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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第三年全文阅读

作者:安喜悦是我     我在冷宫第三年txt下载     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五、长街灯火里的小纸条

    丰都县作为大月国二级县,也算是很热闹的。重点是这里在附近的金菊山中种植的金菊花是重要中药材,因此往来的客商多,经济贸易也非常发达,找个好一点的客栈住下去很方便的事情。而这里的前前前任县丞为了活络夜间经济,还特别打造了一条花灯长街,每月十五点亮五里长街,吸引八方游客前来,吃喝玩乐,真的是好不热闹。

    算起来的前前前任县丞,也就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耳闻是那个反贼曹显安排的,因为一直有活跃经济的效果,这项政策也得到了保留。再八卦的事情是曹显当年也不是要活跃民间经济,只是一时兴起,给他孩子过百日时的一个小安排,结果却让丰都县的百姓们有了意外的收获。

    后来他也觉得这样又热闹,又有趣,还能够让丰都县很出名,就干脆把这个项目流传下来。逐渐规模越来越大,演变成今天最热闹的五里长街花灯夜。每一年每一月的十五都会有,但以六月十五日的灯火最盛,因为此时的天气不冷不热,又不是雨季,属于天时地利人和的最好时节。

    刚刚好,能够赶上这样的盛会,怎能错过呢?

    我一激动,又去买了件新裙子,是我喜欢的样式和颜色。终于可以自己做主买衣裙了,我开心得差点再买一件。但考虑到,肖十三是不肯帮我背包袱的,我应该尽量轻装前进。所以还是忍住了,只买了一件最好看的。

    因为要肖十三充当我的小姐妹,我也忍痛给他买了一身便宜的。他一脸别扭的看着我,我就拿出我是七,他是十三的排序来压他,他只好很痛苦地换上了。

    真的好看!他自己也惊讶地发现自己男扮女装时也可以这么美!

    我笑得前仰后合地帮他描眉弄眼,又画了一个特别好看流行的妆容,然后我们两出门试了试,回头率还挺高的。我拉着他,笑着说:“妹妹,我养你呀!”

    肖十三看着我,默不作声。因为,我脸上有一行泪,正在慢慢流了下来。

    我擦了擦脸,又笑着说:“你看看,你这么好看,把我都比下去了,让我都气哭了。你快去买碗小馄饨给我吃!”说着就出了门,准备去看长街花灯。其实,我真的想大哭一场的,但是身边这么多人,我一点自己的空间都没有。我也不敢哭,因为我没有理由。

    “小七。”肖十三在背后叫住我,声音有点犹豫。

    “干嘛?”我回头,大声说:“我没有哭!”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我没带钱。”肖十三真心想气死我,我冲他龇牙咧嘴地说,“你回去取,我在馄饨摊等你。”

    “好吧,但是,为什么是吃馄饨,干嘛不吃点别的?比如刀削面、贴饼子,或者是炒疙瘩……”

    “……”一时间我也在想,我怎么只会吃小馄饨呢?“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就是喜欢吃!”我干脆耍赖起来,不解释。

    “我走我走,我快去快回,你乖一点等我。”肖十三有点怕我,立刻转身飞快地跑了。

    我补了补妆,又美美地笑了起来。似乎是又瘦了一点,我都能够感觉到自己正在抽条式的生长。慢一点走,才能够更好地看街景。天已经黑了下来,花灯已经点燃,人也越来越多,很多是情侣朋友或是一家人出门,只有我一个人慢慢走在漫天的花灯之中,但是我不孤单,因为我已经隐藏在人群之中,将所有的不快乐隐藏在闪烁的灯火中。

    街边食物的香气,商贩地叫卖声,路人的交谈声,还有夏天特有的虫鸣和飞虫……一切都很热闹,有一些些微风,不冷不热,刚刚好。

    他们从我身边走过,我从他们身边走过。

    我在想,我是李小满,是静心师父最可爱的宝贝学生;我是李小蛮,是前丞相李山的假女儿,是冷宫里很神秘的存在;我是肖小七,是南厂最能够破案的女文书。我已经足够独特了,对不对?

    “小满,慢点跑,别摔着。”有个妇人在喊从我身边跑过去的一个孩子,焦急又满怀欢喜。我的目光看向她的身后,还有长长的街和花灯,还有无数人和面孔。我在这些面孔之中,似乎看到了过往,有人也曾经这样喊过我,而我也曾经在这样的长街中,见到过肖不修。

    我想起来了,我在进宫之前,是见过肖不修的。在烟火的长街,我一个人流浪的时候,我站在街边,他带着侍卫就从我眼前走了过去。我们距离很近,我能够看到他的细微表情,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很冰冷,也有那么一点点探究。

    原来,我见过他。

    原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他很好看了。

    那么,我这么独特,他依然没有再多看我一眼。

    我的确是想多了,这样的人连朋友都不可能做,做上下级都会感到害怕。

    我在期望什么呢?

    只是希望能够看到他的笑容吧。

    “小满,别哭,摔倒了,就爬起来,没事的。”那小孩子在我身边摔倒了,那妇人刚过来抱起她,不停地安慰着。小孩子忘性大,只过了一小会,就被妇人手中的甜糖吸引住全部的目光。我也蹲下身子,问小女孩:“你叫小满?”

    她有点害怕,但又喜欢笑。大眼睛看着我,将手中的糖也递给我:“姐姐,不哭了,别害怕,没事的。”

    “是啊,没事的。”我会找到师父她们的,我也会离开所有人的。我轻轻地摸了摸小满脸上的奶瞟,“那小满也不要哭哦,没事的。”

    “好啊,我们拉钩。”她伸出了小手,我和她拉钩。她的泪痕还没有干,而我已经擦掉了我所有的眼泪。

    “小姐真是人美心善。”那妇人在一旁也笑道,“小孩子磕磕绊绊是常有的事情,没事的。”

    “嗯,多多注意安全,今晚人多,拉紧一点,别丢了。”我又嘱咐了一句。

    “是啊,花灯夜也常常有孩子走失,据说当年反贼曹显的孩子也是在花灯日走失的,所以还特别制作了一个锁链,看我刚才出来着急,没给小满拴上。来,小满,咱们把这根带子一头拴在你的腰带上,一头系在娘的手腕上,这样无论你跑多远,都有娘在身后看着你哈。”

    我看了一眼这根绳子,也真是用心良苦。看来当年反贼曹显也没少花心思搞这个。但又如何呢?不都已经埋入黄沙之中了么。

    我站起了身,给了她们一个礼貌的微笑,“小满,好好玩,多吃点哦,姐姐也要继续逛去了。”我还得寻找馄饨摊,吃好喝好,才对得起这个夜晚。

    幸好,这长街之上也就十几家馄饨摊,我随便挑了一个顺眼的,就坐了进去。小伙计立刻上来问好,我也立刻说:“馄饨一碗!”

    坐下来,才觉得安定一些。这个摊位很热闹,几乎都是满座。我也算是来的早,来得快。馄饨上来的也很快,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吃!馅料新鲜,皮不薄不厚,重点是汤汁很不错,还有小小的虾米,都是我最喜欢的。

    “伙计,有香菜小葱么?来一点!”

    “好嘞,客官,您稍等,这就来。”小伙计热情客气,手脚麻利,给我拿来了小葱香菜,甚至还有一点点冬菜,放进馄饨里。

    “你居然还有冬菜!”我惊喜道。

    “看您识货,就给您来一点,一般的客人都不会加香菜小葱,您这种一看就是吃过的,一定来一点提提味道。”

    “没错没错,加了冬菜,就特别好吃。我小时候吃的馄饨也会加一点点冬菜的,啊呀,味道有一样了,太好吃了!”我满足得眯起眼睛。

    一碗馄饨下肚,立刻心情大好,浑身都散发着热气,一股幸福的饱腹感。“伙计,再来一碗!”我又冲小伙计招招手,这人要是开心起来,吃饭都很香。第二碗馄饨刚端过来,肖十三就气喘吁吁地找到了我,“怎么这么多馄饨摊,你知道我找了多半天呀。”

    “我哪里知道,不过我都吃第二碗了,你要付账的。”我吹了吹热气,吃了一个,比刚才的样子优雅多了。

    “伙计,来一碗。”肖十三还是男子气概,我立刻踹了他一脚,“注意形象,现在你要端庄优雅。”

    “我去!”肖十三说完,才想起来,自己目前是女装造型,立刻收音收腿,“行行行,大小姐怎么说都是对的。”

    “那是,我们都这么美了,万一今晚有个贵公子看上我们,你一定要上啊!”

    “肖小七!”

    “在啊!”

    “我觉得肖大人是对的!”

    “啥?”

    “给你攒一千军棍,直接打死你。”肖十三的表情又不优雅了。

    “馄饨好吃么?”我成功转移话题,“你要不要也吃两碗?”

    “不要!我刚才过来的时候看到还有炒河粉,我要去吃一碗。”肖十三说话已经开始女人化,慢慢地我都要分不出来了。

    “我也要去吃一碗。”

    “走走,咱两吃遍这条街!我刚才我恍惚还看到有炒鸡架,这个也可以有。”肖十三说道吃的,居然也没有被馄饨烫到舌头,依然口齿清晰利落,将刚才看到的美食都说了一遍,并且连位置都说得一清二楚,我表示万分的佩服。

    有了一个吃货小姐妹,自然逛起来就热闹了许多。我们穿行在人群中,反正是肖十三掏钱,我也完全没负担地吃了起来。煎炒烹炸,反正觉得好吃的,不好吃的,都吃一遍。

    “我觉得我饱了。”肖十三摸着肚子,略略不优雅。我赶紧把他的手按住,说道:“我觉得我还能再吃一碗烤小土豆。”

    “肖小七,你也太能吃了吧。”

    “来来,我请你喝一碗山楂汤,我请你哟!喝不喝?”

    “喝!”肖十三那气势,大有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我笑着挤进去跟老板要了两碗山楂汤,从腰带的荷包里掏钱的时候,却发现荷包里有一张字条,这是什么东西?我确认我出门前检查过荷包,没有放过出了碎银子之外的任何东西。

    付了钱,我端着两碗山楂汤挤了出来,然后都交给了肖十三,他刚想发火,我就说:“有事,咱们去一个亮一点的地方。”

    “啥?”肖十三没反应过来,端着两个碗跟着我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我就在一边略微明亮的地方,从荷包里又拿出了这张纸条,上面的字迹有些潦草,但能认得出来:今日午夜,金菊山,一场大热闹,可来瞧瞧。

    “谁给你的?”肖十三有点吃惊,我也同样。

    “不知道,我就是刚才付钱的时候,发现荷包里多了一张纸条,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完全不知道。重点是,他要是能够在我荷包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去东西,那要是想要了我的性命,岂不是很容易……”想想都觉得有些后怕,这是要做什么?并且,能够近我身的人是谁?馄饨摊的小伙计?那对母女两?吃炒河粉时那对拼桌的情侣?帮我端羊汤面的大叔?还是路上遇到的形形色色的红男绿女?

    “这是说邀请你去看一场热闹,但何必要这么晚呢。”肖十三一口气喝完了他的山楂汤,接过了纸条,把另外一碗递给我。

    “可能只有晚上才有热闹看吧,就像是现在,只有天黑之后,妖魔鬼怪才都会出来玩的。”

    “啧啧啧,说的这么吓人。”肖十三把字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也没发现什么。“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危险不怕,只是谁要我去的?难道我已经这么有名气了?”我有点臭屁的自夸,肖十三的脸有点垮。

    “你是有名气的,咱们南厂新晋起来的女文书,倒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你自己数数自己的案子,还是挺有影响力的。”他果然很客观,没有刻薄我。

    “那不就是更奇怪了么?他要我去看热闹,就是看中了我的身份,那么,这样说来,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我也喝完了山楂汤,打了一个饱嗝,“咱们去看看吧。”

    “离午夜还有点时间,别着急,咱们再转转,我记得还有一块发糕没吃到。”肖十三是饿鬼转世,我也是服服的。

第一百三十六、唢呐招魂,声声凄厉

    就算即将小暑,但这金菊山里的天气依然有些冷,虽说是距离街市不太远,但也是荒郊之地,特别是接近午夜时分,更加阴冷。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影影重重的山林里,有那么一点点瘆得慌。但要说起来,今晚的月亮还是很给力的,又大又圆,光芒也不错,至少我和肖十三没有打着火把前行。

    本来我两还商量去买个纸灯笼,后来又觉得太过招摇了,看个热闹看打灯笼,也真是挺嘚瑟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是我们来了。

    所以,这样的月夜之下,我两进了金菊山还是看得清楚的。“要是跟个帅哥来这里溜达一圈,也挺浪漫的。”我小声对肖十三说。

    “肖小七,你想干什么?”肖十三很警觉,身边有夏日的小虫子在飞,他随手扇了几下。

    “没什么呀,就说说说嘛……”幸好我还算身手敏捷,在躲一个飞虫的时候,差点就趴地上了。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我问他:“你能拉着我点么?”

    “不要,一会你摔倒了,还会连累我。”肖十三果然很绝情,南厂的人都很绝情。我瘪了瘪嘴,只好自己更加小心一点点。

    “话说,这字条里只写了金菊山,也没说具体的位置,比如什么大树下呀,金菊花圃边,或是什么屋子里……现在咱两这样有点漫无目的的瞎找吧。”

    “这也未必,他既然说是一场大热闹,可能就是只要进到山里来就能知道。”肖十三的声音开始压低了,“我们尽快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我们来得早,也许还能够占得先机,看看到底是什么热闹呢。”

    我看了看四周,只有那一片荒坟边上有一棵高大粗壮的树木,“要不就先在这里躲躲?”

    “嗯,看来也只有这个地方合适。”肖十三摸了摸大树,觉得这里还不错。

    “咱们上树么?”我也仰望了一下大树,也算繁茂。

    “树上有虫子吧……”他有点犹豫。

    “那算了,还是躲在阴影里吧。”我又看了看这棵大树,有被雷劈开过一道长口子,刚好能让我躲进去。“你上树吧,我在这里躲一下。”

    “树上有虫子……”肖十三又重复一遍。

    “没关系,你有武功,能上树,我又没有,我只能站在这里了。”我推了推他,“你还怕虫子……”

    “怕呀!”他这模样还真有点娇媚女人的样子。

    “肖十三,赶紧的。”我直接踹了他一脚,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爬上了树。我也躲进了大树的缝隙中,人还是要瘦一点才好,这样躲避在黑暗的阴影里,我都觉得自己能够和大树合为一体了。

    屏住呼吸,倾听了一下四周的声音。

    已经是午夜时分,山里有风吹过,还有那么一些些脚步声响,以及风吹起衣衫的声音,似乎人数还挺多。我有点紧张,这些人没有说话的声音,只有喘息声和脚步声,令人觉得有些奇怪。我想站出来通知肖十三张望一下,他则俯下身子,倒挂金钩的样子用极低的声音对我说:“有一群人正在走过来,看起来还有不少人,你千万别出现。我也看不太清楚,只是觉得不太对,还有一顶轿子抬了过来。”

    说完,肖十三又上树藏好了,我继续屏住呼吸站在这里。慢慢地,脚步声音大了起来,呼吸声也很沉重。我正想偷偷探出头去的时候,一声极为凄厉的唢呐声响了起来,惊起了山中无数已经入眠的生灵,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特别是野鸟纷纷被吓得冲上了云霄,还有小野兽跑了起来,幸好我在树缝,真是万幸。不过,这唢呐声实在是太吓人了,声音还特别大。

    唢呐声极尽悲凉,婉转哀伤,从一开始的声声哭,慢慢变得缓慢,如泣如诉,再到悲愤之情,继而再转到哀伤,几番起伏,令人的心情也跟着高高低低,甚至也有点想哭的感觉。

    我掐了自己一把,心想:这不对啊,这大半夜的跑到金菊山吹唢呐,这声音明显是送葬的,干嘛要这样招摇?这是要做什么?大热闹是这个?

    刚想到此,唢呐声骤停,有几个人哭坟的声音又出现了,这个更加可怖。男女都有,哭哭天抢地喊着:“你死的好惨啊!”、“怎么是这样啊?”、“你回来呀!”

    呜咽之声刚过,唢呐声又起,吓得我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随着夜风的吹起,居然还有草纸白色的纸钱迎风飞舞,有几张还飞到了我的眼前,要不是我尽力捂住自己的嘴,真怕自己喊出声来。

    这唢呐声在深夜里听到,实在是太可怕了。都已经小暑节气,我居然如坠冰渊之中,瑟瑟发抖起来。这是在招魂,还是在招冤魂!

    静心师父讲过类似的招魂大法,说是这样做,能够让死去的人还魂,让活着的人替死去的人办事。“方法有点阴损,但有效果。”

    “啥?死人就活过来了?”我没太往心里去,当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想着晚上去隅月庵外面吃炸鸡去。

    “死人怎么能活过来?”静心师父看着我,眼睛里透出了她的生气,“你就不能仔细听我讲课么?”

    “啥?怎么变成讲课了?不是说在饭前随便讲个故事,然后就放我出去玩么?”我好讨厌她,每天絮絮叨叨讲那么多事情,谁稀罕知道。

    “好好听。”

    “哦。死人不会活过来,那就是活着的人要为死人做点什么,安慰亡灵。这也是招魂的目的,对吧?”

    “嗯,招魂唢呐,声声凄厉。但最终,还是人在控制而已。”静心师父的眼光有些飘,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活人要做什么?”我问道。

    “当然是为死人伸冤?”

    “那死人已经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还申什么冤啊?多累啊,不如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我有点不以为然。

    “那死人之前身边的人呢?亲人,朋友,或者被连累的人呢?如果他是被冤枉的,那一定另有凶手,坏人,难道不应该抓起来么?”

    “抓抓抓,都抓。”我看到傻姑已经在窗口偷偷摸摸瞧了我好几眼了,我就更加敷衍静心师父。她看着我,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玩劣儿童,不知道到底是跟谁学的?”

    “这隅月庵就这几个人,反正不是您,就是静禅师父,要不然就是庵主哦。”我笑嘻嘻地说着,也慢慢往出走。

    “终有一日,你也会为死者申冤,为亲人报仇的。”静心师父冲我摆摆手,示意我可以走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忽然想起这段对话,总觉得她似乎是个预言家,能够预测到很多我将经历的事情。

    细细想起来,这个不就是招魂唢呐,并且此人应该还是个中高手,都能够用唢呐的音调带动情绪,连我这种不太轻易被感染的人,都有点要落泪的感觉,果然是厉害的。不过,人在哪里?声音是从轿子里传出来的。

    目测过去,也有一二十人,四个轿夫,一顶轿子,周边七八个男男女女哭丧之人,还有几个敲木鱼和锣鼓的,还有几个纯粹就是向天空扔纸钱的。配置倒是很齐全,但这大半夜的,哭的人是谁?

    招魂唢呐的声音又起来了,这些人哭得更加厉害。我借着月光,看到他们都集中到一个小坟包面前,有人还俯下身子清理了周边的杂草。正忙碌着,一队官兵举着火把忽然冲上了山,领头的人大喊着:“何人哭丧?如此大胆!都给我抓起来!”

    官兵的人数可真不少,小一百人,一人手持一个火把,把金菊山都照亮了。哭丧的人回过身来,看到这么多官兵,也慌张起来,哭喊声,呼叫声,怒喝声,声声入耳。一时间,现场极为混乱。轿子里的人也冲了出来,没想到官兵就等着他出来呢。一见有人出来,几把大刀直接看了过去,吓得那人又重新钻了回去。

    当然,也有人在喊:“为什么要抓我啊?我就是哭一下的。”

    有官兵领头的人说:“你们都是反贼!你们哭的是反贼,必须抓!”

    哦,反贼是谁?丰都县居然还出了反贼?之前没看到过相关的讯息呀。我忍不住又往出走了走,看到那边已经是一片狼藉,有不少供品洒落一地,披麻戴孝地人跪着,躺着,什么形状都有。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旗帜,扔在了地上。官兵们押着一个腰间别着唢呐的男人,这人应该是从轿子里揪出来的。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在说话:“我们不是反贼,我们就是来跪拜亲人的。”

    “你跪的是谁?你看看你跪在了谁的坟前?”那领头的衙役凶神恶煞,揪着书生的后脖领子,把他拎到那个小坟包前,“你看清楚,这是反贼贺崇礼的坟!你们大半夜跑到这里来号丧,真是好大的胆子!本来我还想反贼的余孽抓不到了,没想到你们倒是送上门来了!真是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统统都抓走!”

    所以,我就是来看这样的热闹?这有什么可看的?我看了看目前的场面,不知道那一边是对的。毕竟这些官兵实在是太严厉粗暴了,把这些哭丧的人揍得鼻青脸肿,鬼哭狼嚎。我又往出走了走,肖十三已经在我的头顶的树上预警了,“肖小七,你要干嘛?”

    “这么大热闹,是不是就是想让我参与啊?”我抬头看着他,“不能只是简单地看看吧?”

    “肖小七,你赶紧回去,别出来。”肖十三的声音有点焦虑。不过,我都已经走了出来,并且出现在大树前,月光下,冷冷地看着他们这一群人的热闹。

    “来者何人?”一群官兵立刻持刀警戒起来,火把瞬间把我的脸都照亮了。肖十三只好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我的身边。

    “路过呀!”我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和颜悦色地说道:“不管是有什么事情,无论是反贼也好,还有冤情也好,都不能这样抓人和打人吧?大月国的例法里说,若是没有遇到反抗,就不可过度使用武力。现在你们这样做,实在是不合规矩了。”

    “你一个小丫头片,懂什么?本官正在做事情,不需要你教。”领头的人气势汹汹。

    “不是呀,你们现在这样把这些人揍得跟猪头一样,明日白天大家看到了,肯定会说的呀。”我又走过去几步,“再说了,人家也没有明确说自己在祭奠何人,你们怎么能抓人呢?”

    “小丫头,你少管闲事,你信不信我连你也抓!”领头的人越发的不耐烦,“不对,这深更半夜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一定也是和他们一伙的!来人,把她们两也抓起来!”

    “喂,不合适吧?”虽然,目前我不知道这个事情的走向会如何,但不能让我和肖十三都被抓起来,我刚想对肖十三说,让他杠一下,我先跑。肖十三就提前喊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你知道我们是谁么?你敢抓我们!”

    “怎么着,本官抓个人还需要请示皇上么?我就是要抓你们!”这人大约也是急眼了,心情很差。

    “肖十三,你捣什么乱啊,赶紧先跑吧。”我低声对他说,“要不然就是我跑,你选吧!”

    “嘿,肖小七,就是你捣乱的,要不是你忽然跑出来,人家会抓咱两么?”肖十三为了保持女子的仪态,还是用女声跟我说话。“还是我先跑吧,我跑得快。”

    “嗯,有劳您了。您可以先去找柴文进家封地的管事,然后去追肖小三他们,告诉他们要不然就回来几个到大牢里救我,要不然就回京城,把高秉文和柴文进叫过来。当然,最重要的事情是先去柴文进那个管事,让他明早去大牢里送点钱什么的,我可能就很快出来了。”

    “你脑子还真清楚。”肖十三赞叹了一句。

    “没办法,就是这么聪明。”我笑着推了他一把,“你赶紧走吧,这场大热闹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了。”

第一百三十七、一个神秘的书生

    束手就擒,绝对不反抗。我一向的处事原则。更何况面对这么多官兵,我又没有肖十三的武功,当然要以“安全第一”为首要,并且还要笑眯眯地说:“各位,我跟你们走好啦。”

    应该是看起来我和肖十三都是女流之辈,官兵们并没有过来太多人,所以当肖十三撒开腿跑的时候,居然都没有人追。我拎起裙子,还主动地往他们那边走了走,“这大晚上的,能有个人扶一下我么?万一摔倒了多难看啊。”

    结果,本来要过来抓我的官兵都往后退了半步,纷纷看着为首的人,这人一看我没有逃跑和玩命的意思,也就放松下来,不耐烦地说:“走走走,赶紧走。”

    稍有反抗的,都捆了起来。没有反抗的,都跟着走。官兵们围住了我们,大家一起出山。我暗暗数了一下,官兵连带首领共有八十七人,哭坟的人有十八人,加上我,共十九人。这么多人来围堵哭坟的人,不是事先得到消息,就是早就知道要有这场大热闹。

    山里黑,路崎岖,我走得有点辛苦。至少之前来的时候,肖十三还会时不时扶我一把,现在完全没人管,被抓起来的人还狼鬼哭嚎的各种挣扎,搞得场面很混乱。我慢慢地就落到了后面,刚才一脸正气的那个书生看起来身体也一般,不过也算仗义,看我走得慢,他也走得慢一些,最后可能是实在看不得我歪歪扭扭地走,伸给我一只胳膊,“妹子,你搭着我走吧,这天黑乎乎的,把衣服摔脏了就不好看了。”

    “谢谢小哥哥。”终于有人怜香惜玉,珍惜我的衣服了。我这衣服老贵了,值二十个鸡蛋呢。

    “你这小妹子也是多管闲事,何必趟这摊浑水呢?早早藏起来,看看热闹也就算了。”书生说。

    “这不是晚上和我小姐妹迷路了,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结果就看到你们在哭,我想着你们哭完了,我就偷偷跟在后面,估计也就找到回城里的路了。谁知道怎么会有官兵出来呢?再说了,你们在祭拜谁?”

    “一个朋友。”

    “干嘛半夜来啊?”

    “今天不是花灯节么,人手不够,我就寻思着晚一点过来,也能找到人帮忙。”

    这理由,也挺奇葩的。我借着月光看着这个书生,身量个头都属于中等水平,人长得周正大气,还有一股正气凛然的样子,不像是坏人。“小哥哥,这官兵是谁?”

    “这你都不知道?”书生的声音更小了,“这是丰都县的县丞何佑焕何大人,亲自带人来抓反贼余孽,我们也是运气不好,怎么就遇到了呢。”

    “这么大官啊,那真是糟糕了。”我心里暗暗想,这怕不是什么小事情,大半夜的县丞带队抓人,这都不是偶然,这是预谋已久。不知道是算计我呢,还是算计别人。我保持了表面的天真可爱,以及万分疲惫感,“那现在去哪里啊?”

    “丰都县大牢呗,没事,不远,再走一个时辰就到了。”书生倒是很淡定,我完全不成了,我已经累了一整天了,怎么还要走这么远的路。

    “那轿子是你们抬来的吧,让我上去坐会吧,我实在走不动了。”那个吹唢呐的人是坐轿子来的,现在四个轿夫抬着空轿子跟着一起走,我应该是可以坐一下的。

    “我可不敢去说,要不你自己去说吧。”书生一脸的为难。我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走不动了,累死我了!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告诉我哥去!你们都是坏人!”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不要脸。

    这几嗓子吼出去,在暗夜的山里也挺吓人的。很多人都停下了脚步,有官兵过来查看情况,何县丞也走了过来。其实他有点胖,也走得很慢。“怎么回事?”

    “我不要走了,我要做轿子。”我指了指那顶空轿子,“县丞大人,我哥是柴文进,就那个新科探花柴文进,你不能欺负我,否则我让我哥欺负你。”装傻子最管用,特别是装一个无脑的小白花,最能够得到男人的怜爱和心疼。“我真的走不动了,脚都起泡了……”眼泪更是最有效的武器,别管几滴,只要有就管用。

    县丞看着我,又看了看轿子,然后问:“你是柴文进的妹妹?这大晚上的来这里干嘛?”

    “我从京城来呀,和小姐妹来花灯街上看看,谁知道越走越远,结果就迷路了。我刚想说两句话,你把我抓起来了,我怎么有机会说我是谁呀,你也不问呀。”

    “你有何凭证?”

    “你去柴文进家呀,他家管家作证。”我已经叮嘱肖十三办事了,现在就看他的本事了。

    “行吧,你先坐轿子吧。如果你所说的话是虚言,看我怎么罚你!”中年油腻县丞,对于小白花姑娘来说,说出的狠话都略带一点点宠溺和暧昧。我听不出来?才怪。

    书生扶着我到了轿子旁边,然后对轿夫说:“抬着这位妹妹吧,她实在走不动了。”

    轿夫们也很听话,直接让我上了轿子。不过,帘子没有落下,书生让他们起轿后,还跟在我边上一起走。“这四个轿夫很稳的,放心好了,不会摔着你的。”

    “哦哦,谢谢小哥哥。”轿子里的确舒服多了,轿帘打开也挺好的,至少很通风。“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小哥哥?”

    “喊我冬至就好,我姓赵,单名冬,冬至那日出生,所以大家都叫我冬至。”书生倒是一脸的笑容说着。

    “冬至小哥哥,我叫小满,咱两还真是一对节气兄妹。”我也挺高兴的,看来给我们起名字的人都够懒的,都不能找个有文化的词来编个名字,就直接用了节气。

    “小满饿了么?我这里还有几块糖。”

    “那倒不用,哥哥你先收好,要不就给我收好。”我一看见有吃的,笑容就更大了一些。“刚才我和小姐妹在街市上吃了很多,还不饿。”

    “嗯,那你先把糖拿着,饿了就吃。”冬至还挺好的,主要皮相也好,人也温柔。

    没有我在后面拖累,大家走得快了很多,官兵们也在不停地赶着大家往前走,所以一路上也没有过多的闲聊机会,只是低头走路。一开始这些人还挣扎哭喊几句,后来也觉得没有任何意义,就直接跟着去了县衙的大牢。

    应该说,大月国的大牢都长得差不多,真是没想到,不管我走到那里,最终都要到大牢里打个卡,才算我正式来过这里。到了大牢门口就不能再坐轿子了,冬至伸手把我从轿子里拽了出来,我也借着他的力量下来,站在他的身边。

    我们已经进了大牢的院落里,还没有天亮,依然黑乎乎地天色。不过大牢里已经灯火通明,毕竟这一百多人站在这里,场面也挺大的。县丞在前面和衙役的领队说着什么,然后又有几名师爷模样的人出来,他们又说了几句,这才有人过来给我们分配牢房。

    我拖着冬至的袖子不撒手,说什么也不能跟他分开。吹唢呐的也站在冬至的身边,大家的意思很明显,今晚都要站在冬至身边进牢房。

    衙役们也没有管太多,反正能腾出来的牢房就三间,粗略地分了一下,就是我和冬至、吹唢呐的和轿夫们在一间,其他的分成两间关押。这三间距离不远,互相也都能看得到。

    折腾了这么一夜,所有人都累得不行了。衙役们把大家赶进牢房后就将铁门上了锁,何县丞看了看我,说道:“明早我会派人去探花家问问,你若是说谎,小心大刑伺候。”

    “嗯,去吧。”我一脸笃定,他也没再说什么。

    我们经常看到把人押入大牢中待审,但是谁也没有体验过后面待审时的那段时间是怎么度过的。我也总算是体验了一把牢狱生活。我坐在一堆稻草里,这样地上的凉气就不会过到我身上,这还是冬至帮我铺好的稻草。

    吹唢呐的看着我们,一言不发。等我和冬至都坐好之后,他才忽然走过来,直接揪住了冬至的脖领子,一副要玩命的样子。这是什么情况?我赶紧闪身躲开,然后再一步之外的地方问道:“有话好好说,要是打出血,溅我一身就不好了。”

    冬至听完这话,居然还笑了。用手拍了拍吹唢呐的胳膊,说道:“严大哥,我妹子都说了,有话好好说,咱们现在已经这样了,反正又都跑不了,就坐下来好好说说呗。”

    “你骗我,害得我进了监牢,有什么可说的?”严大哥显得有些气愤。

    “没事没事,反正大家都进来了,你们说说吧,我也想听听。”我发现稻草还挺扎人的,不由得抖了抖衣服上的碎稻草,“快点说吧,我都困了。”

    这两人一起看着我,有点无语。四个轿夫中的一人也说道:“严大哥,就这样吧,听听冬至怎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是冬至骗上山的。”

    “嘿,怎么是骗上来的,明明是你们乐意来的。”冬至还有点不乐意了。

    “哪里是我们愿意来的,还不是不掏的银子比较多嘛……”

    我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原来至少这几个人都是冬至搞来的,并且还花了大价钱。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重新坐了下来,整理好衣裙。“行吧,来来来,都别打,先说说。”

    严大哥是丰都县一等一的唢呐手,他吹的唢呐充满了悲伤,一吹断人肠,二吹哭断魂,三吹灰飞灭,简直是哭丧界的高手中的高手,人称“唢呐王”。据说,他的唢呐之音还非常灵异,若是这人是安然去世,死者的灵魂会被唢呐声的指引,向极乐世界而去;如果此人是被冤死的,其灵魂就会附在活人身上,然后借活人之口诉说自己的冤情。

    不管真假,反正是“唢呐王”的名声在外,但凡丰都县有白事,都会想起找他来吹一场。因此,他的出场费也越来越高,名气也越来越大。习惯了被人迎来送往,尊崇惯了的严大哥,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之前并不认识冬至,冬至说自己也是外地赶过来奔丧之人,他有个朋友忽然急病去世了,他感到非常愧疚,因为之前曾经答应过这位朋友好好喝一场酒,看一场大戏的。但这些都没有兑现,他觉得必然要在哭丧时进行弥补。所以,就找到了丰都县最有名的唢呐王,希望他能够在朋友的坟前吹上一曲百转愁肠的曲子。

    报酬是平日的三倍,唢呐王自然是很动心的。答应之后,冬至要求让他蒙着双眼在轿子里吹唢呐。唢呐王觉得很是奇怪,想问为什么。结果冬至还挺不高兴,告诉他别问那么多,要吹就吹,别问。

    唢呐王害怕他要干什么不法勾当,又开始犹豫了。冬至也烦了,直接塞给他一包银子,让他午夜之前在山脚下等着,愿意来就来,不来就把银子还给他。

    银子这种东西真是好使,沉甸甸的,足以让人下定决心。因此,唢呐王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山脚下,并且坐上了在这里准备好的轿子。

    人上了轿子,轿夫们就立刻抬起来就走。轿夫们也是冬至花高价找来的,说辞基本上和唢呐王说的类似,并且还给了他们一个路线,让他们沿着山路弯弯走了很久,但是一直没有停下来。最后,来到了坟场时,将轿帘掀开,唢呐王就立刻吹了起来。而此时,还有铜锣鼓乐也响了起来,还有不少男女来哭丧的,山风吹了起来,阴冷的感觉更甚。

    唢呐王一直蒙着眼睛,不清楚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但能够感觉到这些人也都是各种哭丧高手,声泪俱下,肝胆俱裂那种悲痛,令他的唢呐声吹得更加动情。

    气氛组到位,哭丧的人就开始嚎叫,什么“你死的好惨啊!”、“怎么是这样啊?”、“你回来呀!”……这些就是我看到之前发生的故事。唢呐王补充道:“不就是一场普通的哭急丧,这种事情我之前也遇到过,但是没有这么大规模,也没有坐轿子蒙眼睛,所以现在这一切太不正常了,神神秘秘的,必然有问题!这个书生必然有问题!”

第一百三十八、天字号牢房第一间

    被投入大牢中的唢呐王脾气已经坏到了极点,但还是耐着性子将他和书生冬至之间的事情说一了一遍,四个轿夫也说了一下他们类似的经历。我看着冬至,“哥,现在该你了。”

    冬至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真的是有个朋友急病死了,我匆匆赶过来的。”

    “那你也没必要大半夜跑到山上哭丧去呀,这多吓人呀。”我问的也是唢呐王他们想知道的。

    “不吓人,这也是我和这位朋友之前约定好的。”冬至叹了口气,“这个事情说起来你们可能也不太相信,我和他是在一间道观里认识的,那天我们都去观摩一幅据说是鬼谷子留下来的字画,然后就聊了起来,然后又去喝酒,一起游山玩水,成了莫逆之交。”

    “你还真容易交朋友……”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只好随便说了句话。谁知冬至就忽然激动起来,“怎么是容易呢?我从来没有朋友,根本都没有人懂我。我说上句诗句,他立刻就能对出下句,我说要去吃春天的野菜,他立刻能够告诉我如何烹饪最好吃。就连我们穿的衣服款式和品位都一样,最神奇的是,我们在胳膊的位置都有一小块疤痕……这难道不是天意么?他若不是我的血缘之亲,必然就是前世之缘,这份亲近感令人感觉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是孤单的。他也同样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们才一直到处游山玩水。”

    看着他这么激动,我也没敢再说话,还往唢呐王身边挪了挪。冬至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平缓了一下心情,才又继续说道:“其实,我与他的确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觉得彼此能够相通心意,在芸芸众生之间有这等缘分也算是难得,因此我们也彼此珍惜这份友谊。有一次在闲聊的时候,他对我说若有一日他先于我离开人世,我来拜祭他时可避开人群,专门在午夜时分,单独请人哭丧,他便会知道是我来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怕这位仁兄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吧。

    “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他只是说,白日里太过喧闹,在午夜时分,他可以听到悲怆之音,也会知道我心底的悲伤。他怕我哭,在外人面前哭,所以特别给我安排在午夜哭丧,将悲伤释放出来。”冬至的确一直没有哭,表情却极为黯淡,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我又往回坐了坐,拍了拍他的衣袖,“小哥哥,别难过了,反正你也请人哭过了,你朋友肯定知道了。”

    “是啊,这下子连官兵都来了,大家全知道了。”唢呐王严大哥的表情也不太好,靠在了大牢的墙壁上。

    “没事啦没事啦,这不就说清楚了么。”我打了个哈欠,“等着吧,明早过审的时候说一下就好了。”

    “好什么呀?我们现在顶的可是为反贼哭丧的罪名,是要连坐杀头的。”轿夫甲说道。

    “啥?什么反贼?对哦,县丞一直在说的反贼又是什么情况?”我问他。

    反贼贺崇礼其实也很牵强,他曾是大反贼曹显出了五服的亲戚,但是因为连坐的关系,也没什么好出路。没办法的情况下,他带着自己的小伙伴进了金菊山做土匪,但也基本上没有抢劫过穷人,也就是过路的富商给一些买路钱而已。

    前不久,皇上给丰都县拨了一笔万两黄金作为赈灾之用。这里一直干旱无雨,几次向朝廷要钱,终于发了下来。但是,就在大家等着这笔钱缓解燃眉之急的时候,金子被抢走了!

    这事情的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丰都县县丞何大人也承担不起这样的责任,于是就下死命令追缴这笔金子。后来,他们通过种种蛛丝马迹来分析,确认就是这大反贼的亲戚小反贼贺崇礼干的,目的无外乎就是自己要挥霍,或者是集结人马,为大反贼报仇。

    这就上纲上线了,皇上听了之后也开始皱眉头,让何县丞立刻将人抓捕归案,必要时可以采取严厉措施,就地杀无赦。

    严格意义上来说,贺崇礼并非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并且也没有干过奸淫掳掠之事,就连占山为王也仅仅在盖了几间茅草屋,和小伙伴们一起随便抢劫一下路过的富商而已。很多丰都县的百姓对于他们的存在也是睁一眼闭一眼,没有太在意。没想到这一次截了这么大的数目,何县丞还亲自出马去抓人,大家也是吓了一跳。

    当然,官兵们都是配备精良,训练有素,至少有战斗力。贺崇礼带着的十几个人完全不是对手,很快不是束手就擒,而是就地处决。据说死的很难看,身上全是血窟窿,然后一把火全都烧干净了。

    人都死了,金子该找出来了吧。

    答案是,并没有。

    官兵们把贺崇礼待过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居然一分钱都没找到。还发现了不少欠条和当铺的字据,说明他们过的非常穷苦。

    “这一定是为了隐藏他们劫掠金子赈灾款的事实!”一旦有了预设,就会有人相信这就是事实。反正何县丞是深信不疑,并且下令继续追查贺崇礼的余孽,务必要找到赈灾金子才成。

    于是,就又出现了刚才的一幕。他们得到了消息,说是有人今夜要去坟场拜祭。反正不管拜祭谁,这大晚上的如此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就一定有问题。所以,何县丞带着大队人马在得到消息之后就立刻冲上了山,刚刚好把这群人逮个正着,当然也包括我。

    现在的状况就是书生说他就是来拜祭朋友的,何县丞说书生他们是拜祭反贼贺崇礼的。所以在清晨升堂过审的时候,两边互相都不认账,我站在一边看着,也不知道说点啥好。

    不过,柴文进封地的管家一早就进了衙门,跟何县丞说我是柴文进的妹妹,不可能是反贼同伙。何县丞看我的眼神才好了一点。但是为了“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他还是决定再把我关几天,等审清楚其他人之后再说。

    “你也知道,虽然柴家妹妹没有什么大过错,但是这么晚了在坟场出现,始终也是解释不清楚的事情,对不对?本官也秉公办事,也好向皇上有个交代。这样吧,我也不会亏待她,大牢里也有天字号牢房,条件不错,我把她搬过去住,若是柴大官人回来的时候,也请帮我美言几句。”一手拿着管家的银子,一手举着皇上的折子,这何县丞真是当官的好材料。

    天字号牢房的条件真的比客栈都好一些,除了有热茶热饭之外,连盖的被子都是丝绸的。我低声问进来给我送换洗衣服的柴文进封地的管家老柴,“肖十三走了么?”

    “走了走了,昨天夜里跟我说完就走了。小主子,你们这是要吓死我啊。”虽然我之前也没见过这位管家老柴,但曾经听柴文进说这位当年也算是个叱咤风雨的人物,跟着柴文进的爷爷和父亲打过不少仗,一直都很厉害。后来自觉年纪大了,帮不上忙了,就打算回乡养老。柴文进的父亲觉得这人都已经像家人一般熟络,何必让他回家呢。直接去封地继续搭理柴家的事务,也能够体面养老,这都是非常不错的事情。

    老柴也同意了,将封地打理得井井有条。之前听说柴文进中了探花,还去经常看了他,搞得柴文进异常激动,哭了一大场。毕竟他家也没什么亲人了,就剩下这位服侍过三代柴家人的老部下,也算是特别亲近的。

    柴文进有天晚上跟我喝酒的时候,哭着说:“血缘这东西其实挺奇怪的,很多时候未必亲人就是好人,但没有血缘的亲人更胜过亲人。以后一定要介绍老柴给你认识,让你也见识一下我们柴家的过往和辉煌。”

    “介绍给我干嘛?我又不要做你的家人。”我当时还挺不乐意,居然要介绍一个老头给我。柴文进笑道,“现在啊,我是你一辈子的仆人,那我家族的仆人当然要介绍给你认识了,这样的话,你就知道我有多好,也有多认真的在服侍你。”

    “去去去,还服侍,你连给我拿个文本折子都推三阻四,还说是我的仆人,我是你的仆人还差不多。这一天到晚的,还给你端饭倒水磨墨呢。”

    “是是是,你最好啦。”柴文进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不过他还是对这位老柴赞许有嘉。好了,这不就见到了,用上了。

    “柴文进有说过关于我的事情么?”我很好奇老柴为何这么快就懂我的意思。

    “少爷没有说过那么多,但是也说过您是少爷的主人,也是我们柴家的恩人,所以我会按照您的吩咐做事情。别看我有些年纪了,但是做事绝对不会马虎的。”老柴信誓旦旦。

    “行吧,我觉得花灯街上胭脂铺子边上那个卖发糕的味道不错,帮我买几块来吧。”我笑嘻嘻地吩咐到,老柴一脸的愕然。“去吧去吧,我可不想吃牢饭,我要吃发糕嘛。”

    “好吧,大小姐的吩咐,老柴一定办到。”他的表情虽然不太好看,但是还是出去给我买了发糕人,然后又送了进来。这发糕还特别热乎,吃起来特别香。

    我拉着他一起吃,他一开始还推脱了一下,但是我直接下了命令,他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和我一起吃。其实,吃东西都不是重要的,主要是我想听听关于丰都县的事情,不知道老柴能够知道多少,知道的程度有多少。

    柴文进家是武将,老柴也是行伍出身,未必能够有太多的观察力和判断力。但是执行力绝对是杠杠的,比如我想吃的酱牛肉,馄饨,小笼包,炸带鱼,臊子面,一趟趟都卖好送了进来。到后来,老柴出入大牢已经没有人检查了,完全属于自己人范畴,进进出出没有任何阻碍。当然了,银票也起到了不少的作用。

    我让老柴去我住的客栈拿了一把银票过来,换成了碎银子,上上下下一番打点。一开始他还不乐意,说是柴家在丰都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还需要上下打点呢。再说了,若是打点,也是柴家掏钱,岂有让我掏钱的道理。我耳语他说,这是南厂的事情,你只能听我的,要不然我会揍柴文进。他果然立刻非常听话,再也不说话了。

    成功地和老柴打通了牢房的进出通路之后,我开始在大牢里闲聊。我那个天字号牢房第一间其实连个锁都没有,完全就是虚设的,所以,我就转着圈地在大牢里东看看西看看。当然了,那些重刑犯,死刑犯我是不会去看的,也就是在与我们这个案子相关的人之间稍微闲聊一下,了解一下他们当初都是怎么被书生冬至喊过来哭丧的。

    说法都差不多,都是为了冬至死去的朋友。大家也都拿了不菲的报酬,所以才来参与这场大热闹的。冬至看着我在牢里各种溜达,很是羡慕地问:“你那酱牛肉还有没有,给我一块。”

    “拿钱买!”我是丝毫不客气的,“你还可以买酱鸡酱鸭,我都有。”

    “你这是要从我这里做买卖呀。”冬至皱着眉头看着我。

    “嗯,你比我有钱。你都是三倍的价格开给人家,我都没有钱,也就是吃点喝点而已。”

    “那么晚上山,当然要出高价了,我也很肉疼的。”冬至看着我手里的鸡腿,有点眼馋。

    “你对朋友那么好,对你妹妹也应该好一点吧。这样,我就按照双倍的价格卖给你,还是热乎的,你立刻就能吃到,不需要半夜。”

    “小满,不要这样对哥哥嘛。”

    “嘿嘿,冬至哥哥,我已经对你够好的了,你都对我下套了,我才双倍要你吃鸡腿,你就不乐意了呀?”我看着冬至,眨了眨眼睛,“要骗人呢,你应该找个笨一点的,找我来做事情,要不然就是手段再高明一些,要不然就换个更聪明的方法。”

第一百三十九、全都是套,每一步都是坑

    冬至看着我,终于严肃起来,没有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他站在铁栏杆里,略略挺直了腰板。“你果然聪明。”

    “不不不,我可不聪明。我要是聪明,能被你骗到这里住天字号第一间么?”

    “要不是你想来,我怎么能真的把你骗来呢?”他眼睛里又出现了笑容。

    “行吧,是我想来看热闹的。我就是闲的难受,行了吧?”这种亦敌亦友的人,还真的不太好对付。比如,我知道多少关于他的事情太少了,但是他很可能知道关于我的事情很多,但是又知道多少,什么程度,也都是未知数。“所以,为什么找我?”

    “哎,就是吃个鸡腿,妹妹别这样。”有人路过,冬至又开始装疯卖傻了。

    我靠近了一点,把鸡腿放到他手里,直接说:“给银子!”

    “哥哥把命都给你,跟你一辈子好不好?”有文化的人痞里痞气起来,怎么看都觉得怪怪的。我瞅着他,冲路过的衙役大哥说:“咱们牢里有什么特别厉害的刑具么?我想给我哥用一下。”

    两个衙役大哥笑了,用一种逗小孩的口吻说:“小满妹妹,你哥哥那是爱你,你要是给他上了刑,如果以后你看到他受伤的伤疤会后悔的。”

    “为啥?”我有点好奇,但真的是好奇害死猫。

    “上完刑之后,你哥哥再也不能和你恩恩爱爱了。”衙役大哥的表情特别猥琐。

    “变成了南厂的肖不修?”我绝对是童言无忌,百无禁忌。就这么一句话,成功地让衙役们都住了口,连声说:“别瞎说,别捣乱,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呀!”

    “肖不修多好看啊,我哥肯定变不成肖不修,连一点点都不成。”我这种装傻的功力就是摆在明面上了,“宫刑我还没有见过,试一下吧!”

    “小满!”冬至立刻吼住了我,差点把手里的鸡腿砸我脑袋上,“一个女孩子,说什么呢?”

    “给钱!”我也丝毫不示弱,衙役们笑着走了过去,可能是不想再继续看两个假兄妹的拌嘴。他们走出去了,我才回头问冬至,“你知道我是谁吧?”

    “肖小七。”冬至的声音很低,但足够能够让我听到。

    “你故意做局,让我们都进来?”

    “是,也不是。”

    “痛快点。”我有点不耐烦,因为担心还有衙役路过,我踹了一脚栏杆,唢呐王严大哥和四个轿夫本来是在墙角闭目养神,现在都睁开了眼睛看着我们。冬至想了想,张了张嘴,又想了想。“你就不能长话短说么?”

    “我是在想怎么说这个事情呀。”冬至的表情有点抽搐,看来的确不是特别能够说清楚。“我尽量简短一点说:贺崇礼是我朋友的异姓兄弟,出了事情之后,我朋友非常难过,但是他肯定贺崇礼绝对不会截金子,那么这钱一定被别人抢走了。他说这事情一定不会特别简单,所以要安排一些事情。我就说我来一趟,帮帮他呗。”

    “继续,没到重点,没到我想听的。”才交代出一个前因,就絮叨了半天,我又烦躁了。现在发现,南厂的人被肖不修训练的非常有条理,总是能够几句话把重点说清楚,然后就行动了。瞧瞧这几个人,絮絮叨叨的,我把另外一只酱鸭腿都吃完了,他还没说到重点呢。

    “他知道丰都县的大致情况,就和我制定了这样一个方案,半夜哭丧,将人和鬼都引出来,把事情闹大。毕竟,丰都县的百姓都知道贺崇礼并非暴力之徒,也不是十恶不赦之人,所以半夜有人哭丧,或许还会有人站出来说说真话,也许有线索知道金子的去向。虽然,我也不太确定贺崇礼到底是不是反贼或是偷了金子,但是为了朋友嘛,试试也好。”

    “这也不是重点。”我好想踹他呀。

    “我在来丰都县的路上见过你,确切的说是你的马车和南厂的侍卫们,你们走走停停,没有要回京城的意思。所以,我就想,是不是让你参与进来,或许有助于我们找到真正的坏人。”

    “所以,为什么是我?你也可以找别人。”

    “因为你是南厂的肖小七呀,找其他人或许也能破案,但是你快速地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案子,贺崇礼这件事情应该也会很快解决的。所以,我就找人偷偷给你塞了个纸条,大家一起来破案了。”

    “嗯,就是故意让我入局的,明白了。”我转身就走,冬至在后面喊了起来,“哎,妹妹,我错了,别生气。”

    我又忽然折了回来,问他:“你是不是想参加秋闱吧?现在已经准备要进京赶考的阶段了吧?有没有想考状元,还是探花榜眼之类的?”

    “前五就好,我不贪心。”冬至虽然被这句问话弄得有点蒙,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我。

    “行,我知道了。等我回去就跟肖大人说,赵冬可以取消资格,直接赶回老家去就好了。”

    “妹妹呀!不要这样对待哥哥呀!哥哥是真心对你好啊!”冬至这一嗓子的撕心裂肺,把牢房里的人全喊了起来,都看着我们“兄妹决裂”的大戏。

    就连刚过去的衙役也都走了回来,问我们到底怎么了。“快打他一顿,要不然我就告诉县丞说你们偷懒。”我指指挂在墙上的棍子,和正在牢房里狼哭鬼嚎的冬至,这人真是欠揍,搞出这么多事情来,拉了这么多人进局,最终连贺崇礼是不是真的无罪都不清楚,还觉得自己特别仗义地为朋友干活,真是蠢。

    当然,衙役们认为我们就是闹着玩,所以也没有关。只是过来看了看,然后喊了几嗓子:“牢房重地,禁止大呼小叫。”又回去找地方坐着喝茶去了。我把剩下的鸡腿和鸭腿给了衙役大哥,又跟他们舀了点水把手洗干净,这才回到自己天字号牢房第一间,平躺了下来。

    这事情有蹊跷,处处都透着邪门,我没有琢磨明白。现有的所有线索都是混乱的,并且谁都不能相信,我需要更多的资料。

    想不明白的时候就是睡觉,反正折腾了好几天了,我也需要好好睡一觉。于是,我自己主动自觉地把牢房的门锁好,安安心心地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是被冬至的嚎叫惊醒的,他这嗓门实在是太大了。虽然我们隔着不远,但这么叫嚷,牢房里的其他人也都醒了过来。我侧耳听了听,应该是何县丞要提审冬至,冬至不乐意,就在大呼小叫。

    翻了个身,我把耳朵堵上了,心想:最好能够揍他一顿就好了。在这样的念头下,我又睡了一会儿。然后又被他的鬼叫声喊醒了,看来是提审结束,他又回来了。我恨恨地遏制住自己想揍他的念头,问衙役牢头:“我们家老柴来了么?我想喝鸡蛋汤。”

    “大小姐,老柴看你还睡着,就去找县丞了,说一会再过来。”牢头很客气,毕竟银票是个很管用的东西。

    “好吧,那我再等等。”我又坐回了床上。

    “老柴带过来了一个食盒,我给你拎进来吧。”牢头很可爱,很主动,很积极。

    “行。”我点点头,“要不一起吃点吧,东西太多了,我又吃不完。或者,再叫几个人过来一起吃,热闹一些。”我招呼着。

    “不合适吧?”牢头小心翼翼地问,“您好歹也是探花郎的妹妹,我们不好和您一桌子吃饭的。”

    “这有啥?老柴带过来这么多吃的,明显需要大家一起吃呀,否则我哪里吃得下这么多。来嘛,我谁都不告诉,就咱们吃。”我笑嘻嘻地继续招呼着大家,“还有哇,也许过几天我就出去了,以后咱们都不能这样吃饭了,会怀念这个时光的。”

    “大小姐真是文化人,说话都这么还好听。行,我叫几个过来一起吃。”牢头高高兴兴地把当班的几个人叫了过来,我们直接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开始吃早餐。

    老柴很贴心,把丰都县各类早餐都给我端过来了,烙饼油条包子豆浆豆腐脑豆汁稀粥煎鸡蛋煮鸡蛋咸菜花生米……我觉得再来几个人也是够的。

    人一多,又吃起了东西,话也就多了起来。比如,这些人还真的认识唢呐王严大哥,都知道他吹的唢呐很神奇,也认识那几个轿夫,甚至还有人认识其他被抓的人,然后大家就聊起来唢呐招魂的事情,越聊越起劲,神奇的很。

    “能不能让他表演一下?我那天晚上没听仔细,就觉得特吓人。”我问他们。

    “哎,大小姐,这个可不成,他那个是招魂用的,在咱们牢里吹,还不把那些死刑犯都吹出来了,不可以不可以。”牢头第一个反对。

    “那他是不是会附体?”我的好奇猫再次上线。

    “不是他附体,是鬼附体他。”

    “见过?有过?”

    “很多年前了吧,有个年轻的后生忽然死了,大家都觉得很突然,但也按部就班地办了后事。老严就去吹了唢呐,谁知道吹到了半截,他忽然到在了地上,大家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他,谁知道他一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是老五害死我的。大家都很奇怪,他又继续说,这个时候,他的声音都变成了那个后生的嗓音,说是老五把他推河里去的,然后用渔网缠住了他的脚,所以他才没上来,淹死了。这话说道这里,来参加葬礼的老五立刻就开始跑,你想想,当时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让他跑了呢。几个年轻人立刻就把他按在地上了。然后,一群人把他就扭到了县衙,当时的县丞一审,果然是老五嫉妒这后生赢得了对面家女儿的芳心,一时嫉妒上头,就趁后生下水的时候,搞了手脚。这案子了结了,老严也出名了,大家都觉得老严能够通鬼神,所以每次有白事的时候都找他吹一吹。”

    “这么神奇!”我问道:“你们有人见过么?”

    “我见过。”牢头的年纪和老严差不多大,“当时还是我接的案子呢。”

    “老严就变成了那个后生的模样?”

    “哪里这么神奇,不过就是那声音不是老严的声音。不过,这案子要不是老严,真的就不能破了。因为那家闺女看到后生死了,差点就打算嫁给老五了。真是万幸啊,否则嫁给一个杀人凶手,这辈子也就完了。”

    大家唏嘘了一阵子,东拉西扯了一阵子,才吃饱喝足散开。我拖住牢头的袖子,偷偷问:“我能让老严小声吹一段么?”

    “我的小祖宗,你是要疯了吧。我可不敢让你这样做。”牢头吓坏了。

    “那我去摸摸他的唢呐总可以吧?”我退而就其次。

    “我把他叫过来,带着唢呐,悄悄的,莫声张。”牢头小心翼翼地说,“老严也算是半个鬼神,平时我们也不太跟他开玩笑的,你也要小心一点。”

    “好的好的,放心啦。”我满口答应着,“要不您帮我准备壶热茶?”

    “成,我的小祖宗。”牢头真可爱。

    由于老严身份的特殊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被提审过,但是也没有放人的意思。不过,老严除了一开始的慌张之外,现在倒也很淡定,每日里就是擦擦他的唢呐,然后认真吃饭睡觉,和其他人也不闲聊。

    他来我这个天字号第一间的牢房的时候,眼睛里有艳羡的目光。嘿嘿,果然还是俗人一个。我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请他坐了下来。牢头还有别的事情,先走了,就剩下我们两喝茶。我也丝毫没有客气,开门见山地说:“你想出去么?”

    老严愣住了,看着我半天没说话。

    “别跟我搞什么灵魂附体的把戏,跟我说实话就成。”我的笑中有警告的意味。

    他看到了,身体抖了一下,低声说:“想。”

    “那就好办了,回头把你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咱们都能出去,并且还没什么事情了。”我又恢复了甜甜糯糯的样子,“说不准呀,您的名声还能够更高一节呢。”

    “借您吉言。”老严还是聪明人,知道我觉得唢呐很神奇,还真的小声演奏了一小段。唬得牢头窜过来看着我们,想发火又不敢。我冲他摆摆手,表示没问题,不害怕,没关系。因为,老严也没背附体,牢里也没有异状,我纯粹就是想听个曲儿了,还是让老严吹的《两只老虎》,活泼又可爱。

第一百四十、老柴家也全是坑

    算算时间,我居然在大牢里待了五天,真是够了。就算是天字号第一间,也是丰都县的大牢啊。肖不修都不过问一下我有没有回京城么?我好歹也算是他得力的属下吧,逾期不归,他也得派人出来找找我吧。

    真是好气哦!

    我在牢房里跺着脚,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倒是老柴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跟我说:“县丞大人说现在就可以放了您。”

    “哟,也没个什么人传个令么?”我问道。

    “有啊,县丞大人刚走到牢房门口,我这不是跑的有点快,先进来报信了。”老柴跑得的确有点喘,但表情不错。

    “也对,他有点胖,的确不行。那我等等他。”我心情大好起来,还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其实挺干净的。老柴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站在了我的身边。

    没过一会,何县丞终于小跑着进来了,冲我拱了拱手,很客气地说道:“柴大人刚好给家里捎了封信过来了,证明了大小姐的身份,所以都是误会嘛,大小姐别生气啊,下官这就放人。”

    “哦,我哥说什么了?”我的表情管理做得不错。

    “柴大人说您是他的未婚妻,对您的态度理应像对待他一样。所以,下官若是有得罪的地方,多多原谅啊。都是误会误会误会……”

    我去,柴文进这封信是真敢瞎说八道啊,怎么都变成未婚妻了,他这是胆子肥大了,肖不修和皇上知道了,能不弄死他么。我有点尴尬,老柴也有点不自在。至少之前,我们对词的时候,还只是说妹妹,这么一会就变成了未婚妻。

    “大小姐莫要不好意思,柴大人也是密函密函,没事的。”何县丞又解释了一下,“柴大人说很快就会到,现在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他来干嘛?”

    “柴大人说,这边有个很要好的叔父过世了,他要回来吊唁。当然,大小姐本来是到这里玩的,顺便看看柴家的别院,没想到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是让我多多照顾一下。您看看,要不是柴大人的书信,我都不知道您在这里。”

    “哦。可我之前不是说了么,我是柴文进的妹妹。”我斜着眼看着他。

    “所以嘛,误会一场。下官还是眼拙了,完全不知道。”何县丞的态度还不错。

    “算了,走吧走吧,我也烦死了。”我站起了身,老柴跟着我一起往出走,何县丞也跟在后面,不过,他路过唢呐王老严那间牢房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对牢头说:“把老严也放出来,柴大人指名要老严去白事上吹唢呐。”

    “是。”牢头不敢怠慢,立刻掏出钥匙,把老严拖了出来。

    老严还是一副鬼鬼神神的样子,不慌不忙。何县丞对他说:“柴大人知道你吹唢呐好,特别让你去,否则我也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你在坟场吹唢呐就这么算了?这事情我还没有查清楚,等你吹完了,还是要回来的。”

    老严一听这话,立刻又钻回了牢房里,冬至在边上看着,都笑出了声,说道:“县丞大人,您这是让人家干活啊,还是威胁人家啊。你这样做,可两边都不讨好哦。”

    “混账,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何县丞的火直接就上来了,“老严,赶紧给我出来!”

    老严的脾气还挺倔,根本不动。牢头看了看县丞,也是完全没有办法,只好又钻进去把人拖了出来。我站在一边也笑着说:“人家老严好歹也是半个通鬼神的人,县丞大人还是要尊敬一些的好。就算是半夜哭丧的事情,他也不过是吹了吹唢呐,最坏就是那个书生,您应该查查这个书生,是不是真的只是来祭拜他的朋友。”

    “大小姐啊,您可不能冤枉我啊,我真的是祭拜我朋友来的,我冤啊!”冬至一听,我把矛头又转移到他的身上,立刻又大呼小叫起来,搞得牢房里立刻成了他的专场,大家都捂起了耳朵。

    “赵冬,本官会再次提审你的,今日先放过你。”何县丞也受不了他的嚎叫,抬腿就走。我笑着跟在后面,老柴和老严跟着我后面,牢头把牢门锁好,跟着我们一起出来。直到出了大牢门口,依然还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冬至的嚎叫声,这嗓门也是没谁了。

    “下官为大小姐准备了轿子,请大小姐先回去休息吧。改日下官必然会登门赔罪的。”何县丞依然很客气。

    “行吧,我们走吧。”我也想赶紧离开这个破地方了,所以也没有废话太多,直接上了轿子。老严说要先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和家里人说一下。我点了点头,只说了句:“辛苦了!”就赶紧让老柴带路,先去了柴家,之后让老严到柴家汇合。

    我也是第一次进柴家别院的大门,到了门口一看也挺气派的,毕竟也曾经是大月国的大将军级别,气势不凡。

    大门紧闭,不张扬,有气势。看起来在当地也是有品位的官宅,外面都没有什么行人和摆摊的。看来,柴家的规矩多,老柴打理得也很是不错。

    何县丞准备的轿子就停在了外面,老柴没让他们进去,轻声对我说:“大小姐,柴家从来没进过外人,所以您要自己走进去。”

    “可以可以,没问题。”我这么随和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矫情呢。我从轿子里出来,整理好了衣衫,直接迈步上前,想都没想,直接推开大门就进去了。

    老柴跟在我身后,立刻又关上了大门。我刚觉得有些奇怪,想问一句,就觉得眼前一花,肖小三一把抱住我,紧紧的,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

    “咋了?你咋回来了?不是让你赶紧给柴文进报信去么?”

    肖小三的声音有点夸张,但依然保持了低声调,生怕别人听见。“我错了,这么大的事情居然放你一个人在这里,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向肖大人交代呀。”

    “啥?”我推了推他,“你这是咋了?我又没啥事情。”

    “幸好是没事,真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肖十三追上我们的时候,一说这事情,把我吓得,还唢呐招魂,你觉得我能够好过么?”肖小三的口气里居然还有点嗔怪的意思,他身后那群侍卫也同样有这种表情,一个个委屈巴巴的。

    “哈哈哈,他也是夸张了一些吧。没啥事情,放心吧。”我向来乐观,更何况这场大热闹是我要去的,“别这样,肖十三呢?”

    “我让他先回京城送信去了,我带着人过来找你。”肖小三的表情果然很紧张,还有点真情流露的意思。我略略有点感动,这才是兄弟一场,哪里像肖不修,都不搭理我。哦,也不对,肖不修可能还不知道我这边的事情。那算算时间,肖十三现在应该到了京城吧。不知道此事柴文和肖不修是什么表情?好想知道。

    “行吧,咱们先进去再说,别站在这里,太热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也是六月的天气,太热了。老柴去开了正厅的大门,我也没见外。反正都顶着柴文进未婚妻的名字了,我还在乎什么。

    想都没想,就直接进屋坐在左手边的椅子上。老柴的表情有点异样,我又赶紧站了起来,“咋了?”

    “大小姐果然是柴家的人,这个位置是柴老夫人,就是柴少爷的祖母生前最喜欢的座位,她曾经留下过话说:若一进门就选这个位置的姑娘,必然要娶进门,做柴家的媳妇儿。”

    我去,老柴也会挖坑了,还是柴文进祖母挖好的。我立刻退出去八丈远,站在了大厅最外一圈的椅子边,随便挑了一个,刚要坐下,老柴又笑着说:“这椅子是当年老爷笑着对祖母说的,若有姑娘知道这椅子的意义,不敢坐的话,但继续挑座位,如果能够选这把椅子坐,才证明真是咱们家媳妇儿。”

    幸好没坐下来,我拍了拍心口,拉着肖小三说:“咱们还是出去吧,老柴家全是坑,多到数不清。”

    肖小三笑着看我,“你再问问老柴还有什么坑,咱们避开就是了。外面那么热,还是在屋里说的好。”

    “没有了没有了。”老柴立刻说,“大小姐还是随便坐吧,我就是说说而已。我给大家沏茶去。”他一溜烟地跑了,速度还挺快。顺着他跑的方向看过去,这院子还挺大,果然是有钱人。

    老柴说过,他们这个别院也算是皇家御赐的,所以算是有一些级别。目前在这里做事的人不太多了,总共十人,基本上就是护院和整理院子里花花草草之人。并且,这些都是身世背景干净,与他类似,都是柴家的老人,绝对可以信任。

    除了老柴之外的九个人看到我,都走过来和我行礼,口称:“大小姐好。”

    我居然还有点回家的感觉了。“要红包么?我有银票,一人一张吧。”

    这九个人愣住了,大约是没见过这么豪爽的人,拿着十两一张的银票有点发愣。“没事,拿着拿着,回头我找你们柴家少爷要钱去,现在就算是他提前先给你们了。我帮他做主了。”

    “大小姐果然是柴家的人……”为首的一个护院说。

    “这又是什么坑?”我紧张起来。

    “祖母说,见到护院,不分青红皂白先撒钱的女子,就是柴家未来的主母。”

    “所以,我现在的所作所为都一一对上了是么?”我憋着一口气,问道。

    “可能还有吧,但只有柴少爷才知道了,我们只知道这么多。”护院看我的样子,也没敢多说。

    “没事没事,都干活去吧。”我忍得住,我不跳坑。转身又随便找了个座,先和肖小三讨论起这件事情才是最要紧的。虽然不是复杂的事情,但似乎牵扯的人和事情比较多,我需要顺顺这些事情,也需要他提供一些资料。

    肖小三说,他是第三日的下午知道我被抓的事情。“肖十三的轻功好,所以很快就追上了我们,然后大致说了一下你们在长街花灯的集市上得到的小纸条,以及半夜在荒坟遇到的事情。他说你要他先去了柴文进的别院,找了老柴。然后才让他找的我们。我就猜,你可能已经有对策了。所以就让肖十三先回京城通知柴文进,他能够说得比较清楚,然后让他再带一些人尽快赶过来。我们几个先来了老柴家,不过这也是昨天夜里才赶过来的。老柴和你已经通过气了,所以我们又一起说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都觉得有蹊跷。然后,按照你的要求,先写了一封书信,以柴文进的口吻写的家书,然后老柴找了他们家自己的印章按了上去。这个何县丞也不知道柴文进的印章长什么样子。反正是我让南厂的兄弟和老柴一起见的何县丞,更增加了可信度。何县丞一看到书信就立刻决定放人了。”

    “所以,那个未婚妻的名字,是你编的?”我龇牙咧嘴地对他说,“你这是疯了么?”

    “大家都知道柴文进是独子,哪里有什么妹妹呀。自然是写成未婚妻的可信度高一点呀。没关系啦,事出有因,之后无论是柴文进还是肖大人他们都不会说什么的,你放心好了。”

    “那我有事情啊。我以后要嫁人的,搞出一个未婚妻,我以后怎么嫁人?”

    “嫁个柴文进也可以吧?好歹也是探花呢。难道你想嫁高秉文?嗯,状元夫人也不错。”

    “不不不,这两个都不成,不是我的菜。”

    “为什么?”

    “没感觉啊。”

    “肖小七,你还挺挑嘴的。”

    “那是,想我也是南厂一枝花,怎么也得挑一下吧。”

    “咱们还是继续讨论案情吧,一枝花的事情,你自己臭美去吧。”看来肖小三丝毫不打算承认我的貌美如花,只想着要如何干活破案。

    “行吧,那我能先换换衣服,洗漱一下么?我觉得我都臭了。”关于这个案子,其实疑点比较多,我还需要更多的资料。“反正现在我已经出来了,后面的事情就要看老柴的了。”

    “你是说义庄的事情?”肖小三问道。“我们刚才已经去看了一下,那场地不如直接在这里搞一下效果好,这样也比较真实一些。”

    “说法是什么?”

    “对,这个说法我们再研究一下,看看尽快破案吧。在这里也不好耽搁太久,肖大人若看到咱们迟迟未归,还搞出这么事情,不知道会不会生气,给你攒军棍。”

    “为什么不是给你攒军棍?”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听你的呀,所以错都是你的,你要攒军棍的。”肖小三还一脸的严肃认真,我有种绝倒的感觉,只好向着外面的老柴喊道:“我睡哪里?我要洗脸!我要换衣服!我要吃饭!我要攒军棍。”

    行吧,都把我气糊涂了。

第一百四十一、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

    我们都是行动派,特别是在这样的紧急时刻。之前,我已经告诉老柴我要做一场葬礼,不是为了冬至的朋友,而是说柴文进某个亲近的人疾病突发死了,柴文进要回乡祭拜,然后做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并且指名道姓要用唢呐王老严来吹曲。

    当我提出这个方案的时候,老严想了半天,后来说这附近也没有柴家的亲人,倒不如说是一个路过的柴将军的朋友忽然死了,但是这人与柴少爷也是旧交,关系极为要好之类的,然后办一场?

    “只要真实度够就成,别让人觉得这事情看起来特别假。并且,需要把四里八乡的人都请来,一是表示柴家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另外也是给柴文进一个机会露露脸。你要知道,柴家没落之后,柴文进受了不少的白眼和奚落,还有好多人给他闭门羹呢。我是想,倒不如趁这个机会,也算是他扬眉吐气,不能说衣锦还乡,但也是长脸的时刻。”我一想起柴文进当初病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就觉得憋屈。现在终于找到这么一个机会,我得帮他搞一搞。

    老柴听完之后特别激动,甚至当时就要给我跪下来。幸好那时候还在大牢里,我说您要跪,咱们回家再说,现在可不成。万一让别人知道咱们再搞事情,岂不是要糟糕了么。这才阻止了老柴,然后我又跟他商量,是不是列一列这附近的官员和乡绅的名单之类的,我也好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情况。

    “这是为什么?”老柴有点不理解。

    “丰都县也算是重镇,咱们找个机会把这些有头有脸的人弄在一起,也品品他们之间的关系,方便之后南厂行动。”肖小三很快就理解了我的意思,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完全没有反对,还掏出了一份名单,和老柴开始对起来。

    老柴可不仅仅是在这里养老,本着职业素养,他可也是厉害的角色,否则也不会把这里打理的仅仅有条。所以说,柴家还是有人的,柴文进当时要死要活,也真是走了背字。不过,他还是可以的,至少中了探花,也进了南厂,时来运转,注定也要是活过来的。

    我们商议好名单之后,又开始布置灵堂。丰都县也有专门做红白喜事的铺子,因此一切都动作很快,等到晚饭时分,已经开始进行搭建了。按照预计的行程,柴文进最快也是后天赶回来,所以我们先安排在后天一早进行葬礼,并且有一天的时间,让护院们分散到各处报信。

    方案制定的差不多了,老严也赶了过来,换了身衣服,少了很多疲惫之色。我招呼他一起吃晚饭,他有还有点怯生生。我笑着说:“老严哥哥,我先说下我自己哈。我是南厂的文书肖小七,这是南厂的侍卫首领肖小三,你现在虽然是在探花柴文进别院中,但是,柴文进可是我们南厂的文书,所以,你现在是在为南厂做事。不过,别紧张,咱们是在做大事,你则是主角。”

    “小人愧不敢当。”老严立刻就跪了下来,显而易见地在发抖。

    “你看啊,之前我们在大牢里已经聊过的,你想出来,我帮你出来了。你想见家人,我也让你见了。那么,现在,你也要为我做事情了。我们是对等的帮助关系。当然,如果你不想做,我也不会勉强,我也有其他的办法。”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和肖不修学了九成九的像。

    “我做我做,任凭大人吩咐。”老严怎么敢不干呢。我嘿嘿笑了一声,开始和他讨论起细节的事情。当然,这个桥段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只有我和他单独讨论的。其他的事情,似乎也没有什么。比如肖小三已经和其他人开始打听关于何县丞以及书生冬至的情况,还要收集一些关于贺崇礼的事情,的确千头万绪,很是复杂。

    这些事情吧,也轮不到我做。这一次,我很老实地坐在别院里,看着忽然下起的大雨。都说六月天,孩子的脸。刚刚还晴空万里,瞬间有变成了瓢泊大雨。从昨夜到今晨,这雨下的真是不小,我早上起床的时候,还听到有滚滚雷声。

    老柴过来问我吃点什么?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可能是之前吃太多了,应该清淡饮食才对。我拉了把躺椅放在了屋檐下,然后半躺在上面,就着雨声居然又睡着了。据说我这个年纪就应该多睡觉,才能够长身体。对此,我深信不疑。

    不过,真是累死老柴和肖小三他们了。冒着大雨各种奔走张罗,当然还有搭建灵堂的人,在雨中一直工作。我睡醒了看了看进度,又回屋去睡觉了。不过,在我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问题:金子去哪里了?

    到了晚上,老柴帮我找了一身素衣,我不是柴家的人,只能算是帮忙,但是要是穿孝肯定不合适。于是,我穿了一身素衣,也算是落落大方。看到他们的表情,我更是放心了不少。因为找目前这个雨天来说,柴文进明日必定赶不过来,唯一能够顶在前面的人,就是我这个“未婚妻”了。

    我和老柴以及做红白喜事的老板大致过了一下流程,也算是简单。我们把故事安排成了死者是柴文进父亲过命的战友,也是柴文进最为要好的一位叔父。前几日路过丰都县回自己家乡去,没成想得了一场急病,死了。一开始老柴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但偶然出门闲聊的时候,看到了那人的家仆正在联络义庄,才知道这个情况,一时间也很难过,就快马加鞭告诉了柴文进,然后又在大牢里见到了我,所以,一商量就给这位没有血缘却至亲的叔父搞一场风光的葬礼,也算是对得起这份过命的交情。

    “别管这个理由成不成立,也不会有人真的去深究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重点是一要把丰都县大小官员都弄来,第二要老严吹唢呐,其余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又嘱咐了一边老柴,让他继续忙去。我又问肖小三有没有柴文进的消息,他说大雨之下,飞鸽传书都很困难,所以什么消息都没有。并且,按照这场大雨的级别,很有可能道路都会坍塌,所以我们一定要做好柴文进赶不过来的准备。

    “行吧,有没有他也不重要。有我就成。”我也没干过这种事情,说实话,心里也一直在打鼓。“明天吧,你们重点是盯紧了这几个官员,看看他们有什么异常举动。并且是在葬礼过后,才是最重要的。人手方面,实在不成,就让老柴把他那几个护卫也都给你们。”

    肖小三点点头,“目前看来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我们也会有重点的盯着。”

    “哎,忽然觉得很兴奋,睡不着了怎么办?”我在屋里走了一圈,肖小三看了我一眼,“要不,你出去再大雨里跑一圈,保证回来就想睡觉。”

    “那算了。”我连连摆手,“倒是这场大雨万一把路冲塌了,我们就不能尽早回京城了……”

    “你不会又想多玩几天吧?”肖小三一脸的不高兴,“你觉得这一次,肖大人能原谅么?搞出这么多事情,还半夜去进山看唢呐招魂?”

    “后话后话,以后再说,先把眼前的事情过了再说。”我可不想和他讨论后面的时期,想想都觉得很危险。

    终于到了正日子,雨水暂停,天气依然阴沉。柴家别院一片素白,柴家的护院们都扎了条白腰带,站在院子里。红白喜事铺子的钱老板带着伙计们忙前忙后,安排得也算利落。我的原则是,钱到位了,事情都好解决。所以说,这事情做得也算是很漂亮。至少在短短两天半之内,把摊子支起来,把人都找全,也算是可以了。

    柴文进没有任何消息,我就暂时代替了主人位,一身素衣站在院子里,看着那口根本没有人的棺椁摆在院子里,院子的排水系统做的非常好,所以也没有积水。已经开始有人陆续来拜祭了,其实大家也都不知道到底是是谁死了,只知道中了探花的柴文进要回来了,柴家的运势又回来了,这棵大树可要巴结好,以后肯定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官阶级别小一点的,都有老柴来招呼,只有柴家的亲戚和何县丞来的时候,是由我接待的。肖小三全程站在我的身后,我一脸无表情。这事情,似乎哭也不对,不哭也说不过去。所以,干脆全程冷漠脸,也不太说话就好了。

    应该没有人给我挑理,毕竟我顶着柴文进的名义进行,一切好与不好的事情,都让他背锅就好了。

    “雨刚停,飞鸽传书收到一封信,柴文进说还在路上,今日内怕都是过不来。”肖小三轻声说道。

    “嗯,估计也是。没关系,咱们也没想着他能赶过来。”我回头看了看他,一身黑衣,精神利落。“早上吃饭了么?今天又是一整天啊。”

    “吃了。”肖小三点点头,“倒是听说你没吃饭?”

    “老柴居然这么嘴碎。”我看了一眼正在前面接待客人的老柴,“我是觉得脖颈疼,也许是晚上吹着风,落枕了,也不太想吃东西。老柴说他们这边有个中医按摩的娘子特别棒,说等事情结束了,让那个人来给我按摩一下,就能缓解。”

    “普仁堂的王大娘?”肖小三果然消息灵通,连这个都知道。“手艺不错,我试过了。”

    “什么时候?”

    “昨天半夜,和你说完事情之后,我也是觉得肩颈太累了,就找她按摩的。老柴介绍的,他们很熟。说是王大娘也是当年战友的老婆,他们都很熟。”

    “你看,果然要依靠当地地头蛇来搞事情吧。这老柴幸好是柴家的人,否则我们那里能够这么顺利做事情。”

    “这个老柴可不简单,柴文进说这人当年三进三出,把他爷爷从战场里背出来的,又救过他父亲的命,所以他也特别尊重他。这座别院其实已经是老柴的产业了,写的是老柴的名字。”

    “为什么是他姓柴?”这问题我忘记问老柴了。

    “据说是孤儿,从小在柴家长大,跟着柴文进的爷爷父亲出生入死,也早已经算是柴家的人,虽无血缘,但胜似亲人。”

    “嗯,有血亲的还可能是仇人呢,比如之前的那对姐妹两……”

    “是这个道理。”肖小三也深以为然。

    就在我两窃窃私语的时候,人已经来了很多,丰都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来齐了,还有不少乡绅和商人,当然也不乏看热闹的人们。大家也都不太清楚到底死了谁,反正能走到我面前的人,都来了一句:“节哀。”搞得我也很莫名其妙。

    不管怎么说,我看到场面差不多已经满了,就示意老柴可以开始了。老柴到棺椁边上的鼓乐队吩咐着什么,随后,唢呐王老严的唢呐声率先响了起来,空灵哀怨,甚至还有点冲天之气,荡气回肠。

    我也有点惊愕,这唢呐吹得果然是令人断肠,才不过短短的几个小节,已经感觉到了悲伤,易感动人群,如大婶子姑婆小媳妇已经开始眼含热泪了。又过了两个小节,开始有人哭出了声音。我们悄悄请了一个人扮演死者的仆人,他在棺椁前开始大哭,号啕痛哭,悲伤不已。我低着头不说话,用余光瞟过去,觉得这人真的有点演过了,太投入了。

    我酝酿了一下感情,也露出悲伤之色。跪在棺椁前,静静上香。此时老严的唢呐声更加凄厉,还有一种哀怨之音,听着让人心下不忍,眼泪也有点要控制不住了。

    此时,阴雨密布,大有暴雨又来的景象。大风已经刮了起来,正在吹唢呐的老严忽然身子晃了晃,唢呐的音调声音变了,变得诡异无比。不是刺耳,而是怪异,让人从心底涌现出了恐惧。我转头看向他,很多宾客也纷纷向他看过去,他则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还在自顾自地吹着。

    鼓乐队的人用鼓锤轻轻捅了一下他的腰,示意吹奏的有问题。老严忽然将唢呐扔在了地上,口里发出了“呜呼呜呼”的嘶哑音,那模样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而他的表情也开始变得非常痛苦。

第一百四十二、我这算不算是奸计得逞了

    第一百四十二、我这算不算是奸计得逞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句话自然说的要下雨啦,先刮大风啦。不过这一阵昏天暗地的大风刮了过去,老严的表情更加诡异,甚至开始歪歪扭扭地走路,慢慢走到棺椁面前。

    就在我满脸惊愕的看着他的时候,肖小三立刻把我拽了起来,拖到一边去。老严似乎都没有看见我,用力地拍了拍棺椁,咣咣咣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瘆人。

    “老严,老严。”有人在边上喊起了他的名字。但老严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又转向了何县丞,忽地抓住了他的衣襟,抬手就给了他三四个耳光,清脆响亮,我们一众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没有反应过来。

    何县丞的脸瞬间都被抽出了血印子,嘴角流出了血,可见老严的力度有多大,真是有多大的仇恨呀,要这么下黑手。

    就在何县丞正要挣扎发怒的时候,老严忽然说话了!

    “好你个狗官,明明是你劫了朝廷的金子,却赖在我的头上。我贺崇礼,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大家一听到贺崇礼这个名字,立刻全都来了精神,也没有人敢上前去拉开他们两,就这么看着热闹。

    老严说话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之前老严说话是淡然,话少,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应该是和他的职业有关系,毕竟他要是喜欢说说笑笑的,这个招魂通灵的招牌就不太真实可信了。

    现在他这个样子,完全是一个野汉子的形象,声音也粗了很多。更重要的是,老严就是一个吹唢呐的,平日里也没有太多体力劳动,所以也不算强壮。可他现在居然一手就揪住了何县丞,并且手臂上的青筋暴露,怎么看起来都像是练过武功的人。

    在打转的大雨前的大风中,他仿若恶鬼一般,怒目相对,极为恐怖。何县丞也被这气势吓傻了,一时间腿都软了。不过,他还是强行为自己辩解道:“你是贺崇礼?不可能!我没有劫金子,不是我,是你!”

    “我怎么会弄错?呵呵,你忘记了么?我已经死了!死了!我翻看了阎王的记录,金子明明是你劫走的,却诬陷在我的头上,让我被追杀被冤枉。我死的好冤啊,真的好冤啊!为什么啊?为什么啊?你这个狗官,你把金子独吞了!你才应该千刀万剐!”老严此时已经不是老严了,应该被称为“贺崇礼”,那个被杀的反贼。难道是老严真的吹唢呐,把鬼魂招来了?然后,贺崇礼跑来附在老严身上,要来报仇?

    一想到这个结论,以及老严素来的外号,大家都吓坏了,纷纷往后退去,生怕太靠前被误伤。但是,又有想看热闹的人,结果就你退我涌,场面开始乱了。

    “你瞒得过朝廷,但能够瞒过天下人么?你能够堵住我的嘴么?我就算是死了,也要揭发你的恶行!你以为你能够通鬼神么?你以为真的有钱能使鬼推磨么?你太天真了!我告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金子藏在哪里了么?它就藏在了……”“贺崇礼”正要说出藏金子的地点,忽然有人横向里冲出来,往他身上泼了一身黑血。“贺崇礼”惨叫了一声,身子晃了晃,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体还不住地抽搐,慢慢才平静下来。

    此时,大雨也落了下来。又是一场瓢泊大雨,看客们纷纷逃到了房檐下,或是大门口的廊檐下,何县丞也被自己的侍卫搀扶起来,找了地方躲雨。此时此刻,只有“贺崇礼”倒在大雨里,身下的狗血被雨水冲刷开,慢慢散开,形成了更加诡异的画面。

    很明显,葬礼不能再进行下去了。有些宾客看到这种情况,都打算走为上。老柴把大门打开,也任由宾客们出入,不做任何阻拦。我就默默站在廊檐下,肖小三给我找了一把油伞。我慢慢走到院子中间,用油伞遮住了“贺崇礼”的身体,附身看着他。他忽然坐起,愣愣地看着我。周围一群看客有惊呼声和倒吸气的声音,我毫无表情地伸出了手,在大雨的浇灌下,衣袖很快就湿透了。“贺崇礼”借着我的力气,靠近我的耳边说了句:“还可以吧?”

    我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把推到了他,任由他在大雨里继续浇了一个透心凉。此时,肖小三站在我身后,也面无表情。

    我把伞交给他,拎起裙子走回了房檐下,然后朝后院走去。肖小三就一路跟着我,也没有任何人敢靠近我们。

    等到进了我的房间,关上了门,我才一口气呼了出来,不管身上的衣服是不是已经湿透了,坐在椅子上拍着心口,“真够吓人的,这老严真行!”

    肖小三也露出了笑容,说道:“咱们南厂的已经已经跟出去了,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你先去换衣服吧,别着凉了。”

    “嗯,我先不出去,等老柴进来。”我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为了这个局,我也算是费尽心力,装神弄鬼也布局了很久。“我这算不算奸计得逞了?”

    “看起来已经得逞一半了。现在应该会有人有行动了,我们等等看。这个时候,完全不着急,就要等。你先换衣服,我在外面看着,放心。”肖小三转身出去,站在屋外看着大雨落下。门口有护院过来说话,一切还算正常。我在后面把湿透的衣服换了下来,又换了一件简单的女装,弄干了头发,坐下来喝了口热茶。

    应该说,目前的局面是在掌握之中的。之前在大牢里我就开始谋划这个事情,毕竟还没有特别详细的想法,所以也都是在凑线索。但书生冬至的确提供了不少有用的信息,令我相信这何县丞有问题。与肖小三汇合之后,又结合了南厂得到的信息,更加确认何县丞很有可能就是劫走金子的人。

    我出大牢的当天晚上,我们在屋里筹划的时候,肖小三问我:“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何县丞劫走了金子?那书生未必可信,更何况他的身份不清不楚,我们至今都没有确切关于他的背景调查。”

    “这事情其实也很简单,我信他说的事情。首先,如果是为了何县丞设局,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直接栽赃陷害就好,搞臭他的名声,即便是后来洗干净,也未必有百姓再相信他。毕竟,人们喜欢的是丑闻而不是洗白。第二,如果书生冬至要搞我,这个也是一件非常没有理由的事情。我来丰都县也是临时起意,没有通知任何人,这个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为什么要半夜吹唢呐招魂,搞得鬼鬼神神的,很可能就是要用这种方式揭发何县丞,造成大的舆论影响,进而朝廷注意到这件事情,再派南厂的人过来调查。那时间久太久了,金子可能早已经被转移走了。”

    “冬至真的是贺崇礼的朋友么?”肖小三继续问。

    “那也未必吧?我不认识贺崇礼,但听到的感觉这个也是一个粗人,如果这么说,冬至那种人不见得能够和贺崇礼做朋友,他的动机很有问题。但是,目前倒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反而是要先解决冬至揭发的何县丞,是不是真有问题。如果,何县丞真的藏了金子,这可是大事情,并且咱们也算提前为朝廷除了一害。”

    “这倒是。”肖小三表示同意。“这事情最后还是需要肖大人来裁断的,毕竟牵扯到了朝廷的官员,我们负责挖掘出真相就好。”

    老柴想了想,还是有不少疑问,便直接问道:“就说是何县丞藏了金子,那他的动机是什么?都已经是一县之长,官阶很高了,何必要偷这笔钱呢?更何况,这种钱本身就被看得死死的,他居然想动这个脑筋,这个非常不能理解。在柴家军里,对于银钱的看管是非常严格的,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问题是,柴家军对每一个人都能够做到知根知底,了解的很清楚。但是,我们了解何县丞么?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是一步步从底层上来的官吏,的确也做出过成绩。但是,就是这种四平八稳的官员,也许他所藏的雷更可怕。因为大家都觉得很放心的时候,反而应该说是最不放心的时候。”

    “他做这件事情的理由是什么?”老柴很是疑惑,“虽说这人在这里做官好几年了,官威很大,大家也都让着他一些。毕竟也是朝廷任命的官员,算是无功无过,也有一定的执行力。毕竟,对皇上的命令执行还是不错的。”

    “权钱色,离不开这三样嘛。”我笑了起来,老柴果然是军旅出身,直肠子,没有那么多想法和算计。像我这种想法多,心眼多的人,怎么就看起来有点卑鄙了。我暗自鄙视了一下自己的弯弯肠子,但也没有想改变的意思。“你看哈,权他有了,那就剩下钱和色。看他那个肥胖的样子,想要色,可能也挺力不从心的。那么,就剩下钱了。其实,说实话,就这种万两黄金应该对于他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但或许他恰好需要钱,刚刚要补什么窟窿呢。”

    “他还缺钱?他当初这个官就是买上来的。”老柴了解得多一些,解释道,“说来这个何县丞还算是本地人,也是一路从里长上来的,因为家里也算是有钱,他也懂的盘剥百姓,虽然没有太厉害,但也敛了不少钱。明天你看看那些大小官员的样子就知道了,还有乡绅和商人的样子,就知道何县丞的人品了。当然,他不敢对咱们家怎么样,毕竟我们是行伍出身,向来油盐不进,他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理。”

    “我们明天不收礼金哈。”我忽然想起来这个事情,“咱们一切都是假的,所以也不能收钱。另外,银子这些费用我来出,之后我找肖大人报销去,您不要担心。”

    “没事的,我可以和少爷要钱。”

    “哈哈哈,你家少爷会找我要钱的,这不是一样么。”老柴知道我和他家少爷关系好,已经开始把我当自己人看待了,说话已经轻松了不少。

    “那咱们说回来哈,这何县丞为什么要这笔金子呢?他有什么窟窿要补么?并且做出这样的事情?栽赃陷害给贺崇礼,若是成功了也就算了,若是不成功呢?他应该很清楚自己的下场啊?”我也在想原因是什么。

    “他家需要钱?”老柴也在想。

    “或者,他要修祖坟?”肖小三补充道。

    “修祖坟能有几个钱?至于用万两黄金么?”我白了他一眼,继续想还能够有什么理由让一县之长冒这么大的危险干这种事情。“他家几个孩子?”

    “三个儿子。”老柴最知道这里的事情。

    “平素如何?”我继续问。

    “也算中规中矩吧,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的行为。”他想了想,“有个儿子还在读书,据说还想考状元呢。”

    “丰都县有地下赌场么?”我忽然转了思路。

    “啥?”老柴一时间没有跟上来。

    “就是那种偷偷赌博的地方,不是现在公开的那些酒肆的赌博。”我了解的不多,但我曾经听说过有不少这种暗地里的赌博活动,金额都非常巨大。虽然本人真的也啥都没见过,但咱喜欢听啊,耳朵也好使,每次上街,上茶楼酒楼,还有各种八卦的机会,都会利用来收集资料的。

    “听说是有,但我没去过。”老柴真是老实。

    “哎,不是说你一定要去过啦,就是知道有没有,在哪里,什么人经营的,涉及到多少人参与过……”我哔哩吧啦地说出了一大堆问题,老柴完全卡壳了,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肖小三早已经习惯了我这种天马行空又竹筒倒豆子的问话行为,完全没有任何惊讶,还开始耐心地和老柴交流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当柴小玉遇到二公子

    第一百四十三、当柴小玉遇到二公子

    这场大雨下了一整天,并且中间都没有间隙,一直都很大。宾客们都纷纷告辞离开,反正没有礼金,也没有安排宴席。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来认认人,看看彼此之间的关系而已。南厂的小黑本子上已经开始记录了,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老柴的大儿子提供了一条关键的线索,他有朋友去过地下赌场,所以可以顺着这条线索查一查。我一听又来了精神,想跟着去看看。肖小三把我按住,死活不让我出门。“那种地方,龙蛇混杂,特别不安全。你去捣什么乱啊?”

    “看热闹啊!”

    “你觉得你这场热闹还没看够么?”他的表情有点狰狞。

    “没有没有,完全没有。”我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发现还是有点钱的,“其实啊,若是地下赌场是这一次的罪魁祸首,我们申请将这里查抄,不又是大功一件么?所以,真的应该去看看的。至少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你想怎么样?”肖小三有点动心。

    “今天这么大的雨,人去的一定不多。让老柴的儿子和他朋友,再加上咱们几个,装作是喝酒吃肉后,去那里消遣一下。不抓人,只是去看看情况,查查底细。”

    “不行,人手不够。今天咱们的人都在外面。”

    “那就咱们四个去。放心,我保证不捣乱。”我的信誓旦旦估计肖小三已经完全不相信了。他看着我的表情就很是不相信,真是不给面子。

    “这么大雨,吃什么去?”肖小三居然有点动心了。老柴把大儿子叫了进来,还有个小女儿也跟在后面,像个假小子一样。

    “我们稍微晚一点出去,雨势小一点。那地方距离这里也不远,就在普仁堂隔壁的酒楼三层。”老柴的大儿子建议。

    “不是地下赌场,怎么在三楼?”我有点混乱。

    “地下赌场,可不是真的地下,只是暗暗的见不得光罢了。”老柴大儿子柴岭比柴文进年纪大不少,看起来也属于成熟老实的类型,老柴也很倚重他。“其实,这种地方很多镇子都有,只不过没有闹得太厉害,官家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很多人还是规矩一些的,没有豪赌。我是听说最近这个地下赌场来了个新管事的,想挣快钱,所以搞得很多人想去捞一把。”

    “这种事情就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何必呢,来得快,花的也快。”我叹了口气,老柴的小女儿打扮得跟一个男孩子一样站在我面前,还伸手摸了摸我的衣服,肖小三的手都伸了出来。

    “妹子,这是妹子。”柴岭立刻解释道,“从小就当男孩子养大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姐妹,所以看到了小姐姐和漂亮衣服,自然是喜欢的。”

    柴小玉偷偷笑了一下,还是很豪气地说:“我倒是希望有个姐姐,就不用每天跟我哥哥练武了。小姐姐教我一些化妆的技巧吧,我也想美一点。”

    “噗!”我这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这小姑娘真是直来直往。“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还没有!但我大哥和我爹都说,我迟早是要嫁人的,当然要回归到女儿的装扮,也要美美的,才能够嫁人。”

    “这也是有道理的。那咱们干脆先去买衣服吧,然后再去酒楼吃饭,再去地下赌场,顺道我再去按个摩。”

    “好啊!王大娘的按摩超级舒服,我也很喜欢。”

    “你这岁数就开始按摩了……”我有点无语。

    “是啊,跟我哥练武,总是要伤到什么地方,王大娘就给按一按,马上就好了。”

    “行吧。”练武之人的痛苦我不了解,我也不打算了解。我看着肖小三,问道:“咱们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逛街买衣服这个事情你可以不参与了,吃饭的时候来就好了。后面按摩的事情,你可以不用跟了,我和柴家妹子一起就成。”

    肖小三居然也学会了肖不修的挑眉杀,看了看我,才点了点头,表示了同意。我立刻欢天喜地拉着柴小玉到后面去打扮了,女孩子一起逛街的事情,必然是有趣的。其实,我也没有和同龄人一起玩过,所以对于这样的行程安排也是超级开心。

    简单吃了点东西,柴岭、柴小玉和我就兴致勃勃地打着伞出门了,买了衣服,逛了各种铺子,买了不少东西。这两兄妹感情很好,又都是豪爽的性格,很快我们就一起变成了“哈哈哈”的相处模式。

    丰都县的商贸还是很发达的,因此也很好逛。这么大的雨天,也依然能够玩得很尽兴。等我们坐在酒楼的时候,已经是大包小包,拎不动的状态了。点了一桌子丰都县的特色菜,周边也有不少食客,大家正在讨论早上柴家的那场古怪的葬礼。我侧耳听了听,多数人是在说唢呐王鬼附身的那一段,实在过于诡异,大家讨论的很热烈。

    现在,唢呐王老严还躺在柴家,我可不敢放他出来。不过,他也不敢出门,就这么在众目癸癸之下扇了县丞耳光,这一战成名,估计之后找他吹唢呐的人只多不少,并且价格也会上去了。我要不要跟他要点提成呢?

    柴岭冲我轻微咳了一下,努嘴示意我看向右后方,有一桌子人也在吃饭,看起来还挺有气势,都是二十多岁的男人,还有一个公子哥,几个人正在挤兑公子哥,让他晚上继续来。公子哥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有拒绝。

    “何县丞的儿子?”我轻声问。

    “二儿子,性子有点弱。”柴小玉补充道,“爱赌好色,可这小身子骨真的不太好。”

    我一脸的黑线,看着柴小玉说道:“妹子,咱们说话能不这样直接么?你好歹也是个姑娘,能稍微斯文一点么?”

    “我这不是说的很斯文么?难道我要说他爱钱财,爱女人,但是就是有点不举……”这次,轮到我和柴岭一起咳嗽,并且很大声。

    太豪放了,我给柴小玉竖了个大拇指。

    “妹子,咱们吃饭吧,多吃点,别说话。”我给柴小玉扯了一个大鸡腿,塞到她的嘴里,真是完全不想让她说话。不过,我们的动静有点大,被二公子看到了。他那个表情,仿佛是见到了救兵一般,立刻站起身来了我们这桌。

    “小玉,你和你哥哥都在啊?”二公子这句话特别没营养,并且很明显是没话找话。柴小玉被鸡腿塞住了嘴巴,没办法说话。柴岭站了起来,很客气地对他说:“我和妹妹在这里招待朋友,不曾想二公子也在。”

    “嗯嗯嗯,在的在的。”二公子也没客气,一屁股坐在了我们这边空的椅子上,“一起吃吧。”然后又转向我,笑道:“这位妹妹看着眼生,想必就是你们的朋友,长得真是美的。”

    我对于夸赞我相貌的人都会展露出笑容,二公子看到我笑了,就更加贴近了一点,笑嘻嘻地问:“妹妹从哪里来?”

    我还没回答,柴岭及时制止了他。“二公子莫要问了,还是回你那边吃饭吧,你把你的朋友们晾在那里,不是很好的。”

    “无妨无妨,他们都是酒肉朋友……”二公子看了一眼他们,心情明显不好了。

    “二公子在赌钱吧?赢了还是输了呀?”我的笑容多灿烂,并且很真诚。“我从北固国来的,还没有见识过这边的赌场,哥哥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哎,妹妹呀,这种事情女孩子就不要去了,乌烟瘴气的都是大老爷们,一点都不好。哥哥我手气也很背,欠了不少,真是头疼。”二公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傻,连欠钱的事情都说出来了。我和柴岭对望了一眼,心里大致明白了七八分。

    柴小玉没明白,把鸡腿从嘴里拿了出来,对着二公子大吼道:“你别跟我一起吃饭,我讨厌你。”

    二公子吃了个瘪,有点不自然。柴小玉继续吼道:“我告诉你,你也别打我朋友的主意,她是不会嫁给你的。”

    看来他们这些人也都是认识的,只是关系很差而已。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柴岭按住了他妹子,二公子有点想发火,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他还是要那么一点点脸面的。“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秦家姐姐温柔贤惠,怎么也不可能嫁给你。”柴小玉还在吼,真是白瞎了我给她买的这身女装,一点女孩子的温良恭俭让全都没有了。我在桌子下面踹了她一脚,示意让她闭嘴,少说话。柴小玉还看着我吼道:“踹我干嘛?”我真想揍她。

    幸好这个时候,之前与二公子同桌的人也走了过来,笑嘻嘻地拉着二公子说:“这些有的没的,都没啥意思。今晚再来两把,别说秦家姑娘,就连皇帝女儿你也是能娶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二公子点了点头,居然赞同了这句话,然后又回去吃饭了。我一脸蒙圈地看着他们,想着皇上没有闺女啊,二公子真心是好骗的,白瞎了他有个那么精明厉害的爹。

    “小七,我们还去地下赌场么?这些人应该就是。”柴岭把柴小玉手里的鸡腿重新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凑近我小声问。

    “应该不用了,大致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倒是能不能找人去问问二公子欠了多少钱?”我又扯了另外一只鸡腿给柴小玉准备好了,等她一吃完嘴里这个,就立刻把这只给续进去。

    “行,这个事情可以安排。一会我就让我朋友进去打听一下,看看具体的情况。”柴岭低声说着,然后看着外面已经有个人打伞进来了。柴岭的朋友听完我们的意思,很痛快的答应了。所以,大家又开始吃饭。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大哥为什么要去赌博呢?”

    这人倒是挺高兴地说:“我也不是赌多少钱,就是图一个乐子。你看我这种人,白日里在衙门干活,晚上回家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日子久了也没什么意思。公开地去赌场,若是被人看到了多不好。所以,偷偷去这种地方,每次也就十两银子,十天半个月去一次,赢了,开心,输了,忍着。就是让自己还有个事情做,感觉喜怒哀乐的热闹感。”

    这还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赌博的另类说法,不由得多看了这人几眼,也感叹生活本身这件事的确也是挺没意思的。要不是我闲着难受,也不会帮肖不修破案,这样东奔西走的,哪里有在冷宫里晒太阳来得愉快呢。

    “姐姐好像没吃多少?是不喜欢么?”柴小玉终于把两个鸡腿都吃完了,然后看着我依然还在喝着热茶,很是关心。

    “有点不舒服。”我摸了摸肚子,的确是月事来过之后,可能是受了寒凉,有点不舒服。

    “你要来月事了?”这孩子怎么能这么就说出来了呢?我真想把柴小玉的大嘴缝上!一桌子的人略略尴尬起来,幸好柴岭和他朋友都已经是成年男子,有家有业,表情只是短暂的别扭之后,干笑了几声说道:“那就来点热汤吧,也是可以缓解的。”

    “一会按摩的时候,让王大娘给你来一点艾草熏一下,很管用的。我上次陪秦家姐姐来熏过,效果不错。”成吧,她这是又把秦家姐姐给卖了。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柴小玉说:“你有婆家了么?”

    “还没有。怎么了?”她奇怪地反问。

    “哥哥,你可能要辛苦的养她一辈子了。”我冲着柴岭说道,柴岭笑得也是很开心,说道:“没事没事,养得起。”

    “果然兄妹情深,情比金坚。”我给了结案陈词,然后特别想揍他们两个,但是,为了保持我良好的形象,我决定使出杀手锏:“不如,就把柴小玉嫁给二公子吧,也算是一桩美事。”

    “不成!”这兄妹二人以及他们的朋友异口同声,声音大到餐馆都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看着我们不说话。

    “为何不成,二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多金有才华,多好的人选啊!”我觉得我就差摇着扇子保媒拉纤了。

第一百四十四、肖不修疯了

    看到很多人看着我们,柴岭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打着哈哈说道:“吃饭吃饭,多吃点饭,咱们难得热闹嘛。”

    他朋友也立刻说:“朋友朋友,吃饭吃饭。”并且开始为我布菜,倒茶。

    我笑嘻嘻地说:“你们就是这样宠着柴小玉的,所以才让她这样荤素不忌,瞎说八道的吧。但是,这样可不是宠爱,而是祸害,万一有一天,她这张嘴就会给你们招来祸事的。”

    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却语重心长。

    柴岭听懂了,立刻端起了茶杯,“小七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前,小玉是我柴家唯一的女儿,父亲一直把她当做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也从来不肯大声呵斥一句。今日一聚,的确让我看到了小玉的不足以及危险,多谢小七提醒。托大说辞,我这个做哥哥的,要感谢小七今日相聚。”

    “懂就好。”我浅笑着喝下了这杯茶。

    不过,柴小玉还没有明白,依然有点想挣扎要跟我争辩什么。柴岭按住她,说道:“妹妹,小七的好意值得你终身受益,万万不可再瞎说八道。”

    “什么呀,是她瞎说八道的,我怎么能嫁给二公子呢?”柴小玉一脸的委屈。

    “日后你就会懂了。谨言慎行,才是生存之理。”柴岭和他的朋友都又冲我举了举茶杯。

    看到我们这桌又恢复了笑意盈盈的样子,餐馆也恢复了热闹。

    吃完饭,肖小三还没有过来。因为也不需要去地下赌场,其实有没有他并不太重要。所以柴岭问我下一站要去哪里的时候,我直接迈步往普仁堂走过去,“咱们就按摩去吧,我这脖子已经很疼了。”

    “行,王大娘应该在的。”柴岭是个尽职的导游,照顾得很周到。我们几个撑着伞又进了普仁堂,这里是药馆,也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医馆。主理人姓王,一个力量型的老太太。据说是家承医术百年,在丰都县也是很有名气的。

    医馆还是很气魄的,还有不少看起来是练家子的弟子,有一些在整理药材,有一些纯粹是在练武。阴天下雨,天黑的早,这群人点了灯,一派繁忙景象。

    “王大娘,这是我一个朋友,睡觉落枕了,您给瞅瞅。”柴岭对着迎出来的王大娘客气地打过招呼之后,向她介绍我的状况。

    实际上,我和王大娘是相互打量,彼此都在看对方。当然,她可是老江湖了,眼光毒辣,一看就说:“这都拖了一整天才过来吧,应该挺疼的了。”

    “是啊,难受。”我则随口回答着,也看了看她,身量不高,明显很有力量感。要是打起来,我未必是她的对手,并且很可能一招就倒了。

    “行,到柏松这间屋来,我给你看看。”王大娘倒是真豪爽,一旁的柴小玉还噘着嘴,“小玉,跟着一起来吧,我给你也看看胳膊,那天不是扭了么。”

    “哦。”柴小玉应该也是熟客,也完全没有客气,直接跟了进来。

    柏松是这间屋子的名字,其实就是个理疗室之类的小屋子,一面屏风,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小圆桌和两个绣墩。屋子里全是中草药的味道,一开始闻不惯,待了一会才习惯一些。

    “您先给小玉看吧,我这个已经一天了,不差这一会儿。”我看她和小玉很熟,就谦让了一下。王大娘也没客气,直接拉住小玉的胳膊,咔咔咔地扭了几下,又大力捏了两把,然后说:“好了,没事了。”

    柴小玉晃了晃自己的胳膊,笑着说:“还是王大娘厉害,果然很舒服。”

    我目瞪口呆地站在一边,心里倒没觉得这跌打损伤的治疗方式有多神奇,只是觉得有点害怕,这咔咔咔的,还不把我直接掰折了呀。

    “来吧,小姑娘,该你了。脖子落枕是吧,你躺在这里,趴下,我给你捏捏就好了。”王大娘笑容满面,我则紧张万分。捏脖子呀,也这样大力气啊,不好吧。

    “别怕,很快的。”王大娘继续说着,“不疼,也不用力。”

    “哦,这个吧,我吧,要不,别了吧。”我已经开始结巴了,柴小玉在一边火上加油,“姐,你不是怕了吧,没事的,咔吧几下子就好了。”

    “别呀。”我已经开始偷瞄门口的通道了。王大娘一把拉住了我,略略使了点力气,就把我拽到了床上,几乎就是按着我趴了下来,安慰我说:“别怕,你这个不像小玉那样,再说了,你又不受力,我几下就好。”

    说完,王大娘就用双手在我的脖颈之处揉捏起来,的确没用什么力气,只是一个小点,一个小点的按下去,一点点又揉开,还有一小股热流注入其中,让我逐渐放松下来。她一边揉一边说:“你这是寒症,看来不仅仅是受凉了,最近还没有睡好,思虑过重。应该再热敷一下才好,肩颈处太僵硬了,运动也少,适当地走一走,对身体有好处。”

    “唔,我最近是有点累。”想我这一天到晚的琢磨奸计,那里有时间运动啊。王大娘这手法还真是轻柔,慢慢地,我感觉落枕的地方已经完全不疼了,呼吸都顺畅了不少。

    “这孩子的经脉不通,可能还有一些地方是堵的,应该调理一下的。”王大娘指挥柴小玉,“去,把帘子全都拉上,找虎子去那些艾草,我给这姑娘做一次熏蒸艾草,她体寒得也很严重。是不是月事来了之后,又受凉了?现在感觉食欲不好,还恶心?”

    “嗯,难受。”我的身体自然是我知道,没想到这王大娘捏了捏脖子就知道我身体的状况,果然人家开普仁堂不是骗人的,是真有些本事的。

    “我给你做一次艾草,会感觉舒服一点。让腰腹部暖和了,才是女人的根本。”王大娘给我捏完肩颈,又让我平躺下来。“这屋里没有外人,就咱们娘俩,你把外衣脱了,掀起小衣,露出腹部,我要给你做一下针灸,专门针灸肚子。”

    “啊?扎肚子啊?”我又惊慌了一下,真是没见过世面的我。

    王大娘笑着说:“这有什么啊?针灸可以扎任何地方,有人为了治疗寒症还要扎脚呢。咱们针灸一下,艾草一下,半柱香时间就好。放心,你是柴岭的朋友,也是柴家的朋友,我得帮你舒服一点。”

    得,这还下不来了。其实,我也不是没有被按摩过和针灸过。原来隅月庵那群尼姑们有时候拿我练手,在我的身上、脑袋上也没少扎针,只是我还真的没有脱成这样过。就算是夏天天气热,我也没有直接把肚子晾出来,直接给一个陌生的老太太看。总是觉得有些别扭。

    “这孩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大娘这豪爽的性子也是挺让人豁出去的,想不好意思都不太好意思了。

    王大娘让柴小玉先出去,让我平躺着,肚子上按照穴位的方式放了几小坨艾草制成的香,暗暗燃烧着,皮肤能够感受到热度,但并不滚烫。这可能就是草药的神奇之中,我在这味道中感到一丝安稳,甚至开始困倦了。半柱香的时间,我已经觉得身体有些热度,王大娘守在我的身边,用自己温暖的手覆盖住我的肚脐位置,微微用力,让我感受一点点温暖……就在此时,忽然听到门口肖不修的声音:“肖小七呢?”

    柴小玉说:“里面啊。”

    “做什么?”

    “脱光了,按……”

    话音还没有落,就先听到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房门被用力踹开,肖不修一声历喝:“放手!”

    这一嗓子把我吓得一哆嗦,王大娘也抖了一下。

    肖不修速度极快,直接冲了进来,一掌将王大娘推到了墙角,然后站到我的床前,用掌风扫落我肚子上的艾草灰烬,迅速在我身上的几处穴位上探了探。然后用手覆盖住我的肚脐位置,按了一下,才低声问我:“她对你做了什么?”

    “啊?”他这一连串动作令人眼花缭乱,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唯一能够明白的是他的手正在我裸露的肚子上,还挺凉的。“治疗月事寒症,正在熏艾草……”

    “……”肖不修脸上出现了尴尬,“你就这样治疗?”

    “好像别人也都这样治疗的……”我也挺结巴的,因为我也没见过。肖不修想将手撤回来,我则一把抓住了他,继续按在肚子上,“不行啊,刚有点艾草的热气,不能泄气的,你得捂住,要不然就前功尽弃了。对了,还得输送点真气,刚才王大娘正在输真气,可热乎了……”

    肖不修的脸又黑了两层,我这才看清楚他的头发和脸上都是雨水,身上的黑衣也已经被打湿了,暗暗地流着水。他的武功那么高,几下子就知道我没有受伤,只是在做中医治疗而已。王大娘这个时候也已经从墙角爬了起来,嘴角都流了血,哑声道:“这位官爷好身手,老身不过是治疗寒症而已,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吧。”

    “哎,误会误会!”我躺在床上,冲着王大娘说,“赔礼道歉,我错了!”

    肖不修使劲按了一下我的肚子,吓得我差点喊出来。此时,肖小三和其他侍卫也冲了进来,带来了一股雨中寒气。肖不修立刻将身上湿乎乎地披风遮盖在我的肚子上,但他的手依然没有离开,并且慢慢从我的肚脐处注入了一点点热流,舒服得我又没说出话来。

    “小七怎么了?”肖小三紧张的要死,一个箭步就跑了过来,肖不修的声音恢复了沉稳,“无事。”

    肖小三这才停下脚步,然后转手将王大娘控制住,“这人什么情况?”

    “误会啊,误会啊!”柴岭也跟着跑了进来,“就是来治疗落枕的,没有别的。是我那妹子瞎说八道,大人们手下留情啊。”

    “出去!”肖不修喝道。

    侍卫们立刻把所有人都拖了出去,肖小三也将王大娘拽了出去。屋里只剩下我和肖不修,房门虽然踹飞了,但还有个屏风,堪堪能够挡住这张治疗床。我眯着眼睛看着肖不修,他正看着我,屋里的烛光不是很强,但刚好还是能够看清他的表情。

    “肖大人是疯了么?”我轻声问道。

    “嗯。”肖不修百年难遇的认真回答。

    “肖大人是不是真的把我当做那只叫肖小七的猫儿了?”

    “嗯?”

    “我听说,猫若是对人亮出自己的肚皮,并且任由这个人抚摸,就证明猫儿对这个人有足够的信任。现在,我这个肖小七也对肖大人亮出了肚皮,是不是也是猫儿呢?”

    “你想说什么?”肖不修的眼睛里有我不懂的光芒。

    “只是想说,希望肖大人知道,我是李小满,不是肖小七,不是那只猫,是一个人。”

    “所以呢?”

    “对我像对待一个人那样。”

    “好。”

    “嗯?”他回答的这么干脆,我有点心慌。

    果然接下来那句话,我完全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此次逾期不归,惹出这么多事端,攒军棍一千,回京城后执行。”

    我觉得肖不修绝对是上天派下来折磨我的,身心灵全方位的。我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他手掌里的温暖,现在全都是气,一肚子气。我刚想掰开他的手,他居然还牢牢地贴在我的肚子上,然后还很认真的说:“这种真气输送必须半柱香时间,否则前功尽弃,你再等一下。”

    我去,这人简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好歹我也是个姑娘吧,被南厂的玉面修罗肖都督按住肚子输真气,这画面实在是太美好了!

    肖不修的确是疯了,我只想昏死过去。

    不过,门外传来了打斗声,还挺激烈的,伴随着柴岭和他朋友的声音,他们喊着“误会了误会了”,但是应该是完全没有用,因为这打斗的声音很热闹,有人喊了几嗓子,又有重物落地的声音,还有杂物倒塌的声音,不过很快就安静了,并且开始有呻吟的声音。

    肖小三站在门口低声说:“大人,这医馆的人都已经控制住,您看要怎么处理?”

    “杀!”肖不修那张脸特别黑。

第一百四十五、玉面修罗肖不修

    我躺在床上,身上暖暖的,也感觉困困的。不过在肖不修下了“杀”字令的时候,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抱住他按住我肚子的手,急急地说道:“别啊,他们没犯错啊。”

    肖不修眯着眼睛看着我说:“所以呢?”

    “我还没给人家诊疗费呢,你这完全是想吃霸王餐啊。”

    “她做了逾矩的事,必须惩罚。”

    “啥?”

    “你是我南厂肖不修的人,岂能随意在外诊疗?更何况你的身份,更不能随意被人触摸。”

    “我不就是一般人么?有啥不一样的?”

    “你是我的人。”肖不修好认真啊,我有点晕。“记住,你是南厂肖小七,不是猫,是活生生的人。南厂的规矩,外人不可触碰身体!”

    “我咋没听说过这个规矩?”

    “刚定的,一会写进南厂规定里。”他这回答让我绝倒,幸好我还抱着他的胳膊,他有真气慢慢给我输入体内。对了,这画面也怪好看的,肖小三都没敢进来,站在门口等着下一步的指令。

    “那我再说一句成么?”我可是李小满,我不能在气势上输掉,特别是肖不修的美色如此靠近贴近粘住,我要独占这份美好。

    “说!”肖不修的头发丝都在滴水,居然很性感。这样真不好,让我有点口干舌燥。

    “王大娘说,这个治疗要每月一个疗程,七天为一疗程,持续半年,每次半柱香就好。否则啊,前功尽弃,没有效果的。那我要是不能让外人治疗,就只能让南厂的人来治疗哦,比如肖小三,影子,应该都可以吧?”

    “不可。”肖不修很严肃,“他们的功力不够,掌握不好力度,反而会伤了你。以后我来就可以,我们计算好时间,不要耽误治疗。”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其实王大娘什么都没说过,都是我说的,然后我就是想戏弄他一下而已。结果,怎么会这样?肖不修怎么这么闲?

    不过,我应该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了。只好深呼吸一口气说:“我困了,要睡一会。”

    “好。”

    “别杀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好。”

    “那我真的睡一下,好困啊…”

    “好。”

    我心里很明白,肖不修在输入真气的时候动了手脚,让我感到无比困倦。他很可能要背着我做什么事情,并且是大行动,很可能是杀戮。但是我已经睁不开眼睛了,直接抱住他的胳膊睡着了。

    肖不修在我睡着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不,应该说肖不修在此之前都做了什么?才能让人知道玉面修罗绝对不是虚名,是实打实的恐怖大魔头。

    在肖不修这边,所有的事情都是从肖十三连夜进京城开始的。肖不修先于我一步回了京城,并且和皇上汇报了所有事情后,回到南厂处理这些日子积压下来的一般性公务。

    肖十三匆忙赶回南厂,先见了肖不修,告诉他事情的前因后果,据说是肖不修还没有听完,就让人把柴文进叫了过来,然后开始准备人马出发了。

    丰都县赈灾金子丢失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贺崇礼最后被认定为劫匪并且被杀,他也看过折子。当时看起来逻辑完美,破绽很少,又加上何县丞频频上书自责,甚至说要拿出家产来赈灾云云,皇上看完之后还打算再拨一笔款项过去应急。但因为我遇到的这件事情,让肖不修本来就不太看得起何县丞这个人的基础印象上,又增加了很多疑问。

    他可不是那种能够轻易相信别人的人,遇到任何事情都会有各种弯弯肠子,小事情如吃饭都不会经常吃同一道菜或是同一个餐馆酒楼,更何况在这种名利场上,更是心思缜密,疑神疑鬼。

    当然,也是这种性格才能够让他做到南厂都督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是白来的。

    既然有怀疑,就要去探寻。肖不修的座右铭之一。

    肖十三带路,并且详细和他描述了我们遇到的事情以及这些人,并且也提到了我在混乱时刻让他去找柴文进别院管家的事情,当然也说了肖小三先行过去应急。现在他回来一是报信,二是喊柴文进赶紧去丰都县,帮我把之前的谎言圆上。

    也就是说,目前肖不修得到的全部信息都截止到我被何县丞他们在荒山上被抓,后面的事情还不是很清楚。

    从离开京城后,肖不修他们一路都是大雨滂沱,所有人都是浇得透心凉。并且,肖不修不许停留,就连吃饭都在马上,除了晚上必须休息一下,才短暂就地休息两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都在赶路。

    有些马匹和人顶不住了,肖不修就下令能跟上的就走,跟不上的可以慢一点,但也要尽快。因此,百十来人的队伍分成两部分行进。柴文进没这样赶过路,被甩到第二波的队伍中。肖不修的马快,只有影子等亲随堪堪能够跟上,他们最快赶到了丰都县。

    路上的时候,收到过两次肖小三飞鸽传书的信息,一次是需要柴文进配合写的家书,另外一次是知道我已经被放了出来,在柴家准备大搞一次葬礼。此时的肖不修才略略停了一下,在驿站换了马匹,吃了顿热乎饭。

    刚吃完饭,肖不修就把影子单独派了出去,任务是提前盯住何县丞,看看他的一举一动。毕竟,我们也都是猜测他藏匿了金子,但都没有证据。如果我这边人手不够,好歹还有影子的暗中埋伏,能够得到更多讯息。

    肖小五在这个时候跟上了队伍,带来了关于何县丞的全部资料。基本上和我了解到的差不多,也是买官上来的,一路盘剥,但也算是有些政绩。但他的三个儿子中,二儿子好赌,欠下了不少外债。结合丰都县地下赌场的状况,肖不修也判断很可能是何县丞为了儿子的巨型赌债,冒险藏匿了金子,并且嫁祸给了贺崇礼。

    基于对于地下赌场的了解,肖不修觉得我很可能会陷入到危险中。因为何县丞的势力未必有多可怕,肖小三等和柴家的护院应该能够护我周全,但如果是牵扯到地下赌场,可能就已经变质。毕竟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不太好对付。

    想到此,肖不修又立刻快马加鞭,一路狂奔。官道还被大雨冲垮了一部分,肖不修还绕了更难走的小路快速进入了丰都县。此时,那场热闹的葬礼已经结束,柴家拆了灵堂,护院们也都派了出去打探消息。肖小三派了一部分人跟着何县丞,一部分人去了地下赌场埋伏。安排妥当之后,他本是打算先回柴家看看我是不是回来了,如果没有,就直接去酒楼与我汇合。

    正好遇到了急冲冲赶过来的肖不修,两人简单交流一下,肖不修就说立刻去酒楼找我。毕竟这里是地下赌场的总部,危险重地。

    谁知道赶过来的时候,只看到餐馆依然热闹如常,我和柴家兄妹都不在这里。肖小三也有点慌,但后来想起我要去普仁堂按摩,就立刻带着肖不修赶了过来。

    肖不修那个气势,黑衣煞气,一进门就把普仁堂的人吓坏了,大家看着他都不敢说话。肖小三随便抓了一个人问我去了哪里?他说是到了后堂按摩,肖不修就直接走了进来。看到“松柏”屋门口的柴小玉,问了一句:“肖小七呢?”

    柴小玉那张嘴就是欠打,直接说:“脱光了,按……”

    肖不修哪里听得到了这样的话,直接一脚将他她踹飞了,断了几根肋骨。然后就冲进屋来,看到有个老太太正在按住我露出来的肚子……直接一把又推开了王大娘,王大娘也断了一根肋骨,右锁骨也碎了。

    这就是之前发生的事情,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柴家的床上,后背还靠了个垫子,很是舒服。肖十三给我绘声绘色地讲着,一副仰慕大魔头的表情。

    “后来呢?”听完了之前的,我更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你睡了之后,肖大人就让后面赶过来的南厂侍卫直接杀进了地下赌场,把能抓的都抓了,但凡逃跑的全杀了。”

    “我去,这么刺激!”我紧张起来,“杀他们干嘛?抓一下就好了,就是赌博的,又不是杀人放火的……”

    “地下赌场的人,一般不是什么好人,很多是烂赌成性的,还有一些亡命之徒,杀一些,抓一些。并且抓住了他们的老板,拿到了账本,这可是大功一件呢!”

    “啥意思?”

    “最近皇上说要整顿地方上的治安,特别是要查查地下赌场的事情。这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一是烂赌欠债,就会生事,比如抢劫,比如杀人,比如卖妻卖子……这些事情多了,就会影响整个大月国的秩序,所以在地下赌场冒头的时候,就要开始治理,完全不能手软。本来,肖大人还想着从哪个地方先下手,正好你遇到了这个事情,所以他就来了个众人都措手不及的行动,一举端掉了丰都县的地下赌场,还有一个地下钱庄,杀一儆百,很多地方的有心人听到了这个消息,应该也会消停一段时间。”

    “好吧。”没想到居然事情演变成了这样,我也表示很意外。“那何县丞呢?金子呢?”

    “你好点没有?我们可以去看看热闹。”肖十三的脸上全是笑容。

    “我一直也没什么毛病啊……”我一脸的抑郁,我怎么了我。

    “咦,肖大人说你身体不舒服,需要好好静养的。”肖十三看了看我,“还说连日来太折腾了,搞得你的旧伤复发,说如果有需要,可以找人抬着你……”

    “肖大人疯了,别搭理他。”我的抑郁加重了,肖不修已经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了。

    “好吧,那你能出去走走么?”

    “走啊走啊走啊!”我立刻找鞋下地,跑得比肖十三还快。“去哪里看热闹?”

    “大牢。”

    “哦,那还是给我找个轿子,马车,牛车,驴车吧,太远了。”我可懒得走那么远。

    肖十三笑道:“我跟老柴借了个牛车,很稳当,你等等,我去赶过来。”

    牛车自然比我走得快不了多少,但真的稳,坐着很舒服。我们还没到大牢,就已经看到南厂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押了不少人,正在门口验明正身,准备丢进去。

    “你们这是一宿没睡啊?”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就说明昨夜我睡过去之后,肖不修带着人一通忙乎,抓了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亡命徒。现在正在清点犯人。我在门口看到了柴文进,顶着大黑眼圈,正在给每一个犯人写着姓名年龄籍贯等信息。他看到我出现在这里,嗷的一嗓子就扔下了笔,冲着我跑了过来,然后紧紧地抱住我,“肖小七!你吓死我了!”

    “轻点轻点,我还没吃饭呢。”我被这个热情的拥抱吓住了。

    “一会吃,我陪你吃!”柴文进松了松手,但依然抱着我,“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你知道这个地下赌场是谁开的么?你居然还惹这群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茫然地看着他,“说说呗,我就爱听故事。”

    “那等等啊,要不,你先去看看影子和肖小三,他们把何县丞抓起来已经扔到大牢里去了,现在应该正在把里面的人放出来。”

    “好啊,我去一下。你先忙,一会咱们说哈。”我挣脱了柴文进的拥抱,径直往里面走。大牢还是那个大牢,之前人不太多,但现在是人满为患,到处热热闹闹的,各种嚎叫或者讲话的声音。

    肖不修在大牢单设的审讯厅里坐着,一脸的肃杀。他前面跪着满身是血的何县丞,还有另外三个被捆在立柱上的男人,也已经血肉模糊。另外还有一个人,看起来是二公子的打扮,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有火盆在燃烧,有刑具哗哗作响,有南厂的黑衣侍卫站立,外圈还跪着丰都县大牢里的狱卒……气氛组又很到位,肖不修终于露出了“玉面修罗”的真面目,我都感到一阵可怖。

第一百四十六、我们的每一面都很美

    第一百四十六、我们的每一面都很美

    每个人都有多面性,肖不修也不例外。更何况,他大多数时候展现的是冷漠无情,以及嗜血杀戮。而我看到的仅仅是他在南厂或是在亲近人面前的样子,这一次正式在牢狱之中审犯人的情形,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略感陌生。这人依然是一张极为俊美的脸庞,但却又让人感到极其陌生和可怖。这是我从来没有产生过的感觉,这样的肖不修让人很有距离感。

    他看见我进来,微微皱起了眉头。

    我就更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我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场合出现过,所以也不知道应该站在哪里。他身后的肖小五走了过来,直接带我去了侧边相对隐蔽的角落,低声说:“你怎么来了?身体好些了么?肖大人说你受伤了?”

    我这下子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怎么回答呢?真是太难解的问题了。“大概好了些吧。”我的回答很模糊,然后问肖小五,“你们昨天一宿没睡?”

    “差不多吧,肖大人把你送回了柴家安顿好,就立刻带着人过来了。这不,审了一宿,也差不多了。反正是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还有其他的,就这么着了。”肖小五看了看肖不修,又低声说道:“不说那么多了,你自己慢慢听吧,我得过去了。”

    “哦,好的。”我在这个位置,是个阴暗一些的角落,旁人看不清我的面孔,但我却可以看到所有人的状况。肖小五果然是厉害的,找了个这么好的位置给我。我静静地站在这里,肖十三也悄悄走了过来。我两就站在这里听了起来。

    肖不修审案子有个特点——不说话,他经常是一言不发,但是看着下面的犯人,直到把这个人看毛了,自己竹筒倒豆一般说出所有的事情。这个审犯人的技巧是屡试不爽,特别是肖不修的表情和气场都非常到位,压迫感十足,但凡精神弱一点的人都承受不住,必然要将所有的话都说话来。

    我和肖小三还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一般心里有鬼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方式。并且,除了说出当下的事情,还很有可能说出其他更多的事情。因为毕竟作为审犯人的一方不会了解太多,而犯人自己很清楚哪些是犯罪,哪些是理亏。

    现在,肖不修就静静地看着地下赌博的主理人,一言不发。这人已经被打得浑身血琳琳的,脸上都是血,肿得跟猪头一样。说明南厂这帮人也够狠的,这行刑的手法也是超重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我的那些两千军棍,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寒颤。暗暗开始琢磨,是不是要回京城去。

    肖不修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又往阴影里躲了躲,还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尽量减轻存在感。我甚至连裙摆都拉了拉,生怕被肖不修看见太多。

    地下赌博和地下钱庄是相通的,在丰都县这几年做的很大,就是因为这个新晋冒起来的“老板”,他也是草根出身,没什么背景,靠的就是一股子狠劲和放贷。但是他有个原则是只搞来赌博的人,也就是说,你只要来赌博,你欠了钱,我只弄死你,祸不及家人。所以,一般来说,最后烂赌成性的一帮人,也被他收拾了不少。被逼迫自杀的,被砍手脚的,比比皆是。

    何县丞的二公子就是其中一个,烂赌之后,欠债无数。这“老板”决定砍掉二公子的一条腿来抵债,何县丞知道之后怎肯答应?“老板”就说可以用钱来抵偿。二公子欠的赌债加上利息,给算了一个万两黄金,正常来说,基本上没有人能够拿得出来。二公子的那条腿应该就保不住了。可是,此时朝廷刚好拨下来了赈灾款项——万两黄金,何县丞就动了心思,先救了自己儿子再说。

    于是,何县丞找了自己的私兵,在金菊山杀了朝廷派来的官差,抢了金子,然后又嫁祸给了山贼贺崇礼,谎称贺崇礼是反贼曹显的人,总之是理由充分,看起来也是证据确凿。一切都搞好之后,也没有什么人怀疑。

    金子因为是朝廷派发下来的,还有官家印记,一时间还不能给“老板”抵债。他们就想着先找地下钱庄的人将金子融化后再重新铸造,虽然会有一些损失,但是也完全够了。

    金子藏在哪里了?

    说出来也挺让人感到寒冷和意外的,就埋在贺崇礼的尸身边。我之前派过去跟着何县丞的人,发现他在葬礼之后,就匆匆带了几个人去了金菊山,并且挖开了贺崇礼的坟。他们几个正好是人赃俱获,抓个正着。

    现在,整个案情经过清楚明白,相互逻辑也讲得通,肖小五运笔如飞,陆续写完这些人的供词,并让他们签字画押,等待进一步的处理和审判。

    肖不修冷冷地问已经快要疼昏过去的何县丞:“你有想过后果么?你为了保你的二儿子,却因为劫掠官银,杀了贺崇礼,并且因为这件事,连坐了你即将参加秋闱的三儿子,划算么?”

    何县丞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他看着已经被当场打死的二儿子,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太晚了。

    那地下赌博和地下钱庄的“老板”以及他的两个得力手下也早都已经血肉模糊,肖不修对于这样的人更不会手下留情,他想知道的未必是这些,应该还有更多。因此,没有立刻将他们打死,而是留了一口气,“你们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事情没说?若是让我说出来,你们的下场就不仅仅是当场暴毙,而是千刀万剐,一刀刀拉下所有身上的肉,最后才直插心脏……我肖不修可以来亲自行刑,也算是你们的造化。”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这三个人的声音微弱,但也还在高喊,求生欲望极其强烈。不过,肖不修可能是觉得累了,摆摆手,让侍卫把这些人都拖了下去,关在了大牢里。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转向我,问道:“肖小七,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有啊!”我立刻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前,“那个书生冬至呢?我得找他问问。”

    “哦?”肖不修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肖小五,肖小五一脸的苦相说道:“刚刚都放了……牢房都满了,就把之前何县丞他们抓的人放了一部分,其中就有这个冬至……”

    “还能追回来么?”我急急地问。

    “为何?”肖不修问。

    “我还有事情没搞清楚。”我需要知道一些事情。

    “说!”肖不修倒是很感兴趣。

    “他到底是谁?为何找我?他知道什么?他是贺崇礼的朋友,还是另有其人?总之,在他身上的疑点并不比其他人少,甚至还要更多。”我对这个人最是怀疑,因为他的表现太淡定了,并且似乎都已经是谋划好的,就等着我上钩了。从唢呐招魂开始,甚至到他在大牢里的嚎啕大哭,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过于夸张了。

    “肖小三,去找。”肖不修很干脆利落,行动派。“还有别的么?”

    “把老严找来再问几句吧。”我想了想,“他身上没有关于这件案子的疑点,但有别的事情,我也想问清楚。”

    “把人带来!”肖不修果然抓了很多人,这个老严明明躺在柴家后院里,居然也已经被提前拘来了,不得不说肖不修真是思维缜密,做事认真,打击面广,不放过任何一个。除了刚才那个书生冬至……

    “唢呐王”老严,真可谓是又一次一战成名,而这一次更加有名,昨日我就已经在酒楼里听到有人议论他能够通灵的事情,几乎已经将他神话了。不过,在我这里,特别是在肖不修的场子里,老严还真的怕怕的,完全没有了“唢呐王”的气度。他很紧张地看着肖不修,然后赶紧低下了头。肖不修又采取了完全不说话的策略,等着老严先自我理亏起来之后,再进一步问话。

    不过,我就什么耐心了,直接问老严:“为啥要说自己能够被鬼附身?多晦气啊?”

    老严看到是我,稍稍缓了口气,不是特别紧张了,“当年啊,我刚开始吹唢呐,又没有名气,找我的人不多,后来我就在想办法,如何让自己有知名度。于是我就想出这样一条,宣扬说自己的唢呐之音可以引导灵魂,让死者安息。后来,每次在吹唢呐之前,也会去了解死者的一些情况,有针对性的吹一些曲子。然后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让人们觉得我能够知晓死者的事情,并且替他们说说未完成的心愿。后来吧,也就越传越神,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我说的呢,怎么让你演个灵魂附体,还真的挺像样的。”

    “大人谬赞了。其实当时大人让我去演的时候,我心里还嘀咕过,人家都是找线索,埋伏人,只有大人居然让我装神弄鬼,真有点匪夷所思。不过,现在我懂了,大人真是英明神武。”

    “哈哈哈,那倒不至于。话说,我可没让你直接抽何县丞嘴巴,你那几下是临时发挥的吧?”这马屁拍的,我心甚悦。

    “嗯,就是一时间心火上来了,觉得何县丞之前也没少挤兑我们,贺崇礼也未必真的犯了什么大过错,居然就这么死了,所以我看着他的时候,也的确是觉得特别可恨。小人演得过了火,请大人责罚。”

    “哦,那倒没有,挺真实的。当时你抽的这几下,我还觉得挺不错的。”该表扬就表扬,我是不会吝啬的。“对了,你刚才看见书生冬至了么?”

    “见到了,他刚好被放出去,我正好走进来。我们就说了几句。”

    “哦?”

    “其实,小人也有几个疑问,一是为何他让小人上金菊山吹唢呐,坐轿子蒙眼睛的做法是担心我害怕或是看到贺崇礼的荒坟,但是为何是我?第二,他与我们一起被抓是为什么?如果早已经策划好这件事情,就在一边看热闹就好了,为什么要暴露自己?第三,他到底为何替贺崇礼报仇申冤?”

    “所以呢?他回答你了?”他想问的,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答了……我们就在大牢的出口遇到的,简单的交谈了几句,他说就是怕我害怕,才让我做轿子上山的。第二他跟着一起被抓进来,是想看看热闹,近距离看热闹比较好玩。第三他不认识贺崇礼,完全不认识。”

    “这是什么路数?”我也有点晕。

    “后来他就说了一句话……让我转告给大人……”

    “说。”

    “他说之所以找大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觉得大人破案速度快,人长得美,他很喜欢……”说着话的时候,老严低着头,没敢看我。肖不修倒是狠狠地咳嗽一声,吓得老严立刻就跪在了地上,不住地说:“不是我的说的,是书生说的。”

    “行吧,没事,我知道了。”凡是说我的好的,我都喜欢。只是,他到底是谁,到底为什么找我,我依然没有答案。

    此时的肖不修看向了我,说道:“肖小七!”

    “在!”

    “咱们吃饭去吧,我累了。”难得肖不修说了这样一句话,肖小五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点都不惊奇,反而觉得这是肖不修另一面的展现,多好。人就应该这样,不仅仅是一面人生,还应该有各种各样的自己,才会活得精彩有趣。若有一天,我变得妖艳无比,或是冷血到底,应该也不会有任何意外和惊讶吧。

    和肖不修吃饭,一定要吃一顿好的,并且花他的钱。对了,这几日的大开销,我要跟他聊聊,必须给我报销啊。再有,军棍这事情能不能减免。我好歹也是破了这么大的案子,地下钱庄,找到丢失的赈灾金子,多棒呀!

第一百四十七、最美的谎言诗

    破了这么大案子,肖不修说要去吃饭,当然是要挑了一个丰都县最好的酒楼。看看我们这几天做的事情:将何县丞下了大狱,端了地下赌场的老巢,把普仁堂著名的按摩师傅王大娘给打了,为贺崇礼正名,放了唢呐王老严,踹伤了柴小玉,大队人马住在了柴文进的别院里……这系列的雷厉风行的行动,早已经在丰都县引起了轰动,所有人都在热烈讨论这件事情,还有添油加醋地说贺崇礼给肖不修托梦,说自己冤枉。肖不修找了唢呐王半夜在金菊山喊冤,这才破了所有的案子。很多人都开始传言“玉面修罗”才是那个通鬼神的人,并且遁地夜行,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一定不可以说南厂的坏话,特别是不能说肖不修的坏话,他全都知道……

    我和肖不修以及后面赶过来的柴文进高秉文,还有十几名侍卫换了便装,大家分散开来,看起来就像是外地来丰都县随便在街头闲逛的人。肖不修自己也知道这张妖孽的脸实在太过招人,特别给自己贴了个胡子,显得略微沧桑了一点。

    “我要不要也化个妆?丰都县可有不少人都认识我了。”我发现我又瘦了那么一点点,必须要吃个大肉肉才好,所以暗暗地引着肖不修去了最贵的酒楼。谁知道他就像是识破了我的想法一般,拉着我的衣袖认真地说道:“咱们今天吃点清淡的,喝一顿胡椒猪肚鸡汤吧,有营养,味道也好。”

    我能说什么?出钱的是肖不修,我只能听着,跟着,陪着。“再给你单独点一份酱牛肉好不好?”今天的肖不修出奇地好脾气,让我有点惴惴不安。但凡他脾气好的时候,就一定没有憋什么好事情。

    在酒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我们十几个人只抢到了两张桌子,还都是拼起来的,不管了,能有桌子吃饭就不错了,我和肖不修、柴文进高秉文肖小三肖小五还有没怎么在这么多人面前显过身的肖小二影子都冒了出来,大家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张桌子上,开始点菜。

    我侧耳听了听,原来今天这么多人吃饭,就是因为何县丞倒台了。大家都不喜欢他,自大,无礼,傲慢,看不起人……估计也是得罪了不少人。这一次心情好,都出来吃饭庆祝。

    听到这个,肖不修也明显很高兴,毕竟他也算是为朝廷除掉了一个讨厌鬼,算是功劳一件。我低声问柴文进:“柴小玉的伤势如何了?”

    “应该还好,没有伤及性命。只是啊,多了一种病。”柴文进偷偷看了一眼肖不修。

    “啥?不就是踹了一脚么?谁让她瞎说八道的。我明明在屋里按摩,她非要说我光着……咳咳。”我被肖不修踹了一脚。

    “所以啊,这就是她挨一脚的代价,也算是长记性了,省的以后不长脑子。”柴文进继续说,完全没注意到我也被肖不修踹了一脚。

    “还多了什么病?”肖不修坐我的左手边,柴文进坐我的右手边,虽然我被踹了一脚,但也就是特别轻的那种,我回手按住肖不修的大腿,制止住他踹我的动作,但脸还冲着柴文进咬耳朵。

    他也低声跟我咬耳朵,“相思病!”

    “啥?”我声音大了一点。

    “相思病。”柴文进的声音也大了一点。

    “废话,这三个字我懂,她是对谁起了相思病?”我有点呲牙,左手还按在肖不修的大腿上,当做了支撑点。肖不修倒是大方,还用一只手托着我的后腰。反正大家都是挤在一起坐着,我和他挨得那么近,还是挺好的。

    “肖大人啊。”柴文进看了看我身后的肖不修,然后又跟我咬耳朵。

    “这孩子脑子有屎吧?肖大人都把她踹成那样了,居然还喜欢他?应该想办法把这一脚之仇报回来才对,怎么能喜欢肖大人呢?”我觉得我说着话的时候也没有大脑了,说完才想起来,我背后是肖不修。不过,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来不及了,肖不修的大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腰,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我按在肖不修大腿上的手,他低声喝道:“放手!”

    “啥?”我又傻了傻,我放哪门子手啊,明显是应该他放开我才对。不过,我看到柴文进的表情很诡异,想来我的手一定放的地方不对吧。

    我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我的手好死不死的刚好放在了肖不修小腹部还偏下方了一点点,这个位置很是尴尬啊……

    “我我我……我没看见,我啥也没有摸到……我去……”我真想抽我自己,我这瞎说八道的,也应该被踹出去了。幸好肖不修只是忽然一松手,我腰上的力量没有了,整个人失去了中心,直挺挺地向后摔了出去。

    人吧,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能够有反应力,抓住一些什么的。结果,我又好死不死的抓住了肖不修长衫的下摆,直接将他的下摆全掀了起来,露出了里面的黑色长裤。虽然没什么,但这在大月国来说是一件很失礼的行为,类似于掀了女子的裙底一般。

    幸好我们这一桌都是自己人,但是,我还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着肖不修的下衫,问他:“干嘛松劲儿,害得我摔了,很疼的。”

    肖不修的大黑脸再次成功回来,抓住自己的下衫低声吼我:“松手。”

    “不松!”

    “肖小七!”

    “干嘛呀,吃个饭而已,聊个天而已,干嘛摔我呀。”我一脸的不高兴,柴文进和高秉文立刻站了起来,要把我扶起来,肖不修说:“不许扶她,让她自己起来!”

    我们两个人就像是闹别的小孩子,特别认真,谁都不肯认错。我眨了眨眼睛,问他:“要不你使点劲拽我一下,我也就松手了……”

    肖不修看着我,一脸的无语。“肖小七,我是欠你的么?”

    “不不,我欠你的。”我笑嘻嘻地回答,他还真的使劲抓住他的下摆,我借着力气,成功地站了起来。

    “坐好,不要随便乱摸。”肖不修的假胡子有点歪,看着特别搞笑。我伸手给他重新贴了贴胡子,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异样,眼睛还躲闪了我一下。“好看好看,我喜欢的。”我还是很开心,至少都摸到了脸。不过,刚才我摸到了什么?肖不修的下腹部似乎很热乎,还有点鼓……

    “客官,小心烫着,胡椒猪肚鸡汤来啦!”跑堂的端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胡椒猪肚鸡汤,浓白色的汤汁,里面还有猪肚和鸡块,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我的注意力完全转移到食物上,开开心心的招呼大家:“别跟我抢啊,我要先喝一碗汤,据说这个汤头最好的。”

    这桌子上的人也都很无语,看着肖不修的动作。肖不修慢条斯理地拿起了一个小碗,盛了一碗鸡汤,放在我面前,说道:“小心烫!”

    “哎呀,谢谢肖大人!”我的眉开眼笑影响到所有人,大家也都开始嘻嘻哈哈地吃起来了。这汤还真心好喝,浓浓的胡椒味道,在三伏天喝下去一碗,五脏六腑就变得热气腾腾,很是舒服。

    第二碗,肖不修盛给了自己。我本来想抢着给他盛一碗的,但是他说我很可能会烫着他,所以还是自己来比较安全。我想了想,这也是很有可能的,所以就没有跟他抢。其他人陆续自己去盛了自己的那一碗,然后都美滋滋地喝了起来。

    “柴小玉喜欢您这个事情,您怎么看?”我偷偷跟肖不修咬耳朵,他瞪了我一眼,把他只喝了两口汤的碗推给了我,说道:“喝了。”

    “好啊!”我正发愁这群人把汤都喝完了,我喝不到第二碗了。我很迅速地把他的汤也喝掉了,然后期待他的答案。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世间的女子喜欢我,我就必须接受么?她喜欢我,是她的事情,我只需要继续做我自己就好了。”

    “有道理。”我开始吃酱牛肉了,“柴小玉也不咋地,长得也一般,都不如我好看。肖大人能看上的人,必须要比我好看才成。”

    “为何?”肖不修倒是好奇了。

    “比我好看,我心里就会觉得舒坦一点嘛。要是不如我好看,再比我笨,这日子以后可咋办呀?我们这些办差吃饭的人,可不想对着一个笨蛋的肖夫人。”

    “我为何要娶妻?”肖不修更加奇怪。

    “为啥不娶?”我也很奇怪,“前几任都督也都有三妻四妾呀,一大屋子人,热热闹闹的,连吃饭都能打起来,争风吃醋的闹得多开心呀。”

    “我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肖不修看了一眼我夹给他的酱牛肉,示意我应该再多添一片菜叶子裹着吃。我赶紧给他包好,还沾了一点点酱料。这是北固国承平公主最喜欢的吃法,我忘记他也喜欢了。

    “行吧,不娶就不娶了,我们跟着您,回头也嘻嘻哈哈的,就是吃得多一点。”

    “无妨。”他点了点头,表示可以再吃一个。我又赶紧很狗腿地帮他又卷了一个,还贴心地多沾了一点酱料。因为我发现他很喜欢吃这个酱料,咸辣口,居然能够衬托出叶子的清香和牛肉的细嫩,也挺好吃的。我速度着给自己也卷了一个,塞到嘴里。

    柴文进高秉文看到我们这样吃,这两人也叽叽咕咕地说着,给自己也卷好了吃下去,不断的点头说好吃。其他人也有样学样,都开始吃起来。很明显,酱牛肉不够了。

    我们招呼店小二再加两盘酱牛肉,店小二愁眉苦脸地过来对我们说:“客官,酱牛肉没有了。今天的客人多,我们也没有备这么多的货……”

    “那算了,下次吧。”我看肖不修也没有再吃的意思,就不吃了呗。反正还有别的菜,每样吃几口也就饱了。反正我看他吃的也不多,基本上我吃什么,他跟着吃一口。我不爱吃的,我也不给他夹,他也没有提出反对。这人真好养活,我又喜欢了。

    肖不修默许大家可以喝一点酒助兴,但明确我是不许喝一滴酒的。我压根就没想喝,所以也完全不在意。周围的食客们也吃得很尽兴,甚至有些有文化的人都开始念诗助兴了。这地方真是有文化呀。

    我侧头看着这些人,好像有几个是要去秋闱的学子,还有一些是练武之人,当然还有一些男男女女的朋友们,本都是陌生人,在这样的地方相遇了,自然要抖一抖自己的知识水平,露露脸嘛。

    听着听着就变味了,似乎有些男人正在对身边的女子许下誓言,希望未来的岁月里定下白首盟约之类的。我立刻竖起了耳朵,肖不修将脚架在我的椅子下方的横板上,这样他高一点的膝盖正好可以给我当靠背,我侧着身去看那群已经为起哄的男男女女。

    有个书生模样的说道:“带我功成名就,许你花前月下。”对面那女子娇羞地低下了头。

    有个习武之人说道:“待我名满天下,许你当歌纵马。”身边那女子也是豪放,直接仰头喝了一碗酒。

    有个琴师也跑来凑热闹,对一个舞者说道:“待我弦断音垮,许你青丝白发。”那舞者直接倒在他的怀里,围观者热烈地鼓掌助兴。

    “这不是骗子么?用最美的谎言诗来骗一个女子的痴心等待,太过分了。”我实在忍不住,出言道:“我若是你们,我就会说:待你名满华夏,我已厌倦厮杀;待你高头大马,青梅为妇已嫁!想要珍惜眼前人,就赶紧给她幸福,谁知道意外和死亡哪一天来呢?万一明日洪水还小山崩地裂,你还谈什么理想和奋斗,一切都是瞎掰,都不如给喜欢的人现在就盛一碗汤来得实际一些。”

    这话一说完,那几个男人都愤怒地看着我,觉得我戳破了他们私欲,实在是过分,那个性格鲁一点的习武者甚至都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来。不过,我身后的肖不修和身边南厂的侍卫,怎么可能让他靠近呢。

    我也真是狐假虎威的典型代表了,“难道我说的不对么?待我名满天下,许你当歌纵马。等你名满天下的时候,都不知道多大了,万一都七老八十了,哪里还能够当个纵马呀,连马都爬不上去了,就剩下喘气了。姐姐,别嫌我说话直接,幸福这种事情,就是尽快,抓住,眼前,一起。别相信誓言和承诺,都是假的。”

    “你小小年纪,怎么知道情感?”那女子反问我。

    “听说的呗。”我笑着说,“你问问你周围的人,哪一个不知道点故事呢?只有珍惜你的人,才能够得到幸福,其他的都是瞎掰。”

    “那妹妹你呢?找到珍惜你的人了么?”那女子问道。

    “有啊,你看这一大桌子人都特别稀罕我!”我笑得真是灿烂,心里却想着:这样的日子只怕也不长久了,我迟早就要跑掉了,你们都别稀罕我才好。奇怪,我怎么有点像渣女。身后的肖不修帮我加了一块鸡肉放在我的碟子里,低声说:“你再说下去的话,我们就要跟人家打一架了,你看看都已经有人要动手了。”

    “没事没事,您是肖大人,不怕的。”我回头贴着他的耳朵说道。这小姐姐忽然笑了,“原来妹妹已经有了珍惜自己的人,并且就在身边,所以才如此笃定呀。”

    “啥?”我楞了一下,她说的是肖不修么?大家都看着我和肖不修,大约是期待什么答案。我笑着对他说:“若我再破奇案,可否免了我那两千军棍?”

    肖不修也笑道:“做梦!”

第一百四十八、皇上的老师死了

    回京城歇了两天,肖不修很忙,一天到晚看不到人影。我正好偷个懒,自己去洗了一大堆衣服,找肖十七做了些可口的食物,然后跑去文书处翻了翻最近有没有事情发生。

    当然,我还在陈一陈二的掩护下,偷偷溜进宫里,看看我那冷宫装修得如何了。目前已经将内部改造完毕,正在晾干油彩等着装地板和衣柜。味道很大,我可不想那么快去住,至少再等半年吧。

    看着天色尚早,我就溜到隔壁的藏书阁看看书。陈志典独自坐在二楼的窗口,认真地看着什么。我站在院子里,仰头看着他,忽然在想:若是没有他妹妹的事情,此时此刻的他或许也早就娶妻生子,过着简单幸福的生活。老婆孩子热炕头,一粥一饭一茶,可能也挺充实的。现在,他安静地坐在这里,眉眼之间很平和,没有了之前的撕心裂肺,和费尽心机,反而有了种超离的陌生感。

    他可能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到我正在站在院子中央抬头看着他。他给了我一个礼貌的微笑,问道:“小七回来啦?”

    “嗯,昨天回来的。”我问他,“我要喝茶!”

    “好,我给你准备。”陈志典放下了书本,站起身去备茶。我上了二楼,看到他已经准备好了茶具和热水,倒像是专门等我而准备的。“哦,我自己看书的时候也会喝点茶,不是为了你,我也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他最近倒是精进了,居然能够读懂我眼中的意思了。

    “嘿嘿,日子过得不错,但皇上给你的编修事情做完了么?”我也没有什么顾忌,直接坐了下来。

    “皇上说不急,我也就不急。”他开始冲茶洗茶倒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倒也看着挺不错的。

    “行吧,万一哪一天他想起来了,你就惨了。”我翻他放在一边的书,原来是一个画册集子,上面是各种花花草草,以及孩子们各种嬉戏奔跑的样子。“这是谁画的?还挺好看的。不过,之前没见过,这衣服倒像是本朝的。”

    “小七果然还是眼光毒辣,一眼就能够看出重点。”陈志典感叹了一句。

    “哎,别这样,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反正不是你画的。”

    “这又是为何?难道不是我画的我那几个外甥的模样?”

    “纸张有点旧了,有了不少翻阅的痕迹,你那几个外甥才跟了你几天,如何能有这样的画册纸张?再说了,这里面的孩子穿得非富即贵,但又不是最近流行的服饰,自然也不是你外甥。这多简单呀!”

    “是,还是你心细。”

    “又来?”我接过他递过来的热茶,先闻了闻,“你居然有桂花?”

    “如何?”

    “据说这是皇上最喜欢的味道,品相好一点的都给了大内了。”

    “嗯,皇上赐给我的。”

    “……他果然偏爱你。”当初死活不给陈志典治罪,我就猜到皇上偏袒他,肖不修他们还要我小心一点,怕陈志典找我报揭发之仇。反正我无所谓,他若是想弄死我,有的是办法。更何况,他又是皇上最喜欢的才子,翰林院的人都联名要保他,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只是用得着我而已,偏爱也未必。我看他倒是非常偏爱肖大人,就连肖大人跟他说话的时候忽然走掉了,都不会责备,这才是真正的偏袒。”

    “肖大人那是有事情做,都是大事情,又都是帮皇上的,当然要偏袒一些。”我有点不以为然,“你要是能帮皇上稳固这江山,自然也会对你更加好的。”

    “那小七呢?皇上为什么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可曾想过?”陈志典很直接地问我。

    “其实我也不知道,并且也猜不出来。”我一口气喝掉了茶,示意陈志典再给我来一杯。“好喝,应该换个大杯子。”

    “牛饮?”陈志典笑了起来。

    “有桶么?我可以。”我也笑起来了,我能怎么办。

    “李山的事情,我的确也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关于你在冷宫也好,在南厂也好,都应该小心一些才好。毕竟,或许,可能,你身处在一件巨大的事情中央,却毫不知情。”

    “所以,我也要多做一些事情,显示我的才好,显示我的有用之处。万一有一天我要被砍头的时候,皇上至少想起来我还挺有用处的,就饶了我的小命呢。”我的话真真假假,也有不少是真心话吧。

    “是啊,谁知道未来怎么样呢。”陈志典又叹了口气,“你手里这本画册是皇上当年还是皇子时,和兄弟们一同玩耍的样子,是翰林院的太傅高梧,高大人亲手所画,也的确是有些年头了。”

    “这看起来,当年他们兄弟的感情还不错呀。”我又翻了翻,“藏书阁里居然还有这本书?”

    “没有,这是我在整理高太傅遗留在翰林院的东西时发现的。”

    “他不是告老还乡了么?怎么还有东西放在了翰林院?”

    “他在翰林院有一间小屋,里面有很多书籍,当时说就留给翰林院的人,没事的时候也看看书什么的。我前几天去整理,翻到了这么一本画册。”

    “整理?你要回翰林院,还是这高太傅出事情了?”我的八卦耳朵又开启了。

    “高太傅去世了。皇上说,把屋子收拾出来吧,给别人用了。”陈志典的表情有些黯淡。“高太傅不是我的老师,但也因是同僚一场,彼此知道。他也是我最尊重的翰林院的一位,所以,皇上说让我去收拾房间的时候,我是心甘情愿的。”

    “也许,皇上是想把这间屋子留给你了。”我猜测着。

    “我还是觉得藏书阁好,书多,院子大,并且也安静,人少。”

    “那你也不能这样一辈子呀?你这个书迟早也是要弄完的,外甥们也要长大,继续考状元什么的,不可能让你一直藏在这里呀?你既然已经被皇上赦免了,那就应该做点事情出来,这才对得起他的偏爱呀。”我倒是开始絮叨地劝他。

    “你不再抓我了?”他忽然问我。

    “我抓你做什么?”

    “命案……”

    “哎,皇上都不追究了,我说啥?我说不成,必须弄死你?我是谁?我又不是皇上,我能干什么呢?”

    “禁声。”他紧张地提醒我,因为我说了禁用语句。

    “算啦算啦,说点别的吧。比如,高太傅怎么去世了?”这人我一点都不熟,也完全没见过,其实也根本不是特别知道关于他的事情。只是听说过皇上有这样一位老师,但两年前忽然离开了翰林院,说是回家养老去了。不过,他的家就在京城近郊,也不远。不过,皇上也没有再见过他。

    “病逝。”陈志典叹了口气,“人终究会老,会死。”

    “又来了,你就不能说点别的么?每个人的归途都是这个,但是,重点在于你在这不过百年的时光里能够做些什么?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总之,做一些好玩的事,和好玩的人在一起,足够了。哪怕今后记载在史书里,有你的名字。当然了,这名字和故事你是看不到,也就是后人看着感叹一下而已。”

    “就你的歪理最多。”

    “哪里是歪理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呢。”我快速地翻完了这本画册,又看到另外一本,这里面的孩童又大了一些,已经开始上树下河了。看来,皇上当年玩得也挺开心的。“这还是连环画啊?有没有皇上现在的?”

    “皇家秘闻,岂是你我能够窥探的。现在不过是三本而已,都是皇家孩子们玩耍的样子。可是,你怎么看出这里面有当今皇上的?”

    “皇上多好认啊,脑袋上有一根木簪的那个小孩啊,他那根木簪从小到大都没有变过,你看着画里有,他现在也戴在头上呢。”我指了指画册里的那支木簪,不知道为何看起来这么眼熟。

    “你居然还敢看圣颜!”陈志典又不成了,“我都不太敢看皇上。”

    “他让我看他的,我就看看了。反正他也看我了,不吃亏。”我又仔细看了看这木簪,绝对眼熟,难道是肖不修头上的那支的姐妹篇?这不合适吧?不对,我手里也有一只,肖不修说还要再做一支,搞这么多木簪子干嘛?熬着吃么?

    “肖小七,你是一个迷。”

    “不不,我是一个宝藏,你慢慢挖吧。”我开开心心地又看了第三本,里面又多了几个孩子,看起来不是皇家的人,倒像是一些臣子的孩子们,大家热热闹闹地爬树,围着桌子看书,还有一起蹴鞠的样子,真是欢乐。

    我和陈志典就这样东拉西扯了一阵子,他问我要不要吃个饭再走?我看着门口已经走进来的陈一陈二,知道要出宫了。“不吃了,反正你能随便出入宫门,你到南厂找我吃饭吧。”

    “肖大人未必会欢迎我。”陈志典犹豫了一下,“我在南厂的声名大约也不是很好吧。”

    “那可真不是,你好歹也是状元出身,又是翰林院里顶顶有才华的一位,我们文书处有好多人可仰慕你了。要不是他们经常说你的才华和学问,我未必肯原谅你做的事情。”

    “所以,你现在原谅我了?”

    “没有。”我很斩钉截铁,“陈志典,陈大哥,我只说一次。我的世界里,不是非黑即白,也可以有灰色地带,只是别触碰我的底线,我都可以接受。你的事情,你做过的事情,的确没有触及我的底线,也是我尚可接受的范围边缘。另外,有这么多人替你求情,皇上也选择不追究。那么,我也不会执着一个结果。只是,我希望你不要再犯错,或者说,犯了错,不要被我抓住,仅此而已。”

    “好。”陈志典的表情并不明朗,也没有不开心。只是又恢复了淡然又无畏的样子,文化人特有的骄傲么?我得回去问问高秉文,他们这些中过状元的人,都这个样子么?

    回南厂的时候,刚好是晚饭时间,肖不修居然在家。肖小五和肖小三正在帮他摆桌子吃饭,肖十七还拎着食盒站在院子里等着。我一进门就看到了这番景象,居然觉得很是新奇。毕竟,肖不修最近很少在南厂吃饭,更何况是这么早回来的。

    “大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问肖十七,并且想打开他手里的食盒看看是什么好吃的。他抱住了食盒,不让打开。

    “一会你跟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别在这里打开,香味就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早,只知道肖大人说要吃饭。”

    “哦,那我帮你拿进去?”我看居然还有几个食盒,被肖十七的助手们抱着。

    “别,回头烫着你,你觉得是我有事,还是你有事?”

    “当时是我有事,我都被烫着了呀?”我奇怪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没发烧吧?”

    “怎么可能是你有事,必然是我有事啊。是我把你烫着了,错误是我的,我会被打军棍的。”

    “啥?”我有点没明白。

    “肖小七,你现在是肖大人最得宠的人,好好珍惜,争取把你攒的那两千军棍取消掉才是正经事。”

    “啥?我怎么得宠了?你那里见过一个得宠的人被攒过两千军棍?”

    “肖大人亲自给你做按摩呀,给你输入真气治疗你的宫寒,你觉得,我们能够有这样的待遇么?就连当初肖小七这个名字的正主喵也没有这个待遇。你可以的!”肖十七那个表情真的不是嫉妒,是实脸的羡慕。幸好我和他关系好,是一起做饭的“战友”,否则我真的以为他要恨死我了。

    “行吧,这事情大家这么快就都知道了,那我也就不说啥了。”我想了想当时肖不修给我摸肚子的画面,的确也是很美好的。后来回程的途中,他跟我一个马车,每天半柱香,他比我记得都清楚,真是可以的。

    幸好这一次回来,他没有自己先走,而是正常速度行进,回了京城。这一路上也不太闷,我负责吃吃喝喝,他负责继续看折子和各种飞鸽传书。其实,路上有了肖不修,大家都不太愿意说话了,走得都是官道,也很平坦。路上也没有什么行人,重点是,肖不修一定是故意绕开了热闹的集市和县镇,让我一点逛街的机会都没有。我除了睡觉,就是睡觉,也算是很安静。

    回了南厂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早回来吃饭。我推门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又在看折子,肖小五刚到了一杯茶。

    “肖大人!”我亲亲热热高高兴兴地喊了他一嗓子,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直接问:“跟陈志典说什么了?”

    “啊?这您都知道?消息这么快!”我的表情可能太过夸张,他居然笑了。

    “你觉得有我肖不修不知道的事情么?”

    “没有没有没有。”我立刻狗腿子一样奉承着。

    “过来吃饭吧,吃饱了,咱们还要干活去呢?”他招呼我坐下来,然后让肖十七进来摆桌子。

    “啥事情?这可是刚回来呀?”我一听说要干活,有点不情愿,怎么又出事了。

    “皇上的太傅前几天死了。”

    “哦,陈志典说了,那个高太傅是吧?”我一看肖十七食盒子里居然都是我爱吃的菜肴,惊喜万分,注意力开始漂移。

    “他家出事了。”肖不修看着我。

    “着火?死人?杀人?逃跑?反叛?”我把可能性都说了一遍。

    “失窃。”

    “啥?价值连城?”

    “差不多吧。皇上御赐之物。”

    “怎么丢的?”

    “无人知晓。”

第一百四十九、一支带血的小海螺

    几日前,高太傅病逝。其实在两年前,高太傅就已经卧床不起,家人们就开始准备后事。因此,他去世后,家里人也没有过于悲伤和慌张,按部就班地处理后事。并且还是清点他的遗物,就连陈志典都清点了他在翰林院的物品,说明他的家人也早就开始着手了。

    高太傅有一件皇上御赐的宝物,用黄花梨木制作的木匣子装好,又用金锁锁好,钥匙也一直是高太傅贴身藏好。但说起来,谁都没有见过里面的东西,传闻都说是价值连城,并且是能够换取性命的宝物。

    为何这么说呢?

    三年前,高太傅卷入到一起贪墨银两的大案件中。他的学生徐庆任户部的官员,利用职务之便,将国家财政的数据统计做了一些手脚,结果贪墨了万万两黄金白银。这案子还是肖不修亲自查出的,并且当时就手刃了徐庆。

    再核查账本的时候,发现高太傅居然也牵扯其中,虽说没有正经贪墨,但是有些字据是他签署的,也就是给徐庆提供了便利条件。当时高太傅一直喊冤,觉得自己并未拿到一厘钱,为何要和学生徐庆一起连坐,还有可能丧命。“不过就是签了几张字条而已。”高太傅面对肖不修滴血的长剑时,还在认真的狡辩。

    皇上看着他,问道:“朕敬你为老师,也是由你教我做人的道理。这些字条明明有问题,你为何还要签字?难道你认为徐庆是真心对你好?而你又想招他为婿?”

    “徐庆犯下的错误,我的确有责任。但他对我也的确很好,或许比儿子都好一些……”

    “那又如何呢?老师啊,你老了,老到不能分辨究竟是谁对你最好么?朕难道对你不好么?亏待过你么?”

    “臣惶恐。”高太傅跪在地上磕头,长衫的下摆沾染上了徐庆的血,看起来殷红一片,极为可怖。“臣有幸成为皇上的老师,也曾与皇上彻夜谈心,一切都恍若昨日。但臣也是世俗之人,贪恋亲情的温度,皇上所能给予臣的爱护太过沉重,臣感到很累。徐庆对臣很好,或许是虚假的,只想利用臣的权利,但至少在某一刻,臣能够感受到的是一种舒心。”

    “高梧!大胆!”肖不修喝了一声。这高太傅的确说得太直白了,特别不合时宜。肖不修的剑都放到了高太傅的脖子上,高太傅倒是挺淡定的,死不认错的架势。

    “你若是朕,你怎么想?”皇上长叹了一声。

    “我不是皇上。”高太傅怕是被徐庆洗脑了,甚至有种一心求死的感觉。

    “将高梧押入大牢,过几日再斩。”皇上的表情很悲伤,“朕一直当太傅为父亲一般尊敬,却没想到太傅却没有对朕真心相处,反而处处帮着外人。你可知徐庆贪墨的银两足以颠覆大月国的根基,朕岂能纵容这样的人?除了杀他,还要杀其他所有涉案人员,就连太傅也不会例外的。肖不修,执行吧!”

    肖不修得令后,真是大开杀戒,将与徐庆有关联的人全都杀了一遍。我当时在隅月庵都听说过这件事情,搞得大家都怕怕的,晚上都把门和窗子关的死死的,生怕肖不修半夜出现,把自己误杀了。

    下了大牢的高太傅也没有什么悔改之意,只是沉默不语。高太傅的家人们都要急死了,因为高太傅若是真的被砍头,他们的荣华富贵就全都没有了。所以,他们一直各种奔走,希望能够寻找到办法。可是,此时的皇上似乎也已经下了决心。

    后来,高夫人从箱子最深处拿出了这只精美的木匣子,亲自进宫一趟,交给了皇后。皇后也没说话,直接让人递给了皇上。皇上看了一眼这木匣子,立刻就把高太傅给放了,并且也让高太傅带着盒子回家了,说这是价值连城的无价之宝,不值得浪费在这件事情上。

    高家一家人看到高太傅安全地回来了,自然是无比欢喜,但高太傅抱着木匣子大哭了一场,然后就直接按照退休退职来处理,回了京郊的家中,再也不问政事。所以,陈志典之前说过,高太傅都没有收拾自己在翰林院的房间和办公桌,直接就回家了。可能也是觉得没有意义,没有脸面了吧。不过,对于高家来说,也算是躲过一劫,儿子依然在朝中做官,没有影响。

    高家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早已病故,剩下二儿子在朝为官,礼部的一般官员,并非要职,性格木讷,不善言辞。三女儿据说也是得了急病死了,都没出嫁。本来是想许配给徐庆的,但是因为忽然病故,这事情也就作罢了。但是,高太傅的确也是将徐庆看做自己的女婿,一直照顾有加,让签字就签字,没有一丝含糊。其实,他也知道徐庆爱钱,贪得无厌。但或许就是想从他这里得到那么一点亲情的温暖和轻松,所以就如此纵容他。

    不知道这是徐庆的不幸,还是高太傅的不幸?反正最后一个是当场被肖不修杀死,一个下了大牢,又用一个木匣子价值连城的宝贝换取了性命。

    高太傅去世后,他三儿子高启年在整理遗物的时候,特别留心这个木匣子。高夫人在高太傅退职回家后,也病死了。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这个匣子里到底放的是什么宝贝。高启年找到了开启金锁的金钥匙,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和妻子一起悄悄打开了匣子。结果发现里面只有一支带血的小海螺,并不值钱。应该说,这就是海边随意都能够见到的东西,完全没有价值。

    高启年第一个反应就是“价值连城的宝贝被盗了!”吓得发抖的夫妻两人连夜就从京郊别院跑到了京城京畿府所在地,立刻报官。京畿府尹陈大人半夜被从被窝里挖出来,一脸惺忪地看着这两个惊慌的人,听完他们说的事情,也惊慌死了。这是天大的事情啊,谁这么大胆?

    陈大人立刻派人去了京郊别院勘察现场,又去了高太傅去世的房间查了一大圈,完全没有任何线索。高启年跪在地上哭诉,说这是父亲留给他的遗物,怎么能就这样丢了呢?让陈大人赶紧给回来。

    陈大人也很头疼,这里面价值连城的宝贝,谁也没见过。具体是什么东西,也没人知道。现在搞出这样的“失窃”事件,连案发事件都不知道,又如何开始查呢?

    陈大人打算采取“拖字诀”,先等一等再说。可高启年夫妻两不干了,每天都要到京畿府去问案件进展如何了,搞得陈大人非常闹心。后来,他想着这件事情或许肖不修知道一些,至少,肖不修很有可能见过这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所以趁着下朝的时候,拉着肖不修悄悄问了问。

    肖不修说他见过这个木匣子,但是没有见过里面的东西。毕竟当时他忙着到处追杀徐庆的余党,没赶上高夫人进宫这一段。虽然事后他也听说了高太傅退职回家的事情,皇上也让他不要再动高太傅这一支的事情,但也没有从皇上这里听说究竟是何原因。

    “高太傅出了大牢时,是皇上直接下的口谕,我当时也没有在京城。所以,也没有见到高太傅,不知道说了什么。现在想想,我最后一次见到高太傅,还是那日杀徐庆的现场。这一晃也有三年了。”肖不修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就像是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我当时听到的可不是这样的,说肖不修一剑刺穿了徐庆的胸膛,血流成河。肖不修还很残忍地杀掉了徐庆的几个侍卫,好几个脑袋到处乱滚,现场鬼哭狼嚎。

    当然了,我听到的基本上也都是道听途说,还有不少演绎的成分。不过,杀了不少人是肯定的。这种大魔头居然还这样风轻云淡的坐在这里吃饭,耐心地给我讲故事,还是不是给我夹几块肉肉放到我碗里,我心里就在想:果然啊,大魔头也有求人的时候。这就是要我把这桩案子破了,所以才对我如此和颜悦色的。

    “所以,我们要帮着陈大人把这个事情破了?找到这个宝贝?”我吃了又吃,真是好吃。

    “倒也不强求,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肖不修还是那副不轻不重的样子,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想啊是想啊还是想啊。

    “直接问皇上不就得了,皇上一定知道这个东西啊。”

    “皇上正在悲伤之中,若真是丢失了这件宝贝,皇上知道后岂不是更加难过。所以,陈大人的意思是先不要说出去,找到再说。”

    “主要是这是个什么东西,大家都不知道,怎么找呢?”我觉得我吃的有点多,肚子都鼓起来了。肖不修看了我一眼,让人把碗筷全撤了,根本就是不让我再吃下去的意思。“还没吃完啊!”我抱着自己的碗不撒手。

    “都胖成这样了,还要继续吃么?”肖不修斜眼看着我。

    “不能浪费粮食啊,这还没吃完呢。”我碗里还有肉肉呢。

    “本都督有钱,不在乎。”

    “我在乎啊,这么好吃,必须吃掉。”我特别不同意有钱任性的行为。

    肖不修居然来夺我的碗,完全不像他高冷的人设。“我去破案成么?我就再吃几口。”我赶紧恳求,“不会胖的,破案的时候会很忙,都没时间吃饭,都会瘦的。”

    肖不修立刻停了下来,八成他就是想要我说出自己参与这个事情,帮他把这个事情破掉。

    “我能再多问一句么?”我小心翼翼地赶紧又吃了一口肉。

    “说。”

    “为什么帮陈大人?”帮助他人,完全不符合肖不修的处事行为,所以我很奇怪。

    “他帮过我。”肖不修很直接地说,“确切地说,他帮过承平公主,也是公主的酒肉朋友。所以,若他有所求,我就会帮。”

    “这么简单?”他果然是深情人设,这种朋友的朋友都要帮。

    “对。”肖不修难得很真诚地看着我,瞪着那双美到发光的瑞凤眼,看着我。我就觉得自己有点晕,并且特别晕。

    “行吧,帮!”我还能说什么?我都晕了,我得帮呀。“那再问一句,成不?”

    完了,瑞凤眼开始不耐烦了。果然,之前为了让我干活,所做的一切都是铺垫。现在答应了,就开始走高冷讨厌的路线了,装大尾巴狼都不能坚持到底。

    “陈大人长得那么丑,怎么能和公主是朋友呢?难道是因为有才华?”

    “没有才华,没有长相,只是很老实,没有太多心眼,陪着公主吃吃喝喝很尽责。”肖不修耐着性子解释道。

    “嗯,看起来也是比较像这样的,公主还是比较喜欢挑长相的。”我点点头,看着肖十七又一点点把菜肴放了回来,我迅速夹了一块糖醋肉片,赶紧放到嘴里,还是好吃的。“再问一个问题,我保证,最后一个问题。”在肖不修没有发火之前,我死皮赖脸地又问道:“这个案子破了,两千军棍能够减半么?”

    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就不怕又加两千么?”

    “应该不至于吧。”我也特别真诚的看着他,“您要是同意呢,我现在就去京畿府。您要是不同意呢……”

    “嗯?”

    “我现在也赶紧去京畿府。”我果然还是怂的,在这种美颜面前,完全怂到没有脾气。算了,看在人家连着摸了我七天肚子,哦,不不不,连着七天给我进行宫寒治疗,我也要给人家干活才对呀。

    看见我已经起身准备要走,肖不修这才说道:“换上咱们南厂的衣服,戴上你的簪子,叫着肖小三,还有陈一陈二应该也在呢,你们一起去。”

    “行行行。”我忙不迭地答应着,“那今晚我就不回来了,没事吧。”

    “你去哪里?”

    “京畿府办案啊?”

    “有那么着急么?”

    “这不是您着急么,我就着急啊。”我奇怪地看着肖不修,我这着急过去了解情况,怎么又不对了?

    “明早再去。今晚赶紧睡觉。”肖不修又不着急了。

    “别啊,早一点破案,大家都放心。”我可不想拖着,万一线索跑了呢。

    “京畿府都关门了,你现在去也没用。”肖不修居然喝起了茶。

    我瞅着他,心里骂了一万字。“那这样吧,我还是回宫一趟吧,我记得藏书阁里有不少过去的宫廷记录,或许能够看到什么线索,特别是关于这个价值连城的宝物的。话说,我还是有资格看这部分内容的吧?”

    “嗯,藏书阁对你开放的。用木簪也可以看不让看的部分。”

    “那倒不至于,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事情。”我嘿嘿笑了一下,这年头,想吃顿安稳的饭都不可能。“现在趁宫门没落锁,我就先进去了。明早开门我就回来换衣服,再去京畿府,您看这样成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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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693/ 第一时间欣赏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作者:安喜悦是我所写的《我在冷宫第三年》为转载作品,我在冷宫第三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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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冷宫第三年介绍:
一个神秘身世的冷宫嫔妃,一个玉面修罗的厂花都督,联手侦破大月国种种迷案,最终谁才是一切的推手?
每日稳定更新,各位看官请多多捧场。
自开始写这本小说,得到了众多书友的热烈捧场,心里无限感激,还有很多小温暖,你们的评论,和各种出主意,还有猜测剧情的走向,都是我每日欢乐的源泉。
真的好喜欢你们!
谢谢你们给我带来的爱和喜悦。
第一卷花之毒(1-23)
第二卷并蒂莲(24-46)
第三卷梨花白(47-64)
第四卷鬼芙蓉(65-76)
第五卷杏花红(77-95)
第六卷青牡丹(96-116)
第七卷昙花误(117-134)
第八卷闹金菊(135-147)
第九卷梧桐瘦(148-160)
第十卷梅花错(161-176)
第十一卷花葫芦(177-)
拨开迷雾,直抵人心深处,究竟我们在爱与被爱之间,如何拉扯,纠结,感受世间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我在冷宫第三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冷宫第三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