找您借件衣服,这样,肖大人说才能带我去逛街买东西,否则他说就要揍我了。”

    “嗯,是挺想揍你的。”洪姐也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先出去,让我把身上抹干净,天气这么热,我正在擦擦呢……你就跑进来了……”

    “没事没事,我不嫌弃。要不,我帮你擦擦?”我嬉皮笑脸的想凑过去。

    “别,你要是不说你这衣服吧,我可能就让你过来了,现在你一说你这七八天没洗过的衣服,我都恶心了……赶紧出去!”

    “姐……都是女的,怕什么呀……我来……”

    “滚!”洪姐这一声吼,差点把衙役们招来。

    我只好臊眉耷眼的出来等着,蹲在门口,背对着房门,望了望天,看了看地,又闻了闻自己的衣服,其实,还好吧……

    过了一小会儿,洪姐才喊我进去,并且翻出了一套崭新的素色衣裙递给我,我也没客气,直接脱了外衫,就把衣裙穿上了。洪姐看我这么豪爽,还愣了一下,自己主动侧过身子去,不看我。其实,我又没有脱什么,只是把外衣脱了。我里面的这身小衣是棉麻布的,特别凉爽舒服,这个是有换洗的。之前静心师傅就要求我每两天换一次,我牢牢记住的。

    洪姐给的这套衣服特别干净素雅,我穿上之后略大一点,可显得更加飘逸自然。我很满意,洪姐也很满意。“要不要加个香囊?我看大月国的女孩子都有香囊。”

    “不要吧,肖大人可不喜欢香囊了,他嫌弃那些味道。我们南厂的人从来都不敢用,或者是在他眼前用。”我摇了摇头,拒绝了洪姐递过来的香囊。这味道也有那么一点奇异,没闻过的香气,感觉怪怪的。

    “那好吧,现在也算是干净整齐,去吧,别让肖大人等太久了。”洪姐也没说什么,单脚跳过来,又替我整理了一下裙摆。

    “嗯,那我走了哈。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捞着裙子,正准备往出跑。她还在后面笑我:“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去会情郎呢……”

    “我这是要给人家卖命干活,还情郎,姐,你养我吧,我帮你再找几个情郎。”我笑着说。

    洪姐连忙摆手摇头,很认真地说:“我有你一个就够了,可不敢再找别人了。养不起,也操不起这个心。”

    “哈哈哈,没事,我养你,再养情郎,养七八个,一个捶腿,一个唱曲,一个做饭,一个沏茶……反正都用起来,不能吃闲饭。”

    “你这是养情郎,还是找丫鬟啊?”洪姐笑得愈发明朗了。

    “走啦走啦,回头说情郎的事情。”我也不跟她再絮叨了,赶紧跑了出去。肖不修要是等的时间太久了,可能真的会生气的。

    门外这个超高颜值的肖都督正在望天,要不是有侍卫在身边跟着,恐怕就有大胆的女子上来搭讪了。不过,幸好,万幸,南厂的侍卫们都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挺吓人的。我冲出来的时候,也真的是幸好从衙门里冲出来,速度虽然有点快,南厂的侍卫们依然还是拦了一下,没认出穿了女装的我。

    “别碰别碰,新衣服!”我大喊着,万一碰脏了,第一不好再还给洪姐,第二肖不修又要嫌弃我的衣服不干净了。

    “小大人,您这速度太快了,我们是怕您摔着。”侍卫们倒是反应快,嘴也练得越来越甜了。我还没说话,肖不修已经来了一记眼神杀,侍卫们立刻退了半步,闭上了嘴。他看着我,点了点头。“哪里来的衣服?”

    “洪姐新做的,还没穿过。刚刚做好的,我借来穿穿。”我摸了摸脖领,新款式,有一点露。

    “嗯,眼光还不错。回头把银子给她,这衣服你买了。”

    “不用吧,回头请她吃个饭,这衣服也不贵,给钱反而生分了。”我说道。

    “给钱。”肖不修坚持。

    “给给给。”我立刻点头同意,绝对不反驳,因为反驳无效,我尝试过了。

    “走吧。”肖不修终于满意了,李老爹已经收拾好等着我们了,见大人发话了,就立刻上前带路。逛了这么多天,我也是认路的,不过还是要有当地人来引领的。为了显得更加逼真一点,我还真的很认真地开始买一些东西,反正交钱的时候,我都闪到一边去,让肖不修付款。

    长街的尽头是老陈家,我们走的也不太快,我还跑去买了一块西瓜,一碗冰奶酪,一包花生米,一把折扇,一个纸风车。肖不修也特别配合,完全没有任何丢脸色的情况,只是看着我,淡淡的,任由我跑来跑去。

    “演戏要演足。”我小声对肖不修说,他也点点头,很是配合。外人看来,他可能还是那副冰霜冷艳的模样,只是我感觉,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和承平公主之间说过什么,我始终觉得他有些不同了。具体是什么,也说不好。

    “你在想什么?”肖不修忽然问我,我正好往嘴里塞花生豆,差点呛着我。

    “咳咳,我想去那边看看那个竹筐,看起来很精巧。”

    “咱们南厂也有。”

    “哦?没注意过。”

    “我床头就有一个,装了一些宣纸。”

    “您那个房间我哪里敢随便进,所以没见过。”我没往心里去,随后应付他。

    “你可以进去的。”

    “好啊。”

    “所以,你的房间我也可以进。”

    “行。”

    “那你床下的那四千六百两银票是哪里来的?”

    “什么?”我吃惊地看着他,他什么时候发现的,怎么发现的?我藏得一直很稳妥,怎么被他发现了?我还临时换了好几个地方,他为什么知道具体数量?

    “说!”肖不修停下脚步,从上至下地看我。我们有身差高,一头左右,所以我现在感觉到了慢慢的压迫和威胁感。

    “我爹给的。”我也没算说谎,的确是李山给我的。

    “给你这么多钱干嘛?”他咄咄逼人。

    “宫里生活,总是要四处打点一下,花花钱什么的吧。”

    “你那冷宫还需要花钱?”

    “当然了,其实就是舍不得花,所以冷宫一直住的不舒服,但我也不敢大张旗鼓的给人家银子,就只好先藏起来了。这不是到南厂住么,我就觉得这些银子还是放在南厂比较安全。您可不能动哦,这可是我的命根子。”

    “我还看不上这点钱。”肖不修嗤之以鼻,边走边进了老陈家的木材商行,“老板,可有黄花梨的木料?”他这样的贵公子气势,的确唬住了老陈家的伙计,本来是想关门谢客的,但现在又有点想招呼我们,毕竟有可能是大买卖的客商。

    “您是想要做什么用的?”伙计殷勤地问道。

    “给我妹妹做一支木簪子。”他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宠溺,看着我,仿佛我脑袋顶上有一朵艳丽的花。“她头发这么好,用一直略有香味但质量很好的木簪,应该最能显示出她清新的气质。”

    伙计看了看我,立刻点头,“没错,这妹子的确如果添加这样一支木簪,就更显得优雅漂亮了。黄花梨是好木材,不过要是说做木簪的材料,用料不多,但一定要更加精贵一些,比如南海的黄花梨,或是夜金的小种黄花梨都是不错的。”

    “你们这里可有?”肖不修连看都不看伙计,一直看着我。我都觉得他必然是个妹控,做他的妹妹,怕也是要被管得死死的。

    “这种东西比较金贵,店里是没有的。”套路,全是套路,这是要开始卖高价的表现。

    “哪里有?”

    “我们东家手里有,但最近东家出了点事情,暂时没有过来。”伙计说话的时候,明显还是犹豫了一下。李老爹出场了,直接说道:“阿旺啊,这是京城来的大官,可不好怠慢的。赶紧找你们老板去,让他来。”

    “李老爹,老板这几天都没到店里来。”伙计挠了挠头,很是尴尬。

    “无妨,我们可一起去他家看看,直接就把木料买了。我自己会雕刻,我给妹妹做木簪,她定然也是喜欢的紧。”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肖不修曾经给我一支木簪,还代表了南厂的特别身份。所以,他这一次的这支木簪应该并不是送给我的,而是给其他人。现在对着我这么说,应该只是借口而已。不知怎的,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您要不稍等一下,我去找东家问问。”伙计被李老爹责怪了几句,也有些慌张。

    “走吧,去一趟。”肖不修忽然伸手拖住了我的手,一起前行。我还有点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只是傻乎乎地跟着他走。“这木簪做好之后,可要好好保管,切勿今天戴,明天不戴。要一直戴才好。”肖不修看着我,很亲切地说。

    “啊?我还想带我爹给的那支大金子做的头钗啊?”

    “你敢!”他有些呲牙,我赶紧低下头。“我不敢。”

    “之前那支木簪好看,不过这一次我给你做一个更好看的,黄花梨会有淡淡的香气,有辟邪的功效,你会喜欢的。”

    “好的好的。”我能怎么办,我只能答应,并且很老实听话的答应,心里却不住的想,这是真的给我么?也许是给承平公主的,我只不过是幌子而已。

    “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嗯?”肖不修在跨出门口的时候忽然停住了脚步,害得我差点嗑在门槛处,摔出去。要不是他拉住了我,可能真的就狗吃屎了。

    我看着他,然后点点头。他抿了抿嘴唇,说道:“那这样吧,我们赌四千六百两银票,我若是不把簪子给你,我给你四千六百两。我若是给你簪子……”

    “不赌,我信!”涉及到我的银票,我就能够立刻聪明起来了。“哥,咱们走吧,买簪子去。随便什么的,只要是你买的,你做的,你给我的,我都喜欢,特别喜欢,一直带着,绝对不会拿下来,我睡觉都带着,我不怕扎到,我保证,我发誓,我一定戴!”

    “真的么?”肖不修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妹妹喜欢就好,哥哥不强求。”

    “不不,妹妹喜欢的,哥哥最好了,哥哥最疼爱妹妹了,哥哥总是爱护妹妹,把最好的都给了妹妹,银票什么的多给一点是最好的。当然了,要是哥哥更爱妹妹一点点,就把那一千多军棍也免了吧。哥哥留着也没什么用,妹妹还会很开心的……”

    “你觉得哥哥会同意么?”

    “大概,可能,也许……随便吧……”和肖不修斗法,一般都是以我落败而告终。

    我习惯了,就这样吧。

第一百二十九、老陈的女儿可以的

    敲开老陈家的大门,有些安静。没有一般商户家的那种熙来攘往,但大院子里堆放的各类整齐的木材还是挺震撼的,果然是木材商大户。但伙计们都坐在屋檐下面乘凉,没有人干活。李老爹和这里的伙计也认识,随便打着招呼。

    “这是?”老陈家的管家三叔看见我们进来,还是迎了一下,然后问伙计。

    伙计立刻说道:“三叔,这时刚来店里想找上好的黄花梨的贵客,京城来的。”

    李老爹在一边补充道:“南厂,肖都督。”

    “哎哟,了不得了,贵客呀!”三叔居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吓得其他屋檐下的伙计也跟着全跪了下来,不知所措。

    我看了看肖不修,他没吱声。我也就没吱声。反正他被旁人跪来跪去的,都习惯了。并且,他这个身份,这些人也是需要跪的。毕竟大月国最威风八面的人,有机会能够跪一下,挺好。

    管家三叔跪完了之后,急急地说:“都督大人,您稍等一下,我去叫当家的出来迎接您。”

    “那倒不必了,我也不是公干来的,就是要看看木料。”肖不修打断了他,看了看院子里的木材,基本上都是很普通的。“去看看好一点的吧?”

    我紧紧跟着他,侍卫们也跟在后面,李老爹示意伙计去后院赶紧叫人,管家带着我们往大厅走去。

    “不知道都督来,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准备,见谅见谅。”三叔各种道歉,“东家也是身体不好,这几日都没有营业,要不然一定就亲自送到您那里去了。”

    “嗯,我要做一支木簪,你的伙计说你这里有比较好的木料,拿出来让我看看。”肖不修依然不冷不热。

    “是是,做木簪最好的料子就是南海的黄花梨,或是夜金的小种黄花梨,我们这里各有一小块料,在东家那里收藏。品相非常好,也是珍藏很多年了。”

    “老木头?”我插了句嘴。

    “大人有所不知,”管家三叔看了一眼我,也不敢得罪,低头哈腰地解释,“黄花梨这种木料成长在酷热潮湿的地方,因为成材缓慢、木质坚实、花纹漂亮,所以不是很容易得到,因此也是属于重金难求的级别,并且,这种木材也是越放越沉越香,时间久的,反而质量更好一些。更因为运输到大月国的黄花梨少之又少,很多木材商家甚至都没有。”

    “嗯,拿出来看看。”有伙计端上了茶水,肖不修看了一眼,没有理会。他那种挑剔的人,怎么能随便喝东西呢。我想喝一口,被他用眼神杀制止了。只好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等着看。

    老陈小跑着出场了,家居服的便装,脸色黝黑,身材精干,看来也是常年在路上奔波的人。他看到肖不修,也立刻跪倒磕头,“叩见大人。”

    “起来吧。”肖不修看了他一眼,“听说你有木料……”

    “是是是,小人带过来了。不是小人吹,大月国目前也只有这两块黄花梨,南海的黄花梨,和夜金的小黄花梨。李老爹说大人您想做一支木簪,那用夜金的小黄花梨最为合适,它不仅木质坚硬,颜色褐红,还会发出淡淡的香气,一般蛇蚁蚊虫也都不会近身。”说着,老陈让跟过来的老婆端过来一个木匣子,打开里面红布的包裹,出现了一条红褐色的木条,看起来果然也是有些年头了,但是味道很淡雅清香,甚至还有些舒适的感觉。

    肖不修拿过来看了看,然后又递给了我,问道:“觉得如何?”

    “这个哎,我真的不懂。”我很老实地摇摇头,“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给你做头簪子,你要喜欢才可以。”肖不修很认真地看着我。我想了想,问老陈:“你家可有这种黄花梨做的簪子,可以借我先看看么?”

    “我小女儿有一件这样的簪子,只是小女近日身体欠佳……”老陈的老婆接口道,老陈横了她一眼。

    “没事没事,我又不见你女儿,就去看看簪子就好了。”我看似漫不经心,实则还觉得轻松多了,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能接近她家的女儿。

    “这……”老陈犹豫了一下,“小女身体的确不太好,房间怕是都进不去。”

    “哥,那算了,咱们走吧。”我耍了小姐脾气,这个我会,毕竟我也是顶着李山女儿的名义活着的。

    “别闹。”肖不修还在劝我,“人家不舒服,你何必呢。”

    “我也不舒服呀,我心情可不好了,要不咱们现在就走,要不就找几个人把铺子买了,你看着办吧。”我的确很有刁蛮小姐的潜质,并且还是属于财大气粗的那种。

    “妹妹!”肖不修居然露出了那种宠溺又严厉的表情,让我一时间有点恍惚,这人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不就是看个簪子么,又不是要你家女儿。”我嘟囔着。

    “是是是,小人这就去安排。”老陈看到肖不修和我的一唱一和,也有点害怕,所以也就赶紧让老婆去后院安排,我则直接地非常不礼貌的站起身,跟着她老婆一起走,“我就去看看吧,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不需要什么通报吧。”

    “……”老陈的老婆很无语,但又受制于南厂侍卫的威胁,看起来也毫无办法。只得前面走,我带着人后面跟着。

    后院很近,就是转过去就到了后庭院,那小女儿的房间在东南角,门口干净整齐,有两个婆子站在门口。见到我们走过来,有点吃惊。老陈老婆摆手示意让她们退开,她看了我一眼,就推门进去了,我也直接跟着进去,但是让侍卫们站在门口,只带了两个人进去。

    房间里有点暗,还拉着窗帘。是一个里外两间的屋子,很明显里屋的床上有人躺着,老陈老婆很客气地让我在外间屋稍微等一下,她自己进到里面的屋子,轻声和什么人说着话,那人还没说两句,就哭了起来,我刚好就是趁这个时间冲了进去。

    陈家小女儿坐在床边正在抹眼泪,和她的娘亲说着什么,我速度地冲了进去,让她们两人都惊呆了,看着我。我干笑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很严肃地说:“我是南厂肖小七,秘密调查案件,希望你们能够配合。”

    这两人从惊呆中缓过来,正要变成尖叫,我让侍卫立刻上前一人一个,捂住了她们的嘴,直接按在床边,并且低声喝道:“若是张扬,对你们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将事件扩大化,你们觉得好么?我是无所谓,就怕你们这名声就彻底没有了。”

    老陈老婆不亏是商贾的妻子,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且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我就先放开了她。她也示意我放开她的女儿,由她来说服。“大人看来是帮我们的,你莫要尖叫。”

    陈家小女儿瞪着美丽的红肿的大眼睛,点了点头。我也就让人放开了她,并且示意侍卫们可以出去了。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保持了相应的距离,这也是让她们感觉到安全的距离。

    “想必你们很清楚我来的目的,这种事情的确不能张扬,有关姑娘的名节。既然你们没有声张,我们也就没有直接询问。但是,正因为是想保护你的名节,就更希望你能够说出更多有用的信息,让我们有针对性地抓捕赤冲,让他尽早归案。”

    “大人啊,可是要替我女儿做主……”老陈老婆立刻跪了下来,“向来知道南厂的威名,如果这次事件由南厂出面,我们愿意百分百相信的。女儿,莫要再哭,抓到采花贼才是要紧事情。我们陈家的女儿绝对不能认命,认输,就算是要死,也要先把坏人千刀万剐,可万万不能学老尹家的闺女疯癫致死。”

    “什么?老尹家那个已经死了?”我略略有点吃惊。

    “是啊,也就是刚刚的事情。那女孩子趁人不备,撞头自尽了,说是情况很是惨烈,老尹家正在收拾处理后事,应该也会很快去报官,让朴县丞来处理这个事情。”

    “但是,老尹家没有太多的资料。我看过卷宗了,几乎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我暗自盘算着,这可是一条人命,如果这样算下来,知道的,和不知道的,因此而疯而死的女子恐怕就不止几十人,很可能是几百人吧。那么,这采花贼必须抓住,否则时间再久一些,不知道还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

    “虽说死者为大,但也要说一句,老尹家的女儿的确是性格太好了,又软弱,所以一时想不开。也真是太可惜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的,我要抓住这个人。”老陈女儿坐直了身子,表情很严肃。我仔细看了看这个女孩,长相的确很标致,身材也不错,采花贼能够看上的,应该也都是不错的。只是,为何要这样做?挑选作案对象的目的是什么?作案的动机是什么?这都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如果太过难以启齿,也可以不说。想一些有助于我们抓人的信息是最好的。想必你也知道大月国南厂的威名,我们若是决定要破此事,就必须破。”我也坐直了身子。

    “大人可是肖小七?”老陈女儿问道。

    我略略有些惊讶,但依然保持了严肃认真,点头回答。她的眼睛里倒是亮了一下,“没想到此事可以由小七大人来处理,我相信一定可以破案。”

    “为何?”我问道。

    “小七大人破的几个案子,我都有听过,心里非常羡慕和敬佩。小七大人心思缜密,定能帮我讨回公道。”这下子,老陈女儿完全不哭了,到有点跃跃欲试。“不知小七大人是否也可以带着我一起破案,当然,我们先把这件事情解决,否则我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太恶心了,居然就让这么一个贼人得手了……”

    这位大小姐什么路数?我倒是有点惊呆了,很是豪爽地可以啊。老尹家那个都自杀了,之前听到的几起也没有一个愉快的,这女子却是义愤填膺,大有侠女风范。“我是破过案子,或许也不过是碰巧罢了,之前我也没有把握可以结案。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可不一样,性质太过恶劣,并且并非只伤及清白女子,更是毁人家庭,断人生活,实在太过卑劣。”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这个人。”

    “小七大人,所以刚才您说要看头簪子,也只是幌子而已?”老陈老婆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算晚。

    “对,先把簪子翻出来,我们先把戏做足。因为我现在怀疑此人还在余庆县,不能让任何风吹草动惊扰到他。”

    “好的好的。”老陈老婆立刻去翻首饰匣子,找出了那支黑金的黄花梨簪子,褐色坚硬质地,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雕刻简单,但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可我刚一凑近老陈女儿,她的神色忽然变了,往床里躲了一下,但又缓了缓神,靠近了我,忽然用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继而又摸了摸我的肩膀,这一系列动作极快,我也有点蒙圈。

    “啥?”我反手抓住了她的手。

    “小七大人,你身边可有什么男子用了熏香?”老陈女儿放开了我,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身边都是男的,没人用熏香。”我想了想我身边这堆衙役和侍卫,各个都快臭死了。只有肖不修香香的,美美的。

    “或者说,您这身衣服沾染了一种香气,可能是采花贼身上的味道。”

    “啊!”我也有点惊,赶紧自己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的确有股香气,在木簪味道的衬托下,显得有点艳丽。“或许,是我今日逛街的时候遇到了?所以才沾上的?”

    “这个我还不能确定。要不是这簪子的清香衬托下,我也未必能够闻得到。只是这股异香太过飘逸,平时是完全闻不到的。只有在最纯粹的香气中才能够体现出来。我自幼对香气有兴趣,喜欢研究。”

    “所以,你是说,采花贼用了这款艳俗的香气?如果,依照香气寻找,或许能够找到?”

    “可是这股香气太过缥缈,也未必能够找到。”老陈女儿被这一点点线索激发起的斗志,又在缓慢降低。

    “或许,还有什么特征?比如,如何进来的?如何离开的?你是否能够看到身材面孔?”

第一百三十、最怕是动了真情

    不过,问的太过于细节的东西,的确不是很好,特别是关于采花贼的事情,要一个女人,收到伤害的女人怎么说的出口。更何况,老陈女儿身上还有那个纹身并未复原,我也有些不忍心过多询问。她的身体也尚未康复,说了一会就显得很疲惫了。

    “没事,你若是还能想起什么,就找人去县衙告诉我一声,我立刻过来。”我站起了身,准备离开。

    “其实,我真的想了很多,但是完全没有线索。这事情很奇怪,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又怎么离开的,或者说,怎么会这么熟悉我的生活,都是个迷。”

    “所以,你觉得是你身边的人?”我仿佛抓到了什么,但又没有。

    “可我身边的人我都很熟悉,并且都是跟着我很多年的人……”

    “最近有新来的人么?”

    “大哥的妻子刚生了孩子,有新请了乳母。”

    “还有么?”

    “就是一些亲戚来往一下,也没有什么。”

    “对了,有个洪姐,也来过吧?”我想起洪姐是来住过几天的。

    “有的,不过出事之前都已经走了。她人很热情,很好的,还帮我做了不少女红呢。”老陈女儿想了想,“其他的人就真的没有了。伙计们一般都在前院忙碌,不会来这里。”

    “嗯,知道了。”我点了点头,“你先休息吧,切不可把我们说过话的事情告诉别人。对外,你继续装病就好了,容我再想想。随时保持联络。”

    “好的。”老陈女儿和老婆都点了点头。

    回到前厅,肖不修买了木料,但还是问我:“如何?”

    “挺好的,味道很好,我喜欢的。”我乖巧地回到他身边,“你要给我亲自刻木簪么?”

    “有何不可?”肖不修宠溺的笑容真是令人百看不厌。

    “那我们再去买件衣服吧,好和这支木簪相配。”

    “肖小七!”果然,一句话就能让肖不修破功,他在我耳边低语,“你这是找揍么?”

    “不就是买新衣服么?哥哥你又舍不得啦?我是女孩子嘛,我就喜欢买衣服的。”我可不吃那一套的威胁,我当众撒娇的本事高着呢。这种男女之间的拉扯比江湖中的高手过招,更加频繁和黏腻,只有你想不到的恶心,没有你做不到的恶心,反正就是恶心了自己,才能成功的恶心到了别人。

    “买买买!必须买!”肖不修把木料就这么揣在怀里,拖着我出门。后面的老陈等人跟着,想送,却又不知道怎么送。我回头笑道:“有好木材记得到县衙找我,我还想做个书箱,装我的话本呢。走了哈!”

    “好的好的,大人慢走。”给了个台阶下,老陈他们才喘了口气,点头哈腰地恭送我们出门。肖不修扯着我的胳膊,一点都不温柔。

    我们走出了一段距离,我才站住脚步不肯继续走了。“累了,您回去吧,我想去喝茶。”

    “不是买衣服么?”肖不修居然还挺认真的。

    “喝茶,不买衣服。”我指了指斜对面的茶楼。

    “饿了?”

    “不饿,就是想喝茶,歇着。”

    “我陪你。”肖不修怎么变得这么腻歪。

    “不不不,我要洪姐陪我。你看,她在二楼呢?”我冲着正在茶楼上看风景的洪姐招招手,她的脚这么快就好了,居然都爬到二楼喝茶去了。“洪姐,我在这里,你等我,我上去!”

    洪姐也看到了我,笑眯眯地冲我挥挥手。我甩开肖不修的手,“您快走吧,我要喝茶去啦。”

    “不成!”

    “有什么不成的呀?这么多人呢,大不了你找两个侍卫跟着我,我又不会跑。”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说不行就不行!肖小七,我告诉你,你今天休想离开我的视线。”肖不修忽然上来了执拗的劲头,扯住我的胳膊,完全不撒手,看的周围的侍卫们也一头的雾水。

    我也烦躁了,“别拉着我,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我好歹也是个大姑娘,和您这么拉扯着太不合适了!”

    “你什么意思?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就发火了,并且很可怕的样子,下一步都有可能直接把我当街剁了。

    “我能有什么意思呀?我就是想去喝茶呀!”我发现我也挺有天分的,把肖不修惹怒的天分。他真的瞬间拿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架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当时也愣住了,问他:“这剑是从哪里出来的?我之前没见到你拿着长剑呀?”

    肖不修的表情有点抽搐,但是依然保持了愤怒的样子,“跟我走!”

    看到当街有男女吵架,围观的人立刻多了起来。李老爹看到这个场景,本来想上前来劝架,但看到长剑都拿出来了,吓得退后了好几步。侍卫们也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是帮肖不修,还是帮我。

    僵持中,我开始抹眼泪,也不管脖子上是不是有长剑,哭着说:“我就是去喝个茶,怎么了?不买衣服了,什么都不买了。我也不喝茶了,我要回家!”然后,转身就走。

    那长剑果然很锋利,我都能够感觉得到脖颈处有些疼,想必是破了皮。我想用手推开,手还没有碰到,就听到叮的一声,然后肖不修的长剑居然就歪到一边去了。然后,有个人从茶楼上跳了下来,将我扯到了她的怀里,急急地问:“怎么了?”

    我赶紧摸了摸脖子,我去,果然流血了,虽然不多,但也挺吓人的。想都没想,我就直接扑在这个人的怀里大哭了起来,“完了完了,我要死了!我流血了!”

    “别怕别怕,有我。”洪姐的声音,“谁敢伤害你,我就弄死他!”

    “你打不过他的!”我抱着她继续使劲哭,真的挺害怕的,咋就流血了呢?

    “肖小七,你给我过来!”肖不修的声音大约都能够杀人了。

    “不要啊!”我继续扯住洪姐,完全不肯回头。这个场面也挺难看的,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女人抱在一起,一个南厂都督气得要杀人,一群不知所谓的侍卫面面相觑,不明真相的群众看到流了血动了剑,都吓得躲了起来。

    “什么情况啊?”肖小三和朴县丞也加入了战局,他们刚刚清点完物资回来,看到我们当街这么难看的对峙。“你怎么流血了?”

    “我想去跟洪姐喝茶,肖大人就不乐意了,非要给我买衣服。我又不要花衣服,我就是想喝茶嘛。”

    肖不修的表情又抽搐了一下,用剑指着洪姐,“这事跟你没关系,肖小七是我的人。”

    “怎么没关系?我答应养她一辈子,不让她受伤害的。你现在伤了她,就等于伤了我!”洪姐的表情有些狰狞。

    “你是谁?你凭什么说这话?”

    “我是喜欢她的人,我要养她。”洪姐又强调了一遍。

    “啥?”我从洪姐的怀里挣脱出来,“姐,你也疯了吧?你跟他争啥?”

    “妹子,跟我走吧,我护你一生周全。”洪姐忽然表情温柔起来。

    “不要,我才不要去北固国。”我默默地退了一步,“那地方太冷了,我不去。”

    “没关系,你想去哪里都成,我都陪你去。”

    “可你有丈夫呀,你咋陪我呢?不对呀,你咋这么奇怪呢?我为什么要你陪着呢?你干嘛要陪着我呢?什么和什么呀?”我要破功。

    “我会对你好的……”洪姐上前了一步,我退后了一步。肖不修忽然大喝了一声,执长剑直奔洪姐,剑光闪烁之时,我极为狼狈地滚到了一边去。肖小三伸手抓住了我,并且把我藏在了身后,低声问:“什么情况?一个女人当街要抢走你?你都干了什么?”

    我嘿嘿笑了一声,“你慢慢看。”

    肖小三一脸的愕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这个时候,肖不修已经和洪姐缠斗在一起,洪姐顺手捡了一根铁棍作为武器,与肖不修的软剑相拼,一软,一硬,倒也是看起来有柔中克刚,刚里化绵的神奇武打场面。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肖不修和人家打斗,平时都是看他自己练功,就算是偶尔和影子过招的时候,也没有用什么技巧。现在这样的场面,果真还挺真实,特惊险。不过,肖不修也挺过分的,招招不是要人命,而是刺破对方的衣襟,将上身的衣服一块块刺破,挑开。

    场面又难看了起来。

    一个南厂都督,居然当街将一个女人的衣服挑开,这女人先是露出了胳膊,然后是肩膀,然后是后背,然后是……呃……她果然不是女人,胸口的布团全都掉落在地上。看到这里,傻子也知道要冲上去帮肖不修处理这个人了。朴县丞首当其中,立刻挥了个拖把就上去了,其他侍卫也跟着一起乱打。

    肖不修倒是退出了缠斗,站在肖小三面前,冲着藏在后面的我说:“如何?”

    “剑术高明,侮辱性极强。还是您厉害!”我赞叹地伸出了大拇指。

    “那是,像这种人,必须这么对待。”肖不修表情很不错。我想都没想,直接说:“但是,您干吗不把下身也都挑开,让我们都看看呀!这可是不容易看到的场景!赤冲这个采花大盗赤身当街被抓,这多解气啊!”

    “肖小七,你还是不是女人?”肖不修的脸又黑了。

    “是啊是啊,所以才要看的!”我的表情还是挺猥琐的。

    说话之间,洪姐已经露出了精光的上身,被朴县丞他们打压在地,动弹不得。他看着我,忽然笑了起来,“我娘说得对,漂亮的女人果然不能相信。”

    肖不修和肖小三都站在我的身前,我拨开了他们两,直接蹲在洪姐的身前,“你娘应该告诉你,不能对漂亮女人动了真情,否则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肖小七,你为什么知道是我?”他的眼睛赤红。

    “就是因为你动了情,才会有破绽。”

    “我的破绽是什么?”

    “是你要养我一辈子。”我叹了口气,“赤冲啊,想你一辈子采花无数,怎么就真的能够动情呢?你知道这世间最不可靠的就是感情。你之所以采花,却不护花,不就是不相信感情么?怎么就会想起要养我呢?真是常在河边走,这次湿了鞋,恐怕也很快丢了命吧。”

    “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了。”赤冲的眼神有些黯淡,已经被肖不修剥去衣衫的洪姐,再也回不去了。

    “什么情况啊?怎么洪姐变成了赤冲?”肖小三瞪着眼睛看着倒在地上的赤冲,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肖小七,你都干了什么?”

    “回去说吧。”我又叹了口气,站起了身,冲着朴县丞和他的衙役们说:“捆好着点,别让他跑了。”然后,扯了扯肖不修的袖子问道:“我这脖子上的伤,算不算工伤?是不是能够补贴我点银子啊?”

    “买件花衣服去。”肖不修的眼睛眯了起来,看来也没憋什么好主意。

    “高领的吧,遮一下伤口。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我又想用手摸一下伤口,肖不修及时抓住了我的手,“回去我给你抹点药就好了,不会留疤,会和以前一样光洁。”

    “哦,那就好。可是有点疼啊,咱们要不要吃点好的,补一补?”

    “吃鸡脖子鸭脖子,以形补形。”肖不修说话真是欠揍。

    “哎,还是买衣服去吧。”我也不想跟他争什么。

    肖不修收了长剑,原来是一直缠在腰间的软剑,我一直以为那只是个腰带而已。然后他抽出了一块白色丝巾,擦了擦我脖子上的血迹,“伤口不深,只是有点长。”

    “什么?那岂不是真的破相了?”我惊呼道。

    “没关系,我养你。我也可以养你一辈子。”不知道肖不修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还是跟赤冲学的,我听起来觉得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哪里怪。就只好看着他,不得要领。

    赤冲倒是在背后喊了起来,“肖小七!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没有回头,只是对肖不修说,“你对我是真心的么?”

第一百三十一、隅月庵还有幸存者

    “你觉得呢?”肖不修眯着眼睛看着我,我看不懂,也只好看着他。他将白色丝巾塞到我手里,轻声说:“赤冲的娘亲说的不对,不是漂亮女人不可信,而是漂亮的人都不可信。”

    这话说的,果然是真理。我笑嘻嘻地对他说,“是啊,你我都这么好看,还真的不能信。”我拿着白色丝巾又擦了擦自己手上的血渍,然后又塞回给他。“等我一会去买衣服哈,我先跟朴县丞他们回去审审赤冲这个事情。”

    街市上开始混乱和骚动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抓住了采花大盗赤冲,解决了这样一个大隐患。毕竟,很多人都看得到老尹家女儿的惨状,也都听到过关于赤冲的故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来。我催促朴县丞赶紧带着人走,否则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肖小三本来想护着我走,但我让他还是先跟着朴县丞走,怕他的人手不够。我和李老爹落在后面,远远看着。肖不修已经带着他的侍卫们先行一步,他可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停留。

    李老爹问我:“要不要告诉老陈女儿去?”

    “不用吧,估计她现在都知道了,可能还要赶到县衙去看热闹呢。”我找了个阴凉且安全的地方。

    “你这伤口要不要处理一下?”

    “不流血了吧?”我问他。

    “不流了,破的不算深,过几天就能好。”李老爹又看了看。

    “那就成,没关系,不留疤就成,破一点皮,但抓到了人,也算值得。”我还是很豪气的,“对了,您也赶紧走,我想起来了,要赶紧带人去洪姐,不,赤冲住的客栈去,把他的物品都查抄,看看还有什么证据之类的。”

    “对对,我去找小李衙头。”李老爹反应过来,刚想迈步,又问我:“你自己可以么?”

    “这有啥不可以的?”我奇怪地问李老爹,“我自己溜达回去,现在人多,我等下人少一点就走。”

    “那你注意安全。”

    “哈哈哈,您没听肖大人说么,漂亮的人都不值得相信,所以,不会有人骗我的,只有我骗别人的份儿。”

    “肖大人就是那么一说。”李老爹笑道。

    “哎,也就是那样呗。您快去吧,赶紧的,多带点人。不知道赤冲有没有同伙之类的,也要注意安全。”我嘱咐了又嘱咐,也是操碎了心。

    等李老爹走了,我才又找了个街角的位置坐了下来,缓缓神。的确刚才有些凶险,也挺混乱的,我能够揭穿赤冲的身份,不过是仗着他对我动了真感情。如果不是他的真心,或许现在我也已经死在肖不修的剑下了。

    我在心底真的深深的重重的叹了口气,赤冲娘亲说好看的女人不能相信,肖不修说好看的人都不能信,而静心师傅说谁都不要相信。我则对自己说:连你自己都不要相信,相信了你的心,只会失去心和方向。

    茶楼边上的小巷子中有个卖小笼包的铺子,从前我要是在隅月庵不开心了,就会跑到这里来吃一屉包子,喝一碗蛋花汤。我刚才转头的时候,发现这家店居然还在。所以就溜达了过来,跟老板娘打招呼。她居然还记得我,惊喜地问我:“小满呀,好久不久了,你去哪里了?隅月庵大火,我还以为你烧死了呢。”

    “呸呸呸,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我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老规矩,还记得吧?”

    “一屉包子,一碗蛋花汤,一碟子咸菜,加一点辣子和香菜。”老板娘三十多岁,丰满精干,脑子也好使。

    “嗯,果然记得。不错不错。”我笑嘻嘻地自己拿了碗碟,准备好。

    “一年多了吧,你去哪里了?啧啧啧,看看这身衣服还挺好的。”

    “那是,开始干活挣钱了,这不是才能穿的好一点么。”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叹气了,“还不就是活着,为了吃个饱饭而已。”

    “这话说的,你还年轻,还得赶紧找个男人嫁了。”老板娘已经把包子端了过来。我立刻就塞到嘴里一个,也不怕烫,真的还是原来的老味道,很好吃。

    “嫁人这种事情,等我有了钱再说。今天先吃饱了,明天再说嫁人的事情。”我速度着又开始吃第二个包子。

    “你慢点吃,别噎着。”老板娘又立刻把蛋花汤端了过来,我看到她后厨房还蹲着一个人影,不由得问道:“你都有钱雇伙计啦?”

    “什么伙计啊?你这脑子,这不是原来隅月庵那个傻姑么?大火那天,她刚好在我这里吃包子,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拉肚子,我就说你干脆先别走了,就在我这里睡一晚,第二天再回去。结果,反而是躲过了一劫。”

    “什么?”我有点震惊,隅月庵还有活口。我冲进后厨房,看到蹲在地上满脸乌黑生火的人,果然是傻姑。她看到忽然有人闯了进来,吓了一跳,想要大喊。但我的速度更快,立刻按住了她的嘴,在她耳边说:“傻姑,莫喊,是小满回来了。”

    傻姑眼睛里有喜悦之色,但依然想说话。我就继续说:“我可以放开你,但是你不许喊叫,不许大声说话,不许跑,不许蹦,不许喊我的名字,不许告诉人你是傻姑。能记住么?”

    傻姑迷茫地看着我,我只好又重复了一遍,她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放开她的一瞬间,她一把抱住了我,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在我在。”我差点被她的力度勒死,完全喘不上气。但是也不能挣扎,只好等她哭完了,才说道:“放开我吧,我不走。”

    傻姑这才咿咿呀呀地放开我,又开始摸我的脸。傻姑之前真的不傻,十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送到隅月庵来治病,但是静心师傅说这孩子治不好了,一辈子可能都是傻子了。她和我一天来的隅月庵,我是摔坏了脑子,她是烧坏了脑子,反正两个人都是当傻子这么养大的。幸好我只是失忆了,而她是真的傻了。但是她只听我的话,这也是神奇的事情。

    比如,我去哪里,她都要去哪里。我写字看书,她完全不懂,但就安静地蹲在我身边看着我。我喜欢吃的,她都吃,我不喜欢吃的,她也吃。结果,就是她越来越胖,我越来越瘦。静心师傅不喜欢胖子,所以也不喜欢她。可是静禅师父说这孩子胖一点有福气,就算是傻的,也是可爱的。所以,静禅师父会多照顾她一些,也看中了她有力气,很执着。就让她帮忙做佛像。

    我听隅月庵庵主说,傻姑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还是嫡女,但就是因为生病烧坏了脑子,那家人嫌弃她是个傻子,又治不好,嫁不了人,不能为家族做贡献,所以干脆就丢到隅月庵了。一开始还给隅月庵一些香火钱,到后来就完全不闻不问了。

    我那时候也不太懂事,就知道傻姑和我一天来到隅月庵的,所以有种亲切感,也愿意所有的事情拉着她玩。毕竟有个傻子做朋友,还能显示出我很聪明。

    静心师傅每次都被我这个说法气得上蹿下跳,特别是在我没有念完书,写完字,还跑出去玩的时候,她就更生气了。

    “我又没有皇位要继承,也没有王子要嫁过去,我学那么多干嘛?”我被她追的满院子乱跑的时候,经常要吼上几句。傻姑就在后面跟着我一起跑,还替我挡住飞过来的鞋、枕头、书本,以及到后来的木棍和菜刀。

    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其实是和傻姑告别过的。因为我不可能带着她出门,我怕我自己都养不活呢。所以也就是跟她说了说话,结果她可能也没听懂,只是专心地看隅月庵池塘里的锦鲤,八成是想起某一次我把锦鲤偷偷烤着吃了,还分了她半条的事情。

    分开一年多,又见到了小伙伴,我也很高兴,但是没她这样外露,差点把我勒死的情感。我摸了摸她的臂膀,居然又胖了很多。看来隅月庵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我走了之后,居然傻姑又胖了这么多。

    “你有没有想我?”我逗她。结果,她抱住我,嚎哭起来。吓得我立刻低吼:“不许哭!你再哭,我就走!”这招比较管用,她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

    “傻姑,听我说,不管你能听懂多少。”我悄悄把后厨的门关上,和她都蹲低了身子,“你先回答我,着大火那天,你吃什么了?”

    “馒头。”

    “谁给的?”

    “静禅师父。”

    “为什么出来上街?”

    “静禅师父说要我来买杏脯吃。”

    “杏脯是静心师傅喜欢吃的,静心师傅为什么不来自己买?”

    “静心师傅不见了,你不见了之后,静心师傅也不见了。我问过很多人,她们都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很久了,你走了之后。”

    “庵里还有谁不见了?”

    “好多人都不见了。”

    “你给他们送饭的时候看到的?”

    “对,每一间禅房里都没有人。”

    “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知道。”

    “穿冬衣棉袍的时候,还是已经换上了棉麻布的袍子的时候?”

    “好像,可能,对,是马上要换棉麻袍子的时候,我去问庵主要不要洗衣服,庵主说不洗。然后我就每一个房间都问过去,发现里面都没有人。”

    “后来呢?”

    “那就不洗了。”

    “你的棉袍子洗了?”

    “洗了,我自己洗的,庵主还说我真的长大了,很棒呢。”

    “着完大火之后,你去过隅月庵么?”

    “老板娘不让我去,说房子没有了,你们都不在,就让我在这里先待着,帮忙做做包子,但不让我出门。”

    “嗯,老板娘是好人,做得对。傻姑不能出门,千万不能出门,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这里,记住没有?”我很郑重地跟她说话,就像我小时候对她每一次说严肃的事情一样。傻姑的智力停留在七八岁,基本的礼仪常识还是懂的,特别是能够听得懂我说的话,也执行得很好。

    “嗯嗯。”傻姑答应着。

    “我们能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我在前面跑,你就躲在后面不许出来,除非是静心师傅生气了,要冲我扔刀子,你再出来救我,好不好?”

    “好!”傻姑答应着,“可是,静心师傅不见了……”

    “没关系,她会出现的,你可要藏好了。”

    “嗯。”傻姑的笑容让我依稀回到了当时刚刚道隅月庵时候的样子,时光还真的禁不起折腾,我怎么都长大了。

    嘱咐好傻姑之后,我又自己端了一屉包子走了出来,坐在外面开始吃。老板娘招呼完其他客人后,转头看到我问道:“再来一碗蛋花汤?”

    “嗯,必须要一碗。”我真的有点噎着了,连眼泪都出来了。

    我就知道隅月庵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静禅师父把傻姑支出来买杏脯,不是真的买东西,就是为了让她逃离火海。那么,这事情就很明显了,她早知道要出事。但是,其他师父们早在几个月前就不见了,这是为什么?

    还有一种可能,如果是真的为了掩人耳目,她们可以让傻姑葬身火海的,让外人感觉真的是这些人全都死了。可是,静禅师傅毕竟和傻姑最亲近,舍不得让她死,这才将她支了出去。可是,为什么是这里?这里是我常常来的地方,她一定是猜到了我若是知道着大火了,就必然会跑回来看看,然后会来这里吃包子,那么就能够看到傻姑。

    傻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凭借我的敏锐度,必然会从傻姑的嘴里问出一些什么,也正是她想告诉我的事情。

    但是,她真正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一定不是她们都没有死,她们提前谋划了这场大火,她们早早就要走了……这些太过显而易见的答案,绝对不是真相所在。

    现在,我只能说:她们都没有死。

    可死的又是谁?

第一百三十二、赤冲的娘亲

    吃完了两屉包子两碗蛋花汤,我放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桌子上。老板娘还在忙,我也没说话,直接走了,连傻姑都没有再看一眼。因为,我已经想明白了,就是连我自己都不要相信,相信把钱放好就可以了。

    余庆县县衙门口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全是看热闹的。因为抓住了采花大盗赤冲,大家都想听八卦。或者说,大家都饱含热情地想知道哪家闺女被采了,作案的细节是什么?也许会有什么可以效仿的手段。

    外面围观的以男人最多,一个个兴奋异常的样子令人恶心。

    我绕到了后门进了县衙,一群衙役们刚刚把赤冲锁进了大牢里,并且很明显他们还动手揍了他一顿。看着这些衙役们气喘吁吁地样子,我估计赤冲伤的不轻。

    看到我回来,很多人都很自觉地向我问好,并且行礼抱拳,然后窃窃私语。当然了,这个案子又是我破的,也是我发现了赤冲,否则这群人也都以为洪姐就是洪姐,是个漂亮的姐们儿。

    有和我略熟一点的衙役过来问我:“小大人,朴县丞和肖大人都在前厅说话呢,您要过去么?”

    “哦,我要回去睡觉了。”我依然笑嘻嘻地样子。

    “赤冲这个……”他欲言又止。

    “有你们家大人呢,还有肖大人呢,让他们忙一下吧,我要回去睡一会,好困。”我的脚步没有停,也不想停。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屋里,还有洪姐的味道,床上还整齐地摆放着新的衣裙,我才觉得也许赤冲才是真心对待我的那个人。

    蒙着被子睡了很久,连肖不修进来我都没有听到。他把我唤醒的时候,我还有点迷糊。在昏黄的油灯下,他坐在阴影里,看不清楚表情。不过,我觉得他距离我很遥远,甚至有点模糊。肖小五问我:“小七,醒了没?大人等你很久了。”

    “唔?”我揉了揉眼睛,努力让自己醒过来。

    “肖大人想连夜审问赤冲,然后就结案回京城了。”肖小五继续说道,“你也算是证人,也算是当事人,所以,要由你来发问和记录。”

    “为什么?你也可以呀?”我的脖子还有点撕拉拉的疼,不由得伸手摸了一下。

    “赤冲说只想和你说话,其他人问什么,他都不说。”肖小五的表情有点奇怪,看了一眼肖不修,然后又说道:“肖大人说就要你来问话,不做公开提审,就这样准备结案了。”

    “嗯,不公开是对的,否则万一说出什么名字来,对人家不好的。”我点了点头,“肖大人钦点了我来问话,我很荣幸的呀。”我下床找鞋,“那等我一下,我收拾一下,换件衣服就过去。”

    阴暗里,肖不修站起了身,直接走了出去。肖小五把一身干净的南厂厂服放到床上,好像是我之前的那身衣服,被洗干净了。我闭了闭眼睛,还有点晕,可能是刚才吃得太多了。

    换好了衣服,我去了大牢重犯的牢房。

    余庆县的牢房,和大月国所有的牢房规制都一样,阴暗,坚固,铁链,火把……元素齐全,气氛到位。

    赤冲跪在地上,上身依然是精光,但已经是皮开肉绽,下身的衣裤也全都是血,整个人被打得不轻,但依然用粗大的铁链子栓着,看起来弱小娇柔,毕竟他还是很瘦的,因此在一群大老爷们,气势汹汹的衙役们面前,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眼睛里有那么一点点光亮。

    肖不修干咳了一下,示意我站在他的身边去。朴县丞也立刻闪出了一个位置,我看了一眼,他们果然是官老爷架势,还搞了个长条案几,有几个人在另外一张案几上铺好了纸笔,准备记录。

    赤冲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就在他眼前走过来,又走过去。直到肖不修吼了我一嗓子:“肖小七!”我才停了下来,转头看着肖不修,问他:“不是要我审问么?我就是看看犯人的样子,不行么?”

    “赶紧审。”肖不修一脸的不耐烦。

    “哦。”我也有点敷衍,直接就坐在了赤冲的面前。血淋淋地样子,的确是已经和之前我认识的香喷***致优雅的洪姐完全不一样了,脸上的还有几处流血的伤口,也许是鞭子抽的,也许是直接拳头揍的,反正有点看不出来原来的样子。只有那双眼睛,透着一点点光芒。

    “小满。”赤冲轻声喊了我的名字,用的是他本真的声音,低沉,有些嘶哑。我神差鬼使地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应该是有点疼,他咧了一下嘴角。

    “赤冲啊,说说吧,反正也这样了,说完了呢,就可以死了,也就舒服了。”这话说的真绝情,我都觉得很冷。

    “小满。”赤冲又喊了我一声。

    “嗯。”我答应了他。

    “小满。”他又喊了一声。

    我依然答应了他,“嗯。”

    “真好,能够遇到你。”赤冲居然还挤出了一个笑容,尽管这个笑容令他脸上的伤口都流出了血。

    “嗯。”我还是答应着。

    “我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很小的时候就在街上流浪,风餐露宿,没有吃饱过。”赤冲开始说起了自己的故事,眼光有些幽暗,回忆起自己故事,揭开了一个又一个的伤疤。

    赤冲说他关于自己的记忆是从三四岁才开始的,当时就在破庙里面住,周围的人也都不认识。大家可怜他年纪小,讨到饭的时候,给他一些。反正孩子小,也吃不了那么多。就这么一天天地长大,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全然都说不上来。

    直到七八岁那年,他在街上看到有人在自己的头上插一根稻草,标明自己价值一两银子,可以去任何人家做仆人。他觉得这有可能是不用再睡破庙的好办法。于是,也找了一根稻草,在街市上等着是不是有人买走他。

    一连几日,都没有人来。其他的乞丐说,应该是他的年纪大,又是男孩,恐怕将东家吃垮了。所以,没什么人要他。直到第七日,在他准备要放弃的时候,忽然有个漂亮的寡妇站在了他的面前。

    为什么一眼就知道她是寡妇?因为她还穿着孝服,头上还别着白花。她长得很秀气,也很好看,香香软软的,给了他一个热腾腾地白面馒头,轻声问他:“为何要买掉自己啊?”

    赤冲说:“想找个地方能够住下来,有个家。”

    寡妇问他:“就这么简单?”

    “还想要暖呼呼的感觉。”赤冲当时年纪小,也说不出那么多词,只是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毕竟能够有一个自己的地方,不用和这些乞丐和流民抢地盘抢食物,又不需要和帮派恶斗,或者进入帮派做小弟……他看得多了,也知道这样的日子都不是什么好的,至少不会好活,也不会好死。

    “好吧,他们都叫我柳姨,你可以喊我柳姨,也可以喊我娘亲,我可以带你回家。”柳姨摘掉了他头上的稻草,并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上面还有她的温度。“我叫你什么呢?”

    “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小傻子。”赤冲瞪着大眼睛看着柳姨,觉得她应该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了。

    “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好不好?”柔柔软软的音调,听起来很有魅惑力,赤冲点了点头。“你看啊,你赤着脚,又总是急冲冲的样子,像是随时要跑路,想去抢什么东西。所以,我就叫你赤冲吧。”

    “为什么?”

    “我想你记住你从前生活的光景,让你知道未来的日子会有多好。人不能忘记过去,但也要从过去中走出来,找寻新的生活。”

    “好。”赤冲成为赤冲,也就是在这一刻。

    柳姨带着他走了很远的路,离开了原来生活的地方,全新的环境令赤冲觉得有些害怕。他依偎在柳姨身边,有点胆怯。柳姨在这里新买了一座院落,对外称两人是母女两,从外乡来此讨生活。

    “母女两?”此时的赤冲已经被柳姨洗干净,打扮成女孩子的样子。赤冲本身长得也很清秀,人又瘦小,所以扮装成女孩子,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

    “这样好生活呀,带个男孩子我不好再嫁的,说你是女孩子,也方便我们日后生活。”柳姨轻言浅笑的样子实在是好看,赤冲也没有坚持。

    柳姨做的是胭脂水粉的生意,她本人长的好看,也是店里的活招牌,很多就在当地落了脚,有了自己的小店铺。柳姨也的确很会经营,不仅自己漂漂亮亮的,赤冲也被打扮极为好看,在店里当个小伙计,也非常惹人喜爱。

    很多小媳妇大婶子之类的顾客来到店里的时候,都会摸摸赤冲的脸,对他亲亲抱抱,然后买上一些胭脂水粉。赤冲很厌恶这些人,但是柳姨说这是让生意变好的一种方法,要他必须忍着。赤冲知道,柳姨是靠这个来养活自己和他的,所以只能忍着,不再说什么。

    时间久了,赤冲也研究出了一套方法,在甜言蜜语的同时,也让她们买胭脂水粉,并且不会特别的动手动脚。当然,在一些男客面前,赤冲也表现出了矜持和优雅,让很多男人也喜欢他。只有赤冲自己知道,他是个男人,一个正在长大的男人。

    十六岁那年,赤冲给一个熟客送了一大包货,回家的时候天色很晚了。他想着柳姨可能已经睡了,就没有打扰她,而是自己简单地洗了脸,准备睡了。

    他们两人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之前赤冲年纪小,又经常做噩梦,常常在夜里哭泣。柳姨就会搂着他,香香暖暖的的被窝里,给赤冲一种母亲般的温暖。时间久了,赤冲也习惯了这种生活方式,与柳姨睡在一张床上。

    这一晚,赤冲进屋的时候,闻到一股异香,不同于店里胭脂水粉的味道,仿佛是有种令人亢奋的气味。他不由得在黑暗中也睁大了眼睛,并且感觉到一股热血喷张的兴奋感。这令他有点害怕,好像是之前柳姨骗他喝过一次大酒一般的抖动。

    他想转身出去冲个冷水澡,谁知道这时候柳姨在床上喊他为什么不赶紧上床睡觉,赤冲只好听了她的话,脱鞋上床。刚一上床,就被柳姨一把揽在怀里,他刚想挣脱的时候,却发现柳姨什么都没有穿。

    很难形容当时赤冲的感觉,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度过的。想忘记,又不断回忆。从那一日起,他仿佛真正被柳姨囚禁了,从心灵到身体,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脑子里全是空白。香香软软,白白嫩嫩,温温暖暖,这不是他一直盼望的日子么?但似乎这样做又是不对的。因为他在喊她娘亲,她喊他冲儿。

    这段日子,赤冲过得极为混乱,因为他已经分辨不清楚自己是谁,在做什么,眼前,心里只有柳姨,各式各样的柳姨的形象,他无法判断,这种日子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柳姨没日没夜都要和他黏在一起,并且开始认真地教他很多技巧,无论是床笫之间,还是女人的妆容发饰,甚至还有一些武功招数。这女人仿佛是个宝藏,每天都有各种新鲜的事物让赤冲目不暇接。

    后来,他问柳姨:“为什么之前不教?而在养了他十年后才开始。”

    柳姨只是说,这样的养成系很有成就感,令人感到更加欢喜和有控制感。从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还是满街乱跑急吼吼的孩子,变成了现在娇俏的女孩子,又在暗夜里变成一头猛兽,这份快乐是常人无法比拟的。

    赤冲不知道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因为他在迎来送往的胭脂铺子的客人中,没有这样的。柳姨却说:“你以为她们都像是表现出来的得体大方,惹人喜爱么?谁不是一肚子男盗女娼,变着法地玩,成全自己的那点私欲。你以为的人生,应该活得更有趣才对。”

    赤冲看着柳姨,忽然觉得这个女人很可怕,也觉得所有人似乎都很可怕。他有些累,日夜都在劳作,身心俱疲。经常来店铺购买胭脂的顾客中,有个年轻貌美的大家闺秀,也常常和赤冲闲聊关于胭脂的使用方法。

    赤冲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才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因为这个女孩子对他很有礼貌,也很客气,并且从来没有动手动脚。有时还会给赤冲带一些小零食,让他闲着的时候解闷。

    日子久了,柳姨却愈发地生气,她在怀疑,赤冲要背叛他。她在某日发现了自己有了白头发,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采花大盗的柔情似水

    当晚的赤冲极尽温柔,让柳姨一次次得到了无比的满足,这才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后来,赤冲又开始学如何调配颜料,将柳姨日渐花白的头发重新染成了黑色,又变成了风姿卓越的漂亮的柳姨。

    日子还在继续过,但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这一年,赤冲二十岁,有人上门提亲,说是隔壁家的二小子看上了赤冲,想娶她为妻。柳姨稍稍愣了一下,没有拒绝,还挺高兴地答应说问问赤冲的意见。

    赤冲一听就炸了,他怎么可能嫁人呢?柳姨在想什么?

    柳姨却说:“你这年纪了,别人家的女儿都已经结婚生子了。在外人看来,你也是如花似玉的女儿,也正是双十的好年华,当然要有匹配的男人才对。你就答应了这门婚事,也算是为咱们的日子做掩护。”

    不知道为什么,赤冲居然就答应了下来,并且还对隔壁的二小子频频是好,表现出了羞怯的爱慕之意。柳姨也倾尽所有,将自己关于做女人的心得,媚态,各种物品的调配,甚至是武功,都开始认认真真地教给了赤冲。

    赤冲也很聪明,很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更加娇媚的姿态吸引了更多的男人注意。不过,柳姨还是很中意隔壁二小子的,二牛的身材壮实,相貌堂堂,年轻气盛,常常一人能吃三碗饭,干活也特别有力气。

    自从和赤冲确认了嫁娶关系之后,经常来这里帮忙。柳姨还答应婚后让二牛住在这里,房子的名字也写成二牛的。二牛家有两个儿子,娶妻之后自然要住在自家的院子里,但院子住不下这么多人,定然会吵架。

    此时,若是娶了隔壁的女儿,又能够得到隔壁的房产,自然是极其划算的买卖。因此,二牛的家人甚至同意二牛就直接住到赤冲家来,“霸占”所有的东西。私下里的商谈,自然不会表露出来。但赤冲心里明白,柳姨这样做,绝对不会憋什么好事情。

    他对这个女人很好奇,也想知道她究竟想怎样对这场婚事进行收场。

    婚礼当晚,柳姨将二牛灌了个酩酊大醉,然后让赤冲帮她把人搬到了自己的床上,之后就让赤冲出去了。赤冲之前便隐隐意识到她要这样做,直到这一刻,他反而释然了。原来,是这样。那么,未来呢?

    二牛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睡的人,的确是惊慌害怕,并且感到很荒唐。柳姨却没有给他更多的自责和喘息的机会,只会变本加厉而已。赤冲站在窗外,看着。

    日子过得很有趣,每日三个人从店铺归家,赤冲就到柴房里睡,把所有的时间和空间都给了柳姨和二牛,他还觉得挺轻松的。直到有一日,之前与他交好的那个大家闺秀来找他寻一款香料,他两正在门口说话的时候,被柳姨看到。

    柳姨忽然让二牛把大家闺秀扛进了屋里,下了药,做了事。赤冲觉得这两人莫不是疯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在与他们争执的过程中,这大家闺秀醒了过来,却直接捅了赤冲一刀。赤冲愕然地看着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一不做二不休,柳姨和二牛直接将大家闺秀投进了井里,再盖上了大石条。然后谎称赤冲小产了,带着她去外地求医。昏迷之中,赤冲想这日子不应该这样过下去了。

    可此时的柳姨与二牛已经完全疯狂了,甚至还在夜晚将赤冲加入其中。赤冲找了个机会,直接杀了二人。很干脆利落,没有拖泥带水。

    如此简单地结束了这样的生活,赤冲也觉得不可思议。这十多年的生活,没有人知道。无论他扮成男人还是女人,他都可以站在人群中,毫无顾忌。

    就在那一刻起,他想到自己的委屈,想到这辈子就这样被毁掉了,他不甘心,不能忍,只有毁掉更多人的生活,他才会觉得有那么一点点慰藉。

    他开始寻找目标,找漂亮的未婚女子,越漂亮越好,用极尽侮辱的办法摧毁她的骄傲和生活,让她成为家族里的羞耻,永远无法抬起头来做人。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赤冲都会感到极大的满足,仿佛是在泄恨,也是对自己的某种补偿。

    他自己有记录,从二十岁到如今的三十岁,十年之间游走在几个国之间,采了一百三十三人,无一次失手。他还会去看得手后,这名女子日后的生活,是疯,是死,是默默忍受,或是成婚活下去……每个人的选择都不一样,只有极少数人最终嫁人。大部分人选择一死了之,这也意味着一百多条性命,是赤冲害死的。

    “你觉得很有意思?”这过往把我听得有些累了,不由得换了个姿势,伸直了一只腿,另外一只腿还盘着。

    赤冲看着我说:“女孩子要矜持才好,怎么能这样的坐姿呢?”

    “嘿,你都这样了,还在教育我。”我笑了一下,赤冲也不由得笑了,还有眼泪流了出来,他也换了个姿势,坐直了身子,很认真地跟我说:“就是这样的你,才让我忽然觉得没意思了。”

    “怎么讲?”

    “这些人很多都是骄傲的大小姐,自傲,苛刻,甚至有很多是粗鲁无礼的,看不起别人,永远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我看到这样的人,只想摧毁她的一切。凭什么她要享受这样优渥的生活,凭什么我就要在烂泥中生活。”赤冲的心态扭曲了,他接受不了这样的人,他失去了判断,也失去了自我的性别意识,所以才会不断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断地作案。

    “就这样了?”我问道。

    “就是这样。”

    “有记录的小本本么?”

    “有。”

    “在哪里?”

    “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够找得到。”他看着我的表情,总是温柔似水的样子,让我觉得有那么一点点不自然。

    “好吧,那我不问了,我自己找去。”我回头看了看肖不修,问他:“还想知道什么?大人还要问问么?”

    肖不修在烛火的阴影中,我有点看不清楚。他的声音倒是很清楚,“问他可否认罪伏法?”

    “哎,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肯定也就是认罪了。就是这个伏法的事情,可能还得商量一下吧?是绞刑?砍头?还是凌迟?你们要研究一下吧。”我回过头来,觉得肖不修真是问了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我就问赤冲:“我问了你半天了,你有什么想问我的么?”

    赤冲又是一个笑容给我,只是在这张伤痕累累的脸上,我已经看不出有什么美的地方了。“我只想知道你怎么发现是我的,我就是赤冲?我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作案方法,就算是刚才我也没有说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不简单,事情做多了,就会有破绽。并且,只要做过,都必然留下痕迹。”我指着地上的血迹,“你看,你流的血,流到了我的身边,我伸出了腿,地上就有了血迹。如果我两都不在这里,仵作来查的时候会发现,这是有一个人流了血,有一个人盘着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和他说着话,这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绝对不是陌生人。所以,这就是痕迹,就是破绽。”

    赤冲作案的方式其实非常简单,他利用他擅长装扮成女人的样子,先靠近受害者。如果无法直接靠近受害者,就先靠近受害者的家人或者朋友。做闺蜜,做朋友,做知心大姐姐,做脂粉铺子的送货人……总之是漂亮女人样貌的形象出现时,会降低对方的警惕之心。就像是他在熙雍女皇“蛇神案”的现场看到我的时候,就起了作案的心思。开始在我的周围研究突破口,和接近的方式。

    其实,之前他曾经在路上看到过我,但当时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只是觉得无非是匆匆过客而已。但当她知道我是南厂的肖小七,熙雍女皇的干妹妹,忽然就有一种想要毁掉我的心思。就是那样一瞬间的目光相对,他就下定了决心。

    在成功接近受害人之后,一定会在她身边长时间地待着,或是直接住进她的家中,数日,或是半个月左右。然后再找借口离开。离开后的三日内,必然会再次返回作案。此时,早已经熟悉受害者居住的地形以及身边人的情况,完美下药也好,躲避也好,总之不会令人发觉。再使用特别配制的香料,让受害者能够感受到,却无法看清楚。

    “其实,你这个方法还挺好的,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你用晕车药丸救了我,我还挺感激的。并且在后来路上的相处中,我们两人也聊得来,聊得有趣。你最开始的破绽是你的香气,实在是太香了。我知道北固国的女人喜欢用香粉,但你的味道倒像是在遮盖什么味道。现在想来,就是你的男子气息。你知道我有些敏感,能够感知不同的气味,所以才刻意多使用了香粉。可你要知道呀,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在乎我,当我是朋友的时候,更应该减少使用香粉,反而用的更多了。

    后来,我特意穿你给我的衣裙去了老陈女儿那里,她成功地闻出了这股味道。一个人用同一种香味久了,那种味道会浸入到皮肤里,即便是洗得再干净,在亲密关系中,也会闻得到。更何况在这样的时刻,老陈女儿必然记得这股味道。

    再有的破绽,就是你说要养我,还有你的神情。你觉得一个正常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么?或者说,你每天都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傻子,怎么感知不到呢?”

    “所以呢?”

    “所以什么?要不要接受你?要不要答应你?你不是也说过么,漂亮女人绝对不要相信。之前,你在我眼前就是漂亮女人,我应该相信你么?”我这一次的笑容是嘲笑了,“赤冲啊,你爱的是你自己,不是我。你觉得你在这个世间被亏欠了,想要找回平衡而已。而我,恰巧是你之前没有遇到过的那一类人,你想知道,想了解,仅此而已。其实,你与我接近之后,又怎能不会发现,其实我也是骄傲的,贪吃的,爱玩的,很虚荣的,小心眼的女人呀。”

    “没有,你不是。你是大气的,可爱的,体贴的,聪明的……”赤冲急急地说道。

    “那又如何呢?”我反问他。

    “只可惜相遇太晚。”

    “什么时候不晚?”我看着他,“在你第一次杀人之前?在你答应柳姨之前?在你作案之前?你觉得什么时候不晚?”

    “……”这问题问住了他,赤冲愣愣地看着我。

    “你埋怨都是柳姨害你的,是二牛害你的,是那些受害者激起了你的杀人之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何开始的?难道不是你的欲望?”

    “不是!”赤冲喊了起来,“我只是想要一个温暖的家!”

    “从你贪图柳姨温暖的身子时,就已经没有了。”我冷冷地说,“是你的贪婪,你的自私,你的欲望驱使你一步步走向深渊,你害了这么多人,这多家庭,千刀万剐都不足惜。你觉得,你值得爱么?”

    “可我爱你呀!”他扭动着身子,链锁哗哗地响。我收回了腿,保持回了盘腿的状态,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可我根本不爱你,连朋友的爱都没有。从开始,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因为你太可怕了,你摧毁的不是一个人的性命,而是一个家庭的幸福,你以毁灭为乐趣,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赤冲,千刀万剐时,最后一刀才会刺中心脏,希望你能够坚持道最后,感受到那一刀心痛的感觉。”

    “小满!”赤冲喊着我的名字。

    “嗯。”我答应着他。

    “小满,为什么会这样?”他痛苦地看着我,想上前来抱住我,我站起了身,往后退了一步。

    “赤冲,因为你有心,你其实还能够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你也在纠结,在挣扎,但你已经控制不住你的欲望和你受到的伤害反噬。如果你狠一点,你伤害了我,你会觉得好受一点么?”

    “我舍不得伤害你……”

    “赤冲。”

    “我在。”

    “就这样吧,一切都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四、容我缓缓

    真真假假的情感故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我不否认赤冲对我的感情,我是否对赤冲存有一份情感呢?毕竟,有些冷暖,只有自知罢了。

    我在赤冲送我的胭脂匣里找到了那份名单,他早已经将自己的一切交付给了我。其实,我不过是一直装傻,一直假装而已。假装去看他换衣服,假装和他开开心心地闲聊,假装奔向他,其实在此之前,早已经与肖不修定下了方案,就等着他上钩而已。

    我唯一赌的也不过是他对我的真心。

    看,我多坏,我又开始计算这种事情。就像是静心师父教我的那样:这世间没有对等,只有索取和伤害。你要做的,就是一切有利于你的事情。

    “你做的对。”肖不修拿到名单的时候,看着我表扬了我的工作。

    “好的。”我也很高兴,“感谢肖大人的肯定。”

    拿到肖不修奖励我的衣裙时,我依然是眉开眼笑的样子。只是,我知道,我心底的某些东西裂开了,因为我发现静心师父说的是对的,我没有心。

    三日后,赤冲伏法。

    皇上亲自下旨赐死,用的就是凌迟之刑。

    我没有去现场,只是在屋里睡觉。肖小三回来的时候,给我描述了一下当时的情形:赤冲真的是扛到了最后一刀,直插心脏的那一刀之后才断的气,表情很平静,并不狰狞。但是,我的心却狠狠地疼了一下,疼到我蹲下了身子,蜷缩起来。

    肖小三紧张地看着我,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那个,月事来了,你快出去吧。”我在屋里收拾东西,准备回京城了。此时此刻,我知道我不能表现出任何难过的样子。毕竟,这是令人痛恨地采花大盗,人人可以诛之。但是,对于我来说,他不过是个朋友,陪我吃吃喝喝,玩玩笑笑的朋友,帮我解决的晕车和月事的尴尬,也极尽宠爱之能,给予我最好的爱护。

    但是,我做了什么?

    我亲手抓了他,我亲自审了他,我亲口说出了那些狠狠的话。

    有些人对于某些人来说,并非是坏人。就像这世间并非是黑白之分,还有很多无法形容的颜色,你能够说非白即黑么?你能说这人是绝对的坏人和绝对的好人么?

    就像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也不敢说肖不修就是大月国人人口中的恶人。他杀的是异己,断的是对手的财路,害的是敌国的繁荣,但对于大月国的皇帝来说,他是好人,是特别好用的人。

    从余庆县出发,回京城的路上,我很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看书。肖不修在另一辆马车里,来来往往有不少人上了马车,又下了马车。我一整天都没有下马车,连中途休息去茅厕的时间都没有去。就这么安静地在马车里,摇摇晃晃,一路前行。

    这次月事来的很凶猛,肚子很疼。我闭着眼睛在马车里躺着,偷偷吃了一颗能够让人昏睡的药丸。我有点累了,只想多睡一会儿。因为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赤冲会喜欢我,为什么隅月庵会着大火,为什么肖不修只是逢场作戏。这里面,只有我会动了情,很认真。

    认真你就输了。

    谁对我说过这句话来着?我不记得了,也不太想记得。

    躺了三天,肚子倒是不疼了,但是身上就跟散架了一样,看见马车都开始恐惧。距离京城还有八九天的路程,肖不修完全忍不了我这么慢的速度,一早就快马加鞭回京城了。跟着我的还是那几个人,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只是,没有了洪姐的马车,没有了那个说说笑笑的人。

    “肖大人让我回南厂,还是宫里?”我坚持走路回京城,死活不想再坐马车了。肖小三暗暗笑了一下,说道:“肖大人说看你想去哪里,他都成。”

    “他居然这么好?一定有问题。”我没什么好心情。

    “估计也顾不上咱们了,这一天天的,全是事,他可能也快烦死了。”肖小三跟着我走,马车和侍卫们跟在后面,这样子也挺奇怪的。

    “别跟我说,我可不想知道。”我立刻捂住了耳朵,回头再搞出一个什么案子来,我又要费心费力了。

    “我倒是想说呢,但我也完全不知道,只知道他想立刻回去,然后就走了。”肖小三居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果子给我吃,我也是很惊讶的,但丝毫没有客气,直接在身上擦了擦就开始啃。

    “所以,我们几时回去,他也不太管了吧?”

    “你想干什么?”他警觉起来,“你可别以为你这次算破了个大案子就可以将功抵罪了,就你私自跑到这里调查隅月庵的事情,肖大人还给你记着呢。我听说,连我们几个跟着你的人都会被连坐,要挨军棍的。还有,隅月庵的事情现在是当做意外给结案了,但是真正的原因是什么,还没有查出来。你要来的,自然是你查。肖大人的原话!”

    “不是吧,完全没线索啊。”我哀嚎了一嗓子,“要不,咱们别回去了。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算了。”

    “肖小七,你觉得你走得了么?你可是挂在宫里的人,又是肖大人名下的人,还是我肖小三一直保护的人,你能走么?”肖小三瞪着眼睛,“再说了,你舍得肖十七做的饭么?这一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你到哪里照这么好的人啊!”

    “这倒也是。”我点点头,“还有柴文进和高秉文,两个超帅的文化人,我还真是舍不得走。”想想也好久没见过这两人了,甚是想念。

    “那咱们回马车吧,快点走。马车总比你走的快一点。”

    “不要!坚决不要!”

    “要不,我给你换了牛车……”

    “我会把牛都吃了。”我看了看身后人,想着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太慢了。但八九天的路程走出半个多月去,的确很不像话。“要不,咱们让一部分人先回去,别这么跟着,别人看到了不好,还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咳咳咳,你觉得我们现在这身衣服不暴露么?”肖小三指了指自己的衣服和我们的马匹马车,全都是南厂的标记。

    “那咱们再商量一下,我骑马好不好?”

    “你保证你不掉下来?”

    “把我捆在马上……”

    “这事情我可干不出来……”肖小三已经完全忍不了我,甚至都不想和我一起走路了。幸好前面有个茶摊可以歇歇脚,我赶紧走了进去,先来了一壶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路边茶摊的人很多,大多数就是歇脚的人。看到我们这一大群南厂的人,都自觉地让出了位置。我怎么可能客气呢,完全没有客气的道理。不过,他们看我们也没有张扬的样子,也就慢慢放下紧张的情绪,开始低声闲聊。

    我喝了一整壶热茶,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我跟肖小三说:“我要给柴文进写封信,这里是他家的封地,说不准有什么需要我在这里住两天的理由……”

    “唉哟,我的小祖宗,咱们就不能赶紧回去么?”肖小三脸都绿了,连茶都不想让我再喝下去了。

    “回去也没什么事情啊?你看看,万一我要回冷宫了,你们不是很无聊么,现在跟着我,多开心。对了,我的陈一陈二去哪里了?”

    “你那两个木头陈在冷宫守着呢,生怕有人找你麻烦。你也不想想,出来了这么久,冷宫里也没有人,任谁不怀疑啊。”

    “皇上不是默许了么?”

    “那也没有明确昭告天下啊?万一被不明真相的人知道了,怎么解释?”肖小三一脑门子官司,看来他比我紧张多了。不过,我是真的有点烦了,我目前想的是如果回冷宫,我就不再说来了,再坚持一年半,把李山另外一半五千两银子拿到手,也看看这个迷局的结果到底是什么。或者,我现在就找机会真的走了,不管那什么南厂,不理会这些人,找个地方悄悄藏起来,反正手里还有四千多两,真的也很多了,买个院子都够了。第三的话,就是回余庆县,偷偷把傻姑带走,以我的聪明,一定会找出蛛丝马迹,找到静心师父。可是,就是这条路我特别特别犹豫,因为当初是我偷偷跑的,现在我又要找回去,心里总觉得怪怪的。更何况,她们搞出这么大的事情,还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呢。我若是贸然找过去,是不是会破坏她们的什么计划?

    头疼,真的很疼。

    “我记得柴文进说过他家这片封地也算是很富庶的地区,有一个长灯街市,每月的十五都会点燃,要不咱们去看看吧,今日也正好是十五了,顺便就在这里住一晚,你总得让我歇一歇吧。我肚子疼着呢。”能拖一天是一天,反正没想好的时候,就先玩好。

    肖小三看着我,一脸的无可奈何。“要不要先去前面看看客栈?”

    “不用不用,倒是可以真的让一部分先走,或者就留你和肖十三跟着我,或者就是十三跟着我,他身量小,扮成小丫鬟足足够了,我两在路上也不明显,也会很安全。现在有你们这大一堆人,反而要顾及了这个,顾忌那个,我累,大家也累。再说了,南厂不是还有很多事情么,让大家早点回去,把事情办了,也不错。实在不知道做什么,我可以安排,我知道要做的事情可多了,多到你们可能都不想回去。”我霹雳吧啦地开始说话,让这些侍卫也开始头疼,自动自觉地离我很远很远。

    我拿了纸笔,先给柴文进写了封信,大致的意思就是我在你的封地玩呢,你快说说有什么好玩的。然后跟高秉文说研究一下新菜品,我要回来了。然后,就把文书处的一部分搬运和晒卷宗的事情规划好,还画出了草图。“其实,我也想带着你们多走几天,但是我一想这几日正是晒卷宗的好日子,阳光很足,一年之中,也就这几天时间最好了。所以,不能把你们这些大好的人力浪费在这里。我决定了,还是你们先走,让肖十三跟着我就好了。”

    肖小三刚要举手反对,我立刻跟他说:“肖大人必然需要你,你想想,承平公主那边还没有安稳,他必然需要你处理很多事情。再说了,咱们南厂,陈字号队伍,你是最大的领队,你跟着我瞎溜达什么呀。现在又没有危险,大月国很安全的。你早点回去帮肖大人,说不准还能免除你那一顿军棍呢,还有你们哦,应该都会免掉的。”劝人呢,都是要讲究方式方法的,肖不修又没有下死命令让他们跟着我,我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物,无关要紧。

    再说了,看着他们懒洋洋的样子,我也觉得烦心,赶紧先轰走再说。

    肖小三几个看着我,想了想也同意了。最后留下了眉清目秀的肖十三跟着我,其他的人收拾了一下东西,顺便把我余庆县买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先拉回去了。

    我和肖十三站在路边看着他们一群人快马加鞭地消失在尘土飞扬之中,心情还真的很愉快。肖十三问我:“小七,你是不是想跑?你可以提前把我打晕,然后你就走好了。但注意别打脑子,万一把我打傻了,我后半辈子就真的赖着你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看着和我一般高的肖十三,心里有点惊,他不会也知道我还想回余庆县找傻姑呢。

    “你觉得能够在南厂混下去的,并且有名号的人,会是一般人么?”肖十三一脸牲畜无害的笑容,让我提高了警惕。

    “所以呢?你有什么特别过人的本领?”

    “也没什么,就是会易容,跑得快,还能看透人心而已。”他的笑容显得特别真诚,我就觉得一身冷汗。打发掉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肖小三,又来了一个鬼精灵肖十三,这还真的挺难缠的。

    “那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

    “你在想怎么弄死我。”

    “哦,那到不至于,只是想把你打昏,扔在路边而已。”我也笑的一脸的善良。

    “其实吧,你也可以放弃这个念头。因为我的武功也挺高的,虽然不如肖小三,但是吧,总是能够和他过几招的。一般来说呢,七八个人,还是能打得过的。”

    “那也不必吧,要是等你去一敌八的时候,还不如先跑了呢,何必呢。”我这句话是认真的,“你去报个信什么的,多好。让大队人马再赶过来什么的,更是立功啊。”

    “嗯,这也是有道理的。”他赞同的点点头。

    “我现在想的其实是一会到前面找个客栈,好好洗一洗,吃顿好的。然后平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一会。”

    “怎么又睡?你这都睡一路了。”

    “晚上要去看长街的花灯啊,自然要先睡一下,养养精神。”我一脸的怜悯地看着他,“哎,都让肖大人把你压榨傻了吧,还觉得自己特别聪明呢,可怜可怜。”很成功的看到肖十三的变脸,我才笑眯眯地背着自己的包袱往前溜达着走了起来,心情很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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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第三年介绍:
一个神秘身世的冷宫嫔妃,一个玉面修罗的厂花都督,联手侦破大月国种种迷案,最终谁才是一切的推手?
每日稳定更新,各位看官请多多捧场。
自开始写这本小说,得到了众多书友的热烈捧场,心里无限感激,还有很多小温暖,你们的评论,和各种出主意,还有猜测剧情的走向,都是我每日欢乐的源泉。
真的好喜欢你们!
谢谢你们给我带来的爱和喜悦。
第一卷花之毒(1-23)
第二卷并蒂莲(24-46)
第三卷梨花白(47-64)
第四卷鬼芙蓉(65-76)
第五卷杏花红(77-95)
第六卷青牡丹(96-116)
第七卷昙花误(117-134)
第八卷闹金菊(135-147)
第九卷梧桐瘦(148-160)
第十卷梅花错(161-176)
第十一卷花葫芦(177-)
拨开迷雾,直抵人心深处,究竟我们在爱与被爱之间,如何拉扯,纠结,感受世间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我在冷宫第三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冷宫第三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