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肖不修居然在质疑我
事情有了突破口就好办多了,大家基本上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现在就等着黄贝贝醒酒了。我转头问肖不修:“你是打算让他现在醒酒,还是等一等?”
“你灌了他那么多酒,能醒得了么?”肖不修瞅着我,“你也没少喝吧。”
“没有啊,我一口没喝啊。”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有发热,应该也没有红。“倒是我喝了太多的水,应该去一下茅厕方便。肖大人,您去么?卑职能够陪您一起去。”
肖不修又成功地黑了脸,“本都督不需要!”
“那我去一下,忍不住了。”我笑嘻嘻地让肖小三陪我去,结果柴文进非要跟着去,那高禀文也要一起。结果,我们倒是浩浩荡荡一群人去了厕所。厕所还挺远的,我们一边走一边简单说了说这个事情,大家都夸我有勇有谋,聪明的很。我自然也挺开心的,虽然还没吃什么,只喝了一肚子水,但心情好,最重要。
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酒席撤下,摆放好了桌椅,顾家父母呼天抢地依然在哭,白梨花已经哭的差不多了,正在发呆。黄贝贝还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县丞跪在一边低头不语。肖不修见我们回来,说道:“今日夜已深,明日开庭。顾家父母可先休息在偏室,黄贝贝和白梨花收押,至于县丞嘛,我们需要单独谈一谈。”
大家按照吩咐,各自领了任务执行。我和柴文进高禀文站在一边,肖不修说:“柴文进高禀文速速将今日文书写出,明日升堂使用。肖小七,你回后堂换一件衣服,就一身酒气熏天,实在太臭了。”
咦,我没喝酒,怎么也臭了?我又不是臭男人。真气人。我答应了一声,就悻悻地去了后堂屋子。锦溪屋子的结构基本上都是一间屋半间炕,我居然看到炕上有一身崭新的女装和小衣,还都是淡紫色素色,是我喜欢的。
女人嘛,看到新衣服就开心。我瞬间就把肖不修说我臭的这件事情忘记了。
看来他居然注意到我没有带换洗衣物,并且连脸都没来得及洗,果然细心体贴,外加令人感到细致得令人发指。因为他连尺寸都算计的刚刚好,我吃胖一寸,都穿不进去。
话说,这都下半夜了,我干嘛要换衣服呢?不是应该直接睡了么?但是想了想,肖不修肯定有他的理由,我服从就好了。于是,我美美地换上了新衣服,擦了擦脸,梳好了头发,又精神百倍地走到了前厅。
前厅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肖不修和县丞在谈话。我想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肖不修喊了我一嗓子,让我进去倒茶。我心里一惊,不应该是削去官职,甚至要株连九族的。怎么肖不修和县丞王文斌开始喝茶了?居然还能够对坐在这里,这是唱的哪一出?
屋里也没有外人,只有两人在交谈。县丞这次没有跪在地上,而是稳稳坐在了椅子上,面容也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失措,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得意。他看到我进来,眉头皱了一下,停止了说话。
我给肖不修倒了一杯浓茶之后,完全没想给王文斌也倒一杯。但肖不修直接说:“去给王大人也倒一杯,今后在锦溪还需要王大人协助,为朝廷办事。”
画风不对啊!我有点诧异,看着肖不修。肖不修完全没有看我,而是又继续对王文斌和颜悦色地说了起来,“既然误会都解开了,本都督也就不追究了。只是,今年还未过半,粮食还未到位,还希望王大人多多努力才好,我也好在皇上那边有所交代。当然了,若是王大人忙不过来,海陆这边的事情也可以交给我打理,相信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哈哈。”
听话听音,果然肖不修有了别样的心思。我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给王文斌倒了一杯茶,然后退到了一边去。
“肖大人说的极是,卑职最近也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愿意明日一早就叫相关人等来这里认认脸,认认门,以后也好继续为朝廷效力。”
“到也不需要这么急,还有黄贝贝一案未审理完成。明日就让陈不惜先跟你去看看情况,把事情交接一下就好。”肖不修的态度依然和蔼,还透着那么一丝亲切。
怎么回事?这王文斌一定是个大贪官,并且不学无术,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审不清楚,居然还能留在任上,怎么能这样?我正义的小宇宙开始冒火。
“是是是,一切听肖大人的安排。”王文斌的态度更加谦卑,别看眼袋的肥肉都耷拉下来,但是感觉他的心情还不错。看来,肖不修还许诺了他什么事情吧。
“嗯,那你就先下去,准备一下明天审理黄贝贝顾朗这个案子的事情吧。”肖不修喝了一口茶,大约是觉得有点烫,横了我一眼,“肖小七是我的贴身侍卫,有事情可以直接找她处理。明日一早我就先回宫面圣了,你们自己安排下面的事情吧。”
“是是是,一切听从肖大人,小肖大人的安排。”王文斌也冲我弓腰拱手,礼数十足。我的表情大约也是多了一点,眼睛大了一点,让肖不修又不乐意了。“肖小七,你出去给我熬点粥来。”
“哦,好的,肖大人。”我可郑重地答应了他做夜宵的要求,退了出来。但心里满不是滋味的,我明明刚才那么有力地戳穿了一个大贪官,结果反手两人就结成了同盟,并且肖不修还不管了,这就要走了。“居然还想喝粥?也不怕胖死!”我小声嘀咕道,迎面就遇到了陈不惜,他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打算要进去和肖不修说事情。
“肖小七,你这挤兑谁呢?”陈不惜也是武功高手,自然听到了我叽叽哇哇的自言自语。
“肖大人要喝粥,我去给他做。”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多吃一点,一会还要出去呢。”陈不惜拍了拍我的肩膀,“辛苦你了。”
“什么?这么晚了,还要出门?”我的眼睛今天晚上真的很圆。
“一会跟你说吧,我先进去了,你赶紧熬粥,再找点吃的,别饿着。”陈不惜脚步匆匆,留下我在院子里发傻。但是,我也不敢傻太久,赶紧去了县衙的厨房,看看能有什么可吃的。
等我拎了热粥、小馒头小花卷以及各样我能找到的小菜进前厅的时候,王文斌和陈不惜都不见了,只有肖不修按着太阳穴闭目养神。
“肖大人,现在吃么?”我问他。
他“嗯”了一声,我赶紧打开食盒,把东西都摆了出来。
肖不修睁眼看了看,说道:“你赶紧吃吧,刚才这么折腾,也没吃饭。”
“啊?我吃啊?那我就不准备这么素了,我看到厨房还有一盘红肠,都没打算给您端过来吃……”我一着急,连实话都说出来了。
“去拿来吧。”肖不修也没看我,继续闭目养神。
我急急忙忙又冲出去冲回来,火急火燎地把红肠端了过来,笑嘻嘻地问:“您怎么知道我饿了。”
“耳朵好。”他居然也有心情和我说话。虽然这话说的气人,但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嗯,的确是,我肚子都饿得叫唤很久了,特别是喝完水又上了茅厕之后,就更响了。”
“肖小七,你能不能有点女孩子的矜持?”肖不修问我。
“我挺矜持的呀,我都没说拉屎的事情。”
“……”肖不修睁开眼睛看了看我,大约是确认了一下我是不是女的,然后才又闭上眼睛,略显疲惫地说:“真是白瞎了我给你拿过来的这身新衣服。”
“嗯嗯嗯,真好看!谢谢肖大人!”我用刚摸过红肠的手,摸了摸新衣服,质感真好。“这衣服老贵了吧,这颜色挑人,只有我穿着好看。”在锦溪才待了一会,我连锦溪话都会说了,我咋这么聪明呢。
“你还是吃饭吧,这衣服的钱从你的月例里扣。”
“那我不穿了,我穿我的旧衣服挺好的,也没破。”我立刻开始脱衣服。
“肖小七!吃饭!”肖不修一步迈了过来,抓住我正要脱衣服的手,然后按在红肠上,“吃!”
“好的好的。”手虽然被按住,但手指可以动,我赶紧抓起一片红肠,他一放开,我就塞到了嘴里。好吃。
见我开始吃了,肖不修也盛了一碗热米汤,慢条斯理地喝了起来。“米汤养身体,可以多喝一点。”我看着他赏心悦目地喝粥,把刚才的事情都忘了。
“吃完之后,我需要你跟陈不惜去一个地方,你的目的是要找出一个孩子,这个孩子是骗了高禀文和柴文进的那个。目前感觉,这个孩子很有心计,不太容易被识别出来。并且,这个事情是有人策划好的,也是精心挑选了几个孩子做这个事情。因此,你需要做的是找出这个孩子,找出幕后之人。”
“不是黄贝贝白梨花干的?”我速度着往嘴里倒了一碗粥。
“黄贝贝是蠢,白梨花是坏。杀顾朗的肯定另有其人,害怕暴露的,也一定是这个人。”肖不修略略想了想,“这事情还是越快越好,并且证据越多,越能够找出凶手。”
“可是,您明天一早就走?”
“对,承平公主那边遇到了麻烦,我必须回宫和皇上说一下。”肖不修放下碗,“我们先一起去看看这些孩子们的情况。”
“那王文斌呢?这么大的贪官不处理他么?”
“为什么要处理他?他又没杀人。”
“第一他贪墨银两,可能还有走私嫌疑,从中赚钱。另外,他昏庸啊,这么简单的案子都查不清楚,如果不是我们,那很有可能就错杀了别人,让真相永远埋没。”
“那又如何?”
“有人被冤枉了啊?”
“可你现在这样做,你觉得真相被查出来了,但是有多少人会难过,有人会因为洗清了冤情而感到庆幸?或者,还有多少人因为这件事情被牵连?你有计算过么?”
“什么?难道真相不重要么?”
“重要么?”肖不修反问我,那态度令人想抽他。
“你!”
“你什么你!你觉得顾朗的父母都过的了这一关么?本来就是丧子之痛,或许他们也知道这个假冒的事情,但是就想装傻过去,你非要血淋淋地撕开伤疤,要把真相揭露出来。”
“我……”
“黄贝贝和白梨花的确之前是情侣,但因为生活所迫而分开,现在又可以生活在一起了,还能够在富裕的家庭里尽孝,说不准几年之后,他们还可以偷偷回到黄家,为黄家改善生活。你为什么要拆穿他们?”
“啊?”
“赵辰的确是被冤枉的,但是他从房梁上扔下一柄短刀,就没想着会伤害到他人性命么?这么鲁莽的事情,为什么要做?做了,就要承担后果。”
“可是,他没伤到人啊?”
“可是,他的行为本身就是错的,或许人真的不是他杀的,但是,为何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行吧,这是他错了。那王文斌呢?这么大的贪官……”
“他贪什么了?你有证据么?你觉得几只鲍鱼就能够算证据么?你不想想他是卖官上来的,他在锦溪的势力盘根错节,他若是动动手脚,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啊!”
“你自己想想吧,你为了好奇心,查出小翠的死因也就算了,还非要找出小翠的家事身世,结果令高禀文和柴文进失踪,继而惹出这么多事情来,二十军棍我已经为你记下了。加上之前的,我们攒一攒,以后一起打。”
“啊!”我已经吃什么都不想了,怎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我错了么?真相不应该查么?就让别人枉死么?就任由这些人因为一己私欲,贪念而毁去别人的生活和性命么?就算小翠是意外死亡的,那么,死去的顾朗算什么?他不应该活着么?他也是鲜活的人啊!
六十一、从孩子口中套情报
我觉得我已经蒙圈了,被肖不修这么一说,我似乎完全错了,还错在多管闲事上。但是,我怎么才能反驳他呢?我觉得我完全说不过他。
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径直出了门,不知道是去上厕所了,还是找人又安排什么事情去了。但是,我就觉得很憋屈,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攥着拳头,想着要不要揍他一顿。
陈不惜进来找我的时候,看到我还在发呆,问了一句:“你喝高了?还晕?”
“没,我就觉得堵得慌。”我的拳头依然攥着。
“那咱们正好出去溜达一下,消消食。”他拉着我的衣袖快步出了衙门,在锦溪的夜里走着。什么情况?这么黑的夜晚,溜什么弯啊?
“肖大人没跟来得及跟你说吧?咱们现在去一下城隍庙,找一个孩子。也就是骗了高禀文和柴文进的那个孩子。一般流浪的孩子,晚上都会睡在城隍庙中。所以,也只有这个时候才能找得到他们。”陈不惜走得很快,我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为什么我去?柴文进他们认得脸啊,我什么都不认识,怎么找?”
“他若是看到柴文进高禀文二人就一定会跑掉了。你我是生面孔,没有那么大的戒备心。你想想有什么借口么?把所有的孩子都看一遍,然后看看到底是谁干的……”
“我咋能看得出来……”我又挺无语的,为什么总要我做这样的事情。
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我真的是气喘吁吁地才到了城隍庙。
这里在锦溪的城西一隅,平时也有香火和贡品,只是香火不太旺盛。
庙里只有两个和尚,日常也不需要太多吃食,因此会将大部分食物分发出来。久而久之,流浪之人,特别是孩子就会聚集在这里,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两名僧人年纪也愈发大了,因此城隍庙也日益破败起来。
至少我们到门口的时候,乌漆嘛黑的,大门也都已经掉漆斑驳,推开的时候吱吱扭扭的特别响,把所有已经沉睡的人都吵醒了。睡眼朦胧地看着我们两个不速之客,表情也都不是那么好看。
我小声问陈不惜:“就我们两人啊?万一他们跳起来打我们,你打得过么?”
陈不惜也小声说:“你想什么呢?他们要是打我们,咱们一定是先跑啊。我怎么可能打得过这么多人?”
“也不太多吧,目测也就五十多人……”
“那我现在就跑吧,你慢慢来。”
“哎,你怎么能这样?”我抓住陈不惜的袖子,死活让他陪我站在一起。我两就站在门口看着,有一支小小的油灯在泥塑佛祖的面前,昏暗摇曳,看起来也挺吓人的。陈不惜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点燃了案几上的几盏油灯,光线这才好了些,至少我能看清楚这些人的脸。
我记得高禀文说过,给他们指路的孩子看起来瘦弱,大约十岁左右,但衣衫还算整齐干净,并没有小乞丐的模样。
“各位不好意思,深夜打扰了。我弟弟离家出走了,我正在寻找他。听说这里有很多人临时露宿在这里,我就着急来看看。对不起对不起。”我尽量放低了身段,特别客气地对这些人说着,然后仔细辨别着每个人的脸。一般年纪大的,我直接就忽略过去了。重点看的是瘦弱的孩子们,可是这里的孩子真的挺多的,虽然形态各一,但都挺瘦弱的。我悄声问陈不惜:“怎么找?”
“我怎么知道?肖大人就让我跟着你。”陈不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后槽牙都快咬坏了。
“我弟弟前几日去了荒山那边,说是跟着人去挖山参了。各位若是有知道的,能不能给我一些线索,我会重金酬谢的。”我先许下了空头支票,这些人居然还是没什么反应。那只好用情了,我只好放低了声音,显示出相当悲伤的样子,“弟弟一直很乖的,因为之前和我拌了几句嘴就走了,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我先道歉了!弟弟,如果你在这里,可不可以出来跟我回家?别这样好不好?这个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怎么也要支撑下去,对不对?姐姐错了,姐姐来找你了……”说道动情之处,还要哭一下才显得更加真实。
果然,以情动人还是有效果的,有几个年纪小的孩子开始哭了。大约也是触动了什么伤心的事情,哭得还挺伤心的。我继续说:“弟弟啊,姐姐真的后悔了,别跟我怄气了好不好?我们还要好好读书,以后盖大房子,你还要娶媳妇呢。姐姐真的希望能有机会看到这一天的,姐姐答应你,姐姐不嫁人,姐姐一辈子守着你好不好?”
这群孩子们都显得有些脆弱,泪盈盈地看着我。“几位小弟弟,你们有没有去过荒山?有没有看到像你们一般大的孩子?你们也受了不少苦吧,跟姐姐说说吧……”
连续问了几个孩子,都说没有看到。有个特别小的孩子,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一直看着边上另外一个大孩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小弟弟,你有没有看到比你大一点的男孩子?帮帮我,好不好?”我这一脸的眼泪,穿着新衣服,都不嫌弃他,直接将他抱住,“告诉姐姐好不好?”
“哥哥去过荒山。”小孩子最容易攻陷。我立刻拉住身边的这个大一点的孩子,看起来和高禀文描述的很相似,八九不离十了。“这位小弟弟,能不能告诉我,你去过荒山,你有没有看到过我的弟弟?他和你一般高的,也很瘦的……”
“没有。”这孩子很漠然。
我只好继续哭,陈不惜都看不下去了,掏出帕子给我,我就干脆抱着他的胳膊哭,“哥哥,我真的错了么?我怎么能说他呢,我也是一时气不过嘛。你看看,每一个孩子都是需要被爱护的,他们都应该在娘亲的温暖中长大,我这个姐姐真的太不合格了。”
“……”陈不惜还是老实人,根本接不上话,只能拍拍我的肩膀。
“小弟弟,你真的没有看到么?或者,你看到什么人么?”我又拉住那个男孩问道。
“真的没有。”那孩子还真的很嘴硬,“我上荒山是给我弟弟找草药,没看到任何人。”
“山上有草药?”
“有人参。”
“品相好么?我可以买的,你有么?我可以买。能不能帮我再上山看看,我弟弟在不在?”
“现在去不了了,官府把山给封了。”
“为什么?”
“……”
“……因为哥哥去给两个人带路,结果那两个人丢了……”
“别瞎说!”大男孩低吼了一句小男孩,但是我们也算是确定了下来,锁定了这个男孩。“我没有带路,是他们两个自己走丢的。”
“我不管谁丢了,我只想知道我弟弟的下落。小哥哥,可不可以明早天亮带我上山去,我自己去找。你给我指指路就好。”我紧紧拉住这个孩子。
“哥哥,你去吧,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你看,我已经不发烧了……”小男孩倒是很乖巧。
“他病了么?我带他去看大夫好不好,你带我去山上……”我一脸的恳求和眼泪,绝对能够打动他。
“……好吧。”这大孩子看起来可能是真的缺钱缺爱,我就这么紧紧抱住他哭了一把,他就同意了。
“咱们现在就先去看大夫,小弟弟的病不能耽搁。哥哥,抱着弟弟先走,我和小哥哥跟上。”我立刻让陈不惜把小孩子抱起来,然后拉着大孩子走。可是,刚才还默不作声装睡的人忽然站起来好几个,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这孩子还要替我们要饭,你们不能带他走。”其中一个乞丐说道。
“就一天,就一会,他带我去荒山就好。”我继续哭,“我弟弟也不能耽搁时间了,万一他真的去了荒山,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
“管我们什么事情?”另一个乞丐说道。“这孩子明早要干活去,你不能带走。”
“这么小的孩子去干活,你们大人做什么的?自己不能去么?”我个人感觉,这几个人明显是这个城隍庙的土霸王,说不准是控制住这些孩子去要饭的。哎哟,这又是挖掘出一个犯罪的乞丐组织吧。
我看了一眼陈不惜,这人超级聪明,也看出了端倪。情形很不对嘛,又有几个大人站了起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你们要多少钱,我给。先给我指路!”我擦干眼泪,打算用钱解决事情。
“十两!”
“你抢劫么?指路而已,要这么多!”我有点吃惊,这不是成心么。
“十两!”他不松口。
“那你跟我出来,我把钱放在外面的马车里了。”我顺口瞎编着,继续拉着大孩子往出走。陈不惜也没停下来,继续抱着小的往出走。我预计是要动手了,所以已经准备好了要跑路。倒是这个大孩子忽然低声说:“你揍那个脸上有疤的,他是这里的头头。只要把他打趴下了,其余的事情就好办了。”
“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也悄声问。
“不是。”大孩子反而是拉着我往出走,“我讨厌他们。”
“行吧。”我也没废话,直接往出走,根本不管这些拦路者。反正有陈不惜呢,他武功挺高的。“哥哥,把小孩子给我。”我略略停了一下,接住陈不惜手里的孩子,悄声说:“揍那个脸上有疤的。”然后抱着往出走。
会武功就是好,我都不用回头,就听见我身后响起了霹雳吧啦哎呀叭嚓的声音,很明显,陈不惜动起手来,一般人还真对付不了。很快,我走出了城隍庙的大门,身后也逐渐安静下来。
其实,我一出门也吓了一跳,因为大门口默默地站了不少南厂的侍卫,看着城隍庙里面的一举一动。陈一带队,看见我出来立刻迎了上来,并且先接过了小孩子。“我们进去么?”他居然还有脸问。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跟在你们身后……”
“……”我是完全没听见啊,太可怕的南厂侍卫了。“你们就不能先跟我说一声么?”
“肖大人说不能让我们先露面,就等在外面好了……”
“你们肖大人真棒!”
“那是,肖大人最厉害!”陈一肯定没听懂我这句是骂人的话。他带着人冲进城隍庙去协助陈不惜解决战斗了,我则蹲下身子问大孩子:“是不是屋里那群人逼着你去给那两个大人带路的?骗他们山上有人参?条件是什么?”
大孩子明显眼中有了惧意,并且不再说下去。
“哎,姐姐也是没办法,你看看,你是为了弟弟,姐姐也是为了弟弟,真的没办法。你就跟姐姐说,是不是他们逼你的,我就找他们算账去。姐姐还是会给你弟弟看病的,现在就去。你要不要跟着我?你看着办吧,反正我也只能这样了。”陈一有马车,我直接抱着小的钻了进去,然后让侍卫赶紧走,至少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大男孩犹豫了一下,也爬上了马车。
“小七,回县衙?”侍卫问。
“对,让影子给孩子看看病。”我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的确有些热,但不严重。反正影子的医术很高明,看个发烧感冒的不在话下。倒是这个事情变得很有意思了。有人找了乞丐办事,看来也给了钱,现在只能从他们入手了。不过,我相信南厂的侍卫,相信陈不惜的手段,这南厂要是没点审问的功力,就不需要混下去了。
我只是觉得奇怪,到底谁这么黑心,把要来查案子的人都想弄死。到底在掩盖什么?或者,真凶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可是,真正的凶手不是黄贝贝,不是白梨花,陈情已经逝去,还有什么值得杀人呢?
这世间杀人之事无外乎情杀和仇杀,或者是激情、意外杀人,这一次到底属于什么呢?
六十二、嘿嘿,没想到吧
我刚下了马车,就看到高禀文柴文进站在县衙的大门口,提着灯笼张望着,见我出来,就立刻走了过来。结果本来要跟我一起出来的那个大孩子一下子就又钻了回去,不敢出来。
“哎,出来吧,人家都认出你了。”我直接掀开了车帘,冲里面的人说。“不出来就要不抓出来了,到时候就更不好看了。”
这大孩子才磨磨蹭蹭地爬了出来,然后又躲在了我的身后,探头探脑地看着高禀文他们。“先把里面那个小孩子带给影子去看看,生病了。”我对上来的柴文进说道。他立刻伸手把小的抱了出来,还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烧了?”
“嗯,应该不严重。”我拉着大的往县衙里走,高禀文跟着我,并且死死盯着这个孩子。
六十三、余青说我冤枉他
县丞王文斌听说我找黄贝贝问话,也赶了过来。他对我的态度还不错,虽然没有了肖不修坐镇,但也挺客气的。我也就挺客气地问他:“王大人吃了么?”
他愣了一下,才说道:“这还没有,听说肖大人在此,卑职就赶过来了。”
“哟,我可不是什么大人,您高抬了我。你的官职可是皇上钦点的,我可不敢和您在一起。”反正已经得罪过一次了,我不在乎得罪第二次。其实吧,我对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看着肥头大耳的男人别扭。我又是一个爱看颜值的人,所以像他这种样貌的男人,我一般都会表现出非常讨厌的样子。
“那你继续吧,我就是来协助的。”他也看到我的态度不好,不再多说话。
黄贝贝没见过凶手,但听白梨花说了凶手的大致体态特征,也没有其他多出来的内容。我又仔细看了看黄贝贝,他一副“全是白梨花干的,与我无关”的样子,也真的是挺欠揍的。
“把白梨花带过来吧!”我悄声跟肖小三说了一句。肖小三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估计他也明白了,一副准备看大戏的模样。
果然,白梨花早已经在里间听了个七七八八,把黄贝贝的嘴脸看得一清二楚。早就按捺不住要撕了黄贝贝的心,因此肖小三一把她带过来,还故意手滑没拽住她。白梨花就怒火上心头,直接扑到了黄贝贝,各种开撕,后来估计是觉得用手和脚不解气,直接用牙咬,血淋淋的,看着还挺吓人的。
“行了行了,拉开吧。”见我发话了,两边的侍卫们这才上去将两人分开。披头散发的白梨花哭得更凶了,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委屈,这男人怎么能够这样对待她?自己一心一意为了他们的将来着想,而他现在把所有罪责都按到了她的身上。
“我真是瞎,怎么能看上你呢?”白梨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
“我怎么就听了你的话呢?你看看,现在怎么收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我恶毒?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看到顾家的钱时,眼睛发光的时候到哪里去了?说爱我的时候,你有几分真心?”
“我才是瞎了眼,居然跟你这样做。”黄贝贝果然是蠢得要死,还有时间跟她废话这些内容。不过,我们也能够从中得到一些端倪,来印证两人之间的话语与证词及实际情况是否吻合。目前看来,还是八九不离十的。
“白梨花,你也消停一会吧。”我也懒得再听两人的车轱辘话,就出言制止了她。“你再想想,你见到的那个貌似凶手的人,身量几何?”
“和黄贝贝一样。”白梨花回答。
“什么就和我一样?你不能这样误导大人的!人绝对不是我杀的,我在你大婚那天直接喝醉了,一直在烧饼铺子里睡觉,你可不能冤枉我,你可不能害我。”黄贝贝各种叽歪。
“就是和你一样!”白梨花也不管不顾,看样子如果没有侍卫拉着,她能继续上前咬人。
“白梨花,你够了!”我喝了她一句,“你以为黄贝贝不爱你,脱罪于你,你可曾想过顾朗?那个男人爱你,包容你,而你做了什么?他丢了性命,是被谁杀的,你都不追求,反而要图谋他的家产,你的心被狗吃了么?”
白梨花听了我这话愣住了,看着我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来。
“王大人,你派人去查查当天参加婚礼的人,特别是找一些与黄贝贝身形相似的男子,带过来问话。不用说什么,直接带过来就好。越快越好。”有些时候,必须向地头蛇低头,才能办案子。我忽然也觉得肖不修说的话有道理,但又不能完全苟同。
这事情并不难查,将这两人重新分别关押之后,王文斌立刻派了两个精干的捕快,以及陈不惜的一队侍卫一起,很快就找了与黄贝贝身材相似的人。黄贝贝身材削瘦,到顾家管家那里问一问就知道是谁符合条件了。并且,有南厂侍卫的加持,很快就把人带了过来。
陈不惜办事非常仔细,这三个符合条件的人中,还有关押在大牢里的余青。一字排开,跪在下手。看起来,这三个人中,除了穿着囚衣的余青气色略差之外,另外两个人面相都还可以,据说都是和顾朗是朋友的关系,平时也有往来。从身后观看,的确三个人都属于瘦高型体态,若是黑暗中乍一看,未必能够分清楚。
我又采取了肖不修的方式,一句话不说,就这么先看着他们。
有时候,气氛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大家见我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王文斌看着我,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猜他在想为什么肖不修把我留下,自己走了。他一定是琢磨不能得罪我,否则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有肖不修的保护和金钱的加持,他也未必能够安全。
此时还未掌灯,我已经换回了南厂的制服,看起来精神干练又有气场。按照影子的话说,我穿上这身衣服的时候,气场很足。应该是因为身材高挑的缘故,所以看起来比一般女子更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气概。更何况,我还是一脸正气。
绕着他们三个人又转了两圈,我才让人准备了纸笔。“把你们的名字写下来,写楷书,要工整。”
幸好这三个人都是会写字的,其中两人还是秀才。否则要是不会写楷书,我也就白费了口舌。三个人终于听到要做事情,立刻趴在地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仔细吹干之后,双手捧起给我看。
我撇了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坐好,然后对捕快说:“行了,把余青拿下吧。其他人可以放了。”
“什么?”王文斌先发出了质疑,“他是凶手?怎么会?理由?”
我还没说话,余青先喊了起来,“你要做什么?我怎么可能杀人?顾朗是我的好朋友,我冤枉啊!冤枉啊!”
南厂侍卫们可是听我话的,捕快们没动手,他们早一步就把余青控制住。这人还企图挣扎,但怎么可能是对手,两下就被摁在地上动弹不得。但嘴里没闲着,一直喊冤,觉得他都要冤枉死了。
我等他喊了一会,嗓子都哑了,才跟肖小三说:“给我弄杯水来,听他这么喊,我都渴了。”
肖小三笑了,他这表情我喜欢,说明不管其他人如何,反正他已经绝对相信我。所以,他何止是端了杯水来,而是拎了一大壶茶,还有几个茶杯,给我和王文斌都倒了一杯。
余青还在喊,说自己是顾朗从小的好朋友,完全没有理由杀他,也没有道理去杀他。这是冤枉他,这是诬陷他,这是存心要弄死他!
王文斌一脸的蒙圈,看着我慢吞吞地喝茶,几次想说话,但都没说出来。
“行了,说够了吧。”我喝了一杯茶,才开口。“这事情很简单,正是因为你们是朋友,所以顾朗在那天晚上看到你的时候才说了一句:咦,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而你呢,趁着顾朗完全没有防备,一刀刺中了他的右太阳穴。”
“你这是毫无根据的推论!你瞎说八道!你冤枉我!”余青大声辩解道,嗓子又哑得更厉害了,听着感觉还真的冤枉他了。
我冷笑着说:“你们写字的时候我已经看清楚了,你是左撇子。右手拿刀行刺的人,只能刺中对面人的左太阳穴,只有左手才能刺中对面人的右太阳穴。仵作的验尸报告上写着:顾朗是右太阳穴被刺,刚才那两人都是右手,你说,不是你会是谁呢?再不招,那就只能大刑伺候了,反正我还没看过烙刑,剐刑和火刑,这次应该能开开眼了,是吧,王县丞?”
余青忽然“扑通”一声倒地,晕死过去了。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他这个动作足以证明他就是真凶了!
王文斌看着我,有点害怕的样子,半天才说了一句话:“敢问大人是怎么断定余青是凶手的?是不是让他们写楷书,是破案的方法,以后卑职要不要学起来?”
“嘿,王大人,直接叫我小七就好,别大人,都督才是大人,我不是。”我笑眯眯眼看着他,“这事也超级简单,首先说,写楷书不是破案方法,我只是觉得写字嘛,当然要工整好看才行,顺口说的。你等他醒了,或者直接一盆凉水泼过去好了,马上就能醒。他估计也是没想到被人识破了,才又急又气又心虚就昏过去了,没事,问问他就全知道了。这事情就该您升堂办案了,我这官威没有您足,您来吧!”这个时候,我也很谦让的,因为我知道自己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可算是轮到王文斌升堂了,他赶紧招呼衙役们摆足了架势,也想在锦溪百姓面前露上一脸。因此,这掌灯时分升堂,在锦溪也属于比较罕见的事情了。当然,各方人等也都来齐全了,顾家二老也在影子的加持下,坐在了堂侧的椅子上。我也找了把椅子坐在一旁看着,肖小三还偷偷问我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觉得肖不修把肖小三留给我真是太正确了,这人多贴心啊!
余青醒来看到这样的情况,知道大势已去,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起当时的经过。
婚礼的那天晚上,他与赵毅两人从屋顶上下来,准备各自回家睡觉。路过侍女小翠的房间时,发现她居然没有关房门,正在房内描眉弄眼咿咿呀呀唱戏,看起来腰细如柳,异常动人。不经意回头时,还看了余青一眼,搞得余青心里痒痒得难受。平时就对小翠垂涎已久的余青瞬时就起了歹心,在与赵毅在大门口分别后,他又走了一段路才回头悄悄翻进了顾家宅子。
不过,当他正准备去小翠的偏房时,不小心踢翻了一个放在窗下的痰盂,发出了声响。让还没有入睡的顾朗出门查看。他看到鬼鬼祟祟地余青很诧异,顺口就问道:“咦,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
余青以为被顾朗发现自己的图谋,又想到顾朗以后很有可能会纳小翠为妾,若是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一时间慌了神,就掏出防身用的小刀,一刀刺进了他的右太阳穴。顾朗闷哼了一声,当即倒地身亡。
余青本还想弯腰查看,但听到新娘白梨花走出来的脚步声,吓得他赶紧一溜烟地跑了,所以,白梨花也只看到一个背影,并未发现到底是谁杀的。
第二日,余青约着赵毅来到顾家打探消息,没想到赵毅会被白梨花当成替死鬼,让他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他也甘心在大牢里待上一段时间,算是赎罪。
听到余青已经交代了案情,大家也算是弄明白顾朗是怎么死的。王县丞也让师爷把案件经过写清楚,准备让余青签字画押。顾家二老又是一番哭喊大叫,表达着自己的心情。外面围观的百姓也算是明白了大致情况,不仅唏嘘起来。毕竟,余青、顾朗和赵毅是好朋友,很多人都是知道的。结果却演变成这样的结局。
看起来就算告于段落了,王县丞打算退堂了。我站在一边问:“不对呀,还有人没抓到啊,不能退堂。”
“什么?”
“我家状元探花被骗的事情还没查清楚吧?小翠到底是什么死的,还不知道吧?您不能就这么混过去吧?”我可不是好糊弄的人。
“你!”王文斌也有点绷不住了,觉得我这么说话很是没有礼貌。
“别说我,我说的是事实。”我很平静,一点都不生气。“小三哥,围观的人都看住了,一个都不能走!徐哼,你出来,给我指指,是谁让你骗人的?”
徐哼从侧面钻了出来,指着围观人群中的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说道:“是他!他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去骗人的。”
“抓吧!”我点点头。
六十四、陈情夺命,我只是助力
人证在眼前,这男子也只能低头。他是余青的哥哥余锋,也是本案的知情人。一开始,余锋还有些不情愿,不想承认自己装扮成乞丐骗人,但是徐哼这孩子还挺厉害,直接说:“大人,给我一两银子的人就是他,他左臂上有一个黑痣,上面有一根毛。不信您看看。”
“你如何得知?”我好奇地问。
“我弟弟病得厉害的时候,吐了好多东西,其中一口吐在了他胳膊上,为了清洗,他去洗的时候我看到的。”
“还有什么?”我想再加强一下信任度。
徐哼仔细看了看余锋,“我记得那个乞丐有一点外八字,所以鞋底应该有磨损,就是靠近右脚跟的外侧应该有很大的磨损。因为我在跟他上荒山看地形的时候,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发现的。就算是现在换了衣服换了鞋,但是鞋底应该骗不了人。”
这孩子的观察力很强嘛,我赞许地点点头。“余锋,脱鞋吧。”
这次,不用南厂的侍卫动手,锦溪县衙的捕快就已经一把将余锋推翻在地,直接扒下了他的右脚上的鞋,举起来给大家看。果然,磨损得还挺厉害。
余锋也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影子立时冲了过来,在后背点了点他,他就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开始抹眼泪。
“别哭啦,一个大老爷们,敢作敢当。说说呗,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不是怕弟弟的事情暴露,才做的。大人,饶命啊!”余锋跪爬在地上开始磕头,我侧了侧身,这人也是削瘦型,但长得一脸的猥琐,看着就令人不舒服,比他弟弟还难看。
“赶紧说!”王文斌也忍不住了。
“弟弟被判入狱后,我有一次去看他,他跟我说了实情,并且央求我去看看小翠还在不在,因为他很担心小翠说出当晚曾经见过他的事情。所以,我就去了京城一趟,发现小翠已经死了。当时,我还觉得这事情大约就这样了,准备回锦溪。谁知在路上遇到了状元郎和探花,他们两人坐在酒肆里闲聊起这个案子,并且想去小翠的家里看看,我就有点紧张,生怕这两人查到什么,暴露了我弟弟的事情。所以就想着装扮成城隍庙的乞丐,找了这个孩子去骗两人进入荒山……我真的也没存什么要害人的心思,只是想让他们两人受受苦,就赶紧回家,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我没做什么事情啊,我真的没有害人。”余锋也算是伶牙俐齿,说话很清楚,把事情经过交代了一遍。
“就这样?”我问道,“没有别的了?”
“还有什么别的啊?”余锋有点惊慌。
“比如啊,你睡了小翠啊,你杀了小翠啊,你想弄死来了解情况的状元探花啊……”
“没有,我没有,我冤枉啊!”余锋喊得声音比他弟弟余青的声音还大,吵得我耳朵疼。
“那咱们先说状元这件事情吧。陈大人,带猎户上来。”我冲后面喊了一嗓子,陈不惜带着猎户出场了,这人就是救了状元和探花的猎户,要不是他的猎人栖身的棚子,我家这两人怕真的就死在荒山里了。
“小人是猎户刘石,小人可以作证,这孩子给状元探花带的这条路是一条死路,上山之后别无出路,走到深处更是悬崖峭壁。要不是两位大人胆大细心,都未必能够活着出来。这也是荒山一带猎户们都知道的情况。因此,小人也是在那里修了一个栖身的棚子,就怕有人会迷失,想着总会救到人,又存了一些粮食在里面。”
“那余锋为何会知道这条路?”我问道。
“余少爷的一位侍妾是王猎户的女儿,他们曾经聊起过这个事情,大前年夏天来荒山玩,我们也说起过这个事情,我还带着他们走过一遍。”
“当时倒未必起了这个心思,只是后来忽然想到的吧?”我看着余锋,越发觉得这个人很讨厌。“所以,余锋,你怎么说?”
“我没有啊,我是知道这个,但我没有想杀人啊?”
“那你为什么花钱让这孩子带着他们进入一条死路呢?这不是明摆着想让调查的人出现危险,你就能逃脱了。那么,你和小翠的死有什么关系?是不是你杀的小翠?说!”
“不是啊!”
“行吧,我给你说说,你看看对不对。”我调整了一下思路,“你弟弟说完这个事情后,你就赶去了京城。小翠也是倒霉,知道黄贝贝和白梨花的内幕,被贩卖掉了。你和你弟弟都垂涎小翠的貌美,更何况你知道你弟弟也没睡成她,还下了大牢,心里觉得自己是有这个机会的。更何况,小翠现在做了伶人,虽然只是半个自由身,但想要占个便宜什么的,还是有机会的。于是,你进了京城,找到小翠,想要占她的便宜。可是,小翠已经攀附上了三皇子,根本看不上你了。你就觉得心生恨意,想整治她一下。在戏楼喝酒的时候,你看到栏杆有些松动,就又动了动手脚,拔掉了其中一个木楔子,打算引小翠来这里说话,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小翠对你心存感激,以身相许。只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小翠居然脚一滑摔了出去,力量又大了一些,直接摔到楼下立时死了。你当时也吓坏了,但是没敢声张,赶紧跑了……”
“你没有证据!”
“是啊,我是真的没有证据。但是啊,人在做,天在看。我曾经让戏班子的班主仔细描绘过当时围观人群的画像,他是个天才,他有一项天赋是能够记住每一张曾经出现在他眼前的脸,所以,他画出了当时所有人的样貌。有一个瘦高的人当时也在其中,我恰好就记住了这个人的样貌。倒不是他有多出众,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挺瘦的,这在北方城市不太多见而已。而他身上也有釉彩,不知道是不小心蹭上去的,还是因为和小翠说过话,而染上去的。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这么多人围观的现场,你的动机最明显。所以,小翠是意外身亡,我当时便有存疑,才让状元郎他们来了锦溪。”我说着,同时也向高禀文和柴文进解释了让他们来的缘由。其实,一环扣一环的案件中,每一步都暗含着玄机,不知道最终的走向,只是被案件的线索推动着前行,找到真相,找到根源。
“我没有!”他还不承认。
“没事,你弟弟没受的罪,你来一次吧,让我也见识一下大月国的酷刑是什么样的。王县丞,动手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非要受皮肉之苦,那我也没办法了。王文斌招呼了衙役们先把余锋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板子。其实,也就打了十来下,余锋就全都招认了。
自此,基本上所有的谜题都解开了。我看着这满堂的荒唐,还是替顾朗感到不值得。交往了酒肉朋友,最终却被余青所杀。而白梨花的自私和黄贝贝的愚蠢都让案件出现了奇怪的走向。或许,很多事情都在一念之间,无法理喻。
这事情因为南厂的介入,最终的审判也需要南厂肖不修的亲自做主。所以,现在我们只是负责把结案报告写完,并且让王文斌也写一份前因后果的折子上交给皇上来定夺。这案子很轰动,杀人、转世人、诱骗状元探花……一件件都令人匪夷所思,又觉得剥丝抽茧来破案很过瘾。
我问王文斌:“这案子最终会怎么判?”
他说:“余锋余青两兄弟应该是斩立决,黄贝贝和白梨花没有杀人,但因欺骗欺诈顾家财产,也要被重判。”
“嗯,很公正。”我点点头,“但是,你呢?你之前的判罚难道没错么?”
话音未落,王文斌已经跪在了地方,“大人,不,小七,不,小七大人,卑职的确有错,的确不查,的确草率了,万望小七大人海涵,给卑职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哦?如何立功?”
“卑职在北固国有一些人,可以帮助承平公主……”原来,肖不修纵容王文斌是有原因的。
“行吧,反正都督都没有找你麻烦,我也不会说什么。只是这个事情,你也应该受到责罚,你回头问问都督怎么办吧。”我没想再听下去,因为涉及到了太多皇家的秘密,比较容易有危险。“让我见见白梨花。”
“好,卑职立刻安排。”
我是趁热打铁之人,立刻进了大牢见到了跪坐在地的白梨花。此时的她早已经没有了温婉可人的样子,披头散发一脸憔悴。看到我出现,立刻站了起来。“大人,我没杀人,放我出去吧。我会好好做人,好好侍奉顾家二老,为我自己赎罪。”
“看来,你还是自私的。”我叹了口气,“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小翠也是被杀的,是余青的哥哥杀的。”
“什么?”白梨花有点吃惊。
“虽然我想说小翠也是咎由自取,太过肆意妄为,以为自己即将如何,才会造此横祸,也算是最合理的安排。倒是你,白梨花,你真的没有一点点为顾朗想过么?顾朗未必是好人,但也不算坏人。在锦溪的富家子弟,有几个能够大度到不嫌弃你曾经与黄贝贝在一起过?他是真心喜欢你,而你做了什么?我不敢说这场意外之后,你要守寡如何如何?但至少不会这么卑鄙龌龊无耻地想夺人家的家产吧?你对得起他,和他的家人么?如果,你觉得你可以,你就这么继续没皮没脸地活着吧。”我其实就是来说这个的,我心里有火。
“我错了么?”白梨花喃喃自语。
“你与黄贝贝的陈情难忘,导致了现在的结果。有因有果,被谋害了性命的只有顾朗,他不是最冤枉的么?”
“陈情?这陈情还真是苦啊。”白梨花的脸惨白无血色,估计是又想起了黄贝贝的嘴脸,那样没有担当,推卸责任,就算是深爱,也已经变得可笑了吧。所以,静心师父跟我说:千万不要动情,千万不要爱上任何人,因为当你发现他并非你心中的样子,会彻底失望,甚至是绝望。“为什么要让自己难过?你要做的是让自己快乐,永永远远只爱自己才好。”
这世间也是很奇怪,有些人寻寻觅觅找不到良人,有人随随便便就能知道很多爱的人,然后又伤害很多人。所以,爱到底是什么?是自私还是无私?应不应该去爱?
带着徐哼吃过晚饭后,我就让高禀文和柴文进把徐哼带去了徐哈休息的那里,让他们兄弟两睡了。然后,他们两还需要连夜写出事情的经过等文案,毕竟是南厂处理的案子,也是要单独给皇上呈一份奏折的。
我坐在椅子上发呆,问躺在房梁上的影子,我这样做对不对?
影子奇怪地问我:“怎么了?”
“我找出了许多破绽,也暗中安排了不同人处理每一个细节。最终挖出了真相,但是我却觉得心里很堵。因为我验证了很多我师父跟我说过的话,发现这世间存在很多难以黑白分明的生活。所以,我执意找出真相,不惜让顾家父母更加难过之外,还毁掉了白梨花和黄贝贝两家的生活,更重要的是,还有余青余锋一家。大约此时感谢我的只有赵辰赵毅兄弟两吧。”
“应该还有徐哼徐哈两兄弟。”影子补充道,“或许顾家父母也感谢你最终破了此案,为他们的儿子最终找到了真相。”
“可真相往往意想不到,又残忍无解。”
“那只能说是命吧。这种事情,谁也预料不到,谁也解释不了。”
“那我做得对么?”
“你问问你自己的心。”
“我的心说,白梨花会死。”
“什么?”
“不出意外的话,白梨花今晚就会自尽。”
“啊?”影子很惊讶,“她已经招认了,就等着判刑好了,为什么要死?”
“因为我逼的。”
“你做了什么?你在大牢里和她说话,就是要逼死她?”
“对!因为我不想看到她还活着,这种人心眼太脏了,活下去都没有任何益处,倒不如死了干净。”
“那不就挺好的,也算是解决掉一个。”
“但我只是觉得我怎么变成这样?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不是很正常,你只是说出了真相,其余的事情就她自己看着办了。说不准,她还不想死呢。”
“不会的,她现在可能就已经死了。”
“你等我去看看。”影子立刻从窗户飞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
六十五、我不想回南厂了
白梨花自尽了。
影子去的时候,衙役们刚刚发现白梨花用自己的裤带将自己挂在了大牢的房梁上,死相有点可怖。
“我就是听她一直哭实在是太烦人了,所以就离开了一会儿,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死了。”衙役正在和上司汇报。
“她除了哭之外,还说了什么?”影子问道。
“小声嘀嘀咕咕了好多事情吧,我也没仔细听。大约就是对不起顾朗,瞎了眼喜欢黄贝贝,自己的命苦,为什么要这样受罪,即便是出狱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之类的。”衙役回忆了一下,“我记得我走的时候,她还哭着说对不起小翠什么的。”
“没有人接近过她吧?”
“锦溪的大牢很是坚固,除了这个出入口,绝对不会有人进来。锁头也是完好的,她应该就是趁我们出去的时间自杀的。”
衙役们相互又说了说情况,影子听了也什么新内容,就回来找我。此时的我刚刚写完此案的结案报告,捧了一杯热茶发傻。得知了这个消息也完全没有意外,还点了点头,“的确也该死,这个选择是对的。”
“我现在特别信你!”影子赞了一句,我却苦笑了一下。白梨花的死在意料之中,而我的言语诱导也是其中的重要因素。未来对于她来说,应该已经是太难了。除了面临刑责之外,还有良心和道德的谴责。即便是过十年二十年,此时已经被人们淡忘,她被释放出来,但是她要如何面对余生呢?
黄贝贝是不可能再与她一起了,顾家也没办法回去。自己的娘家能够接受她么?百分百是不可能的。所以,对于她来说,死才是唯一的出路。只是,有些时候有些选择真的是自己走出来的死路。
“我这边的事情了结了,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我没必要再善后什么事情吧?”我问影子,“肖大人是不是还交代了什么?”
“那倒没有,他只是说这个事情结案后,送你回南厂。其余人等可以不用管,让他们自行做事。”
“怕我不回去?”
“也不是,只是担心你的玩心太重,在路上吃吃喝喝,惹是生非。”影子又翻身上了房梁,“睡一会吧,眼瞅着天就要大亮了,咱们睡醒之后就走。”
“睡不着啊!”我叹了口气,“这事情虽然查明白了,但是心里堵的慌。”
“那也要睡,明天醒了带你吃包子去。”影子倒是知道我的喜好。但我还是叹了口气,将被子蒙住了头,在黑暗中细细地想了想前前后后的案情,甚至真的觉得要不是我多管闲事,或许这个转世的故事还能成为一方的奇闻异事被传扬开来,最终令很多人得到幸福。
哎!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过了晌午饭,我才醒过来,一脸的浮肿坐在床沿上发呆。肖小三进来问我:“咱们是先吃饭,还是路上吃?”
“什么?”我还没睡醒,但心里已经严重怀疑影子给我下了迷药,让我好睡过去。
“影子说咱们今天走,其他的事情就让高禀文柴文进他们处理了,你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反正案子也破了,剩下的事情就是他们的。对了,影子说顾家的二老身体状况也不错,至少知道了凶手和白梨花自尽的消息,反而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哦,那就好。”
“赵辰赵毅兄弟两在外面说要见你,感谢你为他们翻案,说是要当面感谢。”肖小三帮我找到了鞋,扔给我,“不过,我已经替你见过了,并且说你身体不适,就不相见了。”
“咦,我怎么又身体不适了?”我一边穿鞋,一边问。
“你忘了之前替肖大人装病人的事情了?虽然到这个时候了,也还要装一下的吧。”
“也对。”我忽然想起肖不修今天还没上药,不知道有没有人管?那些伤药我倒是放在了肖小五那里,应该都带上了。现在的他已经到了宫里吧?大人物大事件大忙碌,我这种小人物,真是应该闲散一些,再闲散一些。
“我们坐马车走么?”我问。
“对,专门留了一辆马车给你。”
“要不试试牛车吧,我觉得那个比较稳当,不会晕。”我想慢一点回去,在路上也可以缓一缓,换换心情。
“那多没气氛,多不拉风啊?!”
“你也知道南厂这个马车太浮华了吧,虽然乌漆嘛黑的,但是看起来威严十足,令人难以接近,多不好啊!”我每次看到这个马车都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除了高头大马之外,那一身的黑气,就跟肖不修那个气质非常相符。你说高冷吧,也不是,因为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你若是说威严吧,其实也没有那足的气场,尤其是我坐进去之后,大约拉低了威风,还拉低了行进速度。所以,干脆坐个牛车,晃晃悠悠,吃吃喝喝,多愉快。
“影子大人应不会同意的。”
“那就让他先回去,反正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我要换普通的女装,你先出去。”我就是要坐牛车,享受一下久违的民间快乐。
“你想我先回去?”影子在我换衣服的时候出现在纱帘外。
“你!你就不能避嫌一下么?我好歹也是个姑娘。”我差点就尖叫出声。
“嗯嗯,不好意思,我忘记了……”影子的声音里略显尴尬,“我不看你,我背对你。”
“哎,我感觉你们没有一个意识到我是个女的,肖小三肖小五每次都是直接推门就进来,完全当我是兄弟看待,是吧。”
“这倒是,我们都觉得你比男人还利落,所以也没有多想。以后我会注意的。”
“哎,算了。就是我换衣服的时候,你们稍微注意一点,其他的还一样吧。”
“好的。”
“我只想享受一下平凡人的快乐和安静,所以才选择牛车的。又不是逃跑不回去,你们干嘛盯着这么紧。”
“肖大人是这么吩咐的,我们就是执行。”
“那现在肖大人不在,还是我做主的吧,我要坐牛车。”
“已经安排好了。”影子说道,“我会暗中跟随,一路就只有我和肖小三,其他人都在后面。”
“这还差不多,别每次搞得那么大阵仗,一点都不好玩。”我比较喜欢从前那种自由自在溜达的感觉,到处走走看看,观察别人的人生状态,也让自己去思考如何过得更好更有趣。静心师父说什么来着,“趁着年轻就要多看多观察,才会发现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喜欢什么,才会在年老之后在自己喜欢的生活里死去,这样的人生才圆满。”
牛车离开锦溪县衙的时候,王文斌一个人站在门外默不作声,看起来怪怪的。我坐在车沿上问他:“何必出来呢,我这样挺好的呀。”
“礼数应当如此。”王文斌越来越客气,搞得我也不好给他脸色看。
“那我走了,你们慢慢善后吧。”我把腿收了上去。
“小七大人,我只是有个问题想问问您。”
“你说。”
“为何您能破案?”
“啥?”
“为什么每一次都能够精准到人心里去?为什么能够看穿?”
“也没有吧。”我挺谦虚的。
“据我所知,你是从小翠的死开始注意到这件事情的。那么,顺藤摸瓜下来,查出了这样一件如此轰动的案子,为什么?”
“每个人,只要做过的事情,必然有痕迹,就是这么简单。”我想了想,“为什么有前因后果,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受教了。”王文斌点点头。
“那我可走了哈。”
“恭送小七大人。”其实,王文斌也是一个谜一样的人,他的背后不知道又隐藏了什么。不过,我也不太想知道太多,毕竟我现在只想让自己放空一下,做个平凡的快乐人。
我们的牛车慢慢悠悠地走在官道上,按肖小三的推断,这个速度估计要走十天才能回到京城,不知道那个时候,肖大人会不会直接怒了,然后派一队人马把我们押回去。
“你想那么多干嘛?要不,你要陈一陈二来,你先回去办事。”
“那倒不必了,我也不太想回去。因为回去之后事情太多,太累。”
“哈哈,那咱们就当休假出来玩,别走之前的路,绕个远什么的,多玩几天。”
“那肖大人会更生气吧……”
“你就说是牛带的路,我们都不认识。”
“你当我们是傻子么?”影子居然也出现在牛车上,嘴里叼了一根稻草,悠闲得不行。
“你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了!”肖小三先愣住了。
“怎么?我也换了一身平民百姓的衣服,享受一下平凡人的快乐嘛。”影子难得心情好,平躺在牛车上。我们就这么闲散地走了两天,还绕了条远路,跑去了丰天城吃炸鸡。
丰天城的炸鸡相当出名,远近的人们都会来买一只解解馋。我们的牛车进城的时候,远远就闻到了香味。还没等我说话,肖小三就已经主动将牛车往有香味的地方赶过去了。幸好边上有个大客栈,我们把牛车停好之后,先订了两间房之后,才去排队买炸鸡。
买炸鸡的人特别多,队伍也排的很长很长。我们后面居然还排了丰天城的一位县衙的师爷和一个秀才,这两人闲着没事,也在闲聊,等炸鸡出锅。
我爱听八卦的心思又被勾了起来,耳朵竖了起来,开始听故事。
“兄台,刚才过去的可是芙蓉姑娘?”秀才问。
“对,就是她。是那个安葬李秀才的那个芙蓉。”
“嗯,我知道,这个芙蓉长得也不错,虽然年纪大一些,但其实也看不太出来。只是啊,命苦罢了。”
“但也算是遇到了有情人,比那些无爱的人要好太多了。”
“若是我去求娶,她肯嫁与我么?”秀才勇敢发问。
“你比她要小上好几岁吧?”师爷说。
“不超过六岁。”
“或许你可以试试……”师爷的声音有点犹豫,“你可知道李秀才和她的事情,一时半会,估计芙蓉也不会接受其他人吧。”
“芙蓉,芙蓉,盛放之姿,却是无缘。”秀才又感叹起来。我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就插嘴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二人如此感叹?”
“外乡来的?”师爷看了看我。
“对炸鸡慕名而来,路过路过。”我笑着说,尽量表现出了友好态度,身边的影子和肖小三略显高大威猛,但面目还算和善,至少也可以称为英俊。
“芙蓉这事情吧,也是可怜。”秀才接口道,又忍不住看了看已经慢慢走远的芙蓉。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苗条的身影慢慢走着,身穿素衣,也看不到面孔。
大家都是吃瓜群众,排队的人中也有不少是外乡来的,看我们搭上了话,就纷纷凑近来听故事。秀才一看见人很多,不禁来了兴致,将这位芙蓉姑娘的故事讲了起来。
甄芙蓉,本地人,住在城东,父母双亡,有个弟弟已经成亲。当初就是为了让弟弟能够上学,她一直忙忙碌碌地辛苦劳作,也就耽误了自己的婚事。周围的亲友看着也很着急,就陆续给她介绍了不少男人。芙蓉长得模样不错,人品又好,四里八乡的男人也都比较喜欢她。所以人数多了,她也能挑拣一番。最终看上了住在城西的一个姓李的秀才,两人见了一面,也彼此很是喜欢。
两人都没什么恋爱经验,虽然感觉挺好,但是矜持得紧,都不敢偷偷会面。一个月后,李秀才听说芙蓉受凉发烧了,就急急地带着药和粥送到了芙蓉的家门口,但是又不好意思进去,只把药和粥放到了门口,自己走了。
还是芙蓉的弟弟发现了门口的药和粥,推测是李秀才送来的。芙蓉心里很是感动,但又觉得未婚女子应该谨慎克制,不能过于表达自己的情感。不过,她和弟弟一起学了不少书籍,也算是小有才华。想了想,就写了一封情真意切地信,托人给李秀才送来过去。
六十六、两个芙蓉,两个人生模板
李秀才收到信后,惊喜万分,特别是看到芙蓉的字迹和文笔,都相当娟秀有才,与自己心目中的妻子形象相当吻合。于是,就立刻回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一来二往,两人虽然没有见面,但是做起了笔友,倒是情感突飞猛进,彼此更加认定今生非卿不娶(嫁)。
李秀才要考今年的举人,所以一直在家刻苦读书。芙蓉觉得这男人也算是勤奋,若是高中了举人,自己也算是嫁的有脸面。因此,也没有要求李秀才立刻求娶。只是说,在李秀才高中后,再谈婚论嫁走过场,但她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个人为今生的良伴。
李秀才也不负众望,考中了举人。当即,他就写信约定芙蓉要见上一面,并且直接把婚事的时间给定下来。芙蓉当然也满心欢喜,觉得自己的苦日子也到头了,可以美美地嫁人了。
两人相约相见的日子,出门当日,芙蓉还特意穿了新衣服,勾画了一个最美的芙蓉妆,希望给李秀才一个好印象。到了两人约定的茶楼,却没有看到李秀才。她从白天等到了黑夜,也没有等到李秀才。
芙蓉不禁有些着急了,同时心里也有些打鼓,难道李秀才不肯娶她了?有了什么其他想法?各种焦躁不安齐齐涌上心头,就令芙蓉更加焦虑。直到茶楼打烊,她弟弟过来找她,芙蓉才决定在弟弟的陪伴下,去李秀才家看个究竟。到底是不是要订下嫁娶的时间,给个说法。
谁知到了城西李秀才家,大门敞开,屋里却没有人。左右等了一会,看到有县衙的衙役送什么东西进来。衙役看到芙蓉也很奇怪,就问芙蓉和李秀才是什么关系?
芙蓉回答是未婚妻。
衙役愣了一下,随即说出了一个令人悲伤的消息。原来今日一早,李秀才急急出门,却不料被一匹疯马迎面撞到,当时就死了。
李秀才在丰天城没有亲人,家族亲戚都在离此百里之外的村庄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消息,没有办法赶过来。
芙蓉听到之后,瞬间天旋地转,几乎要昏厥过去。这对彼此有情的人,却不料天人永隔,是唏嘘爱而无缘,还是缘分捉弄呢?
芙蓉大哭了一会,看到李秀才屋里还留有自己这一年来的每一封信,更加难过起来。但是,想到他这么一走,不能孤单没人管上路,就强打起精神,替他处理后事。
刚刚芙蓉走过去,是已经过了头七,人已经入土,她走过街市,回家去了。
“即便是平凡的人生,也未必能够平静。”
“人生苦短,要抱紧自己的爱人。”
“重情重义的芙蓉,值得求娶。”
“世间唯有痴情苦。”
“……”
一群吃瓜群众七嘴八舌议论着,纷纷发表着自己的看法。有时候,爱而不得的故事令人感同身受。
我看向芙蓉的时候,她已经消失在人海中。但此时有衙役跑过来找师爷,大声说:“快跟我走,芙蓉又来了,说家里又出现了鬼火!她丈夫被吓得昏过去了!”
啥?芙蓉?鬼火?丈夫?
这又是哪一出?
师爷一听,立刻也不排队买炸鸡了,转身就走。秀才在后面喊:“要不我给你买一份,一会送过去吧。”
“有劳啦!多谢多谢!”师爷跟着衙役跑得极为匆忙,但对美食的热爱可一丁点都没有少。听到秀才这么说,还挺高兴的,跑出去很远了,还对他辑手表示感谢。
吃瓜群众中,总有喜欢刨根问底的人,比如我。
我问秀才,“这位大哥,怎么又来了一个芙蓉?”
大约是看我有礼貌,还特别表示了要听故事迫切的心,秀才又兴致勃勃地给我讲起了另外一个芙蓉的故事。
说起来,这个芙蓉和刚才那个芙蓉还是堂姐妹,亲戚关系属于密切的。当初去官府报户籍的时候,衙役们的一时疏忽,将两姐妹的名字都写成了芙蓉。也就是说,没结婚的这位芙蓉是大姐的女儿,而结婚丈夫晕过去的是弟弟的女儿,因此算是关系很近的。但是,这姐妹两平时并无来往,并且还互相看不起。弟弟的女儿,称为小芙蓉,家中独女,生性刁蛮,承袭家中的医术,可以成为半个坐堂大夫。因此,也算是衣食不愁。大芙蓉有才华有相貌,自己开了一间绣房,生意也不错,至少目前弟弟和弟媳都在一起帮衬着,绣房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赞许。
小芙蓉就不乐意了,觉得这个大芙蓉处处都令人讨厌,比她学识好,比她有人气,甚至个子都比她高。但唯一能够赢她的,就是小芙蓉已经结婚生子,一儿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因此,每每家族聚会时,小芙蓉都会一脸的鄙夷,觉得大芙蓉嫁不出去,就是因为人品不好。
大芙蓉也很讨厌小芙蓉,但是因为比小芙蓉大七岁,也懒得和她计较,只是少往来罢了。对于她的事情不管不问不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舒心。更何况,大芙蓉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好,在李秀才出事之前,也是大家艳羡的对象了。
说回小芙蓉,倒是早早就结婚了,嫁给了一个年长她五岁的名为吴岐山的男人,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过得也可以。接连生了一儿一女之后,自觉也算尽了妻子的本分,不由得更加趾高气昂起来。这男人对他也算不错,尽量哄着她,还时常买些小玩意逗她开心。
其实,日子不就是这么过么?一天天,星星月亮太阳的轮回,让时光的日月消长。可是,近几日,吴府非常不太平。原因是府上无缘无故出现了鬼火,并且还四处游荡。
一开始是每天夜里都要出现几次鬼火,飘飘忽忽,绕梁过柱,见者无不胆战心惊,吓个半死。吴岐山更是害怕的很,他特别迷信,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吃素,还经常去庙里拜拜,这家宅出现了无名鬼火,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大祸临头,要出大事情了。
鬼火这东西,很多人都认为是鬼的化身,从阴间跑出来,到人世间来为非作歹,也许会附在人的身上,作恶闹事。吴府上下都笼罩在恐惧的气氛中,每个人都感到了无比害怕。可一开始,还只是在晚上出现,飘荡几圈就走了。近几日开始频繁在白日出现,小芙蓉实在忍受不了了,就跑到了县衙,寻求帮助。
这种事情,衙役们也没有任何办法,更何况他们也觉得鬼火是挺吓人的,就告知了师爷,让师爷给想想办法。师爷胆子也不大,但看到小芙蓉的恳求,也就硬着头皮去了她家看看情况。
吴府不大,两进院子。前有回廊,后有两层小楼。经常出现鬼火的地方就在回廊中,每每一小团,忽闪闪,蓝莹莹。也不怕人,就算是有大胆的仆役接近,也不会躲避,甚至会直扑上身。
不过,师爷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只是听吴岐山、小芙蓉以及仆从们形容了大半天,并且记录了一下出现的时间。
一时间也没有什么头绪,就只得跟小芙蓉说:“若是再见到鬼火,要即刻通知我,我会立刻赶过来看个究竟。”
由于鬼火出现的非常不定时,所以吴府的仆从们来衙门报信的时候也非常不固定,有时是晚饭后,有时是就寝前,还曾经多次出现在午夜时分,搞得众人也非常疲惫。吴岐山更是神经衰弱到了极点,甚至不敢出房门,生怕遇到鬼火附身,遭遇到不好的事情。
小芙蓉的胆子大一些,前前后后都是她在打理。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了安全起见,她把两个孩子送回了娘家,自己还和吴岐山住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吴岐山忽然和小芙蓉说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情。吴岐山在很小的时候,遇到过一只流浪猫,猫咪有点瘦小,他就想着可以养一养,算是相互作为陪伴。大半年后,小猫咪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变得有些调皮。不仅抓坏了家里的家居,连自己的书也没有放过。
一日下学归来,吴岐山发现自己最喜欢的那本书被猫咪撕烂了。他简直要气死了,四处寻找猫咪的去向。最终,他在柴房里发现了猫的踪影。一时怒火攻心,抓起一支木棒直接将猫打死了。那个稀巴烂的血腥场面,他在午夜梦回时经常想起,总觉得非常对不起这只小猫咪。但做过的事情,没有后悔药。
小芙蓉也这样劝慰他,更何况不过是一只猫而已。小芙蓉也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还是继续过日子。但吴岐山越发疑神疑鬼,有个风吹草动,都变得非常紧张。
最近,鬼火出现的过于频繁了。师爷就出门买个炸鸡的功夫,它又出现了。要是不处理好,恐怕整个丰天城都会出现各种谣言和传闻,最后搞得人心惶惶就不好办了。所以,只要一出现,师爷和衙役们就会立刻去现场。
“去了有什么用啊?鬼火可能早就跑了。”我奇怪地问。
“大约是想着师爷和衙役们是男人,阳气十足,至少也算是能够镇得住鬼火吧。”秀才还在认真地和我解释。
“也挺有道理的。”我点点头,秀才就更来劲了,继续说道:“其实说起来吧,这吴岐山也挺有意思的,当年考秀才都没考上,就只好做点布匹的小买卖,每日里也算是流水账不菲,这些年下来,也积攒了不少钱。现在,好多人都议论,或许他这些钱的来路也不正,所以家中才冒鬼火的。”
“这能有什么不正的?不就是做生意,你买我卖,银钱两清而已。”
“哎呀,我的妹子呀,你可就是单纯了。”秀才语重心长地开始跟我讲社会的大道理。“做买卖这种事情,哪一个是干净的。不说成天要去酒楼吃吃喝喝谈生意,晚上还要去泡汤搓澡,了解人生真谛。”
“搓澡能了解人生真谛?”我没明白,不过一边的肖小三和影子都在不停地咳嗽,我问他们:“怎么了?炸鸡的烟太呛了?”
秀才明显有些尴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我还没明白呀,“啥真谛?”
“小孩子,不要听这种事情。”影子声音不太愉快,秀才就更不敢再说下去了。
我看着影子说,“搓澡我懂,这边的大姨都会搓澡,就是把你脱个光光的,然后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各种搓一边。每次搓完,都能轻五斤。”
“你搓过?”肖小三瞪大了眼睛问我。
“那倒没有,就是听人说过。说是感觉特别好,我也想尝试一下。”我可认真了。
“别别别,可别想着这个事情。你要乖一点,否则你大哥会杀了我们。”肖小三又立刻制止住我的这个想法,并且把肖不修搬了出来。一想到肖不修那张俊脸黑黑臭臭的,我也觉得搓澡这个事情可以先放一放。“行吧,秀才哥,您继续说。”
见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秀才又继续说道:“所以啊,小芙蓉看起来儿女双全,但其实也没少跟吴岐山吵架,有几次都把菜刀扔出来了。小芙蓉的母亲还在吴家门口哭闹过一次,给大家的茶余饭后增添了不少谈资。”
“秀才哥知道的真多。”我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她母亲闹事的时候,您也去围观了吧?”
“那是,这么大热闹,我必须去看啊。”
“所以,您也没好好读书,要是中了举人,或许现在就是您娶了大芙蓉姐姐吧。”我笑嘻嘻地说着,看着秀才的脸色有点变,但最终没有接上我这句话。“其实啊,你要是真心想和大芙蓉姐姐,不能只看中她的姣好相貌和才气,你自己也要有相应的学识匹配呀,这才能是郎才女貌的般配生活,对不对?”我也开始语重心长了。
秀才点了点头,“我的确配不上她,大芙蓉重情重义,我很欣赏。”
“嗯,两个芙蓉,不同的人生,倒不是说这个名字好不好,只是人的性格才决定了命运的走向。想要在平凡的生活中寻找岁月静好,似乎也是一件挺难的事情。”
六十七、我也想做个尝菜的
这炸鸡的确很好吃,香脆口,重点是外焦里嫩,还放了我最喜欢的椒盐和孜然,一只大鸡腿是我手掌的两倍,买到之后,我就捧着鸡腿在路边毫无形象地啃了起来,并且非常快速地,完全不怕烫的吃掉了半个。这才觉得世界都明亮了,生活也幸福了!
肖小三和影子也很没有形象地一个人捧一只鸡腿,连话都顾不上说,直接几口就把炸鸡吃完了,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头。秀才看到我我们这样,笑了起来,问道:“名不虚传吧?”
“好吃的。”我点点头,“那种炸得恰到火候,鸡肉也腌得很入味。”
“这是需要花时间的,我跟老板闲聊过,他说这鸡腿一定要选4个月大的芦花鸡,并且要腌制两个日夜,最后炸的时候更需要火候和耐心,一般说来,至少三炷香时间才可以。”
“这么长时间?不都糊了么?”
“用小火热油,慢慢煎炸。这是特别花功夫的事情,也就是这个老板真的很有耐心,也是研究了很久才做出来的。这才不到一年吧,就让四邻八方都来排队,也真的很赞!”秀才这人特别好,能够赞扬别人的长处,看到自己的不足,并且虚心接受任何批评,还要想到如何改进,我很喜欢和他聊天。
“为什么只能一人一只,不能多买呢?”
“这就是公平交易啊,如果有人一下子买了十只,然后提价卖给别人,他是赚了中间的差价,有钱人也吃到了炸鸡,但是让我们这些规矩的百姓如何能够开心呢?每人一只,若是倒手卖掉,也只是挣这一只的钱……说得会不会有些复杂?”秀才也很细心。
“可以的可以的,我懂了。”我也吃完了自己的这一只,秀才也吃完了。我们同时舔着自己的手指,开心大笑起来。
“我因为经常买,所以偶尔也可以通融一下。今天帮师爷代买一只,老板也是知晓的。”
“嗯,师爷很快就要排到了,可惜被临时叫走了,所以也不算违规。”我的手还是油花花的,影子递给我一块帕子擦手。“所以,现在是不是要把这只鸡腿送到县衙去?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么?”
“你去做什么?”秀才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影子。
“看热闹啊!我和我的两个哥哥偷偷出来玩,就是到处看热闹,吃好吃的,所以现在有这么大的热闹,还有鬼出没,自然要去看看了。”
“万一被鬼附身多可怕呀。”秀才吓唬我。
“怕什么?我又没有做过坏事,也没有做过亏心事,我可不怕。”我向来理直气壮,完全没在怕的。
“行吧!反正也不远。”秀才也很欣赏我的勇敢,“走吧。”
县衙距离炸鸡店果然很近,也就是快速吃掉一只鸡腿的时间就到了。师爷和衙役们还没有回来,县衙也显得空荡荡的,倒是干净整齐。
“怎么都没人来告状?”我问。秀才愣了一下笑道:“哪里有那么多官司和冤情啊?丰天城这些年还算是太平,再说了,县衙的功能也并不只是打官司吧?作为一般性事物的处理场所,比如婚丧嫁娶的备案,大月国的物资发放地,人口登记、服兵役登记,或者就是商贸往来的文书倒换之类的。”
我一听,觉得说得也很有道理。“可能是话本看多了,才有了误解。”我笑嘻嘻地说着,跟着秀才已经进了县衙的第二重门,并且没有任何人阻挡。“怎么没有人出来问问我们是做什么的?你咋这么熟悉这里?”我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哦,我是县丞的儿子,敝人姓林,字茂盛。刚才匆忙,并未介绍自己,万望姑娘海涵。”秀才特别有礼貌,我和肖小三影子都愣住了,敢情这小哥哥是有背景的人物啊。
“海涵海涵。”我打着哈哈,“失敬失敬。”
肖小三和影子也都拱了拱手,表示再次打过招呼。“我是肖小七,他是二哥,他是三哥,我们偷偷溜出来玩的。”
“京城人士?”
“是呀,京城太不好玩了,我们就一路随便走走吃吃。”有时候,真真假假地说话,反而更让人相信。
“嗯,很好很羡慕。若有一日,我也可以这样,也是很幸福的事情。”林茂盛点点头,“我若是中了举人和状元之后,也一定要给自己这样的时间,在大江南北走一走,看一看,吃一吃。”
“可以带着我们,我也想走一走,看一看,吃一吃。”
“可我怎么感觉你只想吃一吃呢?”
“哈哈哈,林哥哥,别说实话嘛。”我这个爱笑的毛病真是控制不住。
又等了一会,没看到师爷回来,却看到更多的衙役跑了出去。林茂盛揪住一个问了一下,居然小芙蓉的丈夫死了。“怎么死的?”
“还不知道,但师爷派人回来要求增加人手,并且让仵作王大哥也赶紧过去看看。”衙役急匆匆地说着,赶紧走了。
“我们也去一下?”我试探着问问,“应该可以吧?”
“你还真心是爱看热闹,这个应该不能去看。”林茂盛笑了一下。
“门口围观不犯法吧?”
“走吧走吧,我也想去围观。”林茂盛拉着我出了县衙,“这怕是丰天城的大事情了,这几年都没有出现这么奇怪的事情,估计围观的人很多。”
“嗯嗯,咱们就是去看看。”肖小三和影子跟在我后面,一脸的不情愿。估计他们还在想:不就是吃了个炸鸡么,居然碰到了这么个事情,真是闹心。
小芙蓉的家距离县衙也不远,得到消息的人并不多,所以在门口围观的群众还不多。衙役们看到是县丞的儿子过来,纷纷让出一条路,放我们进去。“远观就好,莫要破坏了现场。”林茂盛叮嘱我们。
“嗯嗯,就外面瞅瞅。”我赶紧点头,也开始看这两进的小院落。这里还算不错,地处城中心偏南一点,不算繁华商业区,人流量不大。院落的格局也很方正,有游廊相连各处,应该是怕下雨下雪,所以基本上都有屋顶遮盖,天气不好的情况下,在游廊中行走,也不会太难受。
远远就已经听到有女人哭泣的声音,应该就是小芙蓉吧。我们站在游廊的一边,看着与二进院相连的游廊处围着的那群衙役正在忙碌。
小芙蓉长得的确不太好看,小脸大屁股,整个人的身材比例并不协调,或许是因为生过两个孩子的缘故,身体依然有些发胖。脸上扑了胭脂粉,此时已经哭花,红红白白的,看起来有些怪异。
仵作已经开始勘验,并且一直在摇头。“救不了了,应该是当时就气绝身亡了。”
“怎么会这样啊?”小芙蓉哭得声音更大了,“我可怎么办啊?”
吴府里还有几名仆从围在周围,也是一脸的惊慌和悲伤。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地方都是令人难过的,我们默默地往边上靠了靠。刚才一起排队买炸鸡的师爷也跟着仵作蹲在地上查看着吴岐山的尸体。
刚刚气绝,整个人的状态还算柔软。不过因为是被惊吓而死,所以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很大,嘴巴也张得很大,估计也是太害怕了,一口气没倒上来。“惊吓而亡,心经断裂。”仵作和师爷两个人说着情况。
“从鬼火出现,到你们发现吴岐山,大约多久?”
“很快,最先是李二哥发现鬼火在游廊中出现,很害怕,就跑到了一边的杂物间躲一躲。但没想到就听到了老爷的惊呼声,然后就有倒地的声音,没了动静。我们也没敢立刻出去,又等了一下才出去,看到已经没有鬼火了,但是发现老爷已经倒在这里了。”
“这鬼火何时出现的?”师爷继续问。
“这倒不知道,只是忽然看到游廊上又出现了。最近出现的次数也不固定,想出来就出来,我们都吓死了,不敢出来。”有仆从说着。
“吴岐山为何出现在游廊中?这几日他不都在是在房间里不出门么?”
“相公说在屋里有些憋闷,想去书房看看书。我想着,就这么几步路,不至于出事情,所以也没有阻拦。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会有鬼火啊?”小芙蓉又哭又叫,略显夸张了。
哭丧这种事情在民间非常盛行,因为哭得声音越大,越表示你的对亡者的爱。反正是有些作秀的痕迹,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
又看了一会,也没什么新鲜的,反正就是小芙蓉絮絮叨叨地说着丈夫怎么会死,自己怎么命苦,孩子怎么办之类的,其余人等也就是围观。吴岐山的族人陆续赶到,也跟着哭了一会,然后开始商议要怎么处理后事。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我们就慢慢退了出来,看起来,这事情还要处理一段时间,师爷那只鸡腿怕是要凉了。
“妹子怎么看?”林茂盛忽然问我。
“看啥?这个?挺吓人的。”我的耳边还回响这小芙蓉惊天动地的哭声,一时间脑子有些发蒙。
“要不咱们去吃个炒焖子吧,也挺好吃的。”林茂盛热情地建议。
“啥?吃不下了啊!”
“走吧,你一看就知道了,肯定吃得下。”我们从吴府里挤了出来,现在这个局面再围观也没什么意义了,所以倒不如赶紧走。林茂盛不由分手,直接拉着我往北走,很快就来到了市集。市集倒是很热闹,虽然没到饭点儿,但也有不少食物正在制作,闻起来香气十足。要不是我有了一只鸡腿打底儿,现在肯定能吃下整个一条街。
炒焖子其实就是地瓜磨成粉,然后兑水和面一般弄出半胶状的小块,用盐,辣椒面,葱姜蒜等在热油锅里抄一抄,趁热吃。味道的确不错,就是量有点大。幸好他们吃的多,才不会浪费。
“现在去哪里?还吃么?”林茂盛问我,我摸着有点鼓起来的肚子摇摇头,“万万是不能再吃了,完全吃不下了。倒是可以四处溜达一下,消消食。”
“嗯,这条街还是值得逛一下的,有不少成衣铺子和首饰店,妹子可以去买买买。”
“冒昧问一句,林哥哥不去读书,上学或是做工么?”我很好奇为什么林茂盛这么闲,可以陪着我们四处乱逛。
“读书读得太多了,眼睛疼。我给自己放了三天假,四处溜达一下,随便看看。过几日就要进京备考了。”
“考啥?状元那个春闱考试不是刚考完么?”
“我又不是非要中个状元?”林茂盛倒是笑了,“我是想进京城考个御厨……”
“啊?”我们三个都很惊讶。“你一个读书人,考什么御厨啊?”
“读书人怎么不能考?又没有哪一条王法说不许考?”他的眼睛有点大。
“这倒是没有,但你读了书,又是县丞的儿子,干嘛要做这个?”
“偏见吧,我就知道,世人都有偏见。”
“好吧,就算我有偏见。你做饭好吃么?”
“谁说御厨就一定要会做饭?”林茂盛的眼睛还真大,“大月国的御厨也分很多种,有人专门做饭,有人擅长刀工,还有一种叫做鉴赏师,也就是看看哪些食物好吃,适合皇族食用,又营养兼备,又美味可口……”
“所以,不需要做?只需要吃?”
“对!”
“那我也可以啊!”
“不不不,这个工作还是挺复杂的,首先要具备一定的学识修养,然后要懂得各类食材品质,再然后要吃遍天下美食,才能分辨出到底哪一种最适合皇上吃。”
“那不就是个尝菜的么?”
“非也非也,此尝菜非彼尝菜……”林茂盛果然是有学识,说话都一套套的,听得我们又开始发呆,被他绕着走。“一道菜算上来,除了色香味俱全之外,一定要看它的品质,如果最近上火,就一定要多食青菜,也就是用食补的方式来调理身体,也就是说,即便是做御厨,也应该是半个御医,要懂得药理……”
“那哥哥,你懂么?”
“我不懂……”
“你!”我气绝。
六十八、鬼火又出现了
清早起来的时候,林茂盛就已经在客栈等我了,说是要带我去吃早点,丰天城最有名的早点——大油条。虽然我也饿了,但似乎对吃没有那么大的欲望。不过,看到林茂盛兴致勃勃地样子,我也挺开心的。
“妹子,你也第一次来,我就带你四处转转。刚好也让我有个事情做,否则我那个县丞的爹又要念叨我了。”林茂盛说了实话,他现在也很迷惘,春闱已过,他将参加秋闱,所以现在有时间。但是,他的私心又是想做个尝菜的御厨,可这个想法完全没有得到他爹的同意。所以,他就要找出各种理由出门来尝试各种菜肴,来提升自己的“尝菜力”。
因为和我聊得很开心,甚至大有相见恨晚之心。所以趁我还在丰天城时,就打算约我各种吃一吃。
我都可以,反正我就是来玩的,也是来吃的。本性也是如此爱吃爱喝爱玩之人,这两年在冷宫和南厂真是憋坏了我。所以,现在得到了机会,又有了玩伴,还真的是乐不思蜀,开心得不得了。
影子和肖小三各种明示暗示我,只能再多玩这一天,还是要今早回京城才好。我也装没听懂,反正就是要玩,绝对不要早早回京城去。他两就跟在我身后,不远不近。
“妹子的这两位兄长是开心啊开心啊,还是开心啊?”林茂盛说话也有趣。
“开心,两人高兴着呢。不用管,就当做饭搭子,咱们吃什么的时候,给他两一份就成。”我除了吃了油条,还吃了包子,大饼,卷饼,煎饼,油果子,豆浆小米粥大米粥玉米面粥紫米粥黑米粥……一顿早餐就已经把我吃得上气不接下气,撑得一直呼噜肚子。
“其实,我也想开个餐馆,把我喜欢吃的东西都做一遍,然后再卖给爱吃的人。这样的话,不仅可以让自己吃好了,也能挣钱,我爹看到我有钱了,也就不叨叨我了。”
“好主意啊!”我正在奋战一块年糕,听了林茂盛的话,还特别蘸了一些白糖,真的太好吃了。
“其实,我也还想开一个铁匠铺子,专门做炒菜的锅。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所以,想要做出好吃的,就必须有一口好锅,一套适合的厨具。”
“有道理啊!”我已经开始转战另外一碗奶羹了,影子及时夺走了我手中的碗,并且一仰头直接喝了进去,完全没尝出滋味。我眨着眼睛看着他,不置可否。他咽下去奶羹之后,跟我说:“你再吃下去,就胖成猪了。”
“哈哈,妹子这么瘦这么好看,就算变成猪,也是好看的猪。”林茂盛立刻出来打圆场,估计是怕我跟影子吵起来。“不吃了不吃了,回头我带你去铁匠铺看看,他们的制作工艺还是挺有意思的。”
“好啊好啊!”我乐于看不同的事物。
我们擦干净嘴,打算起身下一站时,师爷睡眼朦胧地进来吃早饭。看到林茂盛,就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
“昨天熬大夜了?起这么晚?”林茂盛问。
“吴岐山死了,县丞大人要求写一份详细的报告。”师爷坐了下来,店小二应该都是熟人,他很快就端上了师爷需要的套餐。
“我爹怎么说?”林茂盛问。
“大人说,虽然是死了,可能是吓死的,但是鬼火一事太过奇怪,应该细查。否则会造成百姓恐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师爷一脸的困倦,看了看我。
“昨天一起排鸡腿的那位姑娘肖小七和他的兄长二哥三哥……”
“肖小七!”师爷忽然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看着我,然后忽然就跪了下来。
“啊?”我和林茂盛同时喊出了声,只有肖小三和影子无动于衷,甚至隐隐露出了微笑。
“不知小七大人到此,下官,不不,卑职有眼不识泰山,卑职有罪……”师爷居然开始磕头了,幸好早餐铺子的人少了很多,否则就真的要引起围观了。
“赶紧起来,这里人多,不要暴露我的身份,否则都督就要我赶紧回去了。”我立刻伸手把他拽了起来,一同坐了下来。“你怎么认识我?”
“卑职处理来往公文,刚好看到大人日前在锦溪处理的案子,所以印象很深。并且,卑职看到这位三哥很是眼熟,联想到小七大人,二哥三哥之类的,所以猜测这位就是小三大人……”
“怪聪明的。”我笑嘻嘻地说。
“感谢大人谬赞。”师爷又要跪下去。
“行啦行啦,坐下来吃饭说话。”我按了按他的胳膊。斜眼看到林茂盛还一脸蒙圈的样子站在一边,“林哥哥,坐下坐下。”
“哦。”林茂盛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师爷。师爷点点头,他这才坐了下来,但是没有了刚才的神采飞扬,全身都透着拘谨。
“你看啊,我就是偷偷出来玩的,锦溪的案子结束后,我拉着二哥三哥一起出来玩几天,很快就回去,别声张啊。”我得叮嘱一下他们,否则我一早上就吃了这么多,一定会被肖不修骂。
“好的好的,谨遵小七大人嘱托。”
“换个词成么?”
“使不得。”
“治你罪!”我也尝试用南厂肖不修的威风试试。果然,师爷立刻又跪了下来,各种伏地磕头,吓得要死的感觉。林茂盛也立刻跪了下来,依然一脸蒙圈。我简直是哭笑不得,只好又站起来把两人都拽了起来。
“好啦,就叫我小七就成,别闹啦,这一大早的,多难看啊。”
“好的好的。”
“一边吃一边聊,我们看着你吃。”虽然我们本来要走的,但是师爷在这里,应该有关于鬼火的新故事,一定要听听。
“不合适吧,怎能让小七看着我吃呢,咱们一起吃。”师爷还是很客气的。不过,影子是完全不客气的,直接说道:“不能让她再吃了,否则带回去一个胖小七,都督会揍我们的。”
“好的,我也不吃了。”师爷又把筷子放了下来。
“快吃,我看着就成,我也吃不下了。”大家怎么都这么瞎客气呢,真烦人。看到我的表情不太好,这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师爷赶紧先吸溜了一口粥,表示自己真的在吃饭了。“再吃一口,然后给我讲讲吴岐山怎么就死了?”
师爷很听话,赶紧又吃了一口油条,然后开始讲案子。这个是他的擅长,所以讲起来之后,就慢慢没有那么拘谨,甚至开始绘声绘色了。昨天他到了现场,发现吴岐山已经死了,虽说是刚死没多久,身体还是柔软的,但是主要是他的表情不太好,又加之鬼火出没,搞得所有人都很惊慌。他虽说也算是见多识广,对于鬼神之类的也不是全都相信,但吴府上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他心里也有点嘀咕。
不过,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仵作仔仔细细查看了一圈,也确认吴岐山是因惊吓而亡,没有他杀,没有自杀。可是,哪里来的鬼火?难道真的有鬼?
如果说,仅仅是来索命吴岐山,那现在人已经死了,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鬼火了?结果并不是,昨天夜里鬼火又出现了,吓得所有人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甚至还用被子将窗户和门全都堵上。有人到了县衙报信,衙役们也去看了,但什么都没发现。
师爷正在写报告,还没有睡。听到这个事情,又跑去现场看了看,也是没发现异常。“县丞昨天夜里也去了现场,我们前前后后都看了一大圈,真的没发现什么。过于诡异,令人感到不舒服。”
“嗯,的确很奇怪。”我点点头,“鬼火就出现了一下,然后就没了?”
“据下人们说,鬼火就出现在回廊中,忽然出现,然后飘了一会儿,就消失了。比之前要小一些,但因为是夜晚,看起来蓝莹莹的光芒,很是吓人。等鬼火消失之后,才有人跑来报信,我们去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可以去看看么?”我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就是下一次鬼火出现的时候,我去一下。”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林茂盛跟着我问。
“这谁知道?据说是有时天天出现,有时候又相隔很多天,完全不固定。”师爷也很挠头,“所以说是鬼火,大约这鬼也是随心所欲地四处溜达。”
“那为什么只出现的吴岐山家呢?别的地方都不去么?”
“也许有吧,只有吴岐山家里人来报了官,别人都没有。”
听了这么多信息,却理不出头绪。我摸了摸自己吃得特别饱的肚子,有点犯困。“算了,四处溜达一下吧,过几天我们就走了,如果有结论了,记得给我报个信哈。”
“好的好的。”师爷连忙答应下来。
“咱们下一站去哪里?”我问林茂盛。
“要不去城隍庙拜拜,这里的香火还算旺盛,善男信女很多。对了,这里求姻缘最灵验,好多未嫁娶的人都会去拜拜。”
“不是城隍庙么?怎么搞的跟月老祠一样?”
“哎,管他什么神仙,反正有心愿就去拜拜,多磕头少说话,总是好的。”
“这话说的好有道理。”我笑嘻嘻地说,“那走吧,去逛逛,要不然我都困了。”
城隍庙就在县衙附近,走几步就到,人倒是很多,大家的表情似乎都有点紧张,估计是被吴岐山的事情吓到了。每个人跪在城隍爷的面前时都振振有词,磕头连连。还有更夸张的大姐按住自己孩子的头使劲给城隍爷磕头,说一定要保佑自己的娃平安,不要有鬼火来她家……县丞的担心是对的,已经开始有恐慌心理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群体共情,容易引发事端。
我默默地转了一圈,就到了后堂僧人们念经的地方。他们正在上早课,诵唱着经书,旋律很优美。好多人在一边围坐着一起摇头晃脑,虔诚之极。一旁还有一个焚烧炉,有僧人往炉膛内扔这纸钱和很多经书纸片之类的。
“一般家里抄写的经书,都不能撕毁,要送到寺庙里烧掉,就算是积了功德,会得到福报的。”林茂盛给我讲解着。
我默默地看着,这事情我还是懂的,我也不能白在尼姑庵里住了那么多年,我还帮着好多人烧过东西。其实,大家除了烧自己抄好的经文之外,还会烧一些私人物品,比如手帕,信件,甚至还有画作。
这里烧的也差不多,大多数是手抄的佛经。师爷也跟在我们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不仅唏嘘了几句,“都不容易,都是心有所愿,心有所求。”
我没吱声,继续看这些人烧的东西。
“这人好像是小芙蓉的婢女,来烧的好像是吴岐山的东西吧?”林茂盛站在我身边,悄声说。这里很安静,没有人能大声说话。我也就低声说:“昨天才死的,今天就烧东西,快了点吧?”
“估计也是害怕吧,万一鬼火跟着死者的东西呢?”林茂盛瞎猜。
“少来,人都死了,还追着东西跑,那就真是妖怪了。”我完全不信。悄悄走过去看了看这侍女烧的东西,多数是佛经和字帖。还有几件衣服,男款,应该是吴岐山的。
“姐,快,鬼火又来了!”有人忽然冲了过来,拉着这名侍女就跑,“夫人在屋里吓得不敢出来。”
师爷一听,立刻转身就跟着一起跑。林茂盛看了我一眼,但我完全没动。按照师爷之前的说法,接到报信再去现场,鬼火早就不见了,基本上都是白跑一趟。我就先不凑这个热闹了,倒不如再看看这侍女烧的东西。因为她一着急,把所有东西散落了一地,急急忙忙跟着那人走了。我蹲在地上,看着她遗落的物品。
看来吴岐山的字还不错,规规矩矩的。还有另外一个字迹,应该是小芙蓉的,看着有点歪斜,证明她这书念的,也就是那么回事。有几封信件,半拆开,上面都是奇怪的符号,完全看不懂是什么。
应该这么说,都是能看得懂的字,但是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不清楚。比如我顺手捡起来的一封信上,写的“和五三牛似有二十一见四五八四,一三一日首人六又三十八役七九止二二虫十五又二十四牛四又二十一,手生又十一生首。”
这是什么鬼?
六十九、肖不修是真香啊
起了一阵风,我顺手抓住了几封飘起来的信,刚想再仔细看看,一道阴影挡住了我眼前的光。我往左挪挪,他跟着我往左,我往右挪挪,他跟着往右。我也没抬头,直接说:“劳你大驾,您挡住我的光了。”
要知道,我身边有影子和肖小三,不可能有别人能站在我眼前,并且能够遮挡住光亮的,所以我也没多想。可是这人依然站在那里不动,那股熟悉的味道萦绕住了全身……我瞬间就紧张起来。
“您怎么来啦?我这就要回去了。”我快速地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同时也想往后退两步。肖不修是什么人,武功高强,反应机敏,探查人心,黑手黑心。他一早就知道我的企图,立刻抓住我的胳膊,面无表情地问:“如果我不来,你会回去么?”
“会啊会啊,肯定会啊!”我回答的速度奇快,还立刻反抓住肖不修说:“我可想您了,巴不得赶紧回去呢。这不是遇到案子了么,就想先看看情况再走。”
“口是心非。”肖不修冷笑一声。
“没有没有,我可真诚了,我说的全是真的。”我都觉得我很假了。可是没办法啊,这人怎么追到这里来了,我虽然没有想逃走,但也没有想那么快回去。他现在这样做,似乎坐实了我要跑的念头,这多不好啊。
“跟我走。”
“去哪里啊?”
“回家啊,出来这么久了,你就不回家么?”肖不修问我,一脸的不高兴,“哥哥可想你了,你也太不乖了。”这口气把我给吓的,这怎么又开始哥哥妹妹的,容易出问题啊。或者说,肯定是有问题了,肖不修才开始跟我假扮兄妹的。
“哦哦哦,走走走,哥哥,咱们回家去。”我顺着肖不修的口气往下说,也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他居然什么人都没带,只是自己来的,并且衣服也是最普通的粗布衫。除了这张颠倒众生的脸之外,其他的还真的很普通。
“看什么看?”肖不修低声说,“赶紧拉住我,这里有北固国的探子,我不想暴露我。”
“就您那张脸,不暴露才怪呢。”糟糕,我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就别让我的脸暴露……”肖不修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想了想,最好的不暴露脸的办法就是直接抱住他的头,然后……吻下去。这一刻,我大约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真的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直接拉低了肖不修的身子,然后把他按在柱子后面,直接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肖不修可能也没预料到我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被我亲了个正着。他的表情还真是精彩,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冷漠,居然还脸红了。
难道是个雏?不会吧。
他的唇软软的,凉凉的。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脸上的皮肤,连汗毛孔都看的一清二楚,估计他自己都没这么看清楚过。脸很干净,有一小小颗唇下痣,若不是贴的很近,根本看不清。右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痣,也是不仔细看,完全看不见。有胡茬,但收拾得很干净。也是不仔细看,不贴近看,完全看不清楚。
难道我之前真的是眼瞎了,居然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肖不修。
话说,这样轻薄肖不修,会不会直接被他杀了呢?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个时候,我居然脑子里还出现了诗文,我可能还真的学得很扎实,一点都没有忘记。
七十、破译奇怪的文字
我抱着字典回了房间,又把之前默记住的奇怪文字写在了纸上,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没有特别分析出来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百分百肯定这一定是密码。
又坐了一会,还是没想出来。肚子有点饿,我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早上吃过早饭后去的城隍庙,然后亲了肖不修,然后晕过去了……现在怎么依然像是晌午呢?但是,我饿了,不科学啊。
等等,我亲了肖不修,肖不修亲了我,然后我晕过去了。
迷药,一定是肖不修给我下了迷药!
完了,我脑子里越来越乱了,一会是奇怪的文字,一会是城隍庙的肖不修,还有一种温柔摩擦的触感……我有点不正常了。
肖不修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还沉浸在各种混乱之中。他问我:“你饿么?”
“饿啊。”我随口回答道。
“也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不饿就不正常了。”
“什么?”
“你睡了一天一宿。”
“啊!”我看着他,“你给我下了药。”
“对。”他这一次超级坦白,直接说道:“因为你的确是太吵了,闹得我头疼。我就给你下了沉香,可以让你入睡的。”
“不是说这东西会让人变傻么?”
“你很聪明么?”
“大约是吧。”我觉得我的表情其实挺傻的,我竟然和一个给我下了药的人说话,还在讨论是不是会发生变异的话题。
“嗯,你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去吃饭了。”肖不修已经恢复了日常的精神状态,没有了疲惫感,眼底也有了一丝丝笑意。
“可以端到房间里么?我不想出去。”我摸了摸自己的鸡窝头,的确形象差了些。
“嗯,可以。”肖不修这次很好说话,估计也看到我这副尊容,还不如不出去。“一会让他们端进来吧,你慢慢吃,我出去一下。”
“啥?”我果然是变傻了,反应都有些迟钝,“我们是不是先说说现在是什么日子?我是不是昨天早上就睡了,到现在才醒?”
“嗯,沉香果然令人变傻。”
“哎,不知道被您下过多少次了,所以现在傻得更厉害了一些。”我揉了揉自己的脸,叹息道。
“你怎么知道被下过很多次?”这次轮到肖不修奇怪了。
“这还不简单,就这股香气,在南厂家里睡的时候,常常闻到。并且,每一次闻到,就会睡得特别好,连梦都没有。这不是被下药了,是什么?我这个人就是睡眠差,每天只能入睡两三个时辰,并且中途若是醒了,就不可能再睡下去。但是,只要在南厂,一定睡得特别好,超过了五个时辰,这难道不是疑点么?”
“有道理。你的房间的熏香炉中放了很少的一点,但足以让你有个好的睡眠。要知道,人能够睡得好,吃得好,就会有很好的幸福感。”肖不修今天居然很真诚。
“那我能了解一下这是为什么么?”我也很直白。
“希望你能够有个好梦而已,然后能够替我干活。”
“好吧。”这个答案我也算是满意。“我再问一句,您来丰天城是私访吧,和林大人会面也是私下里吧?”
“对。”
“和北固国有关,还是和鬼火的案子有关?”
“为什么这么问?”
“和北固国有关,我就不参与了。若是和鬼火有关,我想多了解一些。因为我觉得我有了那么一点点方向,需要确认一下。”
“只和北固国有关,和鬼火的案子无关。我也是昨天到了这里之后才知道这个事情的。你可以慢慢查,我最近几日都在这里。为了不暴露我的行踪,我会住在你这个房间里。”
“和我一被窝么?”我怎么就脱口而出了呢?
“你想么?”他反问我。
“我不想。”我连忙否认。
“我不会强人所难的。”
嘿,这话说的,什么意思?我好歹也是个大姑娘,就算他是个太监,也不能睡一被窝吧。这人真不要脸。啧啧啧,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就在我还想再说点什么时候,肖不修转身就出去了。我只好对着已经关上的门说:“其实,你在吧,我还觉得踏实一点。否则我老觉得有什么人在看着我,怪怪的。”这个真的不是什么献媚的话,我最近的确总觉得暗地里有双眼睛在看着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或许,是我的第六感神经除了问题。
默默地吃了一大堆饭之后,我又坐在桌子前看这些奇怪的数字,然后又翻了翻大月国的字典,忽然福临心至:第一个数目字是划数,那第二个数目字一定是某划里的第某个字,“又”字是为了怕数字混淆……
按照这个方法,果然读懂了信上的内容。这信上写的是“秘物寻得,不日来杀此蠢物。原生。”果然又情况,这个线索很重要,看来方向有可能是小芙蓉有奸夫,那么吴岐山的死就不是鬼鬼魅魅的神秘时间,而是有人故弄玄虚,要杀死吴岐山。这个原生么?他是谁?他在哪里?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洗完脸,梳好头,换了身衣服,我让店小二给我送了一壶热茶进来。此时的我,虽然还没有解开谜题,但至少已经不饿了。睡了一天一宿,精神状态很好,脑子也很清楚。从窗口往街市上看,师爷和一群衙役又匆匆忙忙地跑了过去,看来是办案。
我看到林茂盛也在其中,就大喊他,问他发生了什么?林茂盛仰起头看了半天,才发现在三楼窗口的我,然后跟我说:“快,鬼火又出现了!”
这一嗓子,把街上的人都吓坏了。
所以说,这鬼火的事情实在是太恶劣了,再不赶紧处理,一定会造成更大规模的恐慌。
七十一、集市真是人员复杂,各种情况都有
我跟着林茂盛去了南边的市集,也是超级热闹的一条街,除了有好吃的之外,还有杂耍表演,什么顶缸,大变活人之外,还有吞火球,爬旗杆的表演,果然是热闹非常。
“我得带你去看看铁匠铺。”林茂盛说。
“为啥?”
“我就说嘛,好吃的,都是要有好的制作工具,南市有很多很好的铁匠铺,打造的铁锅质量都很好。还有很多百年老字号,我都很喜欢。你帮我参谋一下,我已经分不出来那个更好了。”
“我又不懂得铁锅,我哪里会分辨?”我有点没底气。
“没事,你就去看看哪个长得更好看,咱们就只看颜值。”
“成吧。”看颜值这事情我在行,毕竟我这经常看到肖不修的人,对于其他男人的脸已经开始有免疫力了。
“其实吧,我还想送给大芙蓉一口铁锅,让她能做点自己喜欢吃的,毕竟她瘦了好多。”
“什么情况?人家都是做好了吃的给送过去,只有你送一口锅,不合适吧?”
“那我又不会做饭,只好送一口锅给她,让她自己做饭吃,万一还有剩的,可以给我吃……”
“哥哥,就你这个样子,一辈子都追不到大芙蓉了。”我真是哭笑不得。
“为什么,我也挺帅气的呀?”
“帅气管什么用,重要的是你是不是一颗真心对待她。并且,你也要有些诚意吧,至少给人家买点菜也成吧。”
“可以啊,我买菜,送锅,然后去她家让她给我做饭吃……”
“行吧,大芙蓉要是乐意,我是没意见的。”我看了看林茂盛,感觉要是大芙蓉真的跟了她,未必是幸福的事情。
“咦,这不是炸鸡店的老板?怎么有空出来了?”林茂盛在集市上忽然看到了熟人,“你吃的那个炸鸡,就是他做的。”
这个老板长得一脸斯文,完全不像是一个生意人,倒是一副书卷气,说是教书先生都可以。他快速穿梭在人群中,一眨眼就失去了踪影。
“可能也去了铁匠铺吧,他对于铁锅也有很多研究,炸鸡好坏,与锅也很有关系。”林茂盛又解释着。
“走走走,咱们赶紧走。”我也懒得听那么多事情,就让林茂盛立刻带路去看看。
“啊,鬼火!”路边一个孩子忽然大喊道,然后又几个孩子一起喊着。我现在听到这两个字,都属于神经敏感的,立刻停下脚步,揪住一个过往的孩子问道:“什么鬼火?”
孩子说,就在前面的铁匠铺里有人在表演鬼火。我和林茂盛互看了一眼,立刻往前快步走过去。果然,看到铁匠铺里有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正在喷火,好多人都在围观,特别热闹。我也围在一边看着,但也没什么新奇的,只不过是烧红的铁棍喷一口白酒,立刻燃烧成超大的火球,令人惊艳。
“哪里有鬼火?”我问道。
“刚才表演过了,你没看到么?”有围观群众对我说。
“这不是铁匠铺,怎么还有表演?”我好奇地问。
“咳,人家也是要扩大宣传的,正好一边打铁,一边表演新奇的事情,吸引大家来看。”又有路人积极对我科普。
说的很有道理,属于促销和扩大影响力的一种。我觉得这事也挺可的,值得推广和借鉴。
“我想认识一下这个铁匠。”我问林茂盛。
“他那个鬼火?不是真的啦,就是一种铁水制造的铁花,再喷一口火。”林茂盛笑着说,“李阿成是我私塾班的同学,他哪里会做鬼火啊。”
“你们认识?”
“一起长大的,他学了三四年的私塾,但实在是不想念下去,就回家做了铁匠。因此,也算是铁匠里认识字的人,这些叔叔们有事情也都找他写字写信之类的,也算是没有白费在私塾的这些年。”
“铁匠有钱赚么?”
“就是辛苦钱,所以他也不太想做。”
“他家的铁锅好用么?”
“我是觉得一般,但他会在铁匠铺门口玩点花样,比如这个喷火就是他做的,自然招来了很多人围观,然后他再宣传一下,也就卖出去不少东西。但是你说要有多富贵,也未必。”
“你们关系好么?”
“一般吧,至少也能点个头的那种。毕竟,你知道我是县丞的儿子,大家也都会跟我打打招呼的。”
“所以,你一开始都不告诉我你的身份。”
“你不是一样也没告诉我么?我们也算是扯平了吧。”
“行吧。”我也无心跟他争辩,反正人人都有秘密,只是愿意说不说的问题。
这铁匠到也很年轻,显得略微浮夸,不太老实的样子。等表演散了,我和林茂盛才走过去打招呼。“李哥哥,表演的真好,我可以问问鬼火这个么?”
李阿成看到我是林茂盛带过来的人,还特别笑了一下问:“朋友?”
“就是朋友,才来丰天城转转,过几天就走了。”
“哦。”李阿成态度还成,“鬼火什么的,也都是假的,有一种鬼火,真的是蓝莹莹的。”
“啥?”我好奇地问,“你那个不是鬼火?”
“你见过鬼火么?”
“没。”
“那我给你表演一个真的鬼火。”李阿成倒是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用力一扬,然后迅速划了一个火折子,噗的一下,立刻出现了一团蓝莹莹的火苗,看起来极为诡异。我和林茂盛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很惊奇,这可比我们早上看到的那个更大更强烈,但绝对是鬼火。
“这是什么原理?”
“也不是什么吧,我也是偶然得到的,觉得有趣,就玩了起来。”李阿成看到我们这样惊奇,不仅更加开心。
“李哥哥,可不可以把这个方法告诉我?我可以出高价买你的秘方。”
“你要做什么?”
“我回了京城,也要找人表演这个,说不准还能挣钱呢。”我笑嘻嘻地说。
“哈哈,小姑娘倒是很有头脑。没事,我就写给你这个方法,不过所有的东西你要自己配,我这里也只剩下这么多了。”
“没问题。”我满口答应,顺道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看的林茂盛目瞪口呆,问我为什么带这么多银票?我可不能告诉他,我是随时想跑路的,只是打哈哈说:“爱吃爱喝爱玩的人,能不带点钱么?”
七十二、大芙蓉家也有鬼火了
醉红楼的曾经的头牌劝酒,绝对不是盖的,我一个不喝酒的人,居然被稀里糊涂的喝了不少酒,然后还开始和高母学了一段劝酒歌,被夸赞特别聪明,几乎和她儿子一样聪明。
“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我教你几个化妆的方法,保证把你喜欢的男人迷得团团转。”高母也很高兴,喝了不少酒。
“居然还有这种方法?”我就喜欢这样的。林茂盛也瞪大了眼睛,“能教教我么?我也想学。”
“你不合适,但你可以学了之后分辨那些女子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
“对对,这个也很重要。我要学会,这样我就能找个真心与我欢喜的人了。”林茂盛也很坦白。
“肖小七,你居然喝酒!”完了,肖不修总是出其不意地出现,还总是能够抓住我的错。我现在已经喝得满脸通红,醉眼迷离了,但听到这个声音,依然能够酒醒了一大半,立刻钻到桌子下面,“看不到看不到,你看不到我。”
“出来!”
“不要。”
“你再不出来,我打算你的双腿!”
“那也不要!”我最后的倔强就是藏在桌子下面,得到暂时的安全感。尽管这种招数在肖不修面前也没什么鸟用。最终我是被他抓住脚,硬生生拽出来的。一屋子人的气氛都很尴尬,影子和肖小三早已经习惯了,林茂盛和高父高母都很惊讶,高维世也一脸的不可思议,“肖大人,这就是您说的那个断案很不错的肖小七?”
“嗯哼。”不知道是不是肖不修觉得我丢了他的脸,一点好脸色都没有了。“做好!”他吼我,我只好努力做好,但拉着他的衣襟说道:“我很乖的,就是吃了酒,可我没有酒量的,一喝就脸红,没有喝多少的,他们都能作证的。”
“以后不许喝酒了。”他的语气缓和了一点。
“嗯,不喝了。”我笑弯弯地眼睛看着他,看到他眼中有了一点点星光出现,知道他不生气了。“你干嘛来这里?来找我么?”
“刚好路过,进来看看维世的店铺。”肖不修扶住我,并且让肖小三倒了一杯清水给我喝下去。
“你们不是吵过架么?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好奇地问。
“你怎么知道?”
“林茂盛告诉我的。他说你们还当朝争吵,后来高维世就辞官回家炸鸡了……”
“都这么传了么?”高维世哭笑不得,“我是觉得礼部那个职位实在是太没意思了,我已经中了状元,家里又有闲钱,不在乎我挣大钱,所以就由着我的性子随便折腾。”
“不是还说你拒绝了做高官的女婿,说自己不举……”
“咳咳咳……”这句话一说出来,一群人一起咳嗽,高母瞪大眼睛问:“儿子,你啥时候不举了?我要不要找个人给你试试?”
“我的亲娘啊!这都什么和什么啊?”高维世哭笑不得。
“林茂盛说的哦!”
“我也是听说的……”林茂盛忙不迭地解释,“我真的是听别人说的,我又没看到你不举……”行吧,越解释,越解释不清楚了。
“肖小七,以后不许和林茂盛在一起。”肖不修又变得很严肃。
“别呀,林茂盛人很好的,我很喜欢他。”
“不行!”
“不行,你不要管我!”我趁着酒劲拍拍肖不修,“林大哥带我出去玩,带我吃好吃的,我很开心的。我要和他一起玩!”
“不行!”肖不修又不高兴了,摆出了老父亲的尊严感。这事情闹得,怎么就开始闹别扭了。高维世和林茂盛都很紧张,影子及时开口说话了,“小七,大芙蓉家里出现了鬼火,肖大人想让你去看看的。”
“什么?”我的注意力立刻转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样子?多少鬼火?”
“只有一个,还挺大的。我赶过去的时候,也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并且很快就灭掉了。”高维世立刻补充道,“这不是大芙蓉家第一次出现鬼火了,之前已经有过两次了,很多人传言说是李秀才的魂魄回来了,舍不得大芙蓉,也想把她带走。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就在大芙蓉家的院子里出现,这三次的时间也不固定。肖大人说你正在查这个案子,所以让我去衙门找你,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你了。”
“能带我去大芙蓉家看看么?”我去抓高维世,但肖不修抓住了我的手。
“肖大人刚刚下了一点点沉香,让她睡下了。我们明天再去吧……”
“不不,现在就去。”我执意要站起来,就按了按肖不修的下身,明显他躲了我一下,这才让我有机会站了起来。“这个鬼火很是蹊跷,我要去看看。”
“肖大人……”高维世要请示一下。
“哎,去吧。”肖不修果然还是顺了我的心意,“去给她弄个马车或者轿子,这副样子不能出门。”
“我什么样子?”我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其实,我心里很明白,我喝了不少酒,现在真的属于强撑着,如果有张床,我应该随时能够睡过去。可是啊,这个鬼火的事情还没有破,我不能睡。
“你睡一下吧,到了大芙蓉家,我叫你。”肖不修难得和颜悦色起来,还把我扶了起来,靠在他的身上。
“你别给我下药,我闻得出来!”我用最后残余的力气冲他说,但还是睡了过去。
七十三、我也会写情书的
看到大芙蓉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高维世决定留下来照顾她。“李秀才是我的好友,之前与我说过很多关于芙蓉的事情,我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好时候,但是,我愿意陪在她的身边,慢慢纾解她的心结,陪着她走过这段最难的时光。”
高父高母也没说话,只是拍拍儿子的肩,退出了房间。林茂盛倒是有点低落,跟着走了出来。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说:“似乎高维世比你更真心啊。”
“嗯,比不了。”林茂盛说。
“那不是更好,大芙蓉有一个更真心对待她的人,你应该为她感到高兴啊。”我拍了拍他,“大芙蓉值得一个更好的人,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这个高维世或许更适合她。当然,这事情也不一定……”因为我忽然想到为什么肖不修和高维世同时出现呢?这两人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猫腻?我可能真的是太容易怀疑任何人了,想得太多的时候,就会头疼。
“回去吧。”肖不修拽着我的袖子,不由分说直接把我拎了出去。上了马车,我立刻平躺下来闭眼睡觉。实在是太晕了,我低声跟自己说:“以后一定不能喝酒了!”肖不修倒是替我“嗯”了一声,把我的头放在他的腿上,可以更舒服一点。
“肖大人,你说,即便是有血缘关系,是不是也没有什么亲情在?”
“人和人之间,利益关系大过亲情。爱一个人都能够分开,为什么?不是因为情分不在了,而是因为利益不合适,就分开了。”
“你遇到过么?”
“嗯。”肖不修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但没有往下说。我慢慢睡了过去,感觉掉进了黑暗之中,但有一点点温暖。
清晨醒来的时候,肖不修又不见了。想想他来丰天城的目的,我也就是不说话了。只是让店小二替我出去跑了个腿,买了一堆纸张和笔墨,我决定修身养性练大字,不能再跟着林茂盛瞎吃瞎喝,否则下次喝醉了,会误事的。
猫在屋里练了一天的大字,终于写得有模有样了,我才喘了口气,洗了洗手,又翻起了大月国的字典。最近三十年,字典都没有重新编修过,大家都统一用这个版本,很多读书人或者孩童启蒙的课堂中都会用这个。我记得静心师父那里有一本,被我扯得稀巴烂,因为她当时要我把字典抄一遍一下。我烦躁得直接把字典撕了一半,扔进了火里。
静心师父看着火炉中升腾的火焰,忽然沉默,继而释然,还说我干的漂亮,解开了她的心结。搞得我紧张得不成,以为她要换另外一种方式惩罚我。幸好,她转身走了,再也没提过字典的事情。但是,在我心中,这本字典到成了心结,永远记得当年她那个落寞的背影。
字典还是那样,我翻到最后一页,看到编纂的名单里有十多个名字,有些是现如今的文学大家,也有当朝做官之人,还有三个名字看起来很陌生,至少没有在人们口口相传中出现过。不知道这三个人是死了,还是归隐山林了。
曹政、乐喜和池青,在大月国,这三个名字似乎从来没有听说过。我记得陈志典他们在藏书阁编纂地方志的时候,也有不少人,有年轻人,有岁数大的,都是兢兢业业,沉默不语,不知道他们算哪一种呢?
肖不修进门的时候,看见我在发呆,就问:“吃过饭了么?”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居然已经黑了下来,“还没。”
“不饿?”
“没什么感觉。”
“让他们给你准备一碗面吧,多少吃一点。”肖不修换了舒适的衣服坐在我身边,随手翻看着我这一天写的各种大字,“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还写的这么难看。”
“您什么时候走?”我岔开话题。
“后天吧。”他喝了口水,看到我手下方的大月国字典,也跟着翻了两页。“怎么?你想回家了?”
“那倒是没有,我想或许就这两天能破案了,您要不要等等我,然后咱们一起走。我想蹭您那个马车回去,那马车里有好吃的……”
“那马车里的吃的,都被你吃光了,还没来得及补货……”
“要不就趁这两天先补一点,然后咱们就走。”我还是很喜欢那马车的。
“好。不过,先回答我,你已经可以破案了?鬼火这个?”他看着我,有点怀疑。
“差不多吧。”
“和你写的字有关?”
“还是肖大人最聪明。”我笑弯弯的眼睛里只有他的美颜,烛火还没有点燃,他的美有点恍惚。
“少拍马屁,说,到底怎么回事。”他完全不吃我这一套,要问出个究竟。
“不行,我还没确定,所以只能试试。成不成功,真的要等一等。”我可不想这么早就透露答案,否则多没意思啊。“大芙蓉怎么样了?高维世今天说什么了?”
“你怎么知道高维世今天和我在一起?”肖不修的眼睛里有警惕的神色。
“咦,你们两人难道不应该在一起么?昨天就在一起啊,八成是有什么阴谋没做完吧。后来他因为要照顾大芙蓉一晚上,昨天晚上你们也没办成,那今天就应该和你在一起,继续办事呀。”我有些疑惑,“难道我说的不对?”
“你为什么知道?”肖不修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力捏着,“你知道什么?”眼中有杀气,吓得我打了个寒颤。
“我我我……真的是猜的。”我紧张了。
“嗯?”
“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是猜的,真的是猜的。”我赶紧又重复几遍,“您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的,我就是想破个案子而已。”
“说!怎么知道的。”
“其实也挺简单的。您来这里,不是说为了北固国的事情么?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然后昨天您和高维世一起出现的,但是结合之前的八卦传言,说你们之前在朝堂之上有过争辩,高维世还辞官回乡了。可是,看到目前你们两人的状态,一个微服私访,一个大隐隐于市,必定是有阴谋诡计呀。”
“……这么明显么?”他眼里有点怀疑。
“也不是明显,只是我善于观察而已。再说了,我在您身边,多多少少也知道您的行踪,稍微想想也知道了。关于高维世这个人,我完全不认识,就是吃过他家的炸鸡而已。其他的事情都是道听途说,几分真假就不得而知了。再说了,我从来都不会品评一件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事情,所以,关于你们的,高维世的,我不会理会的,也不会说的。”我晃了晃已经被捏疼的手腕,“好疼啊,您是要折断我的手腕么?那以后就没办法写字,帮您抄写文书了。”
“若是虚言,我必杀你。”肖不修满脸的戾气,一点都不好看了。但是,他也放开了我的手,又开始翻起了我写的大字。
我揉了揉手腕,心想:这男人的颜值再高,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毛病可真是不好。我都这么坦诚了,他居然还疑神疑鬼,也是讨厌。反正顶多再过一年多一点,我就离开这里了,再也不要回来,再也不要和肖不修在一起,即便是再好看,颜值又不能吃饭,我要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地吃肉肉。
“所以,这是什么?”他问。
“情书,约会的情书?”看到他挑了挑眉毛,我只好继续说,“就是写给一个女人的情书,述说一下最近的事情,并且希望约她见面。不行,我不能说太多了,咱们看看效果吧,可能就要破案了。”我可不想再说下去了,成了,好办,不成,他们都会笑话我,就像之前我抓了小芙蓉的哥哥一样,搞得大家都很不信任我。虽然表面上不说,但背地里不知道说我什么呢。
“这些数字?”肖不修倒是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决心,“这个是密码?”
“嗯,密码。”
“念一下。”
“禾五三六七……”
“不是这个,是信的内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甚是想念……”
“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淫词烂调?”肖不修真的是喜怒无常,太令人讨厌了。
“写情书嘛,当然要写这个,否则写什么?写你今天吃了两个馒头,撑得满大街溜达?”
“你继续念。”
“蠢人已经解决,你讨厌的人我也会一并处理,想到我们以后的生活,有种很幸福的感觉。纸短情长,盼与你相见。城隍庙后门,明日午后,青衣小衫,缠绵与你……”
“停!你这个词是哪里学的?”肖不修又怒了,抓住我的手腕,咬牙切齿。
“集市上有唱曲的,我听了几句……”我的确知道最后这两句很有想象空间,但放在痴情男女之间,也算是比较正常的言语,我也是经过考虑的。“肖大人,为了破案嘛,你干嘛纠结这么多。放开我,疼疼疼……”
“下不为例。”
“不是吧,下次万一遇到比这个还火爆的,写的应该在烈一些才好!”
“不许!”
“你,你怎么这么古板!”
“肖小七,注意你的用词。”
“我错了!”为了我的小命,我一直很怂,特别是在肖不修面前。
肖不修放开我的手,坐到了一边去。我将密码情书叠好,“我出一趟门哈。”
“这么晚?”
“不晚不晚,我到外面吃个饭,就不和您一起吃了,您好生歇息吧。”
“我和你一起去。”
“不不不,会暴露的。”
“不行!”
肖不修是不是从来没有朋友,也没有玩伴,刚才还想杀我呢,现在又要和我一起出去玩,这脑子是不是有屎。我摇摇头,“那一会吃饭,你付钱!”
“好。”
我和肖不修找了两身杂役的衣服穿上,把脸和脖子都抹上了灰,装扮成了土里土气,傻里傻气的两兄弟,这才出门。在集市上逛了很久,才在暗夜中的一个馄饨小摊各吃了一碗馄饨。荠菜馅儿的素馄饨,但还挺好吃的。我想再吃一碗的时候,肖不修说他没有太多碎银子,只够这两碗的,否则就要付一块小金子了,怕暴露身份,摊主也找不开。
这理由给的,我竟然无言以对。
但是看着热腾腾的小馄饨,我只好自己掏出了碎银子,又买了两碗,这才觉得心满意足,满心欢喜。然后又给了摊主多一点点银钱,让他去小芙蓉家送一封信,“我们也是受人所托,说是要送信给吴家,但今天我和我兄弟还有事情,就不去了。虽然说吴家有鬼火出没,但应该也没事吧。”
“没事没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一会收了摊就去送信,两位小兄弟放心好了,我一定送到。现在这吴家的男主人也死了,这鬼火也会慢慢没有了。倒是这房子被贴出去要卖掉,很便宜的。”
“就是因为死过人,有过鬼火?”我好奇地问。
“那是,不是觉得不吉利么?”
“那不是亏了么?”
“过几年谁还在意这个?说不准又很值钱了。我也就是穷,否则也去买了。”
“多少钱?”
“原来房价的一半,真是算是贱卖了。”
“果然便宜。”
“不知道谁能够买到?”
“听说还挑人呢,不是什么人都卖的。要找一个阳气十足的,最好从事铁匠,矿山什么的男人才成,否则怕压不住鬼火……”
“这是什么道理?”
“小芙蓉说是找了人给算了算风水,然后才要卖这样的人。她还说,这也是为了下一个主人的安全着想。”
又闲聊了几句,我和肖不修才离开了馄饨摊,慢慢在有些清冷的街上溜达,然后又找了个阴暗的角落里看着馄饨摊主去给小芙蓉送信。
“你确认小芙蓉是凶手?动机是什么?她的生活还可以吧?”
“这个可能有点复杂,回头让她自己说吧。”我贴着肖不修站在黑暗里,闻着他身上的香气,默默对自己说:“不要爱上任何人,不要和任何人有瓜葛。有时候,幸福是自己的独处,动心就是情劫。”
他可能感受到我这一刻的静止,回头看着我,晶亮的眼睛在暗夜之中闪着光,“怎么?冷了?”
“没有没有,只是困了。”我掩饰得很好,我知道我终将是要离开他的。
七十四、我们去埋伏
清早天刚刚亮,鸡还没来得及叫呢,林茂盛就慌慌张张地跑到客栈敲我的门,说是大芙蓉家又出现鬼火了,让我快去看看。刚从被窝里出来的我,还一脸的蒙圈,打开房门愣愣地看着他。倒是肖不修神情自若,站在我身后看着林茂盛,一言不发。
结果,林茂盛更加惊慌了,结巴地问道:“小七,你和肖大人一起睡呀?”
“哦,他是我哥,一个房间睡,也还好吧?不奇怪。”我瞬间醒过来,看似正经八百,其实内心早已经慌成一逼,这肖不修迟早坏了我所有的名誉,怎么又跟我睡一个房间了。大家都是办案子的,他怎么就这么好意思老蹭我的房间睡呢。
“还好还好。”林茂盛尴尬到不行,赶紧闪到一边急急地说道:“大芙蓉弟弟给我来报信的,高维世也在大芙蓉那里,看到了鬼火,说是又给大芙蓉吓坏了,整个人都昏厥过去了……”虽然有点语无伦次,但大致意思我听懂了。
我都能想象得到大芙蓉的样子,在心底里忍不住开始骂人。但是,目前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只能再咬牙等一等。“我换件衣服马上来,你去楼下等我。”然后关门去找衣服,换衣服。脱到半截,发现肖不修看着我,便问他:“你要不要回避一下,我换个衣服就出门去了。”
他看着我,问道:“你什么时候和林茂盛这么熟了?”
“很熟么?”
“他都能够随时敲开你的门……”
“这不是事情紧急么,要不然怎么?让侍卫们一层层通报?那等我到的时候,大芙蓉怕都已经死了……”
“如果今天不是我在,他是不是就直接进了你的房间,上了你的床?”
“啥?你疯了吧?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他又不稀罕我,他喜欢的是大芙蓉啊。”我觉得他这一早有点莫名其妙了,就用力推了推他,想赶紧换衣服出门去。可是,他把我按在柜门上,口气很凶地说道:“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不要招蜂引蝶。”
我一脸的黑线,搞不懂他这又是怎么了,为了尽快脱身,只好应付地说道:“是是是,我记住了!”
虽然敷衍,但他觉得也可以通融,便放开了我,开始帮我脱衣服。“这不合适吧,肖大人?”我又一惊。
“有何不妥?娘娘们的衣服也是我帮着更换的。”他的速度很快,立刻帮我换好了外衫,我都没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拿了一件素色长裙,帮我速度着换上了。然后,他自己也非常快地换好了素色长袍,说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今天不办事?”
“可以暂缓。”
“不是说明天就回?”
“等你破了案子再一起走。”
“行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他这种人,我完全摸不清楚,倒不如按照我自己的节奏走,或许来得更轻松自在一些。
大芙蓉的弟弟也在客栈外,拉着一匹马焦急地等在外面,林茂盛赶了一辆县衙的马车等着我出来。肖不修看了一眼这马车,完全不让我上去。他吹了声口哨,影子就赶着马车出现在眼前了,果然是训练有素,相当默契。
幸好这一大早街市上都没有人,我们一众车马快速穿城而过,没有惊动任何人,快速到达了大芙蓉的家。弟弟立刻开门进去,弟媳正在院子里熬药,高维世在大芙蓉的床边沉默不语,大芙蓉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一言不发。
根据高维世的叙述,清早大芙蓉醒来之后,到院子里走走。他一直睡在房门口,因此也起身陪大芙蓉走走。可刚走到院子里,就看到一个巨大的鬼火出现,还飘飘荡荡从他们飞了过来。大芙蓉一下子就哭了,问道:“可是李郎来了?可是要带他走?”
鬼火哪里能说话,只是停留在半空中,忽明忽暗,然后慢慢变小变没。大芙蓉承受不住,跌坐在地上,哭喊道:“你到底要我怎样?我跟你去便是了!”说完就又想撞墙自杀,幸好高维世在旁边,一把拽住了她,才避免了悲剧的发生。
没有办法的高维世只好又给她下了一点安神的药物,虽不至于昏迷,但至少让情绪镇定下来。于是,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样子。
“可是有股臭味?”我问道。
“对,鬼火出现时有股恶臭,消失后,臭味也消失了。”高维世说道,“那鬼火是蓝色的,与我们日常见到的火焰不一样,忽然出现在半空中,然后又消失了。但是,应该是随着风向进行飘逸,到不像是有意识的移动。没有声音,很安静……我大约也就能看出这么多。”
“很不错了。”我点点头,“要不,我和大芙蓉说几句话,你们都先出去一下。”
高维世看了看肖不修,肖不修看了看我,我点了点头。于是,肖不修率先带着所有人退到了院子里,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大芙蓉。大芙蓉此时依然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活下去的欲望。我坐在她的床边,看了看她,然后问道:“你的李郎是意外死的,你觉得不甘心对不对?因为你以为的幸福本就在眼前,结果却没有了。这样一来,你又会被小芙蓉嘲笑,你觉得特别憋屈,对不对?你虽然喜欢李郎,但面对世俗的纷争,你同样感到无奈和愤怒。所以,你情愿跟着一起走,也不想再面对了。”
大芙蓉没有理我,但眼睛在动。我继续说道:“如果我告诉你,这鬼火是人为的,是小芙蓉干的,是因为她嫉妒你,嫉妒你的美貌、学识以及幸福,所以她越想越生气,才搞出这样的事情,不仅杀了她自己的丈夫,还想用同样的方法杀死你!你信不信?”
“什么?”大芙蓉终于有了反应,声音沙哑,但是与我有了交流。
“你信不信?”我又一次问。
“我不知道。”她回答。
“但其实你已经信了。”我也学会了肖不修的挑眉,“你回应了我,就证明你心里是有怀疑的。李郎真的是死于意外,但是你这里的鬼火就是小芙蓉要杀你的证据。你如果想知道真相,就起来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看她会说什么。”
“你是谁?”她的眼睛愈发光亮起来。
“帮你找真相的人,帮你找回生活的人。”我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衣衫,“我是大月国南厂肖小七,肖不修肖大人的妹妹,这个身份足以令人信服吧。”
很明显,大芙蓉的眼底抖了一下,估计我们这个南厂恶名,大家都挺熟悉的。“你为何来到丰天城?”
“哟,终于开始正常思考了,不错。”我看着大芙蓉坐了起来,便帮她拿了件外衣穿好,“南厂想查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今天是我赶上了你的事情,当然也是要查到底的。走吧,一起去看看。”
大芙蓉穿好了衣服,虽然有点虚弱,但还是站起了身,“你等下,我化个妆。就算是去看真相,我也要保持状态,不能让任何人看低了我。”
“没错!我们要保持最好的状态,永远做最好的自己。”我很欣赏大芙蓉,看着她画好了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病态,虽然还有点脚步虚浮,但已经看不出来苍白和憔悴,甚至还有些娇艳动人,比之前见到的小芙蓉真是好看太多了,个子也高。难怪小芙蓉会嫉妒她,这都是有原因的。当她出了房门时,院子里的这几个男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看着她款款身姿,眼底有了欣赏之意。
高维世和大芙蓉弟弟上前想去搀扶大芙蓉,但她拒绝了。笑容虽然有些凄凉,但还是很坚决地说:“走吧,带我去看看。”
高维世被拒绝后,有点不知所措,愣在那里。这人居然还跟肖不修混在一起,智商有点不太够吧。我心里暗暗揣度着他与肖不修之间到底是什么事情,肯定是和北固国相关,但是又猜不出来。
我拉着大芙蓉上了林茂盛的马车,肖不修也要跟上来。我坐在车边对他说:“大人哥哥,咱们一会儿城隍庙后门外见,我还要和大芙蓉说几句话,女孩子们的体己话,你们就不太适合听了吧。”
肖不修即将要生气的时候,我赶紧又补充了一句:“我晚一点和你单独说,我请你吃小馄饨。就咱两吃,别人都不带,连影子都不带。”他的表情才好了一点,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
我告诉前面赶车的林茂盛,找个僻静的路,慢慢靠近城隍庙后街,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停下来,我们要去后面的柴房里听墙根。
林茂盛他们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任何反驳意见,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高维世想上我们的马车,但看了一眼肖不修之后,就上了肖不修的马车。说实话,他们两人有什么,我不知道,也不太想知道。
此地距离城隍庙还有段距离,我问大芙蓉可否需要吃点什么?她摇摇头,低声问:“小七,你真的确定是小芙蓉搞的鬼么?”
“其实,你听我这么说,是不是已经相信了,只是没有亲眼见到,所以还不肯相信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妹子敢这样害你。可是啊,世间就是会这样,连亲人都会害的人,已经不是人,而是恶鬼了。所以,你看到的鬼火,不是李郎,而是小芙蓉化身的恶鬼。我们现在就是去捉鬼,到时候你就知道真相了。所以,才更好好好活着,永远美丽漂亮,让她更加生气。”
“好的。”大芙蓉深呼吸了一口,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我可不想她这样沉默不语,谁知道会想什么,就跟她说:“帮我梳梳头发吧,弄个好看的,顺便也化化妆,让我也漂漂亮亮的,破案的时候,才有高光时刻。”
“你这小姑娘,倒是刁钻古怪。”她笑了一下,也是好看的。
我喊肖不修把他马车里的化妆品扔给我,之前我放在他车里一包,就是为了不时之需准备的。不过,这群人听说我要化妆品开始化妆,又表现出了吃惊的样子,估计是觉得我整个人太过神奇,已经不能用常理来揣测我的每一步意图,只能跟着走。
大芙蓉的化妆技巧很高,几下就帮我画好了一个美美的妆容,清秀甜美又不是庄重,但又显得极为庄重,正是我想要的。“再过几年,等你长得更大一些,应该会更好看。或许,你的娘亲就应该是个美女吧。”大芙蓉看着我的脸,说着。
“应该是吧,但我不记得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娘亲……”
“不不,我是失忆了,所以不记得娘亲是谁,长什么样子,不用道歉。”我赶紧摆摆手,“其实呀,活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你想想,你自己能够独立生活,处理很多事情,有自己的存款和房子,这不是很幸福么?再之后,拥有的每一样东西,甚至是朋友和男人,都是赚到了。就算是亲人背叛,但是你只要活好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呢?”
“所以,小芙蓉真的是害我?”
“嘿,我不是说了么,这个事情你只能自己判断,我目前能做到的就是带你去看一出大戏。其他的事情,都是你自己怎么想,怎么做,我可帮不了。”
“好的。”
不知道大芙蓉真的看到真相之后,会不会想杀人?到时候就让高维世他们拦住吧。我能够预测到的,也就是这样了。
马车静悄悄地在午饭前就赶到了城隍庙后面的街巷里,我们几个分散开来,埋伏在柴房的周围,悄无声息,静静等待。这一刻,我忽然想起了影子,他每一次埋伏,每一次隐身的时候,是不是也要这样?
我这个道行,还真的找不到他的藏身之处。因为和肖不修熟了,才能凭借味道找到他的大致方向。他身边的高维世一直看着大芙蓉,满脸的担忧。我忽然觉得,这大约就是缘分,大芙蓉的正缘应该是这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