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我在冷宫第三年TXT下载我在冷宫第三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我在冷宫第三年全文阅读

作者:安喜悦是我     我在冷宫第三年txt下载     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四十五、破绽太多了,咱们先说哪一个?

    “你胡说!”沈诚的表情愈发难看。

    “我们来解开第一个疑问:为什么你身上有王燕儿的木簪?在案发前,柴文进应该是最后一个见到王燕儿的人,他记得王燕儿的头上插着这支木簪,因为是其亡母的遗物,几乎是形影不离的随身之物。案发后,仵作和其他侍卫在勘验尸体的时候,都没有发现这支木簪,而在王燕儿的遗物中,也没有提及这支木簪。为何它出现在你的身上?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杀人之后拿下了木簪,二是你本想毁去木簪,但一时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地点或方式,这几日事情也多,就随手放在怀里,寻找机会销毁。”我把肖小三手里的木簪接了过来,这上面的确纹路质朴,应该是手工制作。“我猜测这是王展与其妻子的定情之物,每次你看到它时,都觉得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心口,所以这是你杀死王燕儿的诱因之一。”

    王展看到这支木簪时,脸上呈现出悲戚之色,想说点什么,又没说出来。

    “第二个疑问:为什么王燕儿的裙裤没有了?首先说,王燕儿并没有遭到强奸,所以没有奸杀一说。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当然,还有凶手知道。那么,凶手为什么要脱掉她的衣裙,是因为她的裙边沾到了药圃中并蒂莲的花泥以及花蕊的白色粉末。凶手担心这会暴露他的身份,就干脆脱下她的衣裙,并制造了奸杀的假象。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些泥土和花粉?大月国,并蒂莲并不多见,南方水塘里会有,但也需要特别栽种。有人特别从南方移栽过来一棵,放在别院里。当时运输这棵并蒂莲的车夫黄三还觉得万分奇怪,居然有人为了一棵花,花费了百两来进行运输。当初是当个故事的边角料告诉我的,但没想到这也成为破案的关键。并蒂莲的药用价值不高,也不过是清心明目之效。但其寓意相当好,有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的意义,当然也有兄弟同心,感情深厚的含义。那么,对于养护这株并蒂莲的人来说,见到此花被毁掉,自然怒火中烧。大声质问王燕儿为何要这样做?王燕儿似懂非懂,但又觉得很是怪异,所以才出言顶撞起来。这也是沈诚你的杀机!”

    “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下手杀她?”沈诚说道。

    “是啊,从小看着长大,越长大,越像其亡母,每每看到都觉得心里难受。这才是最直接的杀人动机吧!”

    “不可能!”王展质疑,“沈诚怎么可能杀燕儿。”

    “为什么不杀呢?因为你并不爱沈诚,沈诚愈发觉得没有安全感。在情感中,任何人缺乏了安全感都会不断去寻找安全感,企图用人,或物来验证。可是,你没有给沈诚这样的肯定,只是享受沈诚不断给予的爱。时间久了,自然就造成了不平衡,心理失衡后,当然也就在恰当的时机做出了错误的事情。王展,你敢说你爱沈诚么?”

    沈诚和我同时看向了王展,但王展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当着老御史的面,当着肖不修的面,他太顾忌自己的形象和脸面了。

    因为又是没有得到回应和答案,沈诚失去了往日的淡然,忽然间笑了起来,并且笑得极为凄惨,唬得我有点害怕,不禁往肖不修身后躲了躲。

    “果然还是这样,你还是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爱我这件事情这么难于启齿么?你连那个张虎和林二牛都不如,我们这么多年在一起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平淡,最终你还是不肯承认。是想保住你的官职还是形象?你真的认为我会一直这样爱你么?我就不会伤心么?我把你放在心上,你却视我如敝履,枉我也是在疆场上杀红双眼的人,我会放下一切么?”

    “沈诚,不是这样的,毕竟我们也是有顾忌的,我们还是有长辈的……”

    “又是这句话对付我,王展,我也受够了。如今被发现了,我看你还怎么说?”沈诚笑着回看我,“肖小七,没想到居然被你看破了。我自认为天衣无缝,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破绽的?仅仅是木簪么?”

    “哦,那倒不是这个。主要是破绽太多了,咱们先说哪一个?”我掰了掰手指头,“既然你已经开始认了,那么我们就继续说,把这些事情都顺清楚。”

    最初令人起疑心的是沈诚在王展的书房里醉酒,胡言乱语,并且将我错当成了王燕儿,还直接冲我吼道:“王燕儿,你敢说我臭?你娘都不敢说我一句不好的!”

    就这一句话,就很明显知道沈诚和王燕儿的关系很一般,并且王展的亡妻也大致知道他们两人的事情,但选择闭嘴。另外,就是沈诚曾经揪住王展的衣领大喊过:“王展,你听听,我在你家住了十年,都已经算是家人了,我们之间还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么?”这也足以证明,王展并没有给过沈诚任何意义上的安全感,只是用一句“好友”来搪塞沈诚和天下人。但爱一个人,是掩饰不住的。更何况是共同经历过生死之人的情况,更浓烈了一些。

    还有那名失踪的歌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真的是逃走私奔了么?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的高禀文没有查到任何关于歌姬的事情,连根毛都没找到。其实,这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歌姬的下场只有死,并且已经毁尸灭迹了。否则根本解释不通为何一个一心想脱离醉红楼的女子,最终嫁到了御史家,还能跟被人私奔。这种话本都不敢编的故事,也不可能存在。歌姬被杀的原因也只有一个——她想爬上王展的床,沈诚杀之。

    那再说到别院那场大火,这其实是本案中最惨烈的事情。歌姬、王燕儿,多少还和王展沈诚有比较亲密的关系,但那些村民呢?不过是为了掩盖住那一株并蒂莲。就在大火的灰烬之处,依然存有并蒂莲的残香,久久不散。若不是那缕残香和那花泥的异样,我也不会想那么多。

    当然,还有张虎心口的那枚银针。那一夜,张虎对林二牛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沈诚质问王展的话,爱而不得,爱不能得到回报。一切都毫无意义,一切都不值得。沈诚将一枚银针扎入张虎的心口,让他失心疯,放火去烧药圃的并蒂莲。但没想到张虎放火烧掉了整个别院,也造成了那多人葬身火海。

    那一夜,他也喝多了,喝了一坛子祭酒,浓烈的味道让神经都变得异常麻木。

    之后回到家,看到王展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我到底是你什么人?”

    王展依然没有正面回答他。

    但从对沈诚的了解,王展已经知道放火之人就是沈诚,为了保下沈诚,不让事件扩大化,王展拿出了大笔的银两来安抚遗属,企图让这件事情尽快过去。他也知道冤枉了柴文进,但也想找一个替死鬼,了结此案。

    那么,他到底是爱沈诚呢?还是不爱呢?

    沈诚想知道,我也想知道。

    还原了事情的经过,这十几年的爱恨情仇似乎只是说说而已,但当事人的心境如何,又怎能知晓呢?我看着沈诚一直在发抖,期待着看向王展。王展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那是人命啊!这么多年了,你们两个人的纠葛我们大约也都清楚,但不能因为爱与不爱,就杀人啊?沈诚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呢?”王夫人率先说话了,气得她一直捶床,把还在床上盘腿坐着的我,吓了好几次。

    “是啊,这是人命啊!”老御史也发言了,不过他是训斥王展,“你们的事情我不管,现在是六十八条人命,你是不是知道?你是不是要包庇?大月国法例,包庇罪等同于杀人罪,都是要处死的。不要以为你们有皇上的免死金牌就能够为所欲为,这样的杀人,罪不可赦!即便你是我的外甥,也绝对不能包庇!”

    “既然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我也不隐瞒了。事情是我做的,和肖小七推断的差不多。”沈诚看着我,“其实我也知道迟早会被发现的,夜路走多了,就必然会露出破绽。你很仔细,也善于看穿人心,只是枉我这么多年在王展身边,都看不清他的心。现在,他不回答,那就你回答我:如果是你,你是王展,你会爱我么?”

    这个问题有点难,我看了看王展,他闭上了眼睛。

    “这事情吧,其实吧,他吧,可能吧……”我已经尽力将前缀词说得很多了,就是想找一个不太能够伤害他的词汇,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很伤人的。

    “你说吧,他不说,你来说。”沈诚苦笑了一下。

    “你知道答案的,对不对?”我也苦笑了一下,“如果你想听真话,我就尽量说。王展对你的情感很复杂,一开始是纯粹的好友之情,也因为在军营里见得多了,觉得男男之间也可以相互爱慕,所以才对你表白。这也是大环境使然。当然,后来你们共同进退,度过生死难关,这份情意也是一般人难以拥有的。但你也知道,断袖这种事情,虽然也被允许,但他是朝廷命官,还有继续升迁的机会,就不可能顶着短袖的名义。所以,必须娶妻生子……那谁知道呢,他这位妻子也是善解人意,至少不会追问太多事情,所以也算过了一段平稳安静的生活。但是你回来了,你还是想要答案。当时怕他已经告诉你他要走的路,是与你无关的。可是你不相信,你等他妻子死后,对他继续给予更多的爱,告诉他之前你们的情意是多么的深厚。王展也是犹豫的,他喜欢你,也不敢喜欢你,在道德、世俗和官场之间徘徊,只能对你忽远忽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那么,你的性格早已经在沙场中锻炼出来,平日里看起来淡定无害,但是激情派,没事很安静,遇到事情就发疯。王展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尽量避让你。可是,王燕儿不一样,她不知道这么多恩怨,只是小女儿的脾气上来了,跟你胡乱喊一通。但你就完全忍受不住了,只想杀人让她闭嘴。哎,他爱你么?问题绕了回来,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吧。”

    王展也仔细听完了这段话,流出了眼泪,嘶哑着声音说:“你要我怎么办?我累了,沈诚,别逼我了。”

    沈诚反而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仿佛完全不认识这个人一般的陌生。

    “其实啊,你爱他的,对不对?”我看着王展,“这份爱很痛苦,但是甘之如饴。就是你这样的态度才造成了今天的惨剧,你不能简单说是沈诚逼你的,这件事情最大的责任还是在于你。我不敢说太多,但你自己想想,每一次沈诚问你的时候,如果你能够更坚决一点拒绝,或是大声肯定,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么?”

    没必要说下去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肖不修挥了挥手,让人把王展和沈诚都绑了起来,他两也没有反抗,都很沉默。老御史倒是哭得很伤心,一直在说:“这可怎么办啊?我对得起我死去的姐姐啊!怎么会这样啊?”

    王夫人上前去安慰他,轻言细语的劝解,说得也是合情合理。“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有相应的惩罚,他们背负的是六十多条人命啊!”

    “是啊,是人命啊。”我也低声叹息。

    肖不修让人先把人压入大牢中,坐在我的床边,问我:“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啥?不就是这么推断出来的?”

    “从什么时候发现的?”

    “其实,就在刚才。”我有点不好意思。

    “嗯?”

    “就在刚才,沈诚替我诊断腿的时候,我闻到他身上有股花香,特别像别院废墟中那个隐隐的残香,所以就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下案情,居然把之前没有说通的地方全顺清楚了。然后,我还乍了他一下,说他怀里有木簪……”

    “当时你看到了?”

    “这倒没有,只是觉得他怀里有东西……”

    “万一不是呢?”

    “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呗,反正总会有破绽的。”

    对于我这种破案思路,肖不修表示出了特别无语,“这事情要去找皇上说一下的,你连夜写个折子吧,我明早进宫。”

    “啊,我很累的。”

    “我也很累的。”

    “那明天写吧。”

    “赶紧写,明天进宫回来,带你出去吃饭。”

    “哦,好的。”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很高兴的,立刻找鞋下地赶紧写折子去了。

四十六、并蒂莲开,浮生若梦

    挑灯夜战,写完了案件文书。我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这日子过得,简直是不要命了。此时天光微蒙,露出春深时分灿烂朝霞的一点点光芒。我有点痴迷这种光芒,它象征着希望,代表着新的开始。曾经有人也在我耳边说过:“小满,你看谷雨前后的朝霞最是好看,它不会刺眼,也不会太热,就像你娘亲一样,永远是美美的,对不对?”

    “所以,娘亲的名字是谷雨了?”

    “对呀,你的名字是什么?”

    “小满。”

    “为什么叫小满呢?”

    “不知道。”

    “因为你是小满那天生的,你娘亲超级懒,说就叫小满吧,别弄什么芝啊,凤的,太俗气了。”

    “嗯,俗气。小满好听。”

    “那你知道小满的含义么?”

    “小小的满足?”

    “也对哦,我们都希望你未来的日子都能够有小小的满足,小小的幸福,才能够长长久久。”

    “为什么不是大大的幸福?馒头大大的,我就会很开心。”

    “但是那么大的馒头,你都吃下去了,会不会很难受?”

    “嗯,肚子疼。”

    “那我们只吃自己能消化掉的这部分,不是更容易满足和开心么?”

    “嗯。”

    “人活着呢,不需要大富大贵,小满即可。记住了么?”

    “记住了!”

    一个幼稚的童音和一个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似乎在讲述故事。我在万丈霞光中看不清楚,并且感到眼睛万分疼痛,不禁流下眼泪。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趴在案几上,太阳已经照射进来。院子里,肖不修已经开始晨练了。

    我眯着眼睛看他的一招一式,矫健有力,行云流水。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他的眉角有细细的汗流了下来,居然又添了几分美感。我想我是疯了,看见一个练武流汗的男人居然还有各种遐想,的确是有点饿晕了。

    洗了把脸,把碎头发拢好,我拿着折子出来给肖不修过目。他刚好晨练结束,肖小五给他准备了洗脸水和帕子。我也很狗腿地帮忙,其实是想近距离观看美色。

    肖不修看得很快,还点了点头。“字体工整,文字流畅,我一会就进宫去。”

    “谢谢肖大人表扬。”我笑得弯弯的眼睛依然看着肖不修的脸,真想摸一把,看看是不是很滑嫩。要不是有肖小五在边上,可能我就真的上手了。

    “你去给老御史大人和王夫人请安了么?”他忽然问道。

    “哦,没有。没必要吧?”昨夜太晚了,这老两口就在南厂的顶级客房歇息了。当然,两人因为有着共同的目标,暂时也不打架了,先处理好家务事才最重要。估计昨天晚上回房间之后,也没少商量怎么办。最重要的,我都能够想得到的是,沈诚和王展都有免死金牌,一时半会也不会死的。但是,这事情的影响还是很恶劣的,他们先要做的是避免案件真相的外传,二是做好遗属的工作。

    可是,有了免死金牌就可以免于一死么?

    所以,一想到他们有可能在想办法让两人免除责罚之类的,我就觉得有点憋屈。我站在道理的这边,不能接受有人逃过责罚。

    “王夫人对你这么好,可能都有意认你做干女儿,她来这里住了一晚,正是你表现的时候。”肖不修不阴不阳地看着我,眼眸因光线而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充满了诱惑力。我一时间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就这么看着他,有点傻。

    “大人!”肖小三快步跑了进来,我们齐齐转头看向他,见他少有的慌乱。

    “说!”肖不修很果断。

    “王展和沈诚自尽了。”肖小三有点紧张,这也能理解,两人都曾经是大月国的少年英雄,名气至今都在,还曾经是众人追捧的偶像,又因为有免死金牌,所以昨天知道真相的人,都觉得这两人不会死,只是会受到责罚罢了。谁知道仅仅几个时辰之后,两人自尽了,并且是在南厂的大牢里,这下子,南厂又摊上麻烦了。

    “嗯,知道了。”肖不修倒是很冷淡,继续洗脸,擦干,摸香脂。他居然还有心情抹他茉莉花香味的香脂,我又是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大人,咱们不去看看么?”

    “有什么可看的?你想一大早的就去看死人?”

    “怎么也是案件中的凶手吧?”

    “已经结束了,还有什么可看的。倒是你现在回屋,把折子添上几笔,说是凶犯已经自尽,案件可了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皇上来处理,你我不过是办案之人,把事情查清楚是本职,过多的事情就不要管了。”这几句话说的冷冷冰冰,愣是让我从暖暖的春日阳光中出了一身冷汗。

    肖小五拽了拽我的衣袖,让我赶紧回屋继续写折子。他跟着肖不修进屋换上官服,肖小三去了老御史那里报信。

    我拿着笔,不知道怎么下笔。

    忽然觉得挺不真实的,就这么结束了么?

    肖不修说得对,其他事情我们也管不了,比如后面的安抚工作,案件是否真的要公之于众,少年英雄的名声是否还要保全,如果二人没有自尽,这免死金牌在眼前,皇上会不会判两人死罪?所以,现在倒是最好的结局。

    那么,王展爱沈诚么?

    或者说,沈诚对王展的爱,是爱,还是占有欲呢?

    在每一段感情中,都是不对等的。若非全心全意,就不会感到幸福。但全心全意和真情实感中,得到的也不过是伤害而已。

    所以,有必要爱么?

    我写下了王展和沈诚的死讯,也写下了“并蒂莲开,浮生若梦”四个字。

    这一生,他们过得如梦幻泡影一般热烈和虚幻,在不断的挣扎中,有获得有失去,但更多的是爱而不得,爱而失去的痛苦万分。

    但是,谁又能为那些冤死者鸣冤呢?

    肖不修拿了折子进宫去了,老御史夫妇去大牢里认领了二人的尸身后,也进宫去了。这毕竟是大事件,他们要去说明情况,好让皇上做最后的判断。

    我蹲在南厂的厨房里,一边帮着肖十七生火,一边吃着他烤好的馒头片。“要是能沾点白糖会更好吃。”

    “就你会吃,还知道要白糖呢。”肖十七知道南厂出了大事件,但也从来不多问。这也是南厂的工作守则,不是自己负责的事情,严禁打听。是自己的负责的项目,严禁外泄。

    但是,肖十七可以照顾好我的胃,我吃得开心了,就容易感到幸福。我是小满即可,不求大富大贵的。

    “小七,咱们中午烤肉可好?”这话刚一出,参与过别院清理的侍卫都跑到一边干呕。因为火场的确有股烤肉的味道,焦糊,令人印象深刻。

    “要不要在院子里烧烤?”我吃着馒头片,沾了白糖,又喝了口热茶,总算把刚才那点郁郁之气消散掉了。

    可边上的侍卫又离我远了一点,看我跟看个怪物一样。

    “烧烤会不会有烟?到时候大人又会说我了?”

    “没事吧,咱们蹲在地上烤,让烟小一点。”

    “那也成,我准备准备。”

    “算算多少人,咱们要不多准备一些?”我舔了舔掉在指头上的糖霜。

    “不不不,小七,就你们吃吧,我们走了。”那几个侍卫就跟见了鬼一样,飞也似地跑了。

    “哎,其实挺好吃的。”我望着他们的背影说着,怎么感觉他们跑得更快了。

    “你呀,真是个小坏蛋。”肖十七满脸的笑意,绝对明白了我的恶作剧。

    “十七哥,我在你这里睡一会哈,太阳刚刚好。我昨晚一直写折子,没有睡。现在吃饱了有点困了。你忙你的,我不怕吵的。”我在厨房找了个柴火垛,直接躺在了上面。看着头顶愈发炙热的太阳,希望它能够将我的全身都照热,驱散心头的那一点点寒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到耳边有人喊我:“李小蛮!”

    想我在南厂,一般大家都喊我肖小七,怎么会变成了李小蛮,一下子就惊醒了。

    眼前居然是皇上的大脸,和肖不修的大脸。两个人蹲在地上看着我,就跟看见什么奇怪的小动物一样。

    “哦?”我觉得这一定是梦,就把眼睛又闭上了。

    结果,皇上居然上手拍了拍我的脸,我才又睁开眼睛。

    “果然朕就一直在怀疑你身边的肖小七是李小蛮,果然是真的。你这可是欺君之罪。”

    “臣有罪。”

    “算了,这孩子也是聪明得紧,你也是慧眼识珠,否则也不会连破了几个大案,将功折罪,抵消了吧。”

    “谢皇上。”肖不修的声音真是好听,不卑不亢,进退有度。

    “李小蛮,别睡了,起来说说呗,你现在怎么看?”皇上倒是一脸的兴趣盎然,对于我会破案的事情很是好奇。

    “也没啥吧,全都听皇上的呀。”我就继续装傻好了。

    “那朕问你,现在王展和沈诚的事情要怎么结尾?光凭你那句并蒂莲开,浮生若梦可不能结束,朕这里需要实打实的方案。”

    “啊?这我也不知道啊!”这个我的确不知道,也不想管。

    “那公知天下可好?”

    “不太好吧。”

    “那就什么都不说,把事情压下来,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处死。”

    “啊,那更不好吧,那我的小命岂不是也没有了。”我立刻从柴火垛上跳了起来,“别这样别这样,皇上,您看在我还有点用处的份上,先饶了我的小命吧。还有肖大人,他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说的,您别降罪于他。”

    “哈哈,瞧给你吓的。”皇上倒是露出了笑容,也站起了身。肖不修立刻扶了一把,服务很到位。“这事情容朕在斟酌一下,的确不太好处理。两人毕竟也算是国之栋梁,搞出这样的事情,真是不太好啊。”

    “哎,爱恨不过是一线间,向左向右可能都是错。”

    “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心得?”

    “话本话本,看多了,顺嘴说出来了。”我干笑着。

    “那要把这些话本子烧掉,瞧瞧把这孩子都带的忧郁了。”皇上看着肖不修,“查查她屋里的那些书,能扔的就扔了吧。”

    肖不修点了点头。

    我可不干了,“不成不成,都是我的宝贝,我可喜欢看了,不能扔!”

    “你敢违抗圣旨!”

    “不敢啊!但是,话本也没错啊,事实的确如此啊!”

    “你还敢犟嘴!”皇上瞅着我,似笑非笑。

    “我错了。”必要的时候,不能为话本子丢了性命,我还是怂了。

    “算了,就是算朕特许吧,你随便看吧。”皇上转到肖十七已经准备好的烧烤架面前,“怎么,中午想吃烤肉?你不膈应么?”

    “还好吧,熬了一宿,怎么也要补充一下营养吧。”我小心翼翼地回答。

    “嗯,折子也得不错,条理清晰,有理有据,也很是难得。”皇上又看了一眼肖不修,“你打算让李小蛮住在你的南厂?不回冷宫了?”

    “臣不敢,只是借用而已。需要的时候,就要她来协助臣,没有事情的时候,就让她继续回宫。待到李大人为您把事情办妥,再看您是怎么安排的。”

    “嗯,可以。下午朕就把‘冷宫’的牌匾遣人给你那宫里挂上,坐实你住在冷宫的事实。”

    “皇上,满庭花那个匾额我找出来了,咱们就挂那个吧。”

    “那可不成,‘冷宫’两个字我都写好了,必须挂上。”

    “那岂不是解释不清楚了么?”

    “冷宫不好么?好歹也是宫里呢,有吃有穿,朕养着你,你已经很幸福了。”

    “好吧。”被识破了身份,没有责罚肖不修,我觉得也挺好的。然后皇上也同意我可以出宫跟着肖不修办事,也算是进步。只是,他们还不知道我不是李山的女儿,而李山似乎也别有所图。这些事情还没有被发现,我也就算安全的。

    或许在未来的两年中,我还能找出解决的办法,既可以脱离皇宫的束缚,也离开肖不修的阴影,当然更不会有李山的牵绊,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天天晒太阳,也是很不错的。

    有了这个想法,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吧。

四十七、三皇子发疯了,发疯的是三皇子

    下午我做了好多事情,比如和肖十七清理了烤肉的现场,毕竟皇上和肖不修都一起烤肉吃,阵仗有点大。我一个始作俑者,应该帮着肖十七收拾一下的。刷刷碗,扫扫地什么的,我还是很擅长的,并且速度很快。就连厨房的很多侍卫太监都觉得我干活麻利有条理,表示深深地欢迎下次还来帮助打扫。

    然后,回屋里换了身南厂厂服,肖不修居然一早就给我准备了两身替换衣服,说是就知道我会出现洗了衣服不干,没有厂服穿的窘况。其实也还好吧,我还挺想穿穿女装的,想想穿着漂亮的裙子出门逛街,还是挺幸福的事情。不像现在穿着这身黑色暗纹的厂服,搞得严肃认真神秘,都没什么人敢靠近我。

    换好衣服,重新梳好了头发,插上了肖不修给的玉簪,照了照铜镜,感觉自己还是挺美的,身形修长,面目清秀。在门口的肖小三看着我一直笑。

    “干嘛?我也算是美人吧?”

    “嗯,美人里面挑出来的。”

    “嘿,你这是骂我呢。”

    “还挺聪明的,不傻啊。”肖小三来接我去大牢,说是老御史夫妇在沈诚和王展的尸身前哭得死去活来,要我去劝劝。

    可是,我有点怯了。

    因为揭穿沈诚是凶手,王展是帮凶,以及两人不伦恋情的那个人就是我啊,怎么能让我去劝呢。

    “这可是皇上说的,要你去。因为是你引起的,要你去解决。”

    “这是什么歪理,这不是害我么。”我嘟囔着,又不敢不去,还不能磨蹭。只好小跑着,跟着大长腿的肖小三奔了大牢,还没进去,就听见王夫人的哭声。这要是从早上知道消息就来到这里算起,这可是哭了大半天了,身体可受不了啊。

    我迅速地跑了进去,看到老御史搀着王夫人,两人哭得这个难受。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两人都是人中龙凤,拿到过免死金牌,也算是家族中的骄傲。现在这个情况,的确有些难以拿捏。所以,哭一哭也是好的。

    听见脚步声,王夫人回头看见是我,愣了一下,哭声就更大了。老御史的表情更是难以言说,怕他已经知道我是李山的女儿,完全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我也没敢说话,就默默地站在他们背后。

    王展和沈诚并排躺在木板床上,表情平静安详,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有当班的狱卒过来和我说当时的情况:他两是服毒自尽。并且,毒发很快。

    前半夜,两人絮絮叨叨小声说了很多话,然后就一直流眼泪。等到后半夜,两人平躺下来,没有了声音。

    狱卒还以为他们睡着了,直到清晨发饭的时候,才发现两人身体都已经冰冷了。仵作来快速检查了一下,说是服毒自尽。

    毒物应该是沈诚配制的,无解。

    “沈大夫不仅医术高明,也是制毒专家,如果他们一心求死,也不可能救回来的。”仵作肖十三也算是资深人士,我这几次的案子都是他来验尸,也是比较熟悉。“看来也真是心死了,那个什么来着,生无可恋。”

    “王展没有挣扎的迹象?”

    “两人是执手而眠,那何谈挣扎呢?”

    因为宽大的衣袖遮挡,看不到两人牵手的样子。但听他这么形容,我也从心底涌上难过的情绪,但同时也觉得有些安慰,毕竟最终王展还是与沈诚一道走了,那也算是承认彼此之间的情感了吧。

    “王展的妻子葬在了哪里?”

    “他这个情况,也不适合与妻子合葬吧?”王夫人瞪着眼看着我,眼睛红肿,目光凌厉,和昨天在我屋里吃吃喝喝的样子判若两人。这个吧,我也能理解,毕竟现在她心目中,我已经不是什么好人了。

    那么,就坏人做到底吧。

    “那倒不是让他和妻子合葬,只是想问问能不能开启他妻子的墓葬,看看是不是被毒死的。”

    “什么?!”老御史最先跳了起来,一把年纪了,直接扑到我眼前,肖小三都没有反应过来,我直接就被老御史揪住了胸口的衣襟。我觉得他也是不管不顾了,那神情大约都想杀了我吧。

    外甥随舅,也就是说,外甥和舅舅关系最为亲近。王展的母亲又死的早,基本上就是在舅舅的羽翼下生活,这份情感可更深厚了一些。

    “御史大人,别别别,喘不上气。”我也不太敢挣扎,但也不想就此被他掐死。幸好肖小三和肖十三都上前拉拽,让我脱离了他的魔爪。“您听我说说,分析一下,看看有没有道理。当然了,我这个也不过是推测而已,没有任何证据。”

    “哼!”老御史被按在一旁的椅子里。

    “主要是时间线,王展的妻子虽然已经病了,但是据说是产后风,调养得当,应该不至于死。更何况,大家都说沈诚是名医,医术高超,花了大半年时间都没有救过来。原因有两个,一个是真的没治好,第二个就是他下毒,下了慢性毒药,大半年时间才见效……”

    “你胡说!”

    “是是是,我是胡说。”我看着一眼并肩躺在床上的两具尸体,“抱歉抱歉,这个时候了,还在说你们的过往。不过,这个事情不查清楚,也不太符合我的性格。”

    王夫人此时倒是很冷静,看着我说道:“你说吧,反正也都这样了,解开这些谜团,也总比大家互相瞎猜更好一些。”

    “也就是这样吧,因为怀疑一切,才能够知道真相。我的确没有证据,只是从沈诚的言行中猜测,那如果我都能猜测出来,王展是不是也早就知道真相了呢?那么,他依然选择了原谅,并和他一起走,这代表了什么?两人最终还是圆满了,对不对?”

    大家都沉默不语,看着两人并肩的样子。早已经了没有了生机,却又充满了故事。这就是关于爱,关于恨,关于占有欲和纠结情感的人之间发生的爱恨情仇。

    过了半晌,老御史才说:“算了,去挖开看看吧,给活着的人一个交代。”

    “其实,他们也在向我们说爱最终要彼此手牵手走下去。”我拉住王夫人和老御史的手,并将他们的手放在一起。“每个人对爱的定义不尽相同,我对爱的定义就是陪伴,是两个人在一起,可以一起吃很多很多的饭,说很多很多的话,睡很多很多的觉。一辈子很长,也很短。但能够在一起相守,就是爱。那么,爱和包容又是形影相随,这么些年,二老的彼此守望,相互扶持,难道不是爱么?岁月这么长,都已经像家人一样的存在,还有什么说不开,放不下的呢?”

    两人看着我,怔怔发愣,似乎在思考我说的话,似乎又在想反驳的话。但最终,两人还是执手相望,流下了眼泪。

    “好了好了,王展和沈诚昨天急匆匆赶来南厂也不是来给我看腿的,其实还是来看二老的。就冲两人这份心思,您们也应该和好啦。这辈子呢,好好过,乖乖的,他们两人走得也安心。”我深深呼了口气,觉得这也是替王展沈诚做了一件事情吧。

    二老看着我,长叹了一声。王夫人拉住了我的手,“你呀,让人恨不起来,想爱,又觉得有距离感。”

    “那就远远地爱着,想我了,就在逛街的时候看看我。”我拍拍王夫人的手背,“回家吧,带着王展和沈诚一起回家。皇上那边,我猜也不会昭告天下这件事情,毕竟也是要给足少年英雄最后的体面。王展也将银子赔偿给了遗属,这件事情也就算了过去了。再过几年,怕都被人们遗忘了。人们的忘性很大的,若干年后,或许你们也都不记得我了。”

    “这孩子,瞎说什么呢。”王夫人又哭了起来。

    “哎,说真话就要被打啊。”我撒娇地说,“别哭啦,老御史大人更伤心啦。过几天,我去您那里吃吃喝喝一下,您再跟我说说话,排解一下。现在,我要去禁军的大牢里把我同僚柴文进接出来了。”

    “去吧,这里的事情我来安排了。开棺验尸的事情,过些时候再悄悄进行,有了结果,我会让人告诉你一声的。”王夫人抱了抱我,这大约算是解开了心结吧。

    出了大牢,在去禁军大牢的路上,肖小三沉默地看着我,仿佛我脸上有毛一样。

    “怎么了?”我问他。

    半天,他才憋出了一句,“肖小七,你没有心么?”

    “啥?”

    “你难道不伤心么?”

    “不伤心。”

    “那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罪有应得,咎由自取。”

    “你!他们怎么说也是咱们大月国的英雄。”

    “嗯。”

    “所以呢?”

    “英雄做错了事情,也要受到责罚吧,更何况六十八条人命……如果王展妻子也是被杀的,歌姬也是被杀的,一共七十条人命,怎么算?”

    “你!”肖小三可能是觉得我说得也很有道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反驳我,说不出话来。

    “我也难过的,觉得很冷。他们的爱而不得和纠缠不清,造成了七十人丧命,那背后又有多少家庭,会有多少人?他们会失去孩子,失去母亲,失去兄弟……死了的人或许不会伤心,但活着的人呢?他们会白昼和黑夜里反反复复挂念逝去的亲人,一遍遍想起他们曾经的笑脸,这些人要继续活下去,就会面对这样的痛苦,你敢保证那些人不会有自杀的,不会有发疯的?那么,究竟应该为英雄的爱流泪,还是为这些无辜的人流泪呢?反正,我流不出泪,我只感觉寒冷。”

    肖小三低下头,默默地前行,心里也在消化我说的话吧。

    我摸了摸心口,幸好它还是热的。

    到了禁军大牢门口的时候,皇上的圣旨还没有到,所以我们还不能把柴文进接出来,只好站在门口等着办手续。只过了一小会儿的工夫,街上就传来了一片骚乱之声,还有人在大喊大叫:“我没杀人!我是三皇子啊!不能抓我啊!”

    只见一个裸露了上半身的年轻男人被禁军架着往前走,他不停地大喊大叫。不过,这一脸的油彩,的确也看不出来这人的相貌。禁军这群人可是六亲不认的,说抓人就抓人,你敢反抗,直接往死里打。这男子身上已经有了伤痕,居然还不知死活的喊叫。

    将人拖到了眼前,我又仔细看了看,还是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子。禁军的头领上次见过我,所以还算客气。“办事,小大人可以闪一边去。”

    “好的好的。”我多听话啊,立刻躲到了门边,生怕被这一群人误伤。

    “喂,那个谁,你,说的就是你!”这被拖行的年轻男子冲着我喊了起来,“你找肖不修去,让他过来接我。”

    我有点奇怪,随即很快明白过来,我的南厂厂服还是很明显的。这人认识这件衣服,所以才向我喊话。

    “你认识我么?”我问道。

    “不认识。”

    “那我凭什么替你传话?更何况你这态度这么差,我更不想替你传话了。”

    “我是三皇子啊!”

    “瞎说,三皇子哪里有这么丑?不是都说三皇子玉树临风么?”

    “你!小丫头片子,你给我等着,等我出去,第一个收拾的就是你。”

    “那你还是别出来了。”别人敬我一丈,我必还人百丈。这倒好,都不知道姓甚名谁,就开始大呼小叫,要报仇了,这简直是没有王法了。

    肖小三拽了拽我,小声说:“这好像真的是三皇子。”

    “什么?三皇子真的这么丑?”我没控制好声量,直接说了出来。幸好此时禁军为了减轻影响,已经把大门关上了,围观的人在外面,我们在里面。

    “你!我说过了,我是三皇子!我是被冤枉的,我绝对没有杀人!”这人嗓门还挺大,就是有点疯。

    “所以,这个疯子是三皇子吧?三皇子是疯了吧?”我被自己的推论也吓了一跳,这又是闹得哪一出呢?

四十八、不就是伺候三皇子洗个脸么

    “那个啥,能不能先给他洗个脸,看看本尊的模样,就算是凶手,咱们也得给人家一个体面吧,这样多难看啊。”我问禁军头领。

    禁军头领可能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就让侍卫拎了一桶凉水,呼一下子泼到这个疯子的身上。结果,油彩太厚重了,完全没冲掉,反而搞得更狼狈了。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简直了,这热闹看得,前无古人。

    “再来一桶!”禁军头领吼了一嗓子。

    “别别,天气还没到再泼一桶水的地步,咱们擦擦脸吧。”我绕过禁军们,走到这人的面前。估计此时的他已经被这桶凉水已经泼得透心凉了,正在打颤,顾不上骂人了。我掏出我怀里的蒙面黑布,对他说道:“小哥哥,我给你擦擦脸。”

    可能是没见过美女,这人居然更傻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我,油彩没有掉,一道道水痕滑落,看起来怪怪的。我本来想轻轻擦擦,结果发现根本不成,必须用大力才能擦下一块。“你这是用什么涂的脸?怎么这么费劲?”

    “哦。”

    “难道真的是又疯又傻?”我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幸好他的眼睛还能跟着我的手移动,没有一直盯着我的脸发呆。

    禁军的侍卫又拎了一桶水过来,放到我身边。“有热水么,他这脸上怕是涂的釉彩,是那种涂墙用的颜料,要用热水擦了。可能还需要一些油脂香膏,麻烦大哥给找找有没有……”禁军头领走过来看了看说道:“去后院,洗干净。”

    “我真的是三皇子,月烁啊!”这人又喊了起来,“马茂春,你这是殴打皇族。我要治你的罪!”

    “哎,你小点声。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人家不会贸然认你的。再说了,万一你是三皇子,你这么说的话,人家反而坐实了你不是三皇子,把你弄死了,以后再说,他一脸大花猫一样,谁知道是谁?杀人犯呗,当然要当场杀掉。这样的话,你岂不是死无对证,死了都白死了。”

    “对哦,你说的对。”他似乎反应过来,“走走,我们去后面先弄干净再说。”

    “你认路么?我可没来过几次,不太认路。”侍卫们放开了他,他转身就走。

    “认识,跟父皇来过几次,大约方向还是知道的。”他见我没跟上,就又回头拽着我走。肖小三不乐意了,立刻上前跟住了我。

    “好吧,我只去过大牢,没来过后院。”

    “嗯,我先洗个脸再说。我得治他们的罪。还有你的罪!”

    “我怎么错了?”

    “你说我丑!”

    “哈哈哈,别这样,你照照镜子,这个样子真的挺丑的。”我笑着说,“还有点吓人。”

    “哎,都怪那个小翠,其实就是戏弄了我。”他依然很生气。

    “所以,你杀了她?”

    “瞎说什么啊,我怎么杀她呢?我就是想逗她开心而已。”

    “那他们为什么抓你?”我两一边说这话,一边开始擦他脸上的釉彩,“我要使劲了,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嗯。”他答应了,不过我一动手,他还是呲牙咧嘴地喊,“轻点!”

    “不使劲擦不下来啊!要是用酒给你擦,会上皮肤的。本来就不好看,回头伤了皮肤,就更不好看了。到时候就没有姑娘嫁给你了,那可咋办啊?”我一边使劲,一边揪住他,不让他动。

    他愣了一下,“怎么你说这话的口气特别想我的皇奶奶,连神情都像。”

    “嘿,你说我老,是不是?”

    “你还说我丑呢,我说你老怎么了?”这人各种嘴硬。

    就在慢慢擦出一点本来肤色的时候,前院一片大乱,还有兵器相接的声音。肖小三快速冲了出去看情况,然后又跑了回来,“三皇子的侍卫们在跟禁军们打斗。”

    “所以,你果然是三皇子?”我揪住他的衣领,让他靠我再近一点,否则不好用力。

    “当然,我早就说过了,是你们不相信。”他觉得这个姿势有点别扭,就要把脸扭开。我还是按住了他的下巴,使了点劲擦他的脸。

    “我又没见过三皇子,怎么能认识你。”

    “现在就认识了啊。”他又瞪眼。

    “他们都说三皇子平时就是一脸的不高兴,好像谁都欠了他一样。果然传闻是真的,你这张脸果然满脸写着不高兴。”我加快使劲擦了擦,果然擦出了他的本尊模样。长得还可以,浓眉大眼,有几分皇上的影子在,不过面相反应内心做派,他这吊儿郎当的劲头实在让人讨厌。

    “擦干净没有?”他满脸的抱怨。

    “凑合吧,反正现在是能看了。”我把我的黑布在水里洗了洗,结果发现我的手上也都是釉彩,只好取了一些香脂,蹲在桶边洗手。

    三皇子也蹲在一边,跟着我一起洗手。

    “我用香脂再给你洗一下脸吧,否则一会脸会疼的。”

    “行。”他倒是答应得很痛快。

    所以,当禁军和三皇子的侍卫们各种打斗着来到后院的时候,看到的场景就是我和三皇子蹲在地上,我帮他用香脂细细地洗脸,他一脸的开心,还咯咯笑着说我的手特别轻,让我帮他干脆连头发都洗了吧。我一伸手,就把他按在桶里洗起了头发。

    一群人也不打架了,看着我给三皇子洗头发,一声不吭。

    事后,肖小三跟我说:“你都不知道,当时那个画面特别诡异,你们两笑得像两个小孩子在玩水,一群大人都忘了打架,看着你们发呆。要是不知情的人都会觉得这群人全都疯了。”

    “有那么奇怪么?”我好奇的问,“他们没见过洗脸洗头么?”

    “他们是没见过三皇子那么开心。你也知道,三皇子的外号叫‘不高兴’,也就是说,三皇子从来都是板着脸,或者是臭臭的脸,永远表现出不高兴的样子。结果,那天看到他兴高采烈地跟你洗头玩水,后来还帮你洗手,给大家都吓坏了,还真的不太确定这人就是三皇子了。”

    “你见过三皇子吧?”

    “当然见过。所以,在那么厚重的釉彩下面,我都认出来了。也不能怪那些禁军认不出来,若不是我们这种经常近距离接触的人,一般真的看不出来。”

    洗干净头发和脸的三皇子站在众人面前,禁军头领马茂春立刻率众给三皇子跪了下来,行了君臣之礼。然后又站了起来,朗声说道:“原谅属下没有认出三皇子,但三皇子现在是杀人犯嫌疑者,也需要严加看管。”

    “嘿!”三皇子一脸的不高兴又回来了。

    “别急别急。”我从怀里掏出了另一块黑布给他擦头发,擦得还挺用力。肖不修特别细心,总是给我准备两块蒙面汗巾,估计是知道我喜欢用一块扔一块。“你好歹也是嫌疑者啊,先听人家的。等查明白了,你没杀人,你再理直气壮地跟他们嚷嚷!”

    在我的“蹂躏”下,三皇子倒也没了脾气。

    “走走走,先进牢里再说。”我扯着他进入牢房,刚好此时高禀文举着圣旨到了,说是要放了柴文进。还蹲在牢房里的柴文进看到我之后,一脸目瞪口呆,“你什么时候跟三皇子认识的?”

    “哟,你认识他啊?”我笑了,“那成了,我还担心他不是呢。说来话长,你先出来,让三皇子进去,稻草堆应该还是温的,你躺回去。”我一把拽出了柴文进,然后把三皇子推了进去。

    “什么情况?”高禀文也有点摸不到头脑,这几天没见到我,结果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有点晕。柴文进更是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两人救助地看向了肖小三。肖小三倒是一脸的淡定自若,“等下再说。”

    “马大哥,我们先不走了,先听听三皇子到底杀了谁吧。”我转头望向了马茂春,他的态度依然不冷不热,但明显比我刚进门的时候好了那么一点点。要不然肖小五曾经偷偷跟我说过,这个禁军头领六亲不认,就是肖大人来了,也是这副面孔,也不能说是讨厌,但是也令人不喜。可是,他绝对忠君,所以才能坐上禁军头领的位置。但实际上,还是隶属肖不修管理的。

    “就在这里说?”大牢里有些阴冷昏暗,地方也很窄。他看了看衣衫有些湿的我,“出去说吧,我那里可以换件干衣服。”

    “哦,谢谢马大哥。”我有点意外,但还是挺高兴的。

    “那不成啊,你们把我扔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啊?我不能在这里啊啊啊啊啊啊”三皇子又开始嚷嚷起来,听得令人皱眉。

    “你觉得他讨厌么?”我低声问马茂春。

    “有点。”他回答。

    “那咱们快点走吧。”我加快了脚步,一群人跟着我们走出了大牢,走了很远了,依然能够听到三皇子在后面又喊又叫。

    换了件禁军小号制服,看起来也很精神。柴文进洗了把脸,换了件便装,看起来状态也不错。我们坐在禁军的议事厅里,说起了这件事情,其实还是很棘手的,毕竟涉及到了皇家,总是不太好处理。

    事情倒是不复杂,三皇子是出了名的喜欢吃喝玩乐,但也从来没有闹出过事端,不会欺男霸女,不会赊账不给钱,但就是纨绔公子的派头,到处瞎玩。他喜欢听戏,大月国的的月剧相当有名,咿咿呀呀地唱的也很好听,全国上下的人们都在消遣的时候听听解闷。据说皇后和皇太后也都是戏迷,皇后还是个中高手,曾经还在皇上的寿诞上唱过戏。

    三皇子是皇太后带大的,因为是最小的孩子,自然也是宠爱了一些。三皇子也算是投其所好,知道皇太后喜欢看戏码,所以就经常流连在京城的各大戏楼听戏,看看哪个唱得好,新戏码有趣的,就回去跟皇太后说,赶上皇太后心情好,还会叫进宫去上戏,得到丰厚的赏钱。

    一来二往,京城的各大戏班子也知道三皇子是座上宾,要好好巴结一下才好。三皇子自己也学过戏,唱得也不错。兴致来了,还愿意自己扮上行头唱上一段。

    鸿盛戏班最近排了一出新戏《春香闹公堂》,三皇子兴致勃勃地扮演了县令,坐在案几的后面拍惊堂木。新来的伶人小翠扮演春香,娇俏可人,身形也柔美,立刻引起了三皇子的注意。不过,小翠作为伶人,也是个中高手,把三皇子玩得团团转。三皇子也乐在其中,倒不是起了男女之心,只是觉得这种过家家扮演丫鬟老爷的戏码特别好玩,就跟她嬉闹在一起。

    据小翠的同僚说,小翠准备了釉彩,让三皇子涂在脸上,看他出糗。然后自己笑得不成了,还拉着三皇子去戏楼后台去照镜子,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小翠忽然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正好后心被一块凸出来的楼板戳中,当场毙命。

    闹出了人命可不是小事,立刻有人就报了官。在京城出的事情,禁军自然要插手来管,并且在去的路上,马茂春就隐隐听说是三皇子杀人了,心里也很惊讶。等到了现场,看到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傻愣愣地站在三楼上,看着小翠浑身是血的躺在楼下。就下令下抓人再说,反正是看不清楚面孔,万一真的三皇子杀的人,最终也是可以有办法替他脱罪的……

    啧啧啧,肖小三他们还跟我说马茂春秉公办事,即便是皇子皇孙也不会偏袒。现在这个说法,他早就知道是三皇子,还故意不承认,万一有事情,就找个替死鬼。不过,他倒是也很坦白,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只是这个三皇子才真的是个傻的,干嘛一路哭着喊着自己是三皇子,这不是让马茂春难办么?

    三皇子的侍卫们也是傻的,居然一路打到了禁军大牢,这也完全暴露了杀人者就是三皇子,想保都保不了了。

    事情大概是弄明白一些了,我叹了口气,“这个出了名的‘不高兴’,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杀没杀人得查清楚才好,估计皇上的人也马上到了吧?”

    话音未落,肖不修已经出现在院子里了。

    他的脸也快赶上“不高兴”了,看见我穿上了禁军的制服,就更加不高兴了。“别说我,就是伺候三皇子洗了个脸,弄湿了,要谢谢马大哥借我衣服的。”我立刻先说话,“咱们先去案发现场吧,问问这个小翠,到底是怎么死的。”

四十九、小翠呀,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现场保护得很好,小翠还躺在那里,浑身是血。周围有禁军已经保护好了现场,围观群众也只能远远地看着。戏班子的人都被圈禁了起来,有胆小的一直在哭。

    我们来的也算是迅速,从案发到我们抵达现场,一时三刻,血还没有凝固。禁军的仵作已经开始初步验尸了,我看了一眼肖不修,其实是想问问能不能让肖十三过来,也跟着一起勘验。但看起来,马茂春和肖不修之间那种又客气,又疏离的样子,我也没敢吱声。

    禁军们看着我穿着禁军的制服,但又站在肖不修的身边,都有点好奇。过来过去,多看了我几眼。肖不修哼了一声,对我说:“回去!”

    “别啊,我再看看。”我往小翠的尸身那边走过去,又抬头看了看她掉下来的高度。戏班子的人在一旁复述了一遍案发经过,只是大家都没有看到小翠和三皇子进入后台化妆间后的场景。所以,具体是不是三皇子把小翠推下楼梯的,没人能出来作证。

    我得到马茂春的许可之后,蹑手蹑脚地上了三楼后台化妆间,这里很整齐,没有打斗的痕迹,但也不能证明不是三皇子一把推下了小翠。如果还原案发现场,只能细细查看脚步的痕迹。

    地上还有釉彩滴滴答答在地上的痕迹,有大块,有小块,还有一些油渍,但能够看出距离楼梯口还有段距离,而小翠应该是先从楼梯上跌落,随后撞断了栏杆,跌到了楼外面。她也是倒霉,这个栏杆之前已经松动了,戏班班主本打算晚一点找人给钉好的,谁承想就这么巧,小翠是从这里跌出去的。然后,断掉的木栏杆又正好扎到她的后心,当场丧命。

    楼上楼下转了一大圈,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我只好又回到了小翠的尸身边,蹲在一边看仵作继续验尸。戏班班主在一旁哭诉:“我怎么这么倒霉呢?这个小翠也是刚刚到戏班的,我就是看她长得不错,人也伶俐,就想让她唱一出,陪着三皇子玩票。”

    “她之前是在哪里?”我随口问道。

    “锦溪一个大户人家的大丫头,说是因为他们家里出了不吉利的事情,所以就把很多下人卖掉了。我是看到她人还小,身段也不错,培养培养,说不准也能成个角儿呢。谁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世事难料呗。”我看了看仵作记录的小本子,死因也就是扎入心口的这截断木,其他地方都没有伤。我蹲下身,问她:“小翠,说说呗,你到底是怎么掉下来的?”

    话音未落,把仵作吓得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的看着我。

    “哦,你继续,我就是跟她聊聊。”

    “你!”仵作有点惊恐,马茂春和肖不修走了过来。

    “马大哥,能让肖十三来看看么?”我想既然肖不修不肯说话,那就我说呗。虽然大家是两套系统,但为了尽快破案,处理好三皇子这个大麻烦,一定要速战速决才好。

    “可以,去叫人吧。”马茂春居然很好说话,看来他和我的想法一样。

    “过一会,我能再回您的大牢里看看三皇子么?我也想问问他。”

    马茂春看了一眼肖不修,肖不修看着我问道:“这事情马大人处理就好了,你添什么乱?”

    “也不是添乱吧,就是好奇。把三皇子搞成那样狼狈,这个小翠不简单哦。”

    “听说是之前在那家伺候小姐的,但是不太检点,就被卖了出来。”戏班班主还挺会补充的,还有个据说是一个房间的小姐妹也被拉了过来,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我尽量放轻了声音问道:“小姐姐,小翠和你说过关于三皇子的事情么?”

    “说过一点点,但是,我和小翠真的不熟,她也就刚来半个月,我们就是晚上睡一个房间的,我们不熟的。”

    “嗯,别怕别怕,你就跟我说说话好了,那些官老爷也不会凶你的。”反正等肖十三来的时间,找个人聊聊天也不错。

    这个小姐妹爆料说,小翠年纪不大,但因为长得好看,一直也算是抢手货。被戏班班主买来之后,想当红伶培养,所以对她也不错。小翠之前也会一些月剧的演唱和表演,学起来也很快。三皇子来戏班子看戏的时候,正好赶上新戏排练,他一时技痒,也扮上妆容,踩起了锣鼓点。小翠知道这是三皇子,但也没有刻意讨好,有时还有些小的恶作剧捉弄他。可三皇子虽然被称为“不高兴”,但也没有真的生气,反而对小翠的唱功和扮相多多建议,希望这出戏能够磨炼得更好,可能有机会在皇太后面前演出。

    小翠很高兴,也加紧练习。或许也仅仅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她或许也存有另外一番想法。不过,她和三皇子之间也仅仅是合作关系,偶尔小打小闹,也都是年轻人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戏楼的栏杆有些松动,戏班班主找人买了不少釉彩,准备找时间把楼板栏杆墙壁都重新收拾一下。小翠发现釉彩和脸上的涂的油彩颜色非常近似,就起了想捉弄三皇子的心。

    还让这位小姐妹去后院各种颜色的釉彩都偷偷挖了两勺,和现有的油彩勾兑在了一起,骗三皇子化妆勾脸的时候用。

    等到三皇子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整张脸都已经画完了,普通的卸妆方法是完全不管用了。所以,三皇子还挺生气的,就抓着小翠上了三楼化妆间,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么多了,他们上楼的时候,我正好要帮十个师哥去拿水,所以就没跟着一起。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外面只知道他们在说话,但说什么听不清楚。不过,听到小翠一直在笑,还挺高兴的。但是,没多久,小翠就从楼下掉下来了,就这么死了。”小姐妹讲了一个大致的经过。

    我点了点头,“所以小翠是故意让三皇子的脸上涂满了釉彩?她难道不知道这种东西可能有毒?”

    “应该知道吧。不过小翠说就是玩闹一下,三皇子应该也不会真的生气。”

    “那可不好说。”我手上还有一点点釉彩没有洗干净,我看了看,搓了搓,但也没有掉干净。

    “这东西是混合了油脂的,一般用水是洗不掉的。工匠们的办法都是以油克油,就是再拿香脂反复揉搓才能掉。”

    “所以,小翠准备了香脂?”

    “那倒没有,我们之前没找到香脂。小翠说用灯油也成,所以我就取了一些灯油,放在后台了。”

    正说着,肖十三带着两个助手,背着材料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这里距离南厂也不算远,跑跑步,也就当锻炼身体了。虽然他有点狼狈,但整体来说,还是没有给我们南厂丢脸。

    给马茂春和肖不修行过礼之后,他和我一起蹲在尸身边上,问:“怎么?有疑点?”

    “也没啥,我就是想让你帮我验证一下,小翠鞋底是不是有什么?”

    肖十三戴上手套之后,看了看小翠的鞋底,很干净,什么都没有。“青衣的上场鞋,轻便,鞋底无杂物,右脚脚面的外侧有一小块油渍,延伸至鞋底。其余没问题。”

    “那咱们在上楼看一眼。”我拉着肖十三又麻利地上了三楼事发地,蹲在地上摸了摸,除了釉彩的斑点,还有一些灯油的点渍。肖十三取了一些做样本比对,说是要等下才能出结果。

    “那咱们回家吃饭吧。”我自己先下了楼,跟肖不修说。

    他看着我,问道:“刚才不是说要去禁军大牢看三皇子么?怎么现在又要回家了?”

    “现在也不着急了,只能等等再说了。”我又搓了搓那块釉彩,依然没掉。

    “要等多久?皇上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马茂春有点焦虑了。

    “两天吧。”

    “什么?为什么?”马茂春端起架势来也挺足的,“那要怎么跟皇上说?”

    “就说还在等证据,必须两天,不多,也不会少。”

    “那现在咋么办?”

    “关着呗,反正他也是出了名的‘不高兴’,管两天窝头棒子面什么的,别饿着就成。”我笑嘻嘻地说,“养尊处优惯了,换换口味也挺不错的。”

    “三皇子可是太后最宠爱的小皇子,这样不好吧?万一皇太后来闹呢?我们怎么办?”马茂春表情不太好。

    “闹了再说吧。”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的我,累得直叉腰站着。

    肖不修看了一眼我,对着马茂春说:“马都统,我们进宫一趟,和皇上说一下情况。把事情梳理清楚,再放了三皇子也不迟。目前这个样子,很多人看到了现场,如果放了三皇子,恐怕难免引起众议,恐怕就更不好收场了。”

    “哎,好吧。”马茂春觉得也只能先这样了。

    “肖小七……”肖不修喊我。

    “在在在。”

    “你还是去一趟大牢,问问三皇子事情的经过,写个文书出来。”

    “行吧。”我点头答应了。目送他们两人带着侍卫走远,我就开始琢磨,这都快天黑了,还是应该先回去吃个饭再去。柴文进和高禀文一直跟着我,眼巴巴地等着我说点什么,我只能说:“咱们先回去吃饭吧。”

    柴文进现在是我说什么,他都坚决执行。还没来得及跟他说说具体的情况,但估计高禀文刚才也跟他说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们在回去的路上,重点说的是皇上的圣旨,这放人的圣旨中可没写怎么补偿柴文进这几日的牢狱之灾,估计皇上是不是还有什么打算呢?

    反正现在据我观察,这位大月国的皇上与肖不修的性格很像,完全搞不懂他的喜怒哀乐,不按套路出牌,也挺让人头疼的。

    南厂的厨房永远有热饭菜,我们回去的时候随便扒拉了几口,喝了点青菜豆腐汤。我想了想,跟高禀文和柴文进说:“要不你们两人偷偷去一趟小翠之前的那个家,看看是个什么状况。不用说是南厂的人,据说你们两人游玩到此,借个地方歇一下,或者讨口水喝什么的。不管你们找什么理由,只要进去看看就成。我就是想知道小翠为什么会被重新卖掉。就算是我好奇吧。”

    “行,我们一会去问问具体的地址。”

    “换件衣服哈,游玩时穿的那种长衫就成,别让人家知道你们的身份。”我又叮嘱了一遍。

    “嗯,放心,我那边也有几个同窗,可以去见见。”柴文进倒是交友广泛。

    “不过,锦溪距离这里有些距离,你们二人要快去快回。有任何可疑的事情,都暂且不要管,立刻回来。”

    “你是担心什么?”高禀文问。

    “也不是担心什么,就是觉得小翠能真的干出这种事情来,想必那个大户人家的门风也未必有多好吧。”

    “嗯,就是去看看吧。”他们两是行动派,回屋去收拾东西去了。锦溪距离京城大约三四天的路程,所以往返十日,也是需要收拾几件衣服的。

    肖小三看着我,大约是想知道下一步做什么。我抄起袖子进了厨房,盛了一罐子青菜豆腐汤,还挺烫手的。“找个食盒,装进去,咱们去看三皇子。”

    “不做点好吃的?”

    “他这种天天吃山珍海味的人,应该喝点咱们的青菜豆腐汤,败败火。”我笑嘻嘻地说。

    “我就多一句嘴,你觉得是三皇子杀的人么?”肖小三压低了声音问我。

    “必然不是啊,他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

    “哎,你想想,他那个咋呼的性格,大家都哄着他玩。难得遇到一个捉弄他的人,可能他自己还觉得有趣呢,哪里肯生气把人家弄死啊。更何况虽然小翠的死相不太好看,但至少也能看出她长得还是挺不错的,面对一个好看的姑娘,大家也不太忍心动手吧。”

    “也挺有道理的。”肖小三点点头。

五十、和肖不修一起逛街

    吃好喝好之后,我又回屋换了身南厂制服,把禁军的制服折叠好,让肖小三将食盒里的青菜豆腐汤一起拎到了禁军大牢门口。

    马茂春马统领还没有从宫里回来,幸好我的脸已经被禁军侍卫认识了,只是稍稍检查了一下就放我进去了。副统领王通刚好做完检查出来,我冲他行了个抱拳礼。“王大哥,感谢您刚才给的衣服,我整理干净了,还给您。”

    “哦,没事没事,你拿着吧,估计就是大了点。以后给您准备一身新的,按照你的身材比例做。让肖大人生气去吧。”身高体魁的王通,性格很随和,笑嘻嘻的什么都敢说。看来他也看出来肖不修看到我穿禁军的衣服生气了。

    “哈哈哈,那多不合适啊。回头肖大人打我板子的时候,你们能来救我么?”

    “必须啊!我带着禁军的兄弟们都去救你!”王通太会说话了,我喜欢。

    “就这么愉快的达成了约定!”我笑嘻嘻地跟着他往大牢里走。这地方我都熟了,昏暗一点,我都不怕了。更何况我们去的都是关押高级人物的牢房,相对环境和条件都不错。之前我就说,比我冷宫就差那么一点点。

    据说我们走了之后,三皇子又喊又叫了一阵子才消停,现在正在睡觉。不过他也睡得不踏实,听到我们一行人的脚步声,立刻睁开了眼睛,翻身从木板床上下来,走到木栏边,就着昏暗的灯看到是我,眼里有一丝失望。

    “怎么是你?父皇呢?是不是放我出去?”

    “这个我真不知道,肖大人和马统领去见皇上了,我想着你还没有吃饭,就给你拎一点吃食过来。”

    “我不吃!我要出去。”三皇子果然不高兴又任性。

    “那我真的没办法了,我也只能做到给您带点吃的。”我表现出了无能为力,“三皇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估计这样也是能够让你尽早出去的办法。”

    “尽早是多早?”

    “后天一早?”

    “什么?我还在这里带这么长时间!”

    “难道不好么?多清净啊,完全没人打扰。”

    “不要。”

    “乖啦,咱们一边吃一边说,好不好?”我哄小孩的功力还是有的。“我们说说话呗,你看我这个身份,想跟皇子说句话都很难,现在居然有这个机会了,我可高兴呢。”

    “跟我说话有什么好的?他们都不愿意跟我说话,父皇一天到晚地考功课,皇后完全不理我,皇太后忙着照顾她的花花草草,也不理我,两个兄长更是没有踪影……”

    “跟你的侍卫们说话呢?”

    “说什么?他们只会说是是是,对对对,我这就去办。太没意思了。”三皇子叹了口气,“你说说,我这一天到晚的,连个说话的,连个说正经话的人都没有。多惨啊!”

    “嗯,所以你就去唱戏?”我让王通打开了大门,我拎着食盒进去,将青菜豆腐粥摆在桌子上,又拿出一份酱豆腐,一份香椿拌黄豆。反正都是我爱吃的,他的口味我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

    “粥和咸菜,你没吃过?”

    “可以这样做?没吃过,这个是什么?这味道从来没闻过。”他拿起香椿拌黄豆,使劲闻了闻。“唱戏也没什么意思,但是总比读书强,读的那些书,一看就困。”

    “香椿,南厂院子里有一棵香椿树,我让他们摘了点叶子,这个季节的叶子最嫩,味道也是最好。这个是穷人吃的美味,你试试?你要怕下毒,我先吃一口。”我笑嘻嘻地又拿出了一份碗筷,反正我都准备好了,刚才就知道还会再吃一顿的,没在怕的。

    “味道真不错。”三皇子看了我一眼,同时拿起了碗筷,吃了口香椿黄豆,表示很满意。然后又自动自觉地盛了一碗青菜豆腐粥,喝了一口。“温热的,好喝。”

    “那是,我可喜欢了,特别是晚上喝,养胃助睡眠。”我也给自己来了一碗。王通和肖小三站在牢房的外面,背对着我们,做警戒。我和三皇子速度着喝完了一碗粥,主要还是让他吃东西,看他喜欢,就直接把盛放粥的罐子都给了他,“直接这么喝吧,反正也没人看到。”

    他还挺听话,吃得很香。“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嘿,都这个时间了,你要是不饿才怪呢。”我笑着说,“我都吃了两顿了,你可能只吃了早饭吧。然后又不想吃牢饭,肯定要自己硬抗啊。”

    “这倒是,我觉得这里的饭怪怪的。”

    “那是你心情不好,毕竟遇到这样的事情,肯定不舒服嘛。来来来,跟姐姐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我从怀里抽出了纸和笔,准备开始记录口供。

    “谁是姐姐?我只有一个皇姐,又不是嫡亲的。”

    “那我比你大嘛,当然是你的姐姐了。”我也赖皮赖脸的。

    “我是洪熙三十二年五月十日的生辰。”

    “哦……我是洪熙三十二年五月二十一日小满那天……小哥哥,来,喝粥。”我居然比他小十一天,这会惨了。

    “哈哈,这下你真的要叫我小哥哥了,我要叫你小妹妹。”三皇子笑起来还挺好看。“看来,我们的父母坐胎时间相似啊。”

    噗,我一口粥喷了出来。这话说的,令人太尴尬了。“小哥哥,别这样。”

    “哈哈哈,我说的是实话啊。”

    “那也不能这么说啊,简直了。”我板起脸,“我们要严肃认真地说话,不许瞎说八道。”

    “好吧。”喝完了粥,又吃干净了小菜,我快速收拾好食盒,开始问他案发的情况。

    三皇子说的过程与小翠那个同屋的小姐妹说的类似,他一脸的釉彩擦也擦不下来,但小翠拉他上了楼,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扮相,就是一个铜锤花脸的样子,有点奇葩,他立刻就嚷嚷着要擦干净,可是尝试了用水洗,也洗不掉,就找了一点灯油来擦。小翠在一边笑得不成样子,还阻止他擦脸,说想让他下楼去,让大家都看看。

    三皇子自然是不依的,他平时虽然不会特别发怒,或许让小翠有了错觉,觉得自己可以随意和他开玩笑。因此,三皇子板起了脸,直接质问小翠:“你可知我是皇子,你这样是犯了大忌。”

    此时的小翠也是高兴过了头,完全没在意。或许她也以为三皇子对她是令人看待吧。因此,还在嘻嘻哈哈,两人还为了用水擦,还是用灯油擦起了小小的争执。不过,三皇子还是觉得挺不高兴的,直接跟小翠喊道:“你别过来,一边待着去,看着你就心烦。”

    小翠被吓了一跳,看到三皇子真的生气了,才意识到自己有点过火了。所以就往后退了几步,但忽然身体一歪斜,直接从楼梯口摔了出去。三皇子看到后,伸手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楼,又从破损的栏杆处摔到楼下。

    “整个过程很短,我都来不及有反应,就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她摔下去了。”三皇子回忆起当时的画面,还觉得有点后怕。“你都不知道,我坐在那里擦脸,她往后退,忽然就摔出来,就跟遇到鬼一样,身体扭曲起来,特别吓人。”

    “什么叫身体扭曲一起来?”

    “就是那种,忽然被什么用力扔出去的感觉,现在想想,不会真的有鬼吧?”

    “瞎说,这世间哪里有什么鬼。人比鬼可怕,好不好?”我瞥了他一眼,但还是记下了他说的这句话。

    “好像也挺有道理的。”三皇子点点头,“那怎么说,反正她就直接摔出去了,我距离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也根本来不及去拉她。”

    “你坐着?她站在哪里?”

    “后台就那么大,我坐在那里照镜子,她就只能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你们起小小争执的时候,手上有拿什么么?”

    “我就是拿了块湿布,沾了水和灯油的。一直在擦脸。”

    “当时屋里还有人么?”

    “没有了,只有我们两。”

    “你好歹也是皇子,不带一个跟随的侍卫什么的?”

    “我让他们在楼下等了,戏班子我常来,也没什么危险的。”

    “你有没有觉得小翠在死之前有什么异样?比如身体不好?脸色苍白?身体打晃?”

    “她那里身体不好?简直是人间小恶魔,闹腾的不成。”

    “只和你闹,还是和别人都闹?”

    “这个我倒没注意,反正和我在一起排戏也就是十几天的事情,我是觉得她还挺爱热闹的,对那些师兄弟也挺好的。听说身世也挺惨的……”

    “惨?”

    “她自己和我说的,是上一家有人骚扰她,后来被那家的小姐知道了,直接把她卖掉了。之前,她在那家待了很久,从很小的时候,七八岁的,就在那里干活。”

    “她被骚扰,那里有卖掉她的道理?”

    “那就不知道了,我也没问。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事情。”

    “也对。”我点点头,除非三皇子喜欢小翠,但目前看,三皇子完全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找乐子而已。

    “所以,我可真的没有杀人,我也没理由杀她呀。”三皇子又要喊。

    “别喊!”我先制止了他,“这里面你喊半天也没用,还白费了我的青菜豆腐汤。我估计哈,明天小翠就能说出自己到底怎么死的。你也差不多能出来了。”

    “什么?”三皇子瞪大了眼睛,“她不是死了么?”

    “嗯,死了。”

    “那怎么说?”

    “会说的。”我揉了揉眼睛,这一整天,真是要累死我了。

    “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啊,等等看呗。”我打了个哈欠,站起了身,“小哥哥,三皇子,三小哥哥,我大约都记录好了,你也别着急,最快明天夜里,慢一点就是后天一早,你就能放出来了。你要是乖一点呢,我明天还给你带好吃的,跟你说说话。如果你要是大呼小叫的,我就不来了。”

    见我收拾好笔墨纸以及食盒,准备要走,三皇子着急地拽住我的袖子,“怎么讲?”

    “看看吧,我也没什么把握,但是八九不离十。”我甩了甩他,“我要回去睡觉了,今天好累啊。”

    “哦。”一脸不高兴的三皇子看着我,不知道还说些什么。我忽然觉得,他可能从小到大都没有过同伴,没有人和他正常说过话,所以当小翠出现的时候,他觉得好玩。但当小翠捉弄他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如果你真的拒绝他,他反而变怂了,因为从小那些父皇母后皇奶奶兄长之类的,都只有拒绝他,而从未真正有人和他正经交谈过。

    “小哥哥,你要乖乖的。这里很安全,你现在就睡觉,明天我再来看你。放心啦,没事的。”

    “哦。”他还是不肯撒手。

    “那这样好不好,咱们打个赌,如果你一点事情没有,并且皇上回来接你,你就给我一千两银子,好不好?”

    “你干嘛要这么多钱?”他有点好奇。

    “我想买衣服。”

    “这一千两买衣服足够了,并且太多了……”

    “我就不能买个头钗手镯么?”我咬牙切齿,“我是不是你妹妹,我也是女孩子吧,我也要买好多漂亮的裙子吧?”

    “嗯,有道理。”

    “要不然你帮我买,要不然就给我钱!就这两条路,你看着办。”

    “我可以陪着你去买,然后我付钱。”

    “成交!”我伸出手和他击掌,表示交易达成。

    “不对啊?”他跟我击完掌之后才反应过来,“那要是我没放出来,并且被判了刑,受了责罚怎么办?”

    “你都受责罚了,还要我咋样?哼。”我趁着他发愣的时候,快速挣脱他,跑出了牢房。

    “嘿,你玩我。”三皇子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为时已晚,我已经出来了,并且让王通赶紧把门锁上,然后一脸严肃地说:“三皇子,你说的内容我都记录下来了,这些也都是重要的口供,相信肖大人,马大人,还有皇上他们都会秉公处理的,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的。你耐心等一下就好了。”

    三皇子看了看我,不由得叹了口气,“算了,就这样吧,我睡了。”

    走路牢房的时候,我在想:他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孩子,只是被宠坏了,并且缺少了那么一点点人情味。王通把我们送出来,问是不是找个马车送一下?其实也就隔了三条街,我说走路回去。

    春深时分,即便是入夜,也丝毫没有了寒意。穿越过街巷,灯火阑珊处,很多人都出来小逛一下消消食,在这样的市井之中,能够感受到的是一种烟火气息。那么真实,有那么的不真实。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有喜笑颜开,有愁眉苦脸,有神色匆匆,还有甜蜜浪漫,这就是世间最真实的模样吧。

    我和肖小三的一身黑衣显得有点扎眼,但在这样的入夜之后,也隐藏在暗色之中,有了那么几分平常。站在买花灯的摊位前,我默默地站着看这些五颜六色,行色各异的花灯,圆的,方的,上面也绘有各种图案,莫名有种熟悉感,于是有些发呆。

    “想买灯?”肖不修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我惊得回头看,果然他在我身后,还穿着官服,四周已经没有了百姓。

    “哦,也不是,只是觉得好看而已。”我顺口答道,转过身来,发现肖不修还真的比我高很多,我居然要仰着头看他。他的脸在暗夜之中也显得柔和了不少,只是眉间的疲惫感愈加深刻。“您这是刚从宫里出来?”

    “嗯,正准备回去。”

    “怎么没坐轿子?”

    “我想走走。”

    “那我陪您走走吧。”我满脸的真诚。

    “好。”肖不修难得答应的如此痛快。我们往前走,侍卫们在两边散开,在街中心清理出一条道路,百姓们只得纷纷避让。

    “这样不好吧?大家都是出来遛弯的,我们这样不合适。”

    “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难道您没有体验过与大家挤在一起逛街的快乐么?那种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感觉?”

    “不喜欢。”

    “好吧。”这样逛街有点吓人,还不如不逛呢。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赶紧回去。结果,肖不修却走得很慢,一个拥有大长腿的人,走得居然比我还慢,我只好又放慢脚步,跟着他的步伐前进。

    “三皇子吃了饭?”

    “嗯,我给他带了一些青菜豆腐粥,都吃光了。”相信有人跟他汇报过了,所以我也不会有任何隐瞒。“还有小菜,也吃光了。”

    “居然没有嫌弃你?”他有些好奇。

    “没有,还挺高兴的。”

    “所以,他杀人了么?”肖不修问的很直接。

    “没有。”我也回答的很干脆。

    “证据?”

    “小翠会说的。”

    肖不修可能已经习惯了我这种说话方式,也没有表现出惊讶。“皇上知晓此事后,也说是等等证据,不能随便放人出来。”

    “皇上英明。”我这句话还是很由衷的,至少现在放任,绝对会落下口实。

    “你如何判断?”

    “这个吧,我也要明天看看才知道,现在真的也是什么都猜不出来。”

    “明天看什么?”

    “可以明天说么?咱们先回家睡觉吧,好困啊。”我又打了个哈欠,这一天真的太漫长了,“因为要解释的太多了,咱们明天下午去看看就全都明白了,我再解释给您听好不好。”

    肖不修看着我,眉眼之间还是很平和,没有生气,没有不满,“好,现在回家。”

五十一、我就是在禁军大营里劫个牛车

    清早起来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肖不修居然没起来晨练么?

    我穿好衣服走出门来,昨晚一路走回来之后,我到了东厢房倒头就睡,连脸都没洗。现在赶紧自己打水洗漱一番,顺便用香脂膏也把手上还遗留的那一块釉彩洗掉。

    那怪肖不修总是香香的,他的香脂膏味道真心好闻,令心情都很愉快。

    院子里依然没有动静,我轻手轻脚溜达到他的房门口朝里面张望。

    咦,没有人!

    房间内干净整洁,床铺就跟没有人睡过一样。

    我速度着去了肖小五和影子的房间,居然也没有人,东西摆放的相当整齐,同样没有睡过的痕迹。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又去了哪里?

    想知道答案的地方,必然是南厂厨房。对了,肖不修嫌弃“厨房”一词太过粗鄙,特别给这里加了一块匾额,上面有他亲自写的两个字“厨苑”。昨天挂上去的时候,我匆匆看了一眼就走了。今天过来看着这两个字,写得还挺好看的,龙飞凤舞,跟他本尊一样清冷。

    都说看字看人,每个人的笔迹都不一样,从中便能看出一个人的学识和修养,甚至还有更加内心层次的东西。比如现在看肖不修的字,优雅中带着沉稳,隐约还有杀伐之气。一笔一划之间的力度也真是了得,看着都觉得他写字的时候挺用力的。反观我的字就完全不一样,小楷规整,隐藏一丝跳跃之态。

    此时的厨苑一派忙碌景象,肖十七站在灶火前给下面的人训话打气,大致的意思也是“赶紧干活!”他们开工很早,基本上寅时就已经开始了,所以基本上都是两班倒。只有肖十七一个人盯全天,真的很辛苦。

    我坐在台阶上发呆,消除一下起床气。肖十七训完话后,出来看到我,问道:“要吃点什么?自己去拿。”

    “哦,还不饿,昨天吃多了。”我抬头看着他,“肖大人去哪里了?怎么看不到他?”

    “你不知道?你还住在肖大人的院子里。”肖十七有点惊讶,“昨天午夜就走了,带了不少人出门了。肖小五还让我准备了不少干粮放到了马车上拉走了。”

    “啊!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站起身,“怎么好这样?我明明昨天和他一块回来的……”

    “倒头就睡,完全没听见,跟个小猪一样。”肖十七笑道,“这种事情常有,所以厨苑就一直开着火,有任何需要立刻准备好。没关系啦,肖大人没有叫你,就说明这一趟和你没关系,你就安心做好手头的事情,其他的也不用管。”

    “他经常说走就走?”

    “南厂的人,基本上都是这样。很多人都说南厂的侍卫们神出鬼没,令人胆战心惊。其实啊,我倒是觉得只是比一般人的行动力快一些而已。别人要是出门,可能至少要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咱们要是出门,半天都不到,甚至直接就出门了。”

    “不需要和家人说一声,或是道个别么?”

    “哪里有家人?在南厂的侍卫们大多数是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才能安心地在南厂。就算是家里有人又怎么样?这么忙的工作,一样也见不到。”

    “肖大人也没有家人么?”

    “你看他那个六亲不认的样子,即便是有亲人也未必亲呀。”

    “说得对。”我看到肖小三走了进来,揉着眼睛。

    他一看到我就问:“小翠的尸体在禁军那里,咱们一会去跟她聊聊?”他已经熟悉我的说话方式,倒是把肖十七吓了一跳。

    “嗯,下午去吧,现在去还不是时候。我先去文书处把昨天的内容都整理好,今天可能会很忙的。对了,一会我准备一点吃食,你给三皇子送过去吧,他肯定不吃大牢里的饭菜。”

    “还送?他自己的人应该也会送吧?”肖小三跟着我去取了早饭,并找了地方坐下来开始吃。

    “他自己人送的当然有,大牢的饭菜也会有,但是我赌他只吃我送的。”

    “咱们可是昨天才认识他的,按道理说,皇子的饭菜也不会由我们这些外人打理,他自己的下人太监都会全程盯着的。”

    “那你可看到他的贴身太监昨天在大牢里?”

    “这倒不曾。”

    “他的侍卫们在出事之后,围堵了禁军大牢么?”

    “也没有。”

    “在背后说皇家的事情不合规矩,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三皇子为什么叫不高兴,还不是因为配置和规格达不到,处处受限制,他的母妃是浣衣局的宫女,生下孩子之后就死了。三皇子虽然挂在皇后名下,但是皇后也完全不管他,都是几个老嬷嬷在伺候他的日常,自然状态和环境就不一样了。再有就是皇太后虽然也很疼爱这个最小的孙子,可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大月国每天都这么多烂事,皇后不管事,就都是皇太后管,哪里有心情教养孙子啊。”我说的都是宫中之事,也只有我这种每天在冷宫里听八卦的人分析的出来。肖小三大约知道一些,所以也点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他可能更信任我们一些?”

    “那是必然的,这大月国哪个人不知道南厂的威名,更何况很明显我昨天也很向着他,还信誓旦旦承诺他很快能出来了。”

    “是真的么?”

    “当然。放心啦,不会冤枉好人,不会放过坏人,这可是我的行动方针。”

    “行吧,肖大人说这几日我都跟着你,陈一陈二也来了,你还需要谁,直接说。”

    “不用吧,今天就能结案了。我这还打算明天去冷宫收拾一下东西,准备搬家呢。”我往嘴里塞了块馒头,好吃。

    “行,都听你的。”肖小三也往嘴里塞了一块馒头,好吃的眼睛都弯弯笑了。

    整理好三皇子的口供,也将仵作肖十三的记录一并誊抄好,放入同一个文书匣子里。时间尚早,我又开始誊写其他的文书内容。积压的事情也很多,更何况我把高禀文和柴文进排出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所以我更要多做一些事情。

    肖小五应该跟肖不修走了,文书处很安静,大家都在各自忙碌。看到春日暖阳照射进窗棂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种幸福感,并且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归属感和安全感。或许,就是南厂这么大的国家机器在大月国产生的威慑作用,而我已经是其中一员,才会有如此体会吧。

    可是,如果南厂一直这样强大下去,会不会被人构陷,被皇上生疑呢?从古至今,任何被做大的机构、企业甚至是某种风俗,食物,都会有极其凄惨的下场。

    或许,是我想多了。

    忙碌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刚刚吃过午饭,肖小三就准备好了马车,拉着我去禁军大营。“马统领说把小翠的尸身弄到大营去了,说放在牢房这边太晦气了。他们现在都在那里,等着咱们过去。肖大人刚让人传了话过来,说是看你的结果,然后让马统领再安排。”

    “肖大人去哪里了?”我有点好奇。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走的时候就带了影子和肖小五几个人,后面跟着的人和他们也差了好远。应该也是很紧急的事情吧。不过,我们这里经常有这种事情,习惯习惯就好了。”

    “嗯。”想来也是如此,既然留了话,一会就看情况了。陈一和陈二骑着马跟着我们的车,我们出了城门,到了禁军大营。

    这里还真大,规制森严,一马平川,都是行军帐篷,旌旗招展。之前,我来过这里的附近瞎转悠,根本都不能靠近,刚刚走进一点点,就被侍卫们赶走了。所以,我一直很好奇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等真正进来了,才觉得的确很规整,但也很简单。这也符合军队的编制,利落便于管理。

    大营里有专门的义庄,外来的马车和马匹都不能进去大营,我们四个人就只能徒步走进去。我本来以为不会太远,谁知道走了二里路都没有看到义庄在哪里。我叉着腰,站住,死活不肯再走了。“不行,让我歇会,太累了。”

    肖小三笑道:“的确有点远,再坚持一下,咱们已经走了一半了。”

    “什么?还有一半!”我完全没了力气,“能不能找个地方歇会,这实在受不了,我都饿了。”

    “这不合适吧,大家都要这么走进来。”肖小三有点挠头。这里他来了很多次,所以也不需要人带路。但是,他万万没有考虑到我的体力情况。

    “那就在歇一会……”我特别想坐在地上,但是看着一地的黄土,我舍不得我的衣服。正在说话的时候,来了一辆运输物资的牛车,一大车杂七杂八的物品。赶车的侍卫看到我们拦在路中央,正要出言驱赶。可能是看到了南厂侍卫的服饰,刚喊了一句,又憋了回去。我立刻上前,拦住了牛车,“小哥哥,能送我去义庄么?马统领在等我,可我实在走不动了。”

    “这个不太合适吧……”赶车的两名侍卫有点为难。这两人年纪都不大,身材也不是很猛。

    “有规定不许搭载乘客么?”

    “这倒没有。一般都是装货,没人半路拦截过。”

    “那就成,我做第一个劫道儿的人。拉我过去吧。”我也没容他们多想,直接爬了上去,和那堆杂七杂八的货物坐在了一起。肖小三和陈一陈二就在后面跟着,牛车走不快,他们的速度完全可以跟得上。看到他们几个用眼神传达言语,估计都是说在禁军内部还敢打劫的人,可能也只有我了。

    两名小侍卫也互相看了一眼,估计是觉得打不过我们,也就这样了。一路上,我们还帮他们卸货送到各个帐篷里一些物资。我看了看,都是一些灯油,蜡烛,被褥以及铜盆什么的生活物资,没有什么军事秘密。

    不过,牛车出现在义庄门口的时候,还是把马茂春马统领吓了一跳,王通还直接开口训斥那两个人为什么来这里?我立刻跳了下来,说道:“我我我,是我拦的牛车,是我的错,我实在走不动了。对不起对不起。”

    鉴于我的态度特别良好,他们也没有说什么。牛车上的货物中,也有送到义庄的,所以,我也不算违规。陈一陈二还帮着两名侍卫搬运了一些,表现了南厂和禁军的团结友爱的画面。

    义庄里偏东南角,小翠的尸身就放在那里。

    天气本来很热,但一到这里,就令人觉得莫名其妙的冷,我也忍不住抱了抱自己。

    禁军的仵作姓冯,三十岁左右,看起来很干练,据说之前是随行军医,但是因为瘸了一条腿,就来做仵作了。至少不需要上战场打打杀杀,他也能接受这种安排。

    “冯大人,咱们开始吧。”我将黑布蒙在脸上,掀开白布看了看小翠的面庞,已经呈现黑气。毕竟现在已经断气了十二个时辰,没有了任何生机。

    “好。”冯仵作答应得很利落。

    “很简单,我们要把她脱光,看一下身体上的有没有伤痕就可以了。”

    “什么?就这样?”马茂春看了看我,“那为什么昨天不看?”

    “昨天还没显现出来,过了十二个时辰,就要陆续出现了,这也就是她死亡的原因将会呈现出来。”我简单解释道,手里也没闲着,上手就开始解衣服。不过,毕竟男女有别,即便是死者,也应该尊重。我想陈一陈二还是提起了一块白布,将大家隔离在外面,我来动手。然后盖了两块白布在关键部位,还有一块布盖住了脸。

    “小翠,莫怪,这是帮你,也是帮三皇子哦。”我冲着尸身说了几句话,才让陈一陈二撤下了白布。小翠身上并不干净,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看起来有新的,有旧的,居然还有被烫过的痕迹。不过,新伤集中在腿伤,初步判断是因为唱戏练功所致,膝盖部位尤其明显。我记得他们所排的戏里面,小翠有很多跪下的动作,应该是在练习的时候磕伤的。随着时间的变化,这些伤原本并不明显,但现在都显现了出来,的确有点触目惊心。

五十二、柴文进高禀文失踪了

    从小翠尸身上的伤痕可以看得出,她练功很用心,一遍遍地跪下去,一遍遍练习。应该也是存了想演好这出戏,成为红伶人的心。

    心口处的断木已经被拔除,黑色的血渍已经干涸。这个当然是致命伤,但最终引发她掉落楼下的,是在脚踝位置。

    “这里的伤痕较浅,应该还没有特别显现出来。但摸起来筋脉之处已经肿起了一个包,这就是引起她坠楼的主要原因。”我对马统领说的时候,也让冯仵作再次确认了一下小翠右脚踝的淤青痕迹。

    “我就是在等这道伤痕的出现,也能证明小翠是自己不小心坠楼的,与三皇子没有关系。”我围着小翠的尸身转了一圈,又仔细看了看。“我们来还原一下当天的情形吧……”

    小翠给三皇子勾了一个用釉彩的大花脸,然后一直笑他擦不掉了。这或许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的小把戏,也可能是故意想找了个乐子的低级趣味。不管怎么说,小翠得逞了,但也令三皇子有些生气。

    当然,小翠应该也知道怎么把釉彩洗掉,所以也为他准备了香脂和一小碗灯油,当然还有水。但就在两人的拉扯过程中,灯油和水都洒在了地板上,但当时两人谁都没有在意,心心念念都是要把脸上的釉彩洗掉。

    在三皇子感到烦躁,吼小翠离远一点的时候,小翠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继续看三皇子擦脸。或许是某一个动作引发了小翠开心地笑了起来,但她忘记了地上的灯油和水混合在一起,很滑,也忘记了自己的腿伤有伤,站立并不稳当,更忘记了自己靠近楼梯位置……总之,也就是这些因素夹杂在一起,当她迈出了一小步的时候,却给自己带来了失去生命的代价。

    “我们看到了她右脚踝处有轻微的扭伤,这证明当时她的确是因为灯油和水的混合物滑了一下,并且扭伤了脚踝,而她的膝盖位置因为练功受伤,并没有很稳的下盘,自然也因为这个扭伤而直接摔了出去。三皇子的口供中说,他感觉小翠像是被鬼附身了一样,摔了出去。这也证明,小翠当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没有办法获得任何救助的方式。如果还原这个过程,当我们扭伤摔倒的时候,也会呈现这样奇怪的状态。”我拉着肖小三做了一个相似的动作,展示了小翠滑到的全部过程。

    冯仵作也展示了小翠鞋底和鞋面上的油渍,证明这一个滑到动作是与这些油渍分不开的。说来也巧,义庄的灯油已经用完了,牛车上刚好还有一小瓶灯油,被我们用来做了实验。这两个小侍卫也看的目瞪口呆,第一次看破案还原经过,还是挺神奇的。

    当然,事情至此,已然明了。

    小翠因为脚底打滑摔倒,并滚落下楼梯。也只能说是运气太差了,还碰到了坏掉的栏杆,又被断木戳中了后心……的确是人间惨案,但与三皇子无关。

    马茂春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又与冯仵作交谈了几句,最终也确认了这个答案。“所以,你昨天就知道真相了?”

    “差不多吧。”

    “为何当时不说?”

    “脚踝那个位置的扭伤还没有显现出来,我也没有太多的把握。当时也只是推测而已,直到刚才看到了,才能确认下来。否则,是推测,无证据,别人也不会相信的。”我也是实事求是的人嘛。

    “嗯,果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冯仵作,将尸检报告也写得详细一点,我稍后就进宫去禀报给皇上,请旨结案。”

    “我已经写好了三皇子的口供文书,以及一部分事情情况,也可以带给皇上看。稍后,如果有需要,我们也可以帮忙写结案书的。”我一脸的诚恳。

    “好的。”马茂春的表情轻松了很多,毕竟这事情与三皇子无关,大家也都觉得舒心不少。否则,都是大麻烦。“这件事情还没有让皇太后知道,只到了皇上这里。皇上说是查清楚再定夺。”

    “现在好了,皇上应该也觉得好一点了吧。”我让陈一陈二又拉起了白布,为小翠把衣服穿好,一切收拾妥当。“马大人进宫去吧,我们这就准备回去了。”

    “你要不要去大牢那里接三皇子出来?”王通问。

    “那就不用了吧,我和三皇子又不熟,他的侍卫和太监们必然会在门口等的,不多我一个,不少我一个。”有义庄的侍卫们端来了洗手水,我赶紧洗了洗手。忽然想起小翠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似乎没有多长时间的新伤,嘴里不由得嘀咕了一下。

    冯仵作听到后,也去掀了一下小翠的胳膊,“这伤应该有月余了,已经愈合,但会落下疤痕。看起来是用利器所伤,但并未伤及血脉,当时可能也很惨烈,流了不少血。”

    “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事情?”我叹了口气,长得好看,又身为使唤丫头,怕这日子也不太好过吧。不过,叹气归叹气,事情已经了解,我们也就离开了禁军大营,还是坐在牛车出去的,我觉得我还是挺拉风的。

    无缝衔接了我的马车,心情更是愉快,可以少走那么多路,并且可以躺在马车里,舒服。肖小三问我是不是直接回南厂?我想了想,倒不如回冷宫去收拾东西了。要装修,要搬家,只留下玉嬷嬷一个人收拾,怕也忙不过来。更何况,我还有银票藏在床底下,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回到宫里,看到我院子门口新匾额冷宫两个字还真的特别扎眼,看着就别扭,但又没办法。玉嬷嬷在屋里收拾东西,我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多,零七八碎的东西也不少。我还有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那堆话本,以及我藏在床下的银票,统统打包好。

    听玉嬷嬷说,其实我们临时的住处也不在藏书阁,而是藏书阁边上的一个单进院落,之前是皇后静修礼佛时的一个小院,特别安静。估计这也是肖不修特别安排的,生怕我不在宫里的时候,被别人发现。所以安排了这么一个很少人能够经过的院子,足以见得他也是用心良苦。

    不过,说是这个冷宫的匾额要随着我的搬离,放到新的院落门口,也表示皇恩浩荡,这真是太气人了!

    七日后,我们正式搬了过去。

    一切从简,能有个地方躺着就挺好的。

    肖小三偷偷溜了进来,跟我说了说三皇子的事情。那天虽然真相大白,皇上当天晚上知晓了全部经过,但是并没有立刻放了三皇子,还说让他在大牢里败败火才好。第二日一早,才派了自己贴身的太监总管去接他出来,直接进宫面圣,安抚了一番。

    皇太后是在他出来之后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哭了一大场,说是“我最疼的孙子,你们要是弄死他也不告诉我么?”

    闹了一场了之后,就让三皇子直接搬到皇太后的宫里居住,自己要亲自他的饮食起居。

    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皇太后下懿旨,要求皇后闭门思过,言语之间颇有不满。说是因为皇后对三皇子的不闻不问,才造成了今天的后果,她必须接受惩罚。皇后也不说话,反正她常年在自己的宫里不出门,也不管任何事情。所以惩罚对于她来说,就跟没有是一样的。

    “三皇子不是挂在皇后名下的儿子么?按道理至少要见见面吧,怎么这么冷漠?”我转头问玉嬷嬷。

    “三皇子出生的时候,皇后其实并不在宫中,说是在娘家修养身体。后来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多了一个儿子,能不生气么?更何况这个儿子还是浣衣局宫女的孩子,这更是令人生气。”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白捡一个大儿子,多好啊!”

    “我的小祖宗,你想想,你是正宫皇后,现在给别人养孩子,当然心里不平衡了。”

    “三皇子的母亲不是过世了么?那就更谈不上有什么问题了。”

    “皇后可不这么想,并且她一看到这个孩子就头疼,说是特别讨厌他。”

    “哎,三皇子也是可怜。”我问肖小三,“那咱们送的饭他吃了吧?”

    “吃了,还挺高兴的。后来出了大牢,先来的咱们南厂,说要找你说说话。我们就说您出门有事情了,要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样,三皇子才走的。据说后来又去了一趟禁军大营,看了小翠的尸身,估计也是验证我们的说法吧。”

    “结案了就好,其他的都是虚的。”我收拾完房子之后,也一直在誊抄文案,工作量还挺大。“柴文进和高禀文有消息了么?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吧?”

    “还没有。”

    “肖大人呢?要回来了么?”

    “也没有。”

    “好吧,看来大家都很忙。”

    “肖大人这个事情可能很棘手,预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肖小三帮我搬了不少文案,又整整齐齐的码好,我两清点了一下手头的内容,进度还算不错。“肖大人去的是北固国,是承平公主让他过去商议事情的。”

    “哦,那个皇姐。”我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但又觉得合情合理。这位承平公主可是大月国的风云人物,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她是现任皇上哥哥的小女儿,但自小养在宫里,在他父亲被杀之后,都没有因此连累承平公主,反而又添加了一层头衔。这种待遇,比嫡亲的孩子还要亲上几分。据说,皇后也很喜欢她,之前经常拉着她一起说话。她比大皇子大了五岁,比肖不修大了十四岁,可很多人都说,完全看不出来,因为实在是有气质的美人一枚。

    青春年少时便展露了才华,聪明伶俐,脑子很清楚。重点是,这张万人迷的脸,清秀之中带有魅惑之感的女人味,不是冷艳之美,是那种容易亲近但又有距离感的美人,时而脆弱,时而疏离,时而又热情似火,时而又孩子气。这些气质在她身上杂糅在一起,不显得突兀,反而相当和谐。

    肖不修初初进宫的时候,并没有得到皇上的信任,还是这位承平公主看他年纪小,多有照顾。甚至还曾经有段时间,天天一起吃饭,开开心心聊天说话。所以,两人的情感也格外深厚一些。

    只能说,即便是这样的公主,最终也逃不过政治命运的安排,被联姻安排嫁去了北固国。也不知道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嫁过去一年,她的丈夫就成为了北固国至尊的皇帝,她自然也做了皇后。可第二年,这位皇帝忽然得了急病死掉了,而她还没有孩子能够继承大统。

    在大月国的全力支持下,她登上了北固国的皇帝宝座。虽然没有孩子,但也可以从宗族中过继,北固国的人也没说什么。其实,重点是承平公主做了女皇帝之后,民生改善,生活水平大幅度提升,北固人的日子比从前好太多了。

    谁不喜欢舒适平稳的生活呢,在这种的大环境下,安心生产生活,也是人民的幸事,大家也就不太在意到底是谁执政,谁继承的问题了。

    现在说来,肖不修急匆匆地跑去了北固国,难道是有什么事情么?肖小三倒是觉得无所谓,“肯定没什么大事,应该就是肖大人太关心承平公主了,毕竟她对肖大人的照顾是肉眼看得见的好,肖大人又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百丈的那种人,也就对承平公主更加好。我听见过,私下里,承平公主还让肖大人喊她姐姐呢,证明关系的确很不错的。”

    八卦完最近的事情,又过了几天,柴文进和高禀文还没回来,我有点焦虑了。十天应该就已经是极限了,不就是打听一个丫头的事情么,怎么搞了这么久呢?肖小三每次来说的时候,都表示没有任何消息,到了第十五天的头上,我终于忍不住了,直接换个衣服出宫去南厂,看看他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情况。

    如果真的是失踪了,那我可要急死了。

    但如果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那小翠这个案件就还没有完,还有许多变数。

五十三、白梨花哭得可伤心了

    前脚出了宫,后脚就在南厂门口看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一直在门口徘徊,想进去,似乎又被门口森严的守备吓得够呛。他自己给自己打气,但是还是不敢上前。我因为顺道在门口买了一包糖炒栗子,在等炒栗子的时候看到了他,觉得好生奇怪。

    于是,拿着栗子走到他身边,问道:“兄台,你这是想进南厂啊,还是想进南厂啊,还是想进南厂啊?”

    这个书生被我的说法弄得有点蒙,但还算有礼貌。“这位大人,我是想进去,但我很紧张。”

    “紧张什么?”我更加好奇。

    “很多人都说,活着进南厂,躺着出南厂。所以,我真的很紧张。”的确,他手脚发抖,脸色都有些发白。

    “要不,你说说你要做什么,我进去替你说说。”我刚从宫里出来,穿的是布衣襟裙,不太显眼的普通人的装束。

    “那可不敢啊!”书生小哥哥更紧张了,“犯不着为了我去南厂,我自己去!”他又咬了咬,努力迈开步子,走到了门口。侍卫们其实也早看到他了,又见我与他攀谈过,所以态度还算和蔼,只是吼了他一句:“南厂重地,无关人等不要靠近。”

    结果,他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嘿,我这就奇怪了。不就是个南厂么?的确威名在,恶名也在,但也不至于吧。我让肖小三上前把他弄了起来,我站他面前问:“要不,你跟我进去吧,反正你也走不动了,现在就躺着进去吧。”

    他听完这话,更是一脸的惊慌,幸好还没有晕过去。我又招呼了门口的几个侍卫,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了进去,放到了门廊处。

    “说说呗,到底什么事情?”我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开始吃我的糖炒栗子。

    “我从锦溪来的,我是高禀文的同窗。”他还是很紧张,但估计是想到反正也进来了,出不出去就再说了。

    我立刻来了精神,高禀文是不是有消息了?“说,接着说。高禀文归我管!”

    “啊!你是肖小七?是个女的啊?”那书生很惊讶。

    “女的怎么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是美女吧。”

    “嗯,挺美的。”那书生说道。

    “哈哈哈,快说吧,高禀文怎么了?”我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夸我。

    “简单说,高禀文和他的朋友失踪了。”

    “什么?”我和肖小三都很惊讶,糖炒栗子立刻就不香了。

    这书生姓赵,单名一个毅,锦溪人,当地富商赵志栋最小的儿子,曾在西杭与高禀文一同读过书。高禀文性格随和,又喜欢花钱,赵毅家里也是有钱,也不吝啬,只是性格拘谨胆小。不过,他与高禀文相处得还不错,至少高禀文去锦溪的时候,想着去他家玩,还住在了他家。

    这倒是听高禀文讲过,说是锦溪有个同窗,应该就是这个赵毅了。“有个柴文进和他一起的吧?”

    “对,两个人一起来的,说是来玩,我就全程陪着他们了。”赵毅不紧张的时候,说话也挺顺畅的。“在锦溪,就是四处走走,吃吃喝喝一番。后来两人问我是不是认识一个姓李的茶商,我还真的认识这一家人,并且还算熟悉。他们就说,因为在京城里看到一个女子唱戏,说自己是锦溪茶商李家的人,来到这里才想起来,就想着看看去。”

    赵毅大为惊讶,问他们为何想去看看?难道也是听到了什么转世人的传说么?是否也知道他兄长的冤案,所以才来这里看个究竟的?

    高禀文也很惊讶,问什么是转世人?什么冤案?

    原来就在四个月前,赵毅的兄长赵辰有位特别要好朋友朋友顾朗结婚,他和另外一个朋友余青一起去喝喜酒。三个人都算是很熟的酒肉朋友,平日里就在一起吃吃喝喝,所以结婚这种事情,自然要去参与一下,闹闹洞房,热闹热闹。

    新娘是距离锦溪两百里外官渡镇商家之女白梨花,人长得很标致,还自有一股风韵在其中。三人在婚前就见过此女子,她的侍女小翠长得也很不错,赵辰和余青就一直笑顾朗的命真好,很快就能够享受齐人之福了。

    大婚那日,赵辰和余青越好了来闹洞房。当天来的客人很多,大家在一起热闹了很久,也有不少人等着来闹洞房。看到听窗根儿的人太多了,赵辰和余青另辟蹊径,爬到房顶上等着看热闹。

    夜深了,闹洞房的人没有等到热闹,就慢慢离开了。赵辰和余青也等到困了,还没有听到房里有动静。掀开瓦片一角看了看,顾朗和白梨花依然对坐说话,还没有要就寝的意思。余青有点不耐烦了,说是准备回家睡觉去了。

    赵辰想了想也没什么意思,何必在这么冷的天在房顶上等呢。不过,他也觉得不划算,至少等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有看到。于是,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短刀。锦溪的年轻人都喜欢随身携带一柄短刀,无论是防身,还是吃肉的时候,都用的着。所以,赵辰掏出了自己的短刀,随手就从瓦片的缝隙中丢了下去。“害得我们冻了一晚上,扔一把刀,也吓他们一跳。反正顾朗应该认识我的刀,明日再来笑话他是不是不举了吧。”

    余青也嘿嘿笑着,挺开心的。两人慢慢从房顶下来,各自分别。

    第二日,赵辰约着余青又来到顾朗的家,想看看白梨花改做妇人装的样子。走到门口,看到白梨花正坐在门口喝茶,就问道:“小嫂子,顾朗去哪里了?是不是被你榨干了?”

    这些人说话也不讲究,搞得白梨花很是尴尬。“他出去买东西了,我在这里等他。”

    赵辰进出顾朗这里很多次了,所以也没有见外,直接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小嫂子,昨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啊?”

    白梨花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才说:“昨天晚上不知是谁从房顶上扔了一把刀下来,把我们吓坏了,后半夜都没敢睡。”说完,还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把短刀,正是赵辰的那一把。

    赵辰说:“这是我的刀啊!哈哈,果然吓到你们了。害得我们在房顶待了那么久,什么都没有听到。所以,丢了一把刀下去,吓唬你们一下而已。”

    余青也在旁边说:“是啊,赵辰扔刀下去的时候,我们两还说这下应该会给顾朗吓傻了吧。”

    此时,白梨花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赵辰,嚎啕大哭起来:“杀了我的新郎官的人是你啊!还我命来!”本来就是个娇弱小美女,现在看起来更难过了,可伤心了。

    赵辰和余青不由得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顾家的人听到了哭上和喧闹声,就赶紧过来看看。白梨花大声哭诉道:“昨天晚上,我和顾朗在桌边喝茶闲聊,忽然有人从房顶扔下了这把短刀,不偏不倚正好扎在他的右太阳穴上,当时便倒在地上,人事不省。我吓坏了,赶紧跑过去抱起顾朗一看,人已经立时死了。我慌了神,有心想大哭一场,但想到如果哭声传了出去,家人亲友们必然会闻声赶来,这事情就会泄露,反而让杀人者逃脱。昨天闹洞房的人这么多,谁是凶手呢?所以,我就把顾朗的尸体藏在床底下,擦干净了地上的血迹,坐在这里等凶手出现。如果有人问顾朗去哪里了?我就说出门买东西了……我到底要看看,这把刀究竟是谁的!”

    说着,白梨花从床底下拖出了顾朗的尸体,果然,人已经死去多时了。

    赵辰和余青万万没想到昨晚闹洞房会闹出了人命,还杀了自己的好朋友,登时傻了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顾家的父母看到儿子惨死,痛不欲生。立刻让下人们把赵辰和余青五花大绑,扭送到了锦溪的县衙。

    锦溪县令看到此事证据确凿,又有赵辰和余青的供词,以及白梨花的诉说,并未再深究。人虽然是误杀,但还是把赵辰投入大牢之中,判了重刑三十年。余青算是从犯,但并未实施扔刀,所以判了一年,收押了。

    赵家此时却是炸了窝,赵辰是长子,以后也是要接手家族生意的,怎么就忽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呢?但虽然觉得这件事情很蹊跷,可是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有心伸冤,又不知道从何处下手,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儿子进了大牢。

    再说顾家,万万没想到自己儿子在大婚之日惨死在婚房里,因此更加伤心欲绝,以泪洗脸。

    三个月后,忽然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上门认亲,说自己就是顾朗,大家都很震惊,还有人以为这是恶作剧,要把此人赶出去。但这男子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抱着顾父的大腿痛哭流涕,说道:“我真的是您的儿子,是借尸还魂啊。我是太想念您们了,实在是舍不得走。父母年迈,新婚妻子尚未洞房,我怎么舍得离开呢。所以,我恳求阎王让我活过来,不管什么代价都可以。”

    顾家的人被这一说法也吓得不轻,但是看到这男子如此真诚,和信誓凿凿,又觉得或许可信。但是他与顾朗的相貌完全不一样,根本无法将他与顾朗连系在一起。

    此时,这男子带来的仆人也跪在了地上,这人年纪不小了,五十开外的样子,看起来还算朴实忠厚,他说道:“这是我家公子,十天前患了急病,一下子就走了。全家都非常伤心难过,但也没有办法,就准备为他落葬。可谁承想,棺材刚刚放入墓坑中,就听到里面有人敲击棺材板的声音,可大家吓坏了。我们几个一直是公子的仆从,所以就大着胆子将棺椁凿开,发现公子居然睁开了眼睛,坐起了身。他看了看我们,问这是哪里?我们也很害怕,但还是简单说了一下。他立刻就嚎啕大哭起来,说自己并不是我家公子,他是锦溪顾家的儿子,因意外而丧生,现在借尸还魂,要赶紧回到锦溪去。我们都将信将疑,先把他弄了出来。之后的一两天,身体状态恢复了不少,他就急急地要求来到锦溪找自己的父母妻子,说现在的房子,布置,家人和朋友,他都不认识,他要回锦溪,他要找自己的家。我们也是为了看个究竟真伪,所以就陪他来了。”

    顾父听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先从最简单地认人开始,让他逐一辨识家中的亲人仆从,甚至是门口的商贩也都辨识了一遍,没有一个说错的。之后,又开始说家中物品都放在了哪里,甚至连他母亲藏钱的匣子都知道放到了哪里。顾母再也坚持不住,抱着此人放声大哭,终于相信了他是儿子的转世再生。

    又哭了一会儿,他问道:“我那新婚妻子呢?”

    顾母回答:“尚在家中。”便带着此人去见白梨花,“梨花自你走后,每日以泪洗面,也不出房门,总觉得自己是不详之人,甚至企图自尽。幸好我们发现的早,才给拦了下来。本来想和对方父母商议,这门婚事也就算了,只少你们没有洞房,也不算真正成亲。梨花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不能一直挂着未亡人的名义活下去。但梨花说,让她在想想,或许守孝三年,再商议后面的事情。所以,我们也由着她了。她也说:您们走了一个儿子,来了一个女儿尽孝,我也愿意住在这里。”

    白梨花见到此人时,非常愕然,还责问顾母为何要带一个陌生男子来她房间。顾母赶紧解释了一下发生的事情,白梨花完全不相信,还说此人是骗子,要将他赶出去。顾母一听也急了,喊道:“这就是顾朗啊,我的儿子啊,借尸还魂,回来了!”

    白梨花说:“我不相信,除非他能够一字一句将我们新婚那晚说的悄悄话复述出来,并且要一字不差,甚至连当晚我穿的小衣样式和颜色也要说出来。”

    结果,此男子真的全都说了出来,甚至还描述出了白梨花脚掌的大小,以及脚心位置一小颗红砂痣。自此,白梨花也不再怀疑,抱着此男子大哭起来,“这真是我的顾郎回来了!”

    这事情在锦溪还是挺轰动的,从新婚摆酒宴,到洞房杀人,甚至到转世再生人的出现,一桩桩一件件,虽然匪夷所思,但合情合理。当地人也就默认了此时,还当做奇谈在茶余饭后进行讨论。

五十四、为什么我是南厂的二号人物?

    这故事把我们几个都听得目瞪口呆,如此曲折的故事,居然就发生在眼皮子底下。且不说故事的真伪性,就单说这和高禀文柴文进的失踪有什么关系呢?

    “高兄和文进兄也是说起了小翠姑娘在京城惨死的事情,所以想来这里看看情况。我们三个人一合计,就决定去顾府看看。但是,我一到顾府门口,就被禁止入内。想想也是,我的兄长毕竟是杀了顾朗前世。后来,高兄也说那就算了,附近酒楼吃个饭吧。”

    三人就在附近找了个不错的酒楼吃饭,闲聊起顾府现如今的生活。席间可能也是高禀文出手大方,店小二也就凑过来一起八卦。说是这顾朗转世认亲后,就住在顾府里,脾气秉性和之前一样,爱热闹,性格开朗,也没有因为死过一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重点是,他与白梨花好得蜜里调油,简直如连体婴一般,走到哪里都在一起。就算是与父母吃饭闲聊,两人都要手拉手。顾朗也不怕别人笑,说这是三生三世修来的夫妻,一定要好好珍惜白梨花。白梨花一开始还有些抗拒,毕竟这人的相貌与顾朗完全不一样,婢女小翠还和转世顾朗发生过争吵,被白梨花持刀误伤,手臂上流了很多血。等到休养好之后,白梨花对她说:命运各不同,你我主仆的缘分尽了,我就此把你发卖了吧。然后就找人牙子把小翠卖掉了。当时,大家还觉得挺可惜的,小翠长得不如白梨花有风韵,但模样也算俊俏,还属于比较招人的狐狸相貌。也有人说,估计白梨花也是怕小翠成为顾朗的妾室,所以早早先发卖掉,比较放心。

    茶余饭后的谈资,也没什么人在意。毕竟自己的日子还要苦苦捱过。当时轰动一时的事件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没有再注意了。赵毅遇到自己的同窗,还是高中了状元,又带了一个探花来锦溪,并且问起了小翠的事情,一时间控制不住自己,巴里巴拉地讲了一大堆不甘不愿的情绪,高禀文柴文进两人也跟着劝解了一番,后来还说等明日他们再去县衙看看赵辰和余青,了解多一点事情。

    酒足饭饱之后,高禀文和柴文进说还想去附近集市买几根人参,回京城好送给朋友。赵毅家里正好有事情,就没有相陪。三人在酒楼门口分开后,赵辰就再也没见到过高禀文和柴文进,等了一昼夜,居然还没有两人消息,他也着急了,他深知高禀文并不是“不告而别”的人,那是不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情了?

    想到此,他又立刻派家里的下人去寻找,但都没有找到任何踪影。这两人就凭空消失了,可简单的行李和物品还在他家放着。

    又找了一日,赵毅焦虑得不行了,想起高禀文曾经跟他闲聊的时候说,自己中了状元之后,在南厂做文书,有一个特别好的同僚兼救命恩人肖小七,如果他遇到任何事情,都可以来南厂找肖小七,寻求解决办法。

    再也坐不住的赵毅,立刻快马加鞭一日一夜未停歇地赶到了京城,但看到南厂的大门还是有些胆怯了。毕竟这里还是有重兵把守的国家机关,他一个小地方来的人,还是有点怂。

    要不是我在门口遇到了他,还不知道他要鼓足多少次勇气,才敢进门来报信呢。

    “所以,就这么消失了?这都几天了?”我焦虑了。

    “算上我赶路来的日程,已经有五天了。”赵毅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你!”我也是挺无语的,“你的下人还在找么?”

    “我临走前要他们继续找,我来这里先报信。”

    “话说,锦溪有什么土匪,恶霸之类的么?会不会被绑架了?高禀文他们家有没有去过?”我急急地问。

    “还没,先来了这里。”赵毅也有点慌。

    “小三哥,先去鸿宾楼找一下大掌柜李申,问问他有什么异常么?不管有没有,都把他叫来南厂。现在就去!”我站起身,走了两步,“赵毅,你再想想你们在酒楼里说过什么?陈一陈二呢?叫他们来。”

    事情有点不寻常,就算是高禀文他们仅仅是简单地出游,没有暴露任何身份信息的情况下,也不应该有被绑架的风险。更何况,这两人实际上是去了解情况的……越想越不对劲。再说了,一个是状元,一个是探花,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太可怕了!

    越想越不安,我开始焦躁地走来走去。

    赵毅看到我这般焦虑,他也紧张起来,结巴着说:“我们真的什么都没说,就是说了说这个事情,还有我哥哥赵辰还在大牢里,下个月就要押送到漠北去了。我觉得很伤心,还掉了泪。毕竟是自己的兄长,一直是他照顾我的,现在忽然失去了这么重要的顶梁柱,我真的觉得特别难过。”

    “为什么要发配到漠北?不就是一个过失杀人么?怎么判的这么重?”我有些奇怪。

    “顾家与县丞是好友,县丞夫人家也与顾家的布行生意多有往来,自然是熟络的很。我家仅仅是茶叶生意,虽也富裕,但与县丞的关系很一般。这县丞也不喜欢喝茶,自然关系也就淡一些。所以,县丞按照最重的刑罚判处我哥哥。”

    “这有点过分了哈。”

    “是啊,但是我们也没有办法。就是那种你明知道自己很冤,但是又找不到方法伸冤。好像陷入到一个泥潭里,越挣扎,越危险。”

    “为什么危险?”

    “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比如我一去县衙看我哥哥,就似乎总有人跟踪我一般。”

    “错觉吧?”

    “但愿吧。”

    “那余青呢?判了一年?”

    “他算是从犯,但顶多算是没有阻止。另外,他家也是富商,上上下下打点了不少银两,据说很快就要放出来了。”

    “怎么会这样?”我虽然不肯相信,但也相信地方上一定会有这样的事情。只是你选择看还是不看的问题。

    陈一陈二小跑来的时候,我叉着腰站在那里生闷气。他两居然以为我吃多了,要消消食。这说法都把我都气笑了,看来平日里对他们也是太好了。“高禀文和柴文进失踪了,具体的情况让赵毅和你们说。但是,我现在需要你们立刻去一趟锦溪,先去找找这两个人。”

    陈一陈二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迅速跑去马厩拉了两匹黑马出来,与赵毅一同走了。临走之前,我又嘱咐了一句:“不要泄露南厂身份,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我在担心什么?我在怀疑什么?我的感觉不太对。

    南厂的另外一位副都统陈不惜正要出门,看到堵在门口的我,问道:“怎么了?”

    “高禀文和柴文进出事了,我让陈一陈二先去看看。陈大哥,我能不能离开京城?”我对于我的身份还是存疑,又担心自己不能走这么远,脱离了肖不修的控制,会不会被他追杀。

    “啊?可以吧。你头上那个玉簪甚至可以代替肖不修处理南厂任何事情,算是南厂的第二号人物,仅次于肖不修,你居然不知道?”陈不惜站在我身边,“啧啧啧,这么大的权利你居然不知道。很多时候,你都能指挥我干活呢。”

    “啊哟……”虽然很惊讶,但是还是暂时压住,先处理眼前的事情。“能在安排几个熟悉锦溪的人么?我很可能要去大闹一场。”

    “行啊,要不我跟你去吧,我就爱热闹。”陈不惜很开心,“最近太闲了,完全没事情做。黑辽总督也应该去问候一下了,嘿嘿。”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我立刻冲回我的屋子,拿了几件随身物品和一些银票,在马厩里也找了一匹看起来很厉害很拉风的大黑马。“咱们走,路上说。先去鸿宾楼,接上小三哥和李掌柜,快快去锦溪一趟。”我可是说干就干的人,虽然我自己爬不上这么高的马。为什么人家形容大宛良驹都叫高头大马,绝对是有道理的。

    就我这种人,完全自己爬不上去。陈不惜问要不要帮忙?我还断然拒绝了人家。结果,我又尝试一次,失败了。

    “肖小七!”肖不修一声怒吼从街角传来,这么远我都能听出他声音里的怒气。这一大早的,这是跟谁生气啊?

    反正我爬不上马背,我就站在原地。肖不修居然策马奔了过来,扬尘洒灰,搞得尘土飞扬,我只得眯着眼睛看着他飞过来。真的是飞过来的,他那匹大黑马都被甩在了后面。要不是怕土进嘴里,我一定是张大了嘴看着他。

    现在好了,他一把揪住我的肩膀,厉声问:“你要干嘛?”

    “我我我,骑马……”我居然有点害怕他。

    “骑马做什么?”他又问了一句,气势稍弱。我才反应过来,我是着急去找人的,怎么被他定了身呢?

    “哎,我要去找高禀文和柴文进,这两人失踪了。我要急死了,快点,帮我一把,我要上马……”我把缰绳扔到他的手上,打算自己再尝试一次。

    肖不修那种人简直了,瞬间理解我的意思,然后呼哨了自己大马过来,翻身上马的同时也把我带了上去。一套动作下来,我完全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等我坐好,已经在他的身前,而我们共乘的这匹大黑马已经转身狂奔起来。

    “哎,这么厉害!”我又被扬起的尘土迷住了眼睛。不过,忽然觉得肖不修的胸膛还挺暖和,靠一靠还挺舒服。

    “坐好!”他这一声吼在耳边,跟炸雷一样,吓得我反而歪了歪身子。他用力把我禁锢在怀里,然后飞驰出去。

    出了城,到了一处驿站才停了下来。我两腿发抖着被肖不修拽下马的时候,基本上自己已经不能站立了,直接坐在拴马桩上喘气。回头看过去,肖不修的亲随都跟在后面,陈不惜也带了二十多人赶到了。当然,陈不惜还把我挑好的那匹大黑马也带了来。

    “我的妈呀,这跑的也太快了,我还没吃早饭呢。”陈不惜下了马,也有点喘。

    肖不修看到陈不惜到了,哼了一声,就把缰绳和我都丢给了陈不惜,自己进了驿站。身后快速跑过来一个人,我这才看清是肖小五,也是一脸的土,气喘吁吁。路过我的时候,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一句:“好样的!”

    嘿,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我被陈不惜拖进了驿站里,在不太大的厅里一派忙碌景象。官家驿站一应俱全,有人去喂马,有人喂我们。速度很快地就端上了水和饭菜,味道很香。我想伸手捏一块酱牛肉,动作停在半空中,就被肖不修用筷子打落了手。然后他把筷子塞给了我,“手脏,用筷子。”

    “嗯嗯嗯。”我立刻接过来,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味道不错。

    “说一下情况吧。”肖不修还真好,至少看到我嚼了大半口之后才让我说话。我就立刻叭叭叭地把事情先讲了一个大概,重点说了一下高禀文他们莫名失踪的事情。

    “你难道不怕报假案?”

    “这我到没想过……”我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我还是很相信赵毅的,至少从面相看,他还是个老实人吧。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继续说道:“那你可有找人的方向?”

    “没有。”

    “行吧。”肖不修居然没有说我,找了双干净筷子,也开始吃饭了。肖小五端了一壶热茶过来,给肖不修倒了一杯,茉莉花香味,真好闻。

    陈不惜也坐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肖小三和李掌柜。

    “见过肖大人,陈大人,小七大人。”李掌柜礼数很周全。

    “哎,我不是什么大人啦,你怎么还这么叫我呀。”

    “小七。”李掌柜改口也很快,肖不修不可察觉地又挑了挑眉毛。“我家少爷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口讯和消息,也没有人来我这里传信。小人也只是知道少爷和柴大人去了锦溪,但具体的情况都不知道。小人已经传讯给沿路的自家商铺和商队,如果有少爷的消息或者踪迹,立刻传过来。”

    “嗯。”听着李掌柜这么说,条理清晰,安排到位,我对于我刚才的莽撞有点惭愧了,就往肖不修身边蹭了蹭。

    “怎么?”他问我。

    “我是不是冲动了?”我小声问。

    “还好。”

    “是不是应该等你回来再出去?不是这种半路大门口让你带着我跑?”

    “也还好。”

    “要是以后还有这种情况怎么办?”

    “你可以先自己处理,但遇到任何危险的事情,都要先退一步,让我们先上。毕竟,我们会武功,有经验。”

    “成。”我点了点头,“再有一个问题。”

    “说。”

    “为什么给我玉簪?为什么我是南厂的第二号人物?”这个问题我憋了很久了。

五十五、肖不修受伤了

    肖不修慢条斯理地吃完了饭,还用热手巾擦了擦手,才说道:“我需要你做事情,并且很多时候,我如果不在,你需要调动人马的时候,不至于被动。”

    “我一个文书而已,不需要调动什么吧?”

    “那今天呢?你不是调动了人马,还安排了大家的行程?”

    “这~~”我有点张口结舌。

    “我安排你做事情,可不仅仅是文书的誊写,更多的是希望你能够完成很多迷案的破解。也许有人不相信你一个小女孩可以做这么多事情,但我相信就够了。我知道你可以的!”肖不修的这一番话,合情合理又感人至深,完全肯定了我的存在以及我的才华,我感觉我应该此时此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感谢他才好。

    可是啊,我完全不信。

    可是啊,我还是觉得挺高兴的。

    反正是真真假假,假做真时真亦假,谁知道肖不修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话说,要是真的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南厂又岂能是众人惧怕的国家机器呢。

    “感谢肖大人。”我还是规规矩矩地站起身,给他行了礼,“虽然我可能很多时候都会毛躁,但您放心,我会尽全力协助您,不,尽全力做事情,做好事情,绝对不辜负您的厚爱。”

    “嗯。”难得肖不修没有从鼻孔里出气。

    赵毅此时才在两名南厂侍卫的搀架下赶了过来,南厂这骑行的速度,真是所谓的日行千里,我估计明日此时,我们应该都已经到了锦溪了。

    “见过肖大人。”脱离了侍卫们的搀扶,赵毅立刻腿软地坐在了地上。终于还有一个不如我的,我表示很高兴。

    “事情我大致清楚了,我且问你,你可有怀疑的对象,或是感觉有什么与高禀文有仇的人?”肖不修说出了他的疑问。

    “高兄在锦溪只认识我一人,文进兄更是第一次来锦溪,两人在来的路上也没有遇到任何事情,很平安。并且,来到锦溪,就直接住进了我家,也没有什么人看到。”

    “可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我问道。

    “应该没有,我们只在家里说了说状元殿试时的考题,我还说明年我去考的时候,请他们来帮我辅导一下功课。在外面,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事情。”

    “这几天都去了哪里?”我问。

    “我家,酒楼,县衙,顾家门口,还有一些街巷……锦溪不大,逛一天也就都逛完了。”

    “所以,大家其实还是都认识的,并且如果谁家来个外地人,也都会知道?”

    “也不见得,但若是稍微留心一下,应该不难。”

    “陈一陈二先出发了?”肖不修问道。

    “嗯,我让他们先去赵毅家,看看是不是已经有消息了。”

    “要不,我再让一些人赶过去?”陈不惜在一旁说。

    “也可。”肖不修点点头,“我还有些事情处理,你先带着人过去,赵毅,李掌柜都带走,肖小七跟着我,后面到。”

    “成,那我们先走了。”陈不惜抓起了两个馒头,放进嘴里,拎着赵毅就出了门。我瞅着他们出去了,回头问肖不修:“咱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

    “啊?这不好吧。”

    “我需要修整一下。”肖不修说得越简单,就越有问题。我默默地低下了头,又默默地看了一眼肖小五,然后居然看到了影子肖小二坐了下来,他吃饭的时候又可以出现了。

    影子吃得很快,几口就算吃完了,然后他和肖不修同时站起身进了楼上的一个房间。我默默地跟在后面,也想进去。

    “这个,你不能进。”影子拦在门口。

    “我不是二号人物么?肖不修在那里,我都可以在。肖不修不说话的时候,就是我说话算数。”我这就是明摆着耍赖。影子居然被我的说法绕住了,愣愣地看着我。

    “没事,让她进来吧。”肖不修发话了。

    不过我一进屋,绝对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住了,肖不修把上衣脱了个精光,肩胛骨处有一个血窟窿,还在往外渗血。

    “你你你!”我有点慌乱,四处找棉布,想先捂住他的伤口,“什么时候受的伤?谁干的?”

    影子抓住了无头苍蝇的我,给了我一盆温水,“先给他擦擦,然后用桌上的酒再擦擦。女孩子手轻,你可以的,别害怕。”

    我还真的不害怕,立刻撸起袖子干了起来。清理伤口,清除坏死的皮肉,再涂好金疮药,最后再紧紧地将伤口包裹好。我这水平也是可以的,看的影子都觉得很不错,偷偷给我点了个赞。

    全程肖不修都咬牙忍着疼,我已经尽量将力度放到最轻了。他额头上还是出现了汗滴,看着心疼。“那我要是问呢,你可能不回答我,我要是不问呢,我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你要不然告诉我是谁干的,回头我给你报仇去。”

    “北固人。”影子抢答。

    “从伤口判断,是从背后下的手,短刀之类的,但拔出的时候有犹豫,所以又造成了二次伤害,伤口扩大了。”我用剩下的温水把手洗了洗,肖小五此时也进来送干净的清水。“如果晚上不发烧,就算没事了。驿站有什么常用药么?我们可以先备一些。”

    “肖大人受伤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肖小五说道。

    “那就说我受凉了,风寒了,发烧了,病了,晕过去了。”我不怕,我甚至可以立刻躺下来装病。肖不修难得眼睛笑弯弯了一下,影子扶着他倒是先躺了下来。

    “是我大意了,下次不会了。”肖不修对影子说。

    “你还想有下次?下次咱们就都没命了。要不是看在你对承平公主的情分上,我们都不应该管这堆烂事。”影子还是意难平。

    “哎,我有一只耳朵放在这里了。”我凑了过去,给肖不修整了整衣襟。

    “那先放着吧,我睡一会。”肖不修闭上了眼睛,这才晌午,看来我今天也要在这里了。我只好默默地帮他把被子盖好,坐在了门口墩子上。影子不知道去哪里了?应该也是找地方睡去了。肖小五出去安排侍卫们的事情,大家各干各的,还都挺忙。

    我是起得太早了么?看到肖不修睡了,我居然也困了。想了想,干脆就在他躺的大炕上的角落里找了个地方,也合衣躺了下来。驿站的炕居然烧了地暖,很舒服很暖和,我很满意,甚至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还在想,为什么肖不修会受伤?他能忍这么久?他武功不是很高强么?

    恍惚间,肖小五把正在做梦的我推醒了。他有点焦虑,“肖大人发烧了。”

    我立刻翻身爬到他的身边,果然脸色潮红,浑身出虚汗。“先来点退烧的草药吧,然后打一盆热水来,我得给他擦擦身子,可以快速降温。”

    “行。”肖小五出去准备了。影子也从房梁上跳了下来,默默地看着肖不修,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是又忍住了。

    肖不修的表情不是很好看,似乎还有些痛苦。他在说着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影子哥,给他脱衣服吧,这里是火炕,不怕着凉。”

    影子立刻动手,将肖不修的上身衣服脱了下来,果然都是汗。肖小五的热水来的很快,我立刻拧出了热帕子,给肖不修迅速地擦身体,重点是脖颈和腰腹。

    嗯哼,虽说是正在治病救人,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赞叹了一下他的腰腹肌,真的很强壮,很有料,手感都很好。

    反正摸也摸了,我回头问影子,“你受伤了么?要不要也擦一擦?”

    影子立刻警觉的看着我,还拉高了自己的衣领,拒绝之情很明显。我笑嘻嘻地说:“姐姐手很轻的。”

    “你觉得肖不修醒了之后,会放过你?”

    “先摸了再说呗,反正摸过了,总比没摸强。”

    “行,你真行!”影子表示特别佩服我。我也表示我很坚强勇敢。

    擦完了上半身以及腰腹部,肖不修明显表情缓和了很多,汗也出的少了。肖小五把熬好的药端了过来,影子扶着他强行灌了进去。我们三个这才缓了口气,将他放平,盖好被子。

    默默地退到房间的一角,我们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说说呗,到底是什么人伤了肖大人?”我很直接的。

    “其实也没什么,北固国有人想杀了承平公主,肖大人得到了消息立刻赶了过去,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有人来暗杀,肖大人就替公主挡了一刀。”

    “承平公主不都已经做女皇帝了么?怎么还有人刺杀她?不是说她治理得特别好,大家过得都挺开心的。”

    “你以为做皇帝就四平八稳了?要面对的危险和难处更多。这事情承平公主已经处理得很好了,但是想要夺取皇位的人大有人在,咱们又是大月国人,不容易啊。”肖小五叹息了一下。

    “说的也对,那承平公主真心不容易。”我点点头。想来这女人的命运也是坎坷,但是,如果能够做女皇帝,也算是人生最大的荣耀吧。

    “最烦人的倒不是刺客吧,我倒是觉得那个要求她再嫁给前皇帝的弟弟的事情,太奇葩了。”影子有点忿忿不平,“哥哥死了,弟弟要把哥哥的妻子娶过来?哪里有这样的事情?”

    “啥?他弟弟想当皇帝吧?”

    “肯定啊,所以才会提出这么不要脸的要求。话说,要嫁也不能嫁给这个不学无术的弟弟啊,哪怕嫁给肖大人也成啊。”影子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让我愣住了。

    “瞎说八道什么呢?”肖小五踹了影子一脚,“肖大人也算福大,没有扎到要害部位。”

    两个人说话掩掩藏藏,八成有什么是不想让我知道的。我也就不问了,懒得知道那么多。“咱们要不要吃个晚饭?我有点饿了。”

    “你不是才吃过,又睡过……”肖小五看着我。

    “嗯,又饿了。”我点点头。我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肖不修,脸色已经正常,呼吸平稳。这男人真的很厉害,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策马奔驰很久,又安排好所有人和事情之后,才包扎伤口,简直不是人。我想心疼,都不知道从哪里心疼起了。

    肖小五出去转了一圈,就端了一大盘子饭菜进来,我和影子立刻开始吃饭。我刚吃了一口,影子就忽然站了起来,走到了肖不修的床边,肖不修居然已经睁开了眼睛,看似恢复了正常。他看着我,说道:“把小翠的事情,和赵毅家的事情给我讲一遍。”

    我就立刻巴拉巴拉地讲了一遍,听得几个人都觉得转世再生人的神奇。“白梨花和顾朗的母亲居然就确认了?”

    “据说是讲了很多他们家隐秘的事情,甚至连顾母藏钱的位置都知道。但是,你们不觉得很奇怪么?这个男人是从哪里来的?没有人问一问么?或者就是赵毅没有讲清楚。我是觉得很多疑问,但是需要当面询问一下才好。”我说了我的疑惑,“如果说高禀文和柴文进的失踪与此事有关,那么,这里面又藏了什么秘密呢?”

    “状元和探花若真的是失踪了,或者遭遇到不测,我们也必须做最坏的打算,找到背后之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定有问题。”肖不修沉思了一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走,去看看情况。这个转世再生人的事情过于奇怪,当地县丞居然也承认此时,怕也不太正常。此事愚弄百姓也就算了,怎么连官员也相信呢?无稽之谈的事情,真是过于愚蠢了。”

    我对此也表示深深的同意,并且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静心师父说过:“转世这种事情过于诡异,多数是骗局,不能相信。”反正至今,我也算是见过不少事情的人,也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的确也是很好奇。

    “吃完就睡吧,明天一早起。”肖不修说道。

    “我可以出去溜达一会么?吃完就睡,我会胖的。”我征求肖不修的意见。

    “不行。”肖不修倒是一口否定了。肖小五补充了一句:“我对外面说,你发烧感冒难受得要死,怎么能出去溜达呢?你还是老老实实睡觉吧。”

五十六、共乘一辆老牛车

    听到他们的否定意见,剩下的饭菜立刻就不香了。我默默地蹲到一边整理药箱,肖不修和肖小五以及影子又细细地说着什么,说了好半天才结束。影子和肖小五都出去了,我继续默默地坐在一边,从箱子里翻出纸笔,开始勾画起案件的脉络和疑点。

    肖不修也不看我,安静地躺着,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但呼吸很平稳。看他睡了好一会,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帮他掖了掖被角,又摸了摸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温度正常,比我还正常。

    结果,可能还是吵醒他了,他睁开眼睛看着我,眼睛里有寒光,吓了我一跳。“哦哦,我就是看看还发不发烧。没事的没事的。”我赶紧往后退了两步。

    “给我倒杯水。”肖不修目无表情的说道。

    “好好。”我小跑着去倒水,又端过来。此时的他已经坐了起来,接过了水杯,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我小心翼翼地问。

    “嗯。”

    我赶紧把壶拎了过来,直接倒满,看着他又连喝了两杯,才停下来把杯子给我。我又小跑着把茶杯茶壶放回到桌子上,然后跑回来问他:“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吃了。”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弱,但已经好太多了。这种人也就是年轻,身体好,要不然这么大的刀口,又经过一路的颠簸,要是我早都西去了。不过,刚才看到他身上也有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来之前也没少受过伤。

    “你在想什么?”肖不修忽然问。

    “就是在想,这么大的伤口,疼不疼?”

    “要不要我划你一刀,你就知道了。”

    “肖大人,别这样。我就是想想,不想感同身受,也不想和你共情。”我又退后一步,这人真不会聊天。

    他轻轻哼了一声,“把你写的东西拿过来让我看看。”

    “哦,都是一些疑点分析,我就是列出来了。”我赶紧把一摞纸拿给他看。

    “字迹工整,应该也练了很久吧。”他忽然表扬了我。

    “我不太记得了,应该很久。我的手指上都有一个骨节凸起了,肯定是练过很久的。”

    “为何不记得了?”

    “我十岁那年,从房顶上掉下来了,大约是摔坏了脑子,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我说的是实话。

    “只摔坏了脑子?别的地方呢?”

    “膝盖破了,但是后来好了,有那么一点点疤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我想了想当时的情形,但也记不清楚了。

    “挺可怜的。”难得他心软一次,我刚想感动一下,结果听他说,“估计本来也不聪明,所以才上房揭瓦去了。现在就更傻了……”

    “肖大人,咱们就不说话了,听着生气。”我觉得我的火都上来了。

    “幸好长得好看,也算抵消了……”嘿,他补的这句话,我怎么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了呢。“说说吧,关于这个案件,你怎么看。”话锋一转,终于说道正题了。

    “疑点很多,我还没有理出头绪。”

    “那明天继续赶路去锦溪?”

    “我在想,其实去锦溪的人够多了,咱们再去就多余了。虽然我现在也很担心高禀文和柴文进的安危,但想到有陈大人他们在,应该还好。我们不如去一下白梨花的家,看看情况。”

    “你怀疑白梨花?”

    “也不是怀疑啦,只是觉得不太合理。”

    “为何?”

    “按照赵毅的说法,白梨花和赵辰顾朗余青之前是认识,至少见过面的,彼此也都算熟悉。顾朗死后,白梨花没有离开顾家,也合情合理,但又多少有些尴尬。然后,忽然回来了转世顾朗,就仅凭几句话就确认了身份,并且蜜里调油,琴瑟和谐,这多少有点太快了……”

    “你想说什么?”

    “反正吧,我觉得男女关系没有那么快的,至少都需要有个过程,这两个人发展的速度过快,也是疑点之一。”

    “很懂,之前谈过?”

    “别瞎说,就是看得多一些罢了。”想我之前看过多少爱恨情仇的男女在佛前祈愿,一出出大戏,都令人感同身受。

    “那明日就先去白梨花家看看吧。”

    “嗯,也不要太多人。或者,就我和肖小五去,悄悄去,暗访。”

    “我和你去吧。”

    “别,您这还伤着呢,不合适。”

    “无妨,我也想单独出去走走。”

    “我可不会武功。”

    “我会。”

    “我不想骑马。”

    “我们雇一个牛车,走的稳。”

    “我可没钱。”

    “我有。”

    他就这么想出去玩么?我瞅着他,怀疑他被这一刀扎傻了。

    “睡吧,明日吃过晌午饭再走。”

    “哦,好吧。”我也不能说什么,人家是都督,我是二号人物而已。暖炕还是舒服的,我踏踏实实地躺在上面,很快就睡着了。我现在发现,只要和肖不修在一起,我睡得都特别快,也很香。他会不会偷偷给我下药了?不过,要是能够治好我的失眠症,下药也无妨。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套普通人家的女子衣裙摆在我身边,看来就是给我准备的。我麻利地换好之后,还挺合身,颜色也是我喜欢的暗红色。推门出来一看,肖不修正在院子里和肖小五说话,一点都不出曾经受伤发烧的样子。两人回头看了我一眼,肖小五的眼中明显亮了一下。

    肖不修的装束和我相仿,也是暗色长衫,一张妖孽的脸庞真心让人想摸摸。我忍住下手的心,走了过去。肖不修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把我给吓到了,愣愣地看着他。肖小五笑道:“给你简单易容一下,脸上弄点土,搞得难看一点,不会引人注意。肖大人也会易容,一切低调才好。”

    “嗯。还是大人想得比较周全。”我适当地拍拍马屁,搞一丢丢好感值。结果,肖不修横了我一眼,直接拎着我的领子出了驿站的大门。

    “咱们说好的牛车呢?”我四下张望了一下,连个毛的影子都没有。

    “走十里,到市集上雇一辆牛车就好。”

    “什么?走十里?”我想立刻转身回去,但已经被他拖着前行了。想想他还有伤在身,我只好自己走路。“我走我走,你别拽我,你伤口裂开了,我可不会治。”

    “快走。”他这大长腿岂是一般人能追得上的?我跑了几步就完全没力气了。

    “大人啊!咱们慢点成不成?”

    “叫哥哥。”

    “啊?”

    “我们现在是兄妹关系,走亲戚。你先叫我一声哥哥……”

    “哥哥。”

    “不够亲密。”

    “哥哥。”

    “声音太小。”

    “哥哥。”

    “要有依赖感。”

    “哥哥。”

    “需要甜腻一点。”

    “肖不修!你烦不烦!”我打算破口大骂了,但是忽然看到他甜腻的笑容,我化掉了。“哥哥,你背着我走吧,我累了。”甜腻是吧,我绝对可以的。只有肖不修忍不了,没有我干不了的。成功地让肖不修离我十丈远之后,我就各种磨叽着走。

    白梨花的家距离我们的驿站大约有八十里路,所以我才选择先去她家看看。不管怎么说,这案件里的顾朗是实打实的死了,还是有人命在的。

    运气好的我,刚走出了三里路,就遇到了一辆牛车,车主刚刚卸了一车布料,车里也很干净。我立刻就爬了上去,“三两银子,去官渡镇。”

    车夫当然乐意跑这么一趟,肖不修有点不乐意,“这么贵,你付钱。”

    “成,我付钱。”我也没客气,反正我有小金库,我花钱不眨眼。

    肖不修看我直接掏出了三两银子,给了车夫,瘪了瘪嘴,那模样还真是像极了一位抠门的兄长。“哥哥,你家妹妹腿疼,走不了那么远嘛,就这样吧,别心疼银子。等到了官渡镇,我让白姐姐给咱们钱。”

    “嗯。”肖不修上车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一脸的灰土遮盖住他的神颜,但我还是从眉眼之间感受到那种惊心动魄的美。

    “哥哥,有没有人说你长得特别美?”我贴着他坐下来,悄声说。

    “嗯。”

    “是谁?”

    “很多人。”

    “你最相信谁说的?”

    “你。”

    “为什么?”

    “你话多。”

    “说正经的。”

    “只有你当面说出来了,其他人都是背地里说的。”

    “那你觉得你美么?”

    “一般人,大众脸。”

    “你要是大众脸,那我怎么办?”

    “你也是大众脸。”

    “这是骂我,还是夸我?”

    “自己想。”

    “还是骂我。”我坐的离他远了一点,又被他一把抓了回来。“老实一点,掉下去就不好了。”

    “你休息一下吧,我和车夫大叔聊聊天。”

    “聊什么?”肖不修的声音就在耳边,搞得我耳朵痒痒的。

    “随便聊聊。”我怎么能说我就是要离他远一点,因为我怕我忍不住摸他呀。

    赶牛车的大叔去过官渡镇很多次,很熟悉那里的人和美食,特别推荐我们去吃官渡镇的烧饼,说是便宜又好吃。“那您认识白姐姐么?白梨花。”

    “见过几次,很好看的女孩子。白家在官渡镇也算是有钱人家,十里八乡的提亲的不少。就是那个做烧饼特别好吃的吴家,他家的二儿子和白梨花玩得特别好,经常看到他们几个人一同出去玩。”

    “除了烧饼,还有什么好吃的么?”

    “红烧鱼尾也不错,那边有条内河,有不少鱼。年轻孩子们经常去玩水,很热闹的。”

    “哥哥,咱们也去河边捞鱼好不好?”我的声音甜腻正好,肖不修却说:“不好。”

    大叔也说不好,因为“就一个多月前,黄家的一个孩子就掉进河里了,至今都没找到。春汛期间,河水时时暴涨,最好不要去玩。等到七八月份,找个晴天去玩,还是可以的。”

    就这么一路聊聊天,天黑之前,我们就到了官渡镇。大叔找了间官渡镇最好的客栈,放下了我们。“大叔,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反正也晚了,吃个饭,您也找个地方歇了,明日再拉一车货回去,也不枉走一趟。”

    “有道理。”

    “走走,拉我们去吃烧饼,我请您吃。”我觉得有钱真是好,特别大气,有面。就连肖不修都完全听我的,一点都不反驳。我们顺道还去了当地的药铺,买了一个干净的布条和止血止痛的药。“是我啦,不小心摔了胳膊,等晚上让哥哥帮我换药就好啦。”为了肖不修,我可以说自己各种有问题,神经病都成。

    烧饼吴家的二儿子正在忙着招呼客人,我们三人进去的时候,牛车大叔还特别介绍了一下这个儿子,“这孩子人特老实,做的烧饼比他爹做的都好吃。”

    “吴哥哥,快,给我来十个烧饼!”我立刻招呼道。吴家小哥笑得很朴实,将做好的烧饼端过来,还坐下来聊天。“我们家烧饼特别好吃,保证你能吃好几个。”

    “不能多吃点,我哥会嫌弃我胖的。”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的瑞风眼斜了我一眼,我心里又抖了一下。“我就吃一个,一会还想再吃点别的。大叔,我们要是吃不完,你就打包拿走,路上吃。”赶牛车的大叔自然很开心,因为我和肖不修一人只吃了一个,剩下的都给他了。

    “要不要尝尝红烧鱼尾?黄叔家的鱼尾今天应该还有。”吴家小哥说道。

    “黄家的二小子找到没有?一个多月了吧。”大叔搭茬道。

    “还没,上下游都找过了,就是没找到人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黄叔夫妻两为了生活,这几天营业了,大家也去吃了。”

    “就那个掉河里的小哥?”我问了一句。

    “嗯,家里的宝贝疙瘩,小儿子,我们也是一起玩的小伙伴,关系很好的。有天忽然说去下水捞鱼,就那么眼睁睁的不见了。”

    “平时水性好么?”

    “特别好。”

    “大意了吧。”

    “也许有暗流。”

    “你们都去找了?”

    “嗯,找了三天三夜,但是就是没有找到。”吴家小哥忽然难过起来,“梨花也嫁人了,结果她男人在新婚之夜就死了。黄贝贝这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就这么分散开了……”

    “哎,人生聚散离合,常有的事。莫伤心哈。”我劝了劝,也没什么说服力。

五十七、得救了得救了

    在官渡镇就待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就有飞鸽传书说高禀文柴文进被找到了,仅有轻微擦伤,并无大碍。肖不修立刻拖着还很困倦的我匆匆出了镇子。走了不到两里路,就有影子带着人马过来接应。他把我丢进马车里,他则骑着马先走了。

    这是什么路数?难道受伤的那个人是我?不应该是他坐马车去么?

    马车跑得很平稳,我又睡了一觉。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我才赶到锦溪,直接进了县衙。肖不修正坐在那里跟没事人一样喝茶,下手跪着锦溪县丞王文斌,肖小三和肖小五站在一边看着,也不说话。倒是我刚进去,高禀文和柴文进就冲了出来,拉着我的手嘘寒问暖,问我怎么感冒发烧了?难不难受?胳膊破在哪里了?疼不疼?

    咦,这是要坐实我“受伤”了?

    不过看到高禀文和柴文进安然无恙,我也放下一块石头,连声问:“到底怎么了?赵毅都找到南厂了?”

    “别急别急,慢慢讲。你先坐下,喝口水,缓一缓,别急。”柴文进把我按到一把太师椅里,倒了杯热茶。“没大事,就是被骗了。”

    高禀文和柴文进与赵毅在酒楼外分开后,就直奔市集,打算买几根人参回京城,当做礼物,或者自己泡茶喝都挺不错的。集市上人很多,熙熙攘攘,很是热闹。两人走走停停逛逛,看到很有不错有趣的东西。毕竟也都是读书人,没有太多烟火气,所以看什么都觉得很新鲜。在挑选人参的时候,高禀文对品相还是有些研究,所以能够辨别出好坏。他带着柴文进挑挑拣拣了半天,还没有找到心仪的人参。此时,有个梳着冲天椒的小男孩走过来问他们是不是要挑选人参?他爷爷手里有一批好货,就等着有缘人来买。

    高禀文觉得一般好东西都不会拿来集市上售卖,都会藏起来卖个高价钱。所以就和这孩子说要去看看。这孩子也是干脆利落,直接带着高柴两人走出了集市,并且说自己的家住在距离这里三里地外的半坡之上,需要他们走一走。

    三里路,对于两个成年男子来说,还是比较简单的。两人也没含糊,就当是饭后遛弯,饭前运动,跟着这个孩子一路走。慢慢的,这孩子走得越来越快,两人居然有点追不上了,并且,地形也不熟悉,只追到了半山坡就找不到这个孩子了。

    两人见上山只有一条路,就想着沿着这条路走上去,应该就能到这个孩子的家,见到爷爷,买到人参。谁知道一路走上去,非但没有房子,到最后连路都没有了。深山老林里,只有寒鸦飞来飞去,有些吓人。

    这两个人都没有进过原始丛林,不知道如何辨别方向,只在书本里看到过说寻找有水流声音的地方走,就一定能够走出去。结果,两人越走越没有路,越走越听不到水流的声音。到最后,天都黑了下来,也没有找到下山的路。

    柴文进觉得太危险了,就建议高禀文先找个山洞之类的地方歇一晚,天亮之后再走。可两人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山洞。全都是参天高的大树,哪里有山洞呢。

    最终没有办法,为了防止夜半有猛禽袭击,两人就只好爬到了树上过夜。半夜时分,睡迷糊了,还从树上掉了下来,幸好只是摔破了皮,没有大碍。

    本来以为天亮之后就能够找到路下山,谁知有在林子里整整走了一天,居然还是没有发现任何下山或者有人烟的地方。此时的二人开始有些慌张了,另外饥寒交迫,也失去了耐心,不禁开始吵架,互相埋怨为何轻信了小孩子的话,跑到山上来,在集市里买买人参不好么?

    可吵了一天也没有什么结果,两人还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摔破的地方很痛,虽然血已经干了,但还是很疼。

    临近天黑之前,两人终于在密林深处找到了猎人住过的临时窝棚,总算是有个遮蔽的地方歇脚。仔细翻了翻,还发现了猎人留下来的一点干粮和火种。这种山上都会有猎人留下的临时落脚点,也会有一些食物。不仅是猎人给自己准备的住所,也是为了山上其他迷路之人准备的地方。山林里的规矩很多,大家也都是会互相帮助,行个方便。

    人有了火种,就有了希望。两人立刻来了精神,生火做饭,捡拾柴火,先把这一晚度过再说。吃饱了之后,两人又暖暖地睡了一觉,才恢复了体力和精神。

    想着这里至少是猎人待过的地方,就一定能有下山的路。所以,两人约定,以此为中心点,分头去找寻出路,但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回到这里,然后再决定怎么办。

    结果,又是整整一天的时间,居然还是没有找到出路。天黑后两人又蹲在猎人的窝棚里烤着火,研究怎么办。眼看着窝棚里也没有食物了,下一顿在哪里还不知道。想想一个状元一个探花,两个文化人遇到这样的事情,也的确挺棘手的。

    幸好两人不是特别娇气和矫情,凭借着自己的生活经验和道听途说来的知识,居然也有模有样的抓了只兔子,烤来吃掉了。有点半生熟,但总比没有吃的强。后来还发现了一些藏在树洞里的松果,估计也是小动物们留下的过冬食物,他们也赶紧收集起来,扔到火堆里烤一烤,吃掉了。

    但总不能这样下去,否则就成了野人了。

    两人细细查看了附近的地形地貌,决定还是要找到溪水,才有可能找到出去的路。其中的过程的确有些坎坷,但最终还是找到了溪水,两人就深一脚浅一脚顺着溪流朝下游走。从失踪那天算起的第七天,两人才算走出了森林,找到了有人烟的猎户家。

    猎户一家人也很惊奇,因为刚刚开春,上山的猛兽因为冬藏苏醒后,都会出来觅食,并且异常凶狠。所以他们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上山。没想到这两个文化人居然就这么徒手上山,还能活下来,也实属不易。

    听闻两个人是被一个梳着冲天椒的孩子带上山的,猎户还说或许就是人参娃娃想戏弄他们,故意现身出来,给他们磨难。谁让他们想买千年人参呢。

    对于人参娃娃的说法,锦溪东北一带的人都十分相信。认为人参娃娃是千年人参精变化而成,喜欢捉弄人,也善于逃跑隐藏。并且,他们都知道在采挖人参的时候,都要在人参的根须处系上一根红绳,这样这根人参才不会跑,才能真正挖出来,保存下来。

    在猎户的护送下,两人总算下了山,来到了官道上。与正在寻找他两的陈一陈二遇见,才算是真正脱离了险境。

    陈一陈二在两天前到达了这里,先是与赵毅的家人家仆取得了联系,然后制定的寻找方案。其中,的确有一条上山之路。陈一陈二也是个中高手,大致判断出如果有人上山,可能会怎样。所以就根据地形地貌,逆着方向寻找。果真,就在山脚下找到了他们。

    一拨人营救,两个人自救,总算没有出事。万幸万幸。

    肖小三他们也跟的很紧,接应上了几个人。他们几个一合计,找客栈落脚不合适,就想先住到赵毅的家里。一行人浩浩荡荡刚住进去,锦溪县衙的人就到了,一开始态度还挺横,先是询问他们为何来此地,又与赵毅什么关系。肖小三一开始也没想暴露身份,只是觉得人得救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结果这县丞还有点趾高气昂,一副官老爷的做派。

    肖小三他们是什么人?是南厂排名很靠前的人物。

    南厂是什么?是最具杀伤力的国家机构。

    所以,脾气上来了,哪里还顾得上隐藏身份?直接就把这些衙役们打趴下了。并且亮明了身份,大家也没客气,一股脑地都搬进了县衙府居住。

    所以,当肖不修赶到的时候,肖小三他们已经占领了县衙一天的时间,也把赵辰余青两人见了一边,询问了大致情况。

    肖不修的官威超级大,只是简单地坐下来喝茶,沉默不语,就足以能够把这些地方官员吓得半死了。

    县丞立刻收拾出了后院,让肖不修带着人住进去,自己则候在前院,等着肖不修的吩咐。肖不修也挺有牌面的,就是坐在这里,要了一堆卷宗和县志,然后一言不发地看,让人都觉得心里毛毛的。

    县丞王文斌也没有接待过肖不修,不知道他的喜好,也不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所以就更加惶恐,甚至生怕连茶水不热,都会惹怒肖不修。所以,大半天过去了,他还在跪在哪里,直到我来了,他还跪在哪里。

    这就是我来之前发生的事情。

    不过,看到高柴二人没有事情,我也算放心了很多。

    高禀文说:“肖大人说你因为我们的事情生病了,急坏了。其实真的还好,我和柴兄至少还学会了打猎,自己烤的兔子也挺好吃的。”

    “嗯嗯嗯,我还好啦,没事的。”我偷眼看了看肖不修,他并没有看我,依然在看锦溪县志,县丞王文斌也依旧低着头,一副等候吩咐的样子。“我有个疑问,那个孩子,你们找到了么?就是带您们上山的孩子?”

    “没有。山上没有,山下这一路也没有看到。我们刚才还去了集市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高禀文说道。柴文进又补充道:“小五说要不然就画个像吧,让大家分头找找看。我们打算一会画一个。”

    “可能也没什么用。”我摇了摇头,觉得这件事情未必有那么简单。“你们的伤好了么?我路上买了点药,我自己用不完,你们来点?”

    “你以为买菜啊?药这种东西可不能分享。除非是亲近的人,才能够共同使用,否则万一用错了,或者有什么副作用,那岂不是惨了。”

    “行吧,那你们有需要,就自己弄。”我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

    “你们说完了么?”肖不修忽然开口。

    “差不多了吧。”我回答。

    “那就开饭吧。”肖不修又说道。

    “可我一点都不饿啊。”我一路吃了不少小糕点,现在完全不饿。“要不,我进去换件衣服,咱们再说吃饭的事情?”

    “我带你去。”肖小五站起来。

    “对了,肖大人,我还有事情要跟您说,您能不能移步来一下?”我特别真诚地问。肖不修看了看我,点点头。

    一见到肖不修站起身跟着我往后院走,我都能感觉到一屋子的人都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放轻松了不少。柴文进还想跟着我一起去后院,被我制止住了。“我跟肖大人说个事情,你别跟来。”

    “可我不是你的贴身侍卫么?”他有些不情愿。

    “不成,不许,不能够。”我可不想我给肖不修换药的时候,被别人看见。

    肖小三肖小五都站在屋外,我把肖不修拉进屋里。“咱们换个药吧,这一路颠簸,我怕伤口裂开了。”

    “不是要和我说事情?”

    “也说事情,也换药。”难得我说话温柔,肖不修也算配合。我立刻轻手轻脚地把肖不修的衣服解开,手脚麻利地给他换药。伤口还是在渗血,这么疼的情况下,他居然还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稳坐在那里看东西,也真是太厉害了。

    “我想说的是,您不如把那个转世人叫来看看,也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否则,我也没啥理由进到顾家去。”

    “叫来做什么?”肖不修问道。

    “叫来有好多事情要做啊,比如说,听听他的转世传奇,讲讲他的心路历程,说说他和家人目前相处的情况……再有,这种人和事情估计也是百年难遇,不如把他弄到南厂来做个官,我们还能近距离看看转世人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有什么目的?”肖不修多精啊,立刻就发现了我的“猫腻”。

五十八、黄贝贝,你就招了吧

    “我的目的多明显啊,我就是不相信这个人是转世的呀。”我清理好肖不修的伤口,又撒上了金创药,并且用干净的棉纱布缠好伤口,顺便偷偷看了看他后背其他的伤口,真的是大大小小,旧伤痕很多,还有一道道的长伤疤,很有可能是被鞭打过留下的。

    谁这么大胆子,居然还打玉面修罗肖大人!简直是不要命了。

    “打过我的人都已经被我杀掉了。”肖不修冷冷地说。

    “哦哦。”他居然后背长眼睛,知道我在看什么。我赶紧将他的衣襟拉好,“看起来状况在好转,我们再多换两天药,就差不多痊愈了。那些伤疤什么的,我找找书,我记得藏书阁里有一本医书说的是如何祛除疤痕的,回头我翻出来再看看,研究一下。”

    “那倒不用了,反正也没人看见。”肖不修很快把衣服穿好。

    “不是啊,我看得见啊。”我有点傻。

    “能看到的,都被我杀了。”肖不修看着我,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没看到,我看不到,我最近眼睛不太好,什么都看不见。”我立刻矢口否认,立刻往后退。

    “回来,把话说完,为什么要找转世顾朗过来。”

    “你信我?”我给肖不修下套。

    “信。”肖不修成功上套。

    “那你就听我的,让他来,给他许诺可以做官。其余的事情,你就坐在一边看戏好了。”

    “你确定他有问题?”

    “对!八成把握。”

    “好,我来安排。”肖不修真利落。

    不到一个时辰,县衙饭厅里已经准备了一大桌子丰盛的宴席,有肉有酒,香气四溢,我一个已经吃得很饱的人,都想立刻再吃几口。肖不修坐在上手位置,县丞坐在一边,转世顾朗在另一边,顾朗的父母在旁边,就连白梨花都跟着坐了下来……这一大桌的人,还真的不少。我就站在肖不修的身后,仔细看着每一个人的表情。

    肖不修果然是场面上的人,微微一下很倾城,一桌子人都被他的笑容迷惑,无论肖不修说什么,他们都是有问必答,真诚的很。

    肖不修一开始也就是问问转世的故事,他们回答的也和传闻中一样。多了一些小细节,比如说顾母的银钱是藏在床下的衣服包里,而这件衣服包还是顾朗小时候满月时穿的一件小衣服,据说是用孩子满月的衣服包裹银钱,童子衫能够令财运旺盛。而顾朗的小衣服还有一个顾母最喜欢的刺绣——梨花。

    “当年,我定下梨花做我家儿媳妇的时候,也是因为梨花这个名字。我自小家里就种了一片梨树,每到开花的季节,都是成片成片白色花海,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因此,我给儿子顾朗的小衣服也绣了这样一朵,洁白无瑕,一生孤傲。”顾母倒是挺感慨的,“所以梨花做的儿媳妇,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而我家有这样的一番际遇,也是上天垂怜。”

    “娘,一切都挺好的。”

    “娘,这都是最好的安排。”转世顾朗和白梨花看到顾母有些泪光盈盈,便劝慰起来。顾父也偷偷抹了抹眼角的泪,饮下了一杯酒。

    肖不修举起了酒杯,说道:“本都督也是因为路过办事,偶然听到了这个事情,所以也就想看看真人。各位这也是一场奇迹,不如举杯欢庆重生,才应时应景。”

    “是啊是哈……好啊好啊……”一桌子人当然要各种附和,大家喝了起来。锦溪这个地方,盛产美酒——鹤舞,据说是仙鹤喝了此等烈酒,都要跳起舞蹈,感受那种眩晕灿烂的醉酒感觉。当县丞让人把酒坛子抱上来的时候,那个冲鼻的酒气,我站在肖不修身后,都觉得有点晕。

    不过看起来,这些人的酒量都不错,一杯接一杯,基本上都没有停。我看了看肖不修,脸色正常,毫无醉酒之意。可是,他还受着伤,应该不能这么喝酒吧。我悄悄让肖小五拿了杯子,做了障眼法,替换掉了肖不修眼前那一杯杯烈酒。

    不过,看着他一口气喝了十多杯众人前来的敬酒,虽然都是白水,这也挺厉害的。不知道会不会憋尿?我一边想,一边偷笑,表情都有点控制不住了。

    “肖小七!”肖不修忽然喊我。

    “卑职在!”我学肖小五那样回答。

    “给顾朗敬酒,这也算是非一般的人物。”肖不修估计也是找不到什么理由跟他们喝酒了,把我都搬了出来。

    “好嘞!”我把锦溪话也学得十成十的像,大家听到后也挺高兴的。我赶紧给大家都斟满了酒,特别给转世顾朗换了一个大碗。“我是在肖大人手下的小跟班,今天居然能够有幸见到奇迹,也挺感叹的,既然肖大人发话了,我就更要敬您一杯,不不,一碗酒,表达一下我心中的敬意。您别看我是个姑娘,但我可以的,我可以喝干这一大海碗,您可以随意哈。”

    我也给自己搞了一个大海碗,从肖小五手里接过了酒坛,咣咣咣给自己倒了一大碗,把酒坛子都倒光了。只好又开了一坛新酒,给转世顾朗和县丞几个人倒满大海碗。“不成敬意,聊表心意。敬酒的话我不太会说,但这一碗足以表达我的心意。”举起碗,还真的挺沉,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仰脖全都喝了下去。大家估计也是觉得喝得有点猛了,纷纷鼓掌叫好,起哄的人到处都是。

    转世顾朗的豪气给激发了出来,也跟着我喝了一大海碗,脸都变得通红。“哎呀,别喝啦,一会该晕过去了。”我赶紧扶了他一把。

    “没事没事,我可以的。你要不要再喝?”转世顾朗还挺开心的。

    “肖小七,一碗够了,别喝了。”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顾朗一表人才,学识也有,不要和这孩子一般计较。今后,说不准还可以进朝为官,受到皇上的赏识。本都督回去后,就跟皇上说说这个事情。”

    “啊呀,这更要喝一大碗了。顾兄要是进朝为官,我来做您的侍卫!”我笑嘻嘻地又倒了一大海碗,举起来递给他。在座的所有人,听到肖不修说转世顾朗有可能进朝为官,都开心得不行。不仅转世顾朗本人开心,就连白梨花都笑逐颜开,本来还觉得我一直给转世顾朗敬酒,有点醋意呢。现在,高高兴兴地帮他擦洒在身上的酒。

    我就趁热打铁,又让他喝了两大碗,让他完全感觉自己已经漂浮在空中了。看着大家喝得都有点高,我忽然大吼了一声:“黄贝贝!你在家何处?父亲是谁?家里是做什么的?”

    所有人被我的声音吓了一跳,只有转世顾朗抬起头来看着我,醉意十足地说:“我啊,我住在官渡镇,我父亲叫黄文发,在镇上开了一家做红烧尾鱼的小餐馆……”

    此话一出,顾母最先愣住了,停下了手中的酒杯。我继续问道:“你是家里的老几啊?”

    “老二啊,最小啊,他们都让着我的。嘿嘿,都很疼我的。”转世顾朗更加醉迷糊了,白梨花也感觉到不对了,但喝的有点多,还有点蒙圈。

    “所以,你为什么杀了顾朗?”我又一声吼。

    “我没有,不是我杀的,我来的时候,他已经死了。梨花知道是谁杀的!问她!”转世顾朗已经有点撑不住了,但白梨花已经脸色煞白,使劲地推他,急急地说道:“你瞎说什么?”

    但是,此时此刻的顾家父母已经反应过来,走过来,揪住他的脖领子大声说:“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咦,爹娘啊,我是贝贝啊!”转世顾朗是真的醉了,已经分辨不出真假了。

    “嘿嘿,黄贝贝,白梨花,把杀人的事情说清楚吧。”我的声音透着那么诡异,连我自己都没想到。估计也是挺生气的,又有种真相即将浮出水面的确认感。

    “杀人?我没杀人,我怎么可能杀人?”黄贝贝还不承认。

    “黄贝贝,你就招了吧,都督大约还会让你死得不太难看。”我的声音更透着诡异,连肖不修都看了我一眼。

    “没有,真的没有。你问梨花,我真的没有杀顾朗,他已经是死的了。”黄贝贝真是醉糊涂了,酒后吐真言,让还没有彻底醉的白梨花几乎就崩溃了,使劲掐着他的胳膊急急地说道:“顾朗,你胡说什么,你醉了。”

    “我没醉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啊。”黄贝贝还在说着。

    “白梨花,你也别装了,你和黄贝贝是发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你们还有一个好朋友,是吴家小哥,一个做烧饼,一个做红烧鱼尾,你负责张罗。本来三个人过的挺好,但你父亲因为穷,非要让你和顾朗结婚,虽不敢说谋求他家的财产,但是也没按什么好心眼吧。”我那天听吴家小哥说的时候,就大致猜出了故事的原委。杀人这种事情,不是谋财害命,就是你死我活的情杀。

    这明显就是一场三角恋。

    肖不修真厉害,直接把酒杯摔到了地上,粉粉碎。侍卫们都冲了进来,架势十足,要是没有点心理素质的,都趴地上了。所以,本来都在坐着吃饭的人,一下子都跪在了地上。只有这个转世顾朗黄贝贝已经醉晕过去,躺在桌子地下,人事不省。

    其余人等,虽然也已经喝醉,但见到这样的情形,也立刻酒醒几分,知道终于要真相了。

    “白梨花,你说说吧。”肖不修那个声音更加阴阳怪气,听得我都有点瘆得慌。白梨花见大势已去,也只好说道:“民妇和黄贝贝是青梅竹马,本以为能够结婚生子,过下去。谁知道我父亲觉得黄贝贝一下太穷,不如高攀顾家,也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一些。谁知道,新婚之夜,顾朗忽然死了,我这才和黄贝贝一起定了一个借尸还魂的说法,让黄贝贝顶替顾朗活下来,与我结成夫妻,更能够得到顾家的财产。”

    “你这个毒妇!”顾朗的母亲首先绷不住了,站起身就直接抽了白梨花一个嘴巴,连血都打出来了。顾父也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狠狠地踹了白梨花一脚,直接把她踹飞了三四米。

    “哎,打人就不对了,咱们这里还有肖大人做主呢,你们先停停,事情还没有搞明白呢。”我赶紧拦住了正要继续动手的他们。“白梨花,你就说说呗,顾朗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民妇真的没有杀人啊!”白梨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虽然和黄贝贝是青梅竹马,感情很深,但也没有想过要杀人害命。真的是在新婚之夜,顾朗忽然死了,我当时也吓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

    新婚之夜,顾朗与白梨花在屋里饮茶闲聊,说说今日婚礼的宾客,以及第二天需要回礼的注意事项等等。顾朗也比较细致,和白梨花聊了不少内容。两人之前也见过面,相互算比较熟悉,因此也没有太多拘谨和尴尬。毕竟新婚夫妇,洞房花烛夜也是浪漫的,因此,顾朗决定去关一圈门窗,再回来和白梨花同房。

    谁知此时门外忽然有动静,或许是闹洞房的人吧。顾朗嘟囔着开门出去,白梨花只听到他在说:“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

    她以为是遇到了熟人,或者朋友来听窗根儿,还害羞了一下。但是,几乎是瞬间发生的事情,她就听到顾朗闷哼了一声,接着就躺到了地上。于是,她赶紧出门看,发现是一个人用刀刺了顾朗。而顾朗几乎是当场毙命,完全没有了呼吸。

    白梨花依稀看到了一个身影,与黄贝贝非常相似。以为是黄贝贝因爱成仇,来这里报复。所以,也没敢声张。毕竟,她也是爱黄贝贝的。可是,就现在这种情形看,也必须有个说法才好。

    她胆战心惊地回了房间,看到地上掉了一把短刀,知道这是闹洞房的人故意留下的,于是,一个大胆的想法就出现了。

五十九、梨花带雨的白梨花

    白梨花芳龄二十二,家境并不富裕,但也算小康之家。长得很标致,身材也很好。自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中,不少人倾慕于她。她也算是傲娇的小公主,挑挑拣拣了很久。最终和青梅竹马的黄贝贝定下了白首约定。

    谁知道,白梨花父母的想法可完全不同。他们希望让白梨花嫁一个有钱人家,至少后半辈子衣食无忧。黄贝贝家不过是开个小餐馆,又要兼顾打渔,生活过于辛苦了。趁着白梨花相貌不错,年纪也刚刚好,也能有个好归宿。

    她身边的丫头小翠也同意白家父母的想法,毕竟她未来是否幸福,也要看白梨花的人生路。后来,经亲戚介绍,认识了顾家的人。顾朗喜欢白梨花的样貌,顾家父母觉得白家人还算老实本分,又觉得白梨花的身材好,应该好生养。白梨花也没有否定此事,因此这才确定了两人的婚事。

    黄贝贝就不乐意了,毕竟他一直认为白梨花是自己的媳妇,也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现在,居然白梨花转头要嫁给别人了!因此,他一直不能心甘情愿,在婚前数日就一直在纠缠白梨花。白梨花其实也有些不舍,但又觉得今后的人生不应该和黄贝贝在一起,或许就要经营一个红烧鱼尾的小馆,过着忙碌而贫困的生活。

    顾家怎么说也是锦溪有钱人,虽说是看上了自己的相貌,但相貌就是资本,也是她换取后半辈子幸福的筹码。一边是陈情,一边是生活,她最终选择了生活。

    在出嫁的当日,黄贝贝还在她换喜服的时候大闹了一场,让接亲的顾朗看到了。白梨花的确也够坦白,直接跟顾朗说了此事,并且说黄贝贝是她的青梅竹马,几乎要结亲了。但因为她发现自己更喜欢顾朗,所以才决定和黄贝贝分手,与顾朗在一起。

    顾朗倒是满心欢喜,看着刚刚打渔回来一脸泥土的黄贝贝,觉得还是自己赢得了美人的心,最终娶走了白梨花,简直是人生赢家,男人的自尊感几乎爆棚,也完全没在意这个人。黄贝贝因为赶过来的时候着急,摔在了淤泥里,一脸的黑泥,几乎都看不出本尊的模样。与一身吉服,满脸喜庆的顾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梨花还偷偷在心里庆幸,幸好嫁给了顾朗。这要是与黄贝贝成亲,今后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狼狈成什么样子呢。

    花轿抬走了,黄贝贝站在角落里,看着白梨花消失在官道上,她身上的那股香气也慢慢消散,也明白或者这辈子都没有缘分了。他不甘心,但又没有任何办法。但是,命运的安排,谁有能真正知晓呢。

    按下黄贝贝不表,单说白梨花带着自己的侍女小翠被顾家的人接走成婚,一切喜庆热闹。看着顾家的高屋大院,白梨花更感觉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因此,更加安心地打算当顾家少奶奶了。在洞房之前,她让小翠不要在眼前伺候,毕竟她也知道小翠的相貌与她不分伯仲,万一顾朗也看上了小翠,这就是要在新婚蜜月期开始争宠,她可忍受不了。

    小翠倒也识趣,退到偏房整理刚刚搬过来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白梨花和顾朗坐在屋里喝茶,并没有急于洞房。她细细地讲了自己的生活,以及她与黄贝贝的故事。先做到了坦诚相对,表明自己的态度。当然,她也没有说自己是想过好的生活,只是说,她喜欢顾朗的才子气息,“人都会变的,小时候,我的天地之间只有官渡镇和黄贝贝他们几个小伙伴。但是后来,随着年龄的长大,我的世界变得开阔,我知道不仅仅有官渡镇,还有锦溪,还有京城,还有无数的人和事情等着我去发现。我要离开官渡,过自己想要的生活。顾朗,我们之前也见过几次,虽说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我感觉自己很幸运,因为我遇到了你,遇到的是你,你给我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我看到外面的世界。虽说,我们现在还并不特别熟悉,或许,也远远没有达到相爱的地步,但是,我会努力爱上你,也要让你努力爱上我,看到我全部的好。”

    白梨花这番话的确够坦诚,没有虚掩自己的情感,这让顾朗非常感动。顾朗与白梨花同岁,虽说是纨绔子弟,但若想娶个貌美如花的妻子,在锦溪也的确没找到符合他心意的。在看到白梨花之后,他真的动了心,觉得这名女子就是他心中妻子的人选。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慢慢聊开了很多事情。还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比如顾朗去偷他母亲藏起来的钱,然后带着小伙伴们偷偷去喝酒,还有他父亲做生意的账本被他乱写乱画……聊到开心处,两人哈哈大笑,几乎忘记了今天是他们的新婚之日,要洞房花烛才应景。

    后来,忽然房梁上掉下了一柄短刀,差点就伤到白梨花。顾朗捡起来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狐朋狗友赵辰的短刀,估计他们在屋顶等着看他洞房花烛的表演呢,不禁笑起来,跟白梨花也说起了自己这些狐朋狗友的事情。

    两人又聊了一会,折腾了一整天,也有些困倦了。顾朗还答应白梨花,在他们两人还没有明确心意的情况下,先暂时不要洞房。等到真正两人相互倾慕,确认彼此之时,再洞房也不迟。或许那个时候,两人将会更加和谐幸福。

    白梨花也深深觉得这个男人的大度与包容,在心中已经开始畅想两人未来的生活景象。

    顾朗出门去查看一遍门窗,说是再看看有没有听窗根儿的人。让白梨花先把床铺整理好,两人准备睡了。就在顾朗出门不久,就听到他说了一声:“咦,怎么是你?你在干什么”然后一声闷响,接着就是人倒地的声音。

    白梨花感觉不对,急忙跑出去一看,发现顾朗已经躺倒在地上,一个身影快速跑走了。等她在蹲下身子看顾朗的时候,发现他太阳穴上插了一把小刀,血已经流了出来,人却已经没有了呼吸。

    白梨花大惊失色,想大声呼救,但脑海里又闪现出刚才那个逃跑之人的背影,非常像黄贝贝,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想到底要怎么办。

    她小时候曾经听到过转世人的传说,因此,觉得倒不如用这个方法,既得到了顾家的财产,顾家虽然失去了一个儿子,但是也有黄贝贝来顶替。黄贝贝本身就是家中的小儿子,也没有什么家业要继承。他顶替了顾朗之后,还能够得到财富。重点是,她也能够和黄贝贝在一起,不用贴上一个“不祥之人”的标签。当然,他们也会对顾家二老尽孝的。若干年之后,谁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他们再回去和黄家的人来说……这个想法一出现,白梨花简直要为自己的叫好了,怎么这么聪明呢?死了一个顾朗,可以幸福这么多人,简直是太好了。

    想到此,她立刻觉得顾朗的确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就立刻清扫地上的血迹,并将顾朗的尸体拖拽到床下。她喝了杯茶,定了定神,看到了桌上的这柄短刀,立刻又计上心来。先将顾朗太阳穴上插的这柄小刀取了下来,收好。然后,有按照短刀刀刃的大小,插了进去,造成了短刀杀人的假象。

    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就坐在屋里等人上门,如果是顾家父母上门,就先哭诉;如果是顾朗朋友上门,就先淡定地闲谈,然后确认“凶手”。这一切果然都在白梨花的掌控之中,赵辰和余青先来的,也就先揪出了“凶手”。

    这柄短刀的确是强有力的证据,让赵辰百口莫辩,只得束手就擒。

    白梨花见事情如此顺利,心里也放松了一般,然后就让小翠偷偷回了一趟官渡镇,看看黄贝贝在不在。黄贝贝正在家里伤心,也没有出门打渔。小翠就带着黄贝贝溜进了顾家,见到了白梨花。

    黄贝贝本来还觉得奇怪,为何白梨花还要找他。结果一看是这种情况,心里也害怕坏了。但是,白梨花开始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讲述自己的计划,并且分析了其中的利弊,也让黄贝贝非常动心。

    两人研究了很久,终于制定好了“转世顾朗”的故事,并且按照时间线执行。

    “其实,我在实施的时候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那晚顾朗给我讲的不少事情都排上了用场,这让顾家二老也深信不疑黄贝贝就是顾朗转世……”

    这真的挺无语的,顾家二老听完白梨花的叙述,几乎哭断过气了。要不是两旁还有侍卫搀扶,以及及时的医疗救助,估计都能当场死过去。

    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个样子,看着酒醉在桌子地上躺着昏睡的黄贝贝,已经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梨花带雨的白梨花,以及嚎啕大哭的顾家二老,心里也都觉得这个结局的确是太过惨烈了。

    肖不修转头问我:“你这是之前就猜到了?”

    “差不多吧。”我瞅了瞅这个场面,还算是在预料之中。

    “所以,到底是谁杀死的顾朗?”肖不修问。

    “这个吧,可能还得研究一下。”我也有点挠头,因为的确一开始,我也感觉是黄贝贝,但现在黄贝贝还在昏睡,如果真的黄贝贝干的,白梨花为了脱罪,也会把他供出来的。但目前看来,杀人者并非黄贝贝。那会是谁呢?

    我瞅着这一桌子残羹剩菜,想着这可能也算是他们最后一顿晚餐了,还挺丰盛的。不禁问县丞:“您这一桌子菜也不少钱吧?这钱从哪里来的?这十多个鲍鱼就不少钱吧?锦溪这么有钱么?”

    县丞一听我这话,立刻就跪在了地上,连声说:“小人有错,小人有错。”

    “你居然还不知道自己错了?”我看着他,肖不修看着我,我只好看着肖不修,“这十多个鲍鱼可不便宜,还是皱纹盘鲍,老贵了吧。为了都督你也算是拼了,可惜啊,太用力了,不得不让人怀疑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

    “皱纹盘鲍?”肖小五问。

    “来来来,我来解释一下。”对于美食这件事情,我最在行。毕竟当年我特别讨厌吃鲍鱼,觉得就这么一坨,大家还都要互相谦让,最后都便宜了我。然后我就各种流鼻血,说是大补,补过了。“皱纹盘鲍算是鲍鱼里最贵的品种,据说都是黄金的价格,所以才有‘软黄金’一说。这一下子搞了十多个,要不是县丞极为有钱,就是打通了海陆,有熟人专门运来的吧?”

    “王文斌,这个事情我们是不是要好好说一说了?”肖不修非常及时的开口,县丞大人吓得五体朝地,知道自己贪腐的事情算是彻底暴露了。

    白梨花此时虽然还在哭,但是似乎看到县丞都变成了这样,也挺吃惊的。我就蹲在白梨花身边,问她:“那你为什么要卖了小翠?或者,就是你杀了小翠?”

    “啊?”白梨花惊恐地看着我,“你是谁?你怎么知道?”

    “猜的。”我大约就是会什么读心术吧,反正我感觉她把小翠卖了,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

    “小翠不是我杀的,她的死的确也是个意外。”白梨花很肯定地说,“卖掉小翠的确是我的主意,因为她跟了我很久,也知道太多的事情。在卖掉她那天,我还特别去看了一下,让一个戏班子的班主买了她。因为她喜欢唱戏,以后的人生还长,或许就做一个伶人,也算没有浪费她的相貌。谁知道,她就这么忽然死掉了,我也很意外。”

    “是啊是啊,我也很意外。因为她死了,你们还把我的状元和探花骗到了深山老林里,差点也害死他们。你们现在这可不是什么情比金坚,而是心比恶臭,又脏又坏!”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6693/ 第一时间欣赏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 作者:安喜悦是我所写的《我在冷宫第三年》为转载作品,我在冷宫第三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我在冷宫第三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我在冷宫第三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我在冷宫第三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我在冷宫第三年介绍:
一个神秘身世的冷宫嫔妃,一个玉面修罗的厂花都督,联手侦破大月国种种迷案,最终谁才是一切的推手?
每日稳定更新,各位看官请多多捧场。
自开始写这本小说,得到了众多书友的热烈捧场,心里无限感激,还有很多小温暖,你们的评论,和各种出主意,还有猜测剧情的走向,都是我每日欢乐的源泉。
真的好喜欢你们!
谢谢你们给我带来的爱和喜悦。
第一卷花之毒(1-23)
第二卷并蒂莲(24-46)
第三卷梨花白(47-64)
第四卷鬼芙蓉(65-76)
第五卷杏花红(77-95)
第六卷青牡丹(96-116)
第七卷昙花误(117-134)
第八卷闹金菊(135-147)
第九卷梧桐瘦(148-160)
第十卷梅花错(161-176)
第十一卷花葫芦(177-)
拨开迷雾,直抵人心深处,究竟我们在爱与被爱之间,如何拉扯,纠结,感受世间生而为人的喜怒哀乐。我在冷宫第三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冷宫第三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冷宫第三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