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口黑漆棺材
第二百七十、一口黑漆棺材
看着薛镇长这张一脸的不信任,我也不知道要再继续说点什么,只好瞅着他发愁。有时候吧,有个出名的身份挺好的,特别是搞个大阵仗出来的时候,特别是跟肖不修出门的时候,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现在这个情况就尴尬了,要怎么办呢?
倒是薛镇长忽然对我说:“哎呀,看我这脑子,你还没上药呢,你跟我过来,老张大夫说让我给你上药的。”说完,就扯着我去了老张大夫的屋子,完全没理会跟他议事的人。这群人也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们,满脸的疑惑。
薛镇长带着我进了屋,立刻低声说道:“你果真是肖小七?”
这句话问的我反而心慌了,没敢说话。他撇了撇嘴,才说道:“南厂给全国各地发了个密函,说是但凡发现肖小七者,可以直接杀了她,不用上报请示。”
“啊!”我退后了半步,“肖不修这么狠!”
“你若真是肖小七,那我就不客气了。”薛镇长又撇撇嘴。
“嘿,肖不修真是够了,之前怎么没打死他。”我一脸的气愤,咬牙切齿。
“肖大人还在密函中盖了印章,老正式了。”
“哼,给我看看密函,我不信。”我这次真是气大了,都开始叉腰了。
“给小七大人请安。”薛镇长忽然给我跪了下来,声音很低,但我能够听得到。
“咦,你怎么又信我了?”我又退后半步,皱着眉头看着他。
“信,一直都信。”薛镇长也没站起来,还是跪在地上,“密函是真的,但我和肖大人相处过一段时日,对于肖大人和小七大人的事情也是听说过的,下官虽然拿到了密函,但是绝对不相信肖大人要杀小七大人,所以呢,我信小七大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我愈发皱起了眉头。
“虽然我没见过肖小七,但和肖大人进进出出也有一段时日的,偶尔能够看到肖大人捏着一张据说是肖小七大人写过来的字条发呆,你能说出这个字条上写了什么?”薛镇长瞅着我,“那纸挺大的,香香的,叠的还是整齐的。”
“我没写啥啊,就写了一个‘啊’字。”我想了想,当时肖不修写了我的名字。“香么?南厂的纸好像都是沉香木的味道吧,没有多香吧。”
“小七大人,下官相信您的。”薛镇长这一次的表情更加郑重了,“肖大人拿着您的字条,就这么一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次,还很珍惜地藏在怀里,一开始我也以为是多重要的信函,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看了一眼,就只有那么一个字,我还很惊讶的。下官不敢问这个字有什么含义,但是,这也足以证明肖大人对您是很看重的,那个密函不过是虚张声势,或者说是他很生气,才下达的。”
“好吧。”我扶起了薛镇长,“你先别跪着,万一有人看到了,也是不好的。我出来南厂是有事情的,不过肖大人那个密函我是不知道的。反正是说起来话长,特别长。但是我们可以稍后说,目前最要紧的是解决大久保的事情,这个仇我是要报的。”
“是是是。”薛镇长也没敢坐下,倒是让我坐了下来,他拿出老张大夫的药箱,给我轻轻擦了擦脸,然后开始细细上药。
“这样吧,你也不用特别的安排,明天一早就集结一队人马,武器要最精良的,人员也是武功最高的,跑得也是最快的。然后,早上来的时候,先来这里把那口黑漆棺材抬走,然后就让你们的人各种大声喊:这是大久保的棺材!然后冲出去,和大久保的人正面冲突一下。但是,重点不是赢!记住,一定不要赢,要输,并且还要在差不多的时候赶紧跑。还有,不要有人受伤,不要伤亡。”我虽然龇牙咧嘴地涂着药,但是完全不影响我说话。
薛镇长和老张大夫学过不少医术,所以手法也算是不错,至少手还算轻巧。不过,他听完我的话,手抖了一下,直接戳到了我的伤口,把我疼的够呛,直接冲他喊起来:“你就不能轻点么?”
“下官错了……”薛镇长要跪,我又只好把他拽住。
“算了,这个事情,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恋战。如果说这个是大久保的个人行为,东倭国也未必想真的开战,毕竟天气这么冷了,大家打起来,其实都讨不到好处的。现在,我们就直接杀了大久保好了。”
“啊!这怎么杀?”薛镇长一脸的不解。
“你听我的就好了。”我皱了皱眉头,“也别知道太多,知道太多,容易死。”
“哦。”薛镇长立刻闭了嘴。
“行了,你去准备一下吧。”我松开了他,找了个铜镜照了照自己的脸,哎,这药膏真是太难看了,怎么搞得屎黄颜色,看起来我都丑了七八十分了。
“小七大人……”薛镇长小心翼翼地喊了我一嗓子。
“干嘛?”我心情正是不爽的时候。
“也没什么。”薛镇长一个大男人,居然还怕我,也是醉了。
“别说出我的身份,也别说明天这个安排。一切都要保密,因为难保没有人去泄密。毕竟,目前我们也什么都没有准备,也是突然袭击,别走露风声就好。”我又叮嘱了一遍。
“好的。”薛镇长点了点头,“下官是想问一句……”
“哎,说吧。”我就知道他想问东问西。
“下官要不要告诉肖大人您在这里?”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您放心,我不动手的。我只是说要告诉一下肖大人,让他放心。”
“干嘛让他放心?”我有点奇怪。
“那个,我是觉得吧,肖大人他很关心您的,对您也是很好的。”薛镇长又压低了声音,“我也是偶尔看到的,肖大人在空闲时间自己雕了两支木簪子,因为那木头的香味很是特别,我就多了几句嘴,问了问。肖大人说这是梨花木,很金贵的一种,他打算做两支木簪子,一支给肖小七戴,省的让她一天到晚跟个小疯子一样……”
“我去……我怎么就像个小疯子了?”不对,是两支木簪,那么另外一支呢?“那支给我了,我扔宫里了。”
“……小七大人,那怕是肖大人会生气的。他真的很仔细地雕了很长时间,因为那个木料很金贵,我还特别找了一张油纸,把剩下的木料包了起来,哪怕闻闻味儿也是好的。”
这话说的,让我有点哭笑不得。“另外一支呢?你有见过么?”
“两支是一模一样的,另外一支在肖大人的头上。”
“啊?我怎么没看到。”我眨了眨眼睛,努力回忆了一下。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见大人做好之后,戴在头上的。”
“好吧,回头我问问他。”我点了点头,“你要是能够联络到肖大人也是好事情,也告诉他目前这里的情况。对了,反正现在也是先斩后奏,你豁得出去吧?”
“嗯,不能忍了。”薛镇长这一次还是很严肃的,“我这就安排去。”
出了这个门,我又是柔柔弱弱的花小满,歪坐在门口,看着药铺里的人一会多,一会少,一会忙忙碌碌搬了不少药材,一会又喊着去抢救那日爆炸中的伤员,很是混乱。
王富贵一直没有出现,我也没有打算找他。现在他不重要,重要的是海镇的安危。我想了想,觉得浑身发冷,有点难过。但是,也没有办法。老张大夫看我在门口吹风,问我要不要进屋去?
“我要去您的小厨房吃点东西。饿了呀。”
“去吧,不过你可别弄火,我后院刚进了不少硝石,容易爆炸的。”老张大夫嘱咐了一遍,自从他进了这几大袋子硝石之后,见到谁都要嘱咐一句。毕竟是个危险品,他很是小心。
晚上我没有去薛镇长家住,还是待在了药铺里。老张大夫很忙,他的徒弟们也很忙,海镇很安静,也莫名也有一种恐慌感。我裹紧了身上的棉袄,想着王富贵给我新做的这件棉袄真是太难看了,艳俗的富贵花开,真是一点气质都没有。
一宿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我站在药铺的门口,看着薛镇长带了一队人马过来搬黑漆棺材放到了马车上。老张大夫睡眼惺松地跑了出来问:“你干嘛?”
“有用。”薛镇长也没有细说,只是指着棺材上我已经贴好的“大久保之棺”说道:“我拿着装大久保去。”
“这是谁写的?这不是瞎闹么?赶紧放下。”老张大夫气得大吼起来,不过薛镇长没有搭理他,还是让自己的将士直接抬了棺材放在了马车上,那棺材很重,七八个人忙活了半天才装好。
我站在人群中,默默地看着,不声不响。薛镇长看了我一眼,直接带着人走了。老张大夫一脸的焦躁,冲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吼道:“注意安全啊!”然后赶紧让徒弟们准备药材,也急匆匆地跑去了海防线的城墙外。
此时此刻,海镇的内外在一夜之间都已经贴满了告示,上面很清楚地写着:大月国海镇居民为大久保准备好了一口黑漆棺材,等他来躺。言简意赅,一看就懂。
因此,天大亮的时候,已经很多人看到了这个告示,并且到处都在议论这个事情。与此同时,大久保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集结了人马上岸,准备围攻海镇。
薛镇长直接带着黑漆棺材冲了过去,跟他们打了起来。不过,虽然都是士兵,也大致练过阵型,但打得极为松散,甚至都没有太多搏杀。薛镇长带着士兵们左左右右地各种乱跑,把大久保的人弄得也很莫名其妙。
站在城墙上观战的很多人都焦虑起来,不知道薛镇长这是要做什么,并且对方的武力很强,火铳都开了好几次,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受伤了。老张大夫也紧张得跳脚,又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因为薛镇长让他的夫人也站到了城楼上,并且要求所有人不许离开海镇。
薛镇长的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很是厉害。穿上了将士的服装,拿着官印站在城楼之上,紧张得看着他们的混战。旌旗招展之间,所有人都在看着战事的发展,我一早就溜出了海镇,站在隐蔽的地方看着事情的发展。
王富贵站在我的身边,小声问道:“小满,你确定可以么?”
“那就要看薛镇长和老陈了,我已经尽力了。”我还是叹了口气,“花哥,谢谢你帮我。”
“这是什么话,你是我闺女,你说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王富贵挠了挠头,很是老实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信我呢?”我转头看着他。
“缘分呗,我一看到你就喜欢,就信你。你说的话,都很有道理的。”王富贵有点张口结舌,“我吧,其实也是粗人,没读过书,但是我就喜欢和有文化的人在一起。你写那几个字的时候,虽然我不认识,但是你那个样子真好看。我闺女最好!”
“如果,有一天,我也害了你呢?”我的表情很平静。
“没事,我都活了这么久,没什么怕的。只是,不放心你而已。”王富贵也看着我,很平静。
“我们的确是有缘分的。”我默默地说了一句。
那一边,薛镇长已经带着人开始撤退了,队形很混乱,大家跑得也很散漫,所以大久保带着人也不知道怎么追才好。不过,他抢到了那辆装有黑漆棺材的马车,还是很高兴的。我远远看着,随口问了一句:“你那三百发散弹给你了么?”
“给了。”王富贵也跟着我继续看着,转头问他的兄弟们:“牛车赶过来吧。”
“那你的腌鱼呢?”我觉得很冷,就靠近了王富贵。他把自己的围巾给了我,把我的头都包了起来。
“拉走了两筐,剩下的,我说再等等。”
“嗯,否则就真的浪费了。”我扯着他的袖子,“咱们赶紧走吧。”
“好。”王富贵也赶紧带着我远离了这里。
与此同时,大久保赶着马车到了海镇城楼大炮的射程之外的小山坡上,围着这口黑漆棺材转了一圈,然后扯下了上面的“大久保之棺”的贴纸,大笑着说:“这群蠢蛋,以为这样能吓到我么?回头我写一个‘海镇之棺’,让你们全镇的人都死光光。”
“将军神武!”一群大久保的人在欢呼,并且还冲着城楼的方向开了两枪火铳。此时,薛镇长已经回了城楼之上,看着大久保他们耀武扬威的样子,很是生气。
“开炮!炸死他们!”他吼道。
不过,下面的士兵迟疑了一下,才说道:“镇长,咱们的大炮打不了那么远,也没有那么准。”
“打!”薛镇长大声喝道,眼看着大久保带着人要回自己的大船上了,“多开几炮,一定可以打得到!”
炮手们也都面面相觑,因为知道这明明是打不准的。但是,长官的命令又不可以不服从,于是几个人一门大炮,上好了炮弹,点燃了引信,“轰轰”几声,震耳欲聋,大家都捂住了耳朵,往后退了退。
等待硝烟散尽,大家惊奇地发现真的打中了!远远都能够看到刚才大久保他们站的小山坡已经炸出了一个大坑,并且正在冒着黑黄色的烟。
“天啊!炸死大久保了!”很多人都欢呼起来。
第二百七十一、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二百七十一、该来的,总会来的
我蹲在东望山的土匪窝里吃腌鱼的时候,王富贵居然带着人去山下看热闹去了。我死活不肯下山,觉得天气太冷了,并且我的那件花开富贵的棉袄实在是太丑了,我舍不得我自己出门去,执意要留在山上吃吃喝喝晒太阳。
王富贵也没有办法,只好任由我这么懒散。不过,他出门之前,还挺严肃地对我说:“小满,你是英雄。”
“啥?”那个时候,我正看着山里的一个兄弟做煎鱼,味道特别香。此时此刻的我已经冷静下来,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热血。应该说,在王富贵把老陈放进黑漆棺材,并且合上盖子的那一刻,我的情绪已经很稳定了。
那个夜晚,我蹲在药铺的院子里吹着冷风,等着王富贵出现。他看到薛镇长走了,院子里安静了不少之后才回来,问我:“怎么不去睡觉?”
“花哥,你要不要做一件大事情?比杀人更有意思的。”我仰着头看着他,他一脸的惊讶。
“小满,你怎么了?”
“我想杀人!”我的声音很轻,但足以让他听得很清楚。
王富贵忽然有些惊慌,立刻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确认我有没有发烧。“不热啊,还有点凉。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心里不舒服。”我推开了他的手,“你看到现在的情形,你舒服吗?”
“这事情跟咱们没关系,大久保也不会伤到我们的。”
“真的么?那我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对于大久保来说,你确认你是有用的人?那种人越发的猖狂了,小酒馆的那些人不过是说了他的坏话,就应该死么?”
“小满,这是大人们的事情,你不懂的。”王富贵企图安慰我。
“我是不懂啊,我只是知道那些都是人命。”我看着他,“你是悍匪,你觉得无所谓。但我不是,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能忍。”
“谁说我就无所谓,我也是汉子啊!”王富贵不太高兴,“但是,你要知道这是官府要处理的事情,跟咱们没关系。”
“有关系!”我看了一眼老陈那间屋子,只有一盏暗黄色的油灯闪烁着光影,“这是所有大月国人的事情。”
“你一定要搞事情么?你又能做什么呢?你以为你是谁么?”王富贵低声吼了起来。
“是啊,我只是小满,一个大月国的人。”我站起了身,抿了抿嘴,“但我能够做很多事情,比如杀大久保。”
“小满!”王富贵又喊了我一嗓子。
“你帮我么?”我看着他,尽管我比他矮一些,但我站在两级台阶之上,也能够平视他。
“帮!”王富贵眼中有一丝丝犹豫,但很快就消失了。“你是我女儿,你做什么我都帮。”
我轻笑了一下,“希望你不后悔认我做女儿。”
王富贵也看着我,“小满,今晚的你有一些奇怪。”
“是吗?或许这才是真实的我吧。”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让他跟我进了老陈的屋子,我坐在老陈的床前。
老陈已经睁开了眼睛,一直看着我。
“我问过老张大夫了,你吃了鼠药,肠子和胃都已经坏掉了,现在就是苟延残喘,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应该也知道吧?”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冷静,甚至有些冷血,毫无温暖,也没有安慰。
老陈眨了眨眼,表示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并且也不太介意了。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反正也活不了了,但是还要报仇的,你应该也是可以的,对不对?”
他又眨了眨眼,还轻轻嗯了一声。他的状况的确比下午的时候更坏了一些,但依然还是活着。我又去摸了摸他的手,他用手指上的力度回应着我。
“我来告诉你怎么做,你是要亲手杀死大久保的。”我用了一些力气,他也用力再次回应我。“首先,我会让花哥把你放进外面的黑漆棺材中,你的妻子已经在里面了。然后,我们会把后院的几大袋子硝石放在你们的身边,如果可以,我想放满。再之后,我会给你一个火折子,一个爆竹,你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点燃爆竹。我想,这个时候,是你能够听到大久保的说话声音,以及来自外面巨大的炮响。”
“什么?”老陈还没有说话,王富贵已经忍不住出了声。“小满,你疯了么?”
“花哥,你等下说话。”我也没看他,只是死死看着老陈,“我只想问你,你敢么?你要么?你可以么?”
老陈的眼睛一直在转,他的年纪的确不小了,整个人因为家里的变故显得憔悴且虚弱,身形干枯,满眼都是红色的血丝。目前,唯一能够灵动的便是他的眼睛,只要在转,就证明他正在思考我说的话,正在挣扎自己要不要这样做,正在权衡这个事情的利弊。
我笑了一下,说道:“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想么?总之是个死,或许你都已经活不了三天了,你还想报仇么?”
静心师傅说过,人都是自私而软弱的,到了真正的关头,是不是真的能够像自己所说的那样,都不一定呢。她曾经问过我:“如果有一日,真的要你去舍身取义,你肯么?”
“那要看看是什么情况吧,如果自己都活不下去了,那弄死一个算一个,也是赚的吧。”我当时正在喝梅花酿,酸酸甜甜的。可是我们讨论的话题却是如此沉重,令人感伤。
如今,我身边没有了梅花酿,却是有真真切切的仇恨。我说话很慢,但是足以让老陈浑身一抖:“你点燃爆竹,就是粉身碎骨,魂魄消散,连同你的妻子,血肉四溅,什么都没有了,今后,都无法给你们下土安葬,你可以么?”
老陈浑身颤抖着,王富贵也扯住了我的袖子,我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老陈,等待着他的答案。
在频临死亡的那一刻,谁都会害怕的。
老陈流了眼泪,但是没有出声。他用力捏住了我的手指,点了点头。
我转头看向王富贵,“花哥,动手吧。咱们把他放进外面的黑漆棺材中,要趁着现在夜黑风高没有人的时候,如果你还用弟兄们在周边,就叫进来几个,咱们把硝石也放进去,一切都准备好。”
“小满……”王富贵迟疑了一下。
“爹,你害怕了?”我忽然喊了一声,王富贵浑身一震,有点不相信地看着我,“你喊我了?”
“对,如果你肯做这个事情,我就认你。”我也很严肃,“不是外人那种虚伪的,而是最后也会给你收尸的那种父女关系。”
“呸呸呸,瞎说八道什么呢。不要你收尸,我只要你收下我那堆金银珠宝就好了。”王富贵的表情轻松了不少。
“好,你的钱财和金银珠宝都给我,我全都要了。”我点了点头,一点都没含糊。
屋外已经全黑下来,很多人都趁这个时候去休息了,毕竟都听说明日可能要开战的消息,大家都在养精蓄锐,老张大夫也不例外,都回去睡觉了。隔壁那间屋里,小酒馆爆炸案中受伤的人中,还有几个疼得受不了了,正在呻吟,但是也真的没有办法,只能忍过去。
我走到放在角落里的黑漆棺材,烧了一把纸钱,默默地说道:“婶子,我是肖小七,我帮你们全家报仇。”
然后,直接自己动手,就去打开了棺材盖,因为还没有正式钉棺,唬得王富贵吓了一大跳,赶紧去帮我,并且小声埋怨道:“小满,小姑娘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让爹来。”
“爹,这种事情不好么?”我问他。
“倒也不是,只是夜深阴气重,你又身体弱,小心受凉。”王富贵推开了棺盖,往里面看了一眼,然后才又低声说:“虽然是单人棺椁,但也算大,老陈可以进去的。小满,听爹的话,你站的远一点,一切都让爹来做,好不好?”
“你不怕么?”我退后了半步,看着他。
王富贵轻笑了一下,“你爹我是悍匪呀,杀人如麻,这种事情本来就是长做,怕什么?”
“那你为什么杀人?”我紧跟了一句,他有点愣,看着我。“小满,你要说什么?”
“我问你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们欺负了我。”
“就这样?”
“对。”
“好,知道了。”我点了点头,转身又去了老陈的屋里,扶着老陈费力地走了出来,此时王富贵身边多了两个人,他们帮我扶着老陈,一步步走到了黑漆棺材前,老陈早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几乎就是让两个人架着。
看到棺椁里的妻子,他又哭了起来。我立刻走了过去,小声说道:“不用哭,你们很快就要见面了。现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等着,等待天亮之后的最后一击。可以么?”
“好!”老陈几乎是用尽全力回答的我。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在两个人的帮助下躺进了棺椁之中,与他的妻子一起,紧紧地贴在一起。然后,王富贵和两个弟兄又轻手轻脚地把院子里的硝石堆进了棺椁里。我找个张大白纸,写上了“大久保之棺”,贴在了外面。
忙乎到天快亮了,我站在棺椁外面,给了老陈一个火折子,和一个不小的爆竹。“记住,很快薛镇长会过来把棺椁抬走上马车,之后会一路狂奔出了海镇,并且会和大久保他们交战,你在这里面会很颠簸,甚至会很难受。不过,现在这里面已经很满了,应该还会可以的。重点是,你听到了大久保的声音之后,也不要有任何动作,必须等他撕掉外面的字条,张狂地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你点燃爆竹的时间就是听到外面的炮声,这一刻,便是你报仇的时刻了。”
老陈已经平躺在棺椁里,脸上很平静。他牢牢攥住了爆竹和火折子,很郑重。
“这一刻,回不了头了,只许成功,因为大月国的命运都在你的手中。你炸死了大久保,可保大月国五十年平安,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直接跪在了黑漆棺材的旁边,冲他嗑了一个头,王富贵见状,也赶紧跟着跪了下来。
陈叔依然平躺在那里,没有说话。
“陈叔,你我相识一场,只可惜没有彼此知道更多。但这一次,靠你了!”我站起了身,又去握了握陈叔的手,他的手掌心有一点点温暖。我也握了握他妻子冰凉的手,其实,我的手何尝不是冰凉的呢。“即便是粉身碎骨,我也一样会为你们立上墓碑,就在爆炸的地方。你们的家产会交给薛镇长处理,我会建议他适当照顾一些受到东倭国侵害的受伤者以及遗属。希望,下一世,你们可以平安顺遂。”
“谢谢。”老陈又流了眼泪,尽了全力颤抖着说出了这两个字。
我闭了闭眼睛,忍住自己的情绪不外放,然后让王富贵的两个弟兄将棺椁合好,只是简单固定好盖子,莫要让马车在奔跑的时候散开就好。
等一切收拾妥当,天刚好亮起来,薛镇长的马蹄声已经响了起来。我和王富贵等人隐藏在阴影之中,看着薛镇长指挥着人把黑漆棺材抬走了。此时此刻,老张大夫他们才醒了起身,一脸蒙圈地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镇长往阴影里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话,直接就出了城门,与大久保厮杀去了。
我和王富贵几个也趁乱溜了出来,在大家都慌张的时候,我们很淡定地捡了几个街上掉在地上的柿饼子,吃了起来,还挺甜的。
看完了大爆炸,确认大久保已经炸死了,我们才转身回了东望山。王富贵一路都没有说话,我也没想说什么。晚上大家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腌鱼,炸鱼,味道也很不错。不过,我吃得很少,的确是刺太多了,吃起来很费劲。王富贵只好又给我做了一大碗蛤蜊鸡蛋羹,还淋了一些香油,吃起来很不错。
第三日,王富贵说薛镇长要给老陈和其他一些死难者下葬,海镇会很热闹,他要去看看。我正在看他的弟兄们腌新的鱼,热火朝天的很热闹。
“我不去,我要歇着。”我才不要出门,我的脸还没有好,不漂亮。
“那我给你带点好吃的回来。”王富贵也真是能折腾,八成还想浑水摸鱼,搞点什么呢。当然了,炸死大久保的事情,他的功劳也很大,只是很多人不知道而已。那么,现在这人要怎么算?是杀人犯的悍匪,还是炸死大久保的功臣之一?
人的确是很复杂的动物,非黑即白之中,总会有难以判断的事情发生。现在,如何评判王富贵呢?
不过,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这不,王富贵刚刚下山,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还让山上的弟兄们立刻准备战斗,如临大敌一般。
因为,肖不修来了!
第二百七十二、 哎,肖不修要杀我
第二百七十二、哎,肖不修要杀我
王富贵急匆匆地跑回来的时候,我正举着小鱼干吃得很香。他冲了进来,拽着我就进了里屋,然后低声说:“小满,这个你拿好,然后快走。”,然后将一大包东西系在我的腰上,很沉。
“啥?”我一手的油,嘴里还有小鱼干没咽下去。
“朝廷来人了,要抓我。”王富贵又给我裹了一件棉袄,拖着我出门去。
“为什么抓你?”我允了允手指头,还有点咸香。“你现在的身份不是花哥?顶多算是个土匪吧?”
“也对哦。”王富贵愣了一下,停住了脚步,“那为什么是南厂的肖不修来的?要是剿灭我们东望山,不至于要他出来吧,那还真是抬举我了。”
“那就不是抓花哥的呗。”我把另一只手里的小鱼干也放到嘴里吃了起来。
“那是什么?”王富贵问我的时候,外面已经乱了起来,南厂的人上来的很快,肖不修身边的人可都是武功高手,对付这些山匪还是绰绰有余的。
“应该是来抓我的。”我嘿嘿笑了一下。
“什么?”王富贵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但还是想要拖着我从后山小路逃走。可是,此时门外全都是惨叫声,那种长剑插进身体的声音,听起来也挺恐怖的。
我一个腿脚不稳,直接摔在了地上。王富贵想要拉起我,却被忽然站起的我推倒在后门那个木质的大洗澡盆中,浑身都湿透了。
“小满,你没受伤吧?”到了这个时候,王富贵居然还在问我的安危,这次是轮到我愣神了。当然,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肖不修和影子率先踹破了门窗冲了进来,那两道手长的黑影夹杂着寒光泠泠地长剑光芒,惊心动魄地分别刺向了我和王富贵。
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来不及动了。肖不修的剑在距离我的心口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但是影子那一剑直接扎进了王富贵的肩头,听得我心里抖了一下。就在此时,王富贵还在喊:“小满,快躲开啊!快走啊!”
肖不修看着我,一脸的冷漠和凶狠,我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或者说,这种表情只有在他面对敌人或是厌恶的人时才会出现。现在,他就与我面对面站着,长剑没有收回去,他的眼睛里也没有一丝看到我的欣喜和温暖。
我也没动地方,只是看着他,心里盘算着:是因为我脸上还抹着黄屎一样的膏药,没认出我呢?还是他根本不想认出我,并且想就地直接杀了我。毕竟他曾经说过,如果我离开他,并且被他找到,他就要杀了我。虽然心里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紧张,但还是忍住了。
他不说话,我也就不说话。
时间好像过得特别慢,慢到我能够把他从上到下看个清楚,也看到他的眼睛里的寒光以及唇下痣略略发抖。
嗯?唇下痣在发抖?
不过,现在还没有特别想清楚,只好又开始嚼嘴里的小鱼干,因为要是总是这么愣在这里,小鱼干会掉在地上,或者口水会流出来,这就不太好了,太浪费了。
肖小三和肖小五也冲了进来,此时影子已经制住了王富贵,就是嫌弃一身湿漉漉的王富贵,毕竟大冬天的,这要是一出了房门,就必然会被冻僵的。他们两人看了看状况,毅然选择了一起去抓王富贵,并且很快从他身上翻出了两把已经湿淋淋的火铳,完全没有了威胁性。他兜里还有一些散弹,也都湿了,无法发挥效应。我偷偷瞟了一眼,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了下来。
没了火铳的王富贵,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或者说,武功略高的人,但在南厂面前,没有任何威胁性。
不过,这王富贵还在喊:“别伤害我女儿!她什么都不知道。”那一声声的,很是凄惨,听得我都有点不敢去看他。
肖不修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你是王富贵的女儿?”
“哦,这几天都是。”我的小鱼干嚼得差不多了,咽下去一部分。
“这是什么话?”肖不修挑了挑左边的眉毛,我居然很怀念他这个动作。
“老陈自杀之前的那天,我认了王富贵做爹爹。”我又咽下去一口小鱼干。
“认贼作父?”肖不修两边的眉毛全都竖了起来。
“不能这么说,至少从那天起,王富贵还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干过坏事。”我手上还有一条小鱼干,看着肖不修一时半会还不会把长剑插入我的胸口,我就自顾自地把这条小鱼干塞进了嘴里,至少死之前把手里的小鱼干都吃完,也就没啥遗憾了。
“你很饿么?”肖不修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我有点莫名其妙。
“啥?”
“为什么这么瘦?”他问道。
“哦,挺累的,也挺费心的,所以就瘦了。”我瞟了一眼王富贵,他已经被影子他们捆的结结实实的,并且连嘴都堵上了,省得听他各种大喊大叫。不过,王富贵还是呜呜呜地想说什么,挣扎着。
“带走!”肖不修看都没看王富贵一眼,还是死死地盯着我,继续问道:“脸是怎么了?”
“哦,冻疮,然后是东倭人暗算了我一下,我从牛车上掉了下来,结果还就掉沟里了,摔破了。手上、胳膊上,腿上都破了不少地方,上了药,但还都没有好。有可能以后就破相了,留疤了,变得特别难看了。估计真的嫁不出去了……”我撇了撇嘴,还是继续嚼着小鱼干。
“没关系,这样就可以一辈子留在南厂了。”肖不修还是特别冷漠的样子,这话说的也阴惨惨的。
“那我吃得有点多,并且要吃肉的。”我终于把小鱼干都吃完了,舒心多了。
“好!”影子他们扯着王富贵出了屋子的那一刻,肖不修收了长剑,直接将我揽在了怀里。不过,我腰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硌到了他的小腹部,让他龇牙咧嘴了一下,又迅速推开了我。
“哎……等下啦。”我赶紧去解开那个包袱,肖不修的长剑忽然寒光一闪,直接将包袱从我的腰间砍断,那些金子银子珠宝什么的掉了一地,我还没来及的去捡起来,他又把我扯进了他的怀里,力气特别大。
也就是在这一刻,我所有的神经全都松懈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嚎啕大哭起来,特别伤心,觉得自己也特别委屈,还开始发抖。
他就用力地抱着我,紧紧地贴住了他。我还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过肖不修,那种看不到脸的,仿佛是直接要被他按进他的身体里一样,我都觉得浑身骨头要被他勒断了。
不过,我也顾不上了,他比较暖和,也很香。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王富贵形容的“娘娘们都是又香又软的”,但是肖不修是又香又硬的,然后就笑了起来。他大约是察觉到我的变化,慢慢松开了我,看着我,眼睛里终于多出了一丝疑问。
“没事没事,我挺好的。你也挺好的吧?”我赶紧抹了抹眼泪,发现自己的手上居然都是黄屎膏药,很是恶心。“哎,看来真的丑死了。”
“无妨。”这人居然还挺淡然的。
“要不,我先去洗洗脸?”他还揽着我的腰,我小声问了一句。
“不用了,一会我给你重新抹药吧,不会留疤的。”他的声音柔和了一些,“刚才为何又哭又笑?”
“只是想起了一句好玩的话……”我的声音又小了一点。
“什么?”他低头问。
“王富贵之前说,娘娘们都是又香又软的,我刚才觉得肖大人是又香又硬的……”话还没说完,我就特别成功地看到肖不修连头发都竖了起来,就赶紧低头认错了:“我错了!”
“哎,肖小七,你果然是来折磨我的。”肖不修终于叹了口气,直接喊出了我的名字,然后气得揉乱了我的头发,虽然我的头发一直都是很乱的,这下子就更乱了。
“不不不,你是来抓我的,杀无赦的那种。你不是发了密函么,让看到我的人都杀了我的……”我很懒地靠着他。
“嗯,还是杀了吧,我就省心了。”他又叹了口气,把我推得远了一点,然后捏着我的肩膀上下看了看,才说道:“幸好你没有要逃走,否则我是真的会杀了你的。”
“我舍不得走,我得把二十万两银子拿到手才走呢。”我笑嘻嘻地说道。
“嗯,二十万两就放在我的库房里,你就看看好了。”肖不修伸手又摸了摸我脸上的膏药,嫌弃得不行。“要不是我,谁还能认出你是肖小七啊。这幅鬼样子,也是够了。”
“嗯,是挺吓人的。”我点了点头,“不过,抓住了王富贵,也算是圆满了吧。”
“很圆满。”他难得笑了一下,我也就放心了。闭了闭眼睛,结果就真的晕过去了,也是挺离谱的。
后来我想了想,可能是真的觉得放松了,觉得肖不修可算是找到了我,可以睡一个囫囵觉了,这并不是晕过去,而是睡过去了。
不过,据说是给肖不修他们几个吓坏了。我一倒下,肖不修就吼了起来,影子听到肖不修的声音有异,就立刻又冲了进来,看到我毫无生机的样子,也吓了一跳,立刻探查我的脉搏和鼻息,后来发现我还算正常,应该就是身体太虚弱了,才会这样。
这两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肖不修打横抱起了我,影子还特别贴心地在我的眼睛上绑了一根丝带,因为院子里早已经血流成河,真的是毫无生机了。那些刚刚还在和我说腌鱼的弟兄们,此刻都已经躺倒在血泊之中,并且死相恐怖。那一刻,踏着别人的尸骨走过去的场景,很是残酷。
南厂出手,必然没有活口。
玉面修罗的修罗战场,一向如此。
南厂来了很多人,几乎是全都出来了,占领了海镇的镇府,又征调了不少民宅才勉强住了下来。整个海镇气氛都很诡异,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害怕。但是南厂那群肃杀之气,还是很骇人的。
薛镇长与肖不修算是比较熟,至少之前肖不修在夏津县与东倭国的人拉扯签订协议时,他一直在边上做随行的智囊。但他现在也依然是战战兢兢地跟着肖不修转来转去,把海防一带的情况全都转了一边,肖不修才回了镇府。
“东望山的土匪猖獗了这么多年,你为什么没有剿灭?”肖不修斜着眼睛看着他,喝了一口茶。
“他们最近一年也没怎么犯案,过往客商被劫持的银两不多,下官觉得首要任务是对付东倭国,所以就对他们放松了……下官错了。”薛镇长立刻跪在地上,他身后的那些侍卫师爷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剿匪不力,本都督给你记下了,回头等着皇上的圣旨吧。”肖不修那个做作的表情真是足足的,看的我也是毛骨悚然。
“大人,饶命啊!”薛镇长立刻嚎了起来。
肖不修标志性的挑眉又出现了,然后问道:“本都督说什么了?”
“啊?”薛镇长愣住了。
“愚蠢。”肖不修把茶杯重重地放下,站起了身。“本都督乏了,明日再议。”然后直接朝着我藏身的方向走了过来,并且直接用他的大氅遮挡住了我,让我在阴影之中进了他的房间。我还处于蒙圈的状态,他就低声喝道:“跪下!”
“哦。”我赶紧老老实实地跪在了地上。
“说说吧,仔细说,从离宫开始说起,一丁点都不许落下,详详细细地说!”
“那可能要说挺长时间的,今晚可能不太够用。”我很老实,特别老实。
“没关系,本都督有的是时间听。”肖不修倒是很自然地又坐了下来,让肖小五给重新倒了杯茶,并且让影子和肖小三都进来一起听我讲整个过程。这一次,他们都很严肃,我也没有赖皮,说起了自己的这段时日做的事情。
第二百七十三、 王富贵的一滴眼泪
第二百七十三、王富贵的一滴眼泪
不用肖小七的身份去查王富贵,是因为黄娘娘之前的大张旗鼓,反而造成了王富贵的嚣张;不告诉肖不修查案的方法,是因为怕他会阻止,毕竟这个深入潜伏的做法很是凶险,肖不修不一定会同意;没有带任何东西出门,是担心会被王富贵发现自己的身份。
我的理由很充分,为了破案和那二十万两,我也是挺拼的。
“其实,我是给你们留了线索的。比如我什么都没拿,就连我床底下那四千多两银票都没有拿,就证明我的确是没有想要离开你们的意思。第二,我留给丙叔的那根金链子也是线索,当时我的确也没想到王富贵会当街杀人,只是想着,万一丙叔他们有个贪心之类的,拿去典当了,你们还是会发现的。”跪着跪着,我就改成了盘腿坐着,身下是肖不修的大氅,还是暖和的。
“你完全可以留一个字条在宫里啊,你知道我们都快急死了。”肖小三第一个绷不住了,小声吼了我一句。
“那不成,这种事情,在每一个环节上都不能有人走路风声,否则要死的就是我。谁知道这个王富贵会认识什么人,得到什么消息,我必须小心一些。”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很坚持自己的做法。
“太危险了……”肖小五都忍不住说了一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是说朝廷抓王富贵抓了二十多年,但一直没抓到么。这不就是说明这人太难抓了,更应该小心应对才好。”我看了一眼肖不修,他一直看着我,没有说话。
“你呀!”影子叹了口气,也看了一眼肖不修,没有再说话。
肖不修手里出现了那根金链子,他掂量了一下,才问道:“你是怎么摘下来的?”
“我这不是瘦了么,又抹了一些蛤蜊油,挺费力气的才弄下来的。”我举了举自己的手腕,上面还有刚刚愈合的疤痕。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还没看到,他们就直接融化了呢?”
“想过,不过我赌他们舍不得,毕竟这上面的花纹还是挺好看的。”
“肖小七,你就没有一丝一毫想过我们的感受么?”肖不修忽然问了这么一句,影子立刻就跟着点了点头。
“想什么?”我反问道。
“担心你。”影子接口道。
“哦,那其实没必要,我能照顾好自己的。”我有点不太在乎地说,“反正现在案子破了,王富贵抓了,大久保炸死了,应该还算是不错。咱们这边也没有伤亡吧?这不是挺好的么?”
“肖小七!”肖小三又低吼了我一嗓子,我有点厌烦了,“说完了,可以睡觉去了吧,我真的很累了。”
肖不修又认真地看了看我,才缓缓说道:“去吧,好好睡一觉。”
“好嘞!”我高高兴兴地站了起来,把肖不修的大氅还给了他,然后又回了自己刚才平躺的那个房间,安安静静地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其实很清醒,但是,没有想再说一句话。
肖小七抓了悍匪王富贵,炸死了大久保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大月国。以至于,我们的车队在回京城的路上,得到了很多人的围观。尽管南厂那一众黑衣人的肃杀之气令人躲避三尺,但是依然有不少人在路上指指点点。
当然,我们车队里还押了不少人,比如王富贵,比如丙叔,比如大久保没有被炸死的副手,这些都是重犯要犯,南厂的人严密看押,完全没有漏洞。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对肖小七的监管。
我就躺在马车里,肖不修把我身上的伤口都检查了一个遍,要不是我吼了他一嗓子说我是个女的,他大约真的会把我扒光了看一遍。其实,也都是擦伤而已。
人活在世,哪里还没有个擦伤呢?
肖不修用了一种香香的膏药把我的伤口都涂抹了一边,就连之前已经结疤的地方都抹上了。我就闭着眼睛睡觉,很用力地睡觉。
路上在驿站休息的时候,肖不修让人直接把马车赶进驿站,然后把我包裹起来才丢进了房间,不让任何人能够看到我。我也觉得很奇怪,就问他:“我这么见不得人么?是不是真的毁容了?”
他倒是回答的很自然,“你这伤口最好不要晒太阳,冬天的太阳也不要晒,否则会变黑,真的就难看了。”
“嗯嗯嗯,那就包着吧。”我很配合,特别配合。
“你也少吃荤腥之物,不利于伤口愈合。我会给你单独准备一些吃食,恢复你的精力和气色。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太瘦了。如果是我,也完全不会相信你已经是个成年的大姑娘了。”
这倒也是,为了隐藏我的年龄感,我一直很努力少吃一点,瘦弱一点,让人看到就很心疼的那种感觉。我的确是很尽力了。
“话说,我那二十万两银子呢?准备好了吧?”难得肖不修进坐在我的身边说话,这一路他居然一直和我保持着一米的距离,不靠近,也不远离。
“在南厂库房里。”
“王富贵给我的包袱呢?应该也有不少钱吧?”我想了想那天那个包袱的重量,应该也是有不少值钱的东西。
“嗯,三十万两左右,很多钱。”肖不修看了看我脸上的冻疮,有点痒,我忍不住去挠了挠,被他阻止住了。“不能动,否则真的有疤痕。”
“难受啊!”
“我再给你抹一点药膏。”他靠近我,靠的很近,但是我依然觉得有疏离感,没有那天紧紧用力拥抱的感觉了。
回京城之后,肖不修以我的身体不适为缘由,直接把我拉进了南厂,没有回宫。然后,让我回了自己的那间屋子,继续睡觉和吃饭。
我随口问了一句,“陈一陈二呢?”
肖小五一脸的别扭,然后才说道:“打断了腿,在大牢里关着呢。”
“我去,他真的下狠手啊。”
“玉嬷嬷被皇后狠狠打了一顿,现在也只有半条命了。”肖小五又补充了一句。
“……”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肖大人是想让我有愧疚感么?”
“肖小七,别这样说。肖大人只是让你知道,你若是逃跑,受到牵连的就是你身边的人。”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逃跑呢?我有什么理由逃跑呢?”虽然我是要走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那么,问题又出现了,我顶着的这个“李小蛮”的身份,必然是很有问题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要紧紧跟住你就好了。”肖小五叹了口气,“现在你要是跑了,下一个断腿的就是我了。”
当然了,现在的肖小五还没有断腿,下一个断腿的是黄娘娘。
还是应了那句话,不作死,不会死。
黄娘娘知道王富贵被肖小七抓到之后,又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居然带着人来到南厂亲自提审王富贵。她直接拿了皇上的令牌过来问话,南厂的侍卫们也没有违抗命令,还是把她们放了进来。
看到王富贵的样子,黄娘娘有些意外。毕竟大家都在传王富贵有身高八尺,头大如斗,眼似铜铃的相貌,结果居然是这么一个精瘦且在男人身高中并不高的男人,相貌虽然凶狠,但也没有那么凶狠。总体来说,就一个一般土匪的长相,没有什么特别的。
黄娘娘站在大牢中的提审房中,有一点点失望。但还是拿出了皇贵妃的派头质问他为何要杀死她的叔叔?
王富贵现在可是什么都不在乎了,隐藏了这么多年,又爆头过这么多人,知道这一次被抓,就绝对没有再生还的可能性。反而很开心居然真的见到了“又香又软的娘娘”,开心地大吼起来:“老子还没有玩过娘娘,这次算是捞到了,赶紧脱让我亲亲摸摸呀!”
黄娘娘哪里见过这样粗鲁的人,直接就傻掉了,而她身边的老嬷嬷也都一直是四平八稳,细声细气说了一辈子话的人,听到这样的回答,直接就“呃”的一声昏过去了。南厂的侍卫们也没有去救一下,都站在一旁练军姿,完全没有搭手,搞得黄娘娘又哭又叫,真是颜面尽失。
皇上知晓了此事后,极为恼火,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让人把黄娘娘一干人等叉回了宫里,并且直接降旨:皇贵妃言行不当,即刻贬为庶人,打断双腿,幽禁宫中。
“嗯,是挺丢人的。”我的屋里居然出现了蜜瓜,在这么寒冷的日子里,肖不修居然还能搞到这种美味,我不意外,很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想想,现在我至少有二十万两在手,虽然还在库房里,但已经是我的了,真是舒心。
“明日王富贵行刑,你要不要去看看?”肖小五看我心情很好,透露了这个消息给我。回来五日了,我连文书处都没有去,也没有打听任何消息,一心一意在屋里睡觉吃饭上厕所。倒是肖不修整日里见不到踪影,估计也是在忙碌王富贵和大久保的后续事情。
“不去。”自从那日看到王富贵被影子刺了一剑抓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王富贵,因为我也不想见到他。所以,这都过去了二十余日,京城都已经开始了有了春天的迹象,我依然没心没肺地活着。
“他想见见你。”肖小五悄声说道。
“他知道我是谁了?”我有点好奇。
“应该是的。”
“那还要见我?”我吃瓜的手抖了一下,掉了不少黏腻的汤汁,赶紧找帕子去擦。
“想见。”
“行,见就见呗,聊聊也是好的。”我这人就喜欢聊天,随便什么都可以。行刑前的清晨,我去了大牢,见到了王富贵,他明显是被狠狠地打过了,身上全是血淋淋的伤口,脸上都没有特别好的地方了。
本来已经是半条命了,看到我来了之后,眼睛还是亮了一下,然后喘着气问我:“小满,你还好吧?”
“嗯,挺好的。”我穿着南厂的官服,暗红色的里衬花纹象征着我的身份。是啊,必须强调一下,整个大月国,只有我和肖不修才能穿暗红色的里衬花纹,最是厉害的职位了。
“那就好。”王富贵扯出了一个笑容,“好好活着,就挺好的。”
“你不想问问我什么?”我凑了过去,脸上保持着微笑。
“不问了,你有你的理由的,我都懂。”王富贵的笑容还在。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肖小七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在你要炸死大久保的时候,我发现你很陌生,不是我的女儿了。”
“的确,那个时候,你已经不重要,而杀大久保的机会只有这一次。”我点了点头,那个时候,我的确有些不想继续装下去了。
“小满,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你想做,我都会帮你。”王富贵的声音低了下来,“这些日子我也想了,大约这也是我的劫数,真的觉得你是我的女儿,真的很想一直这样毫无条件的疼爱你的。”
“我知道。”我又凑近了一点,“你很早之前就这样做过,一直强行想让我当你的女儿。”
“什么?”王富贵惊讶了一下。
“我就是小满,你认识的另外一个小满,也是小满。”我的声音也低了下来,并且更加凑近了他,这句话我可不想让别人听到,但是,我真心想让王富贵听到。
他的眼睛里有迷茫,有回忆,有闪光。的确,每个人的眼睛会呈现出他的所思所想,完全骗不了人的。“小满,以后爹爹不能给你做蛤蜊鸡蛋羹了,你要是想吃,就只能自己做了。”
“我以后就不吃了,再也不吃了。”我退后了半步,“我答应过你的,替你收尸。我也会对丙叔很好,为他送终。你杀了这么多人,这也是你的报应。”
“小满,以后要开心一些。”王富贵的表情已经很平静了,如果不是这满身的血,我一定会认为这不过是一个老父亲在对女儿做最后的告别。
“我尽量吧。”我继续往后退,因为已经有侍卫过来提人了。
皇上亲自下的旨意,王富贵是剐刑,也就是一刀刀直到死亡为止。大月国能够执行这样的刑罚,也是最终最狠的了。皇上还特别要求:不准用针点心,不准削下头皮遮住眼睛,要让王富贵睁眼看到自己的胸口上的肉,胳膊,腿的肉一点点被割下去的样子。
最终,我还是没有去现场观看,实在是太血腥了。但我是坐在刑场侧面的围墙下,听到观看的百姓们一阵阵的高呼,他们真是太爱看热闹了。王富贵也很会玩,每割一刀的时候,他都会用尽全力吼上一嗓子:“你富贵爷变颜色了?”
围观的人就一起喝彩:“没有!”
然后,行刑者再割一刀,王富贵再喊一遍,围观的人就再回应一遍。
搞得现场极为热闹,倒不像是行刑的现场,而是一场杂耍的魔术表演一般欢乐。
后来,文书处的记录上写着:悍匪王富贵,凌迟处死,共三千七百八十四刀,气绝,落一滴泪。
------题外话------
肖小七之前对王富贵说:只流一滴眼泪就好了。
现在,王富贵真的只有一滴眼泪。
他是悍匪,他是土匪,他是与东倭国走私贩卖军火的人。
他是弃婴,他是丙叔的养子,他是曹明的镖师,他是小满的爹爹。
他有很多身份,他做过很多坏事。
他这一生都可以称作是悲剧。
但他从始至终,都对那个从小婴儿到小姑娘的小满很好。
这滴眼泪,留在了小满的心里。
第二百七十四、 肖小七真的很喜欢玩
第二百七十四、肖小七真的很喜欢玩
王富贵行刑结束之后,我忽然听不见了。无论大家用多大的声音说话,喊我,或者是在我的耳边敲锣扔爆竹,我都听不见。
最先发现异样的,是影子。
他最近这几日都睡在我的房梁上,说是我屋里的炉火比较暖,并且因为每天都有人往屋里送吃吃喝喝的东西,他很喜欢。
我也很喜欢,一睁眼就有好吃的。
但王富贵行刑完之后的那个下午,我睡醒了一觉之后,坐在屋里整理刚刚晒干的衣服。熨斗放在火里烧热,我顺手把一个话本子放在了一边,就去叠衣服。
但话本不知道怎么就掉进了火盆里燃烧了起来,很快旁边的矮塌也着了起来,发出了霹雳吧啦的声音。但我完全没有听见,还在里间里整理自己的小衣。
影子从外面回来,很自然地进了我的屋里房梁上睡觉,看我拿着新衣服各种美美的比划着,就安心地打算补个觉,结果刚睡了一会,就听见了声音,然后大喊我赶紧出来。
但是喊了很久,我都没有动静,他就立刻冲进了我换衣服的里间,看到我正在高高兴兴地比划着肖不修给我新作的小衣,冲着我吼了好几声,我只看到他的嘴在动,但是,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
这算是小火情,立刻有侍卫冲进来把火扑灭了。但是,我听不到了,这是大事情。晚上肖不修回来的时候,我也没有听见,正在开开心心地坐在肖十七的炉火旁边,看着他烤羊腿。
据说,肖不修一进门就吼我:“肖小七!皇上单独给你赏赐了一套纯金做的文房四宝,赶紧来谢恩。”声音很大,大到整个南厂都听得到他在吼我。但是,我真的没有听到,就是特别认真地看着肖十七烤肉。
肖十七被肖不修的吼声下了大一跳,立刻站到了一边去,我才转头看到他走了进来,冲他招招手。肖不修的嘴一开一合,完全没有声音。但是,很奇怪的是,我说话,我自己能够听见,大家也能够听见。可是,我就是听不到别人在说话。
此时我才忽然反应过来,我都没有听到烤肉的滋滋声,似乎都是我自己脑补出来的声音。
肖不修扯着我的手回了他的书房,然后仔细捏我的耳朵,还有几个穴位。后来还搞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扎进了我的脑门中心点,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我看着他和影子,肖小五、肖小三在说着什么,眉头皱得都出现了深深的沟壑。我只好很乖巧地坐在一边,慢慢地就又困了,直接睡了过去。
第二日,有几个人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对我又是揪耳朵,又是银针刺穴,搞了一大阵子,我都被扎出了血,依然什么都听不到。我也烦躁了,直接把人都轰了出去。
肖不修开始给我写字条,问我:你什么都听不到?
我把他也推到了门口,吼道:“我的耳朵坏了!你是不是要赶我走了?那我赶紧收拾一下,这就走。”
肖不修摇摇头,捏住我的肩膀,要把我扯进房间里,我只好又扒住了门边,“我进去,你别进去,我得收拾几件衣服呀,不能光着把我赶出南厂吧。就算是我没啥用处了,你也不用这么绝情吧?”
肖不修一脸的莫名其妙,只好站在门边,喊肖小五拿笔墨来,又开始给我写字:没有人赶你走,只是要给你看看耳朵。你要好好休息,可能是之前太累了。
“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我赶紧摇头摆手。
他只好又写道:我说过会养你一辈子的,不会赶你走的。所以,你休息一下,我给你放假。
“不要不要,我可以的。”
“肖小七!”他放下笔,大声吼我,我只好看着他。他见我不说话了,就继续写道:你好好吃饭,好好喝药,过几天带你出去玩,吃吃喝喝。
“哦。”我点了点头,“那我的银子呢?我是不是也可以做漕帮帮主了?”
肖不修都不知道怎么写下去,又停了下来,最后又叹了口气,走了。
真的,这一次,他又在我眼前华丽地转身走掉了,真是生气啊。有事情就说事情,干嘛说着半截走掉呢?真是太讨厌了。不过,听不到声音也是好事情,我可以很安静地看着春光慢慢出现,枝条慢慢伸展,天空也逐渐变成了蔚蓝色。
很安静,真的很安静。
我只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声,不紧不慢。
不过,那些轮番过来问诊的大夫们都说我的脉搏过于清浅,心跳也太缓慢了,可能就是身子亏了,才如此的。因此,要喝点补药之类的。肖小三自告奋勇地蹲在院子里熬药,那个味道实在令人头疼。
我就半躺在床边,看着陈志典送来的新话本,津津有味地看着书里的男女爱恨情仇。有时因为有趣,还会笑出声音。看到那些悲情的地方,也会笑出声,为他们感到不值得,特别不值得。
又过了几日,肖不修给我写字条说:“大久保那个事情,震慑住了东倭国,他们与大月国签订了五十年不开战协议,即可生效。并且,因为理亏,还赔偿了大月国一百万两金子。正因为此,东倭国国力大损,五十年内,的确也没有能力制造更多的大炮和火铳,所以就真的偃旗息鼓了。”
我点了点头,老陈也真的很可以,真的是报了仇。“把老陈和他妻子孩子都葬在那个爆炸地吧,搞个衣冠冢也是好的。”
肖不修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已经让薛镇长去办了。”
“王富贵那些钱呢?可以作为抚恤金,一是修建衣冠冢,二是给那些受害者用的。老陈之前也答应我可以将财产充公,用到这里。”
“王富贵的钱已经拿出了一部分,用到了这里。还有一部分,等我问问皇上再说。”肖不修写字的样子真好看,春光在他的脸上居然还能够反光,让我有点痴迷那里的温度。
好想伸手去摸摸他鼻子上的光,但是又怕他打我。我只好伸出手去,遮挡住照在他鼻子上的光,让我手指的阴影印在他的鼻梁之上,一点点滑上滑下,仿佛就已经是摸到他一样。
肖不修抬起头看着我,瞬间明白过来我的意图,直接就把我的手轻轻拨到一边去,然后张开嘴,那口型明显就是喊我:“肖小七!”
“你说你说,你随便说,我都看着呢。”我托着下巴看着他,那下颌线也是好看的,真的是棱角分明,一点赘肉都没有。我现在都圆润了一点点,估计滚起来还是挺流畅的。
“明天,我会让人放了丙叔,你要去看他么?”肖不修又继续写道。
“看看吧,那老人家对我也挺好的。”
“丙叔只是王富贵的养父,又是多年没有联络,因此也不能算是有罪。既然已经有过了牢狱之灾,这么大年纪了,也可以放掉了。”肖不修很平静。
“那我准备点好吃的,让他回家路上吃。”我站了起来,但又被肖不修拉住,他让我继续看他写字:“我让丙叔在南厂的外宅里先住几日,他经过这一事之后,身体也不算特别好。反正回家去也没有亲人,倒不如先住在南厂外宅,你偶尔也能去看看他。”
“他同意么?”我有点惊讶肖不修会有这样的安排,没有赶尽杀绝,反而还放了一条生路。
“明天你可以问问他,听听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听不见啊!”我开始揪自己的耳朵。
“没关系,我帮你听。”肖不修写字很快,有一点点龙飞凤舞,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
“行。”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见到高秉文和柴文进他们两个?”
“皇上派他们两人去和东倭国的使臣继续谈判了,你以为那些停战协议五十年的条款就那么随随便便写出来的?都是要一条条,逐字逐句来讨论的。皇上觉得这两个人胆大心细,在南厂也跟着破了几个案子,又与我去夏津县谈判过,所以就让他们两继续去谈了。”
“为什么你没去?”这种事情,按道理说肖不修应该去的,毕竟之前也是他谈的。现在要是不去,那不就是半途而废,功劳就拱手让给高秉文柴文进了。虽然,他现在是这两人的上司,但毕竟最后文书上要签名的,没有肖不修的大名,多可惜。
“我跟皇上说,我有一只猫病了,我得在家照顾她。”肖不修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笑容,那双眸发出了古铜色的光芒,让我有点招架不住。
“我不在的日子,你居然还养了猫,叫什么名字?肖小七的名字是我的,可不能给那只猫,否则我就不知道要叫什么了。”我的脑子的确也有些抽搐,反应力都下降了。
他没说话,也没写字,只是看着我,那眼神里透露很怜悯的样子,看来是觉得我的智商堪忧,也不知道是怎么破了那些案子的。
不过,第二日本来我要去看看丙叔的,临时被皇上召进了宫,说是找了御医给我看看耳朵。我想了想,丙叔如果不走,在南厂外宅待着,我倒是可以随时去看的。所以也就先进了宫,给皇上去磕个头什么的。
“不过,皇上是怎么知道我耳朵坏了?”我问陪着我一起走的肖不修。
他没有带着笔墨,跟我说起话来就变得很费劲,所以他保持了优雅的沉默。皇上让我先去他的致雅斋等候,说是要和肖不修再说点别的事情。我很不客气地坐下来,捏了几块小饼子吃了起来。然后又开始观赏他墙上挂的书法和字画,不过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真的是过了很久,晌午饭都过去了,皇上还没有来。我只好又很耐心地等着,盘算着没有皇上过来也就算了,皇上说的御医也没有看到,就么连个太监宫女都没来,这是什么路数?
我又耐着性子等了等,觉得尿急,才打开了门。不过,一开门我就傻眼了,致雅斋的外面有一之宫廷乐队正在用力地演奏着什么,地上还有很多鞭炮的碎屑。这些人已经是精疲力尽地状态了,但是还是很使劲的样子。
看到这个场景,不用想都知道,在我坐在屋里安安静静吃吃喝喝的时候,他们正在院子里卖力演奏,还有人放炮竹,说不准还有人大吼大叫……这样做的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探查:肖小七到底有没有真的聋了?
我看着他们,他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刘公公小跑着过来,那个样子是在扯着脖子大喊着什么,然后又冲这些人挥挥手,他们才把手里的家伙事都放了下来,累的只剩下大口喘气了。
我觉得有些冷,毕竟还没有到真正的春天,倒春寒也是有的。把手揣进了袖子里,我直接走了出去。致雅斋的外面,皇上和肖不修用布条堵着耳朵站着,看到我走了出来,赶紧把布条都摘了下来,皇上还装作整理衣衫的样子,掩饰住自己的尴尬。
肖不修则拦在我的身前,对我说着什么。我仰头看了看他,那张好看的脸有些苍白,但还是很严肃的。我笑了笑,侧身让过了他,继续往外走,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肖不修伸手拽住了我的外衫棉袍,我干脆直接脱了棉袍,继续往前走。这一次,没有人来捉我,我自己走得也不快,只是想离开致雅斋而已。
其实,就在肖不修拽住我衣衫的一瞬间,我忽然感到心里特别疼,那个痛点反射到了脑袋里,然后耳朵的位置就忽然也很疼,然后就想是被谁撕裂开一样,听到了肖不修正在对皇上说:“肖小七很喜欢玩的,这一次可能也是跟咱们玩游戏,不是真的听不到的,只是装听不到。”
是哦,我又听到了。在他们锣鼓喧天的热闹之中,不断地刺探我,测试我,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也没有一个人是用尽全力对我的。
那些对我好的人,都被我亲手送给了肖不修,也是我亲手抓了,杀掉了。
我在做什么?
我还在开开心心地玩,和肖不修做游戏,对不对?
我是真的没有心啊。
------题外话------
有一天,我和我这本书的责任编辑闲聊,我说最近阅读量看起来有些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她说:你这个是小众题材,还悬疑恐怖,喜欢看的人都是真爱了。
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决定接下来努力更恐怖一点,好不好?
哈哈哈
今日篇章有点难过,就像我们的日子,总会高高低低,有难过有欢乐。
还是那句话,小得盈满,就是每一天最快乐的事情。
小满,在!
第二百七十五、 眼泪最不值钱
第二百七十五、眼泪最不值钱
我没有出宫,只是走回了自己的冷宫。
因为没有人住,冷宫的煤火早已经撤掉了。几个月前,这里还是大月国最热闹的地方,现在却是最冷清的地方。
看他高楼起,看他大厦倾。似乎这样形容也不对。因为我现在依然是大月国最红的肖小七,只是在和他们玩而已。我还有二十万两在南厂,还有一个漕帮帮主的位置等着我去做。
可是,到了现在,我居然连这些都不想要了。
我从冷宫衣柜里翻出了剩下的那四千多两银票,数了又数之后,又塞了回去。然后就躺在很冰凉的床上闭上了眼睛。现在我不是听不见,而是听得非常清楚,甚至连影子在我头顶房梁上默默地叹息声都可以听得到。
半夜时分,肖不修进来了,只有他一个人,影子的呼吸声都没有。他没有说话,只是合衣躺在我的身边,紧紧地抱住了我,用他的温暖来温暖我。我也没有动,只是默默地躺着,没有说话。他盖上了被子,一会儿被子里也暖了起来。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老陈,在那个寒冷的棺椁之中,他和自己已经死去多时的妻子躺在一起,那冰凉的尸体没有任何温度。而之后,我在他的身边塞满了硝石,那个味道也足以让人昏厥吧。
可是,他一直隐忍且坚持着,就算是马车在不停的颠簸摇摆之时,他已经也感到了生不如死的悲凉感觉。可是他啊,还有要报仇的心愿未了,他提着一口气,等待着最好的时机点燃引信,炸毁一切。
我呢?
我到底在做什么?
其实他们抓丙叔的时候,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又在南厂审问的时候,对他动了刑。南厂这种地方,只能是站着进来,躺着出去。丙叔不是不想回自己的小渔村去,而是回不去了。他们打断了他的双腿,他能够苟延残喘活到现在,只是因为曾经在某一日收留过流浪的肖小七,曾经给过她一碗热腾腾的面片汤而已。
后来呢?那些小小的温暖,灿烂的烟火,都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都根本不会写进文书里。在我誊抄过的那些文书里,那些简略的字里行间,曾经发生过什么,包括那一刻的拥抱和笑弯弯的眼睛,都会淹没在故纸堆的尘埃里。
“小满,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的娘亲不要你了,你的爹也不要你了,你怎么哭都没有用的。现在,只有爹爹跟你在一起,带你一起浪迹天涯好不好?以后你都要笑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很开心,才会在日后回忆起这些难过的时候,也能够笑出来。”曹显是这样说的,在某一刻,他抹干了自己脸上的眼泪,笑了起来。
王富贵杀了曹显的哥哥,抢夺了曹明所有的家产。我随手翻看过王富贵的供词,他说之所以杀了曹明一家人,是因为曹明的女儿笑话他不是个男人,还妄图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算是有武功又如何?还不就是个镖师而已。
日积月累,他觉得很难咽下这口气。曹明对他也不是真心的好,只是利用他而已。所以,他就在荒郊直接对他进行了“爆头”,在那一瞬间,他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拥有生杀大权的男人。
后来杀的那些人,无非是希望证明自己的能力,以及看到人们对他的惧怕,甚至对他这个名字的惧怕,都会让他感到兴奋和开心。案子越做越大,人杀得越来越多,其实也没有什么意思了。
就在漫天大雪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自己其实也是有一个家的,是丙叔曾经给他的温暖。因此,他跑了回去,想去再喝一碗丙叔的面片汤,和那顿鲅鱼饺子。
人都是这样,会莫名想念某一刻的欢乐和温暖,即便是难过,也愿意去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他喜欢傻傻笨笨地小满看着他,一脸的崇拜。因为除了杀人之外,他做的蛤蜊鸡蛋羹的确是很好吃,让一个小姑娘赞不绝口,每天每顿都要吃一碗才罢休。
这让他忽然感觉到,人生之中除了杀人之外,还有一个小姑娘依赖着他,期待他端出那碗热腾腾的食物时的弯弯笑眼。
“王富贵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一个女儿。”他是死囚,却在大牢里面壁时经常这样说。
我看到文书这样写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也是弯弯的笑眼。这个女儿要了他的性命,他还是挺高兴的吧。
听到肖不修清浅的呼吸声,我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躺着,“肖不修,你知道王富贵为什么要认我做女儿么?”
肖不修睁开眼睛,黑暗之中没有咄咄逼人的寒意,只是看着我。
“王富贵从小被爆竹炸断了命根子,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也没有过女人。人的年纪越大,就越希望得到家庭的温暖和孩子的笑脸。所以,我才决定去做他的女儿。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够不设防,不用火铳,也会让我们的伤亡降到最低。”
肖不修的眼睛依然很平静,等着我继续说话。我平躺着,看着冷宫床幔上的花纹,居然也是富贵花开。“我在翻旧卷宗的时候,看到过丙叔在收养王富贵的期间,那个渔村里还发生过几起小孩溺亡事件。很短的一句话,是村里人在录口供的时候说的:丙叔是个热心肠的人,别人家的婚丧嫁娶他都会去帮忙,即便是王富贵在医馆治病的时候,他还去帮忙别人家的儿子送葬。而几个孩子还曾经伤过王富贵,他都不计较。”
“什么?”肖不修的声音有些嘶哑。
“你看看,你们这么多年追查王富贵,却没有注意到王富贵到底为什么要杀人吧。”我啧啧啧了起来,心细我第一。
“王富贵没有说为什么要杀人。”肖不修略略靠近了我,那股茉莉花香的味道也凑了上来。
“其实,你们可以继续揍丙叔一顿,问问他当年是不是杀了那几个孩子。”
“什么?”肖不修的声音终究还是又提高了一些。
“小渔村你一定也去过了,总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丙叔把小茶寮改成了小餐馆,很多村民都会去他那里喝一杯小酒,显得这个孤寡老头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孤单。但实际上,他心虚,所以才对这些人好一些。”
在王富贵八九岁的时候,和村里年龄相仿的孩子们玩。也是过年的时候,那些爆竹和烟花随便在空场上炸开,孩子们不停地欢呼。当然,小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但其实都是坏心眼。他们把爆竹扔进了瘦小的王富贵的裤裆里,以为只是吓唬一下他而已。谁知道,那爆竹的威力很大,直接炸烂了王富贵的命根子。
丙叔得到消息的时候,王富贵就躺在地上喘着气,完全不能动弹。丙叔立刻抱着他去看了大夫,花了很多的钱保住了王富贵的性命,但是却没有保住王富贵的命根子。
当时王富贵年纪还小,不是特别明白这个“玩意儿”对他人生的意义。但是丙叔知道,丙叔收养王富贵,也是图他能够为自己养老送终而已。现在,等于王富贵已经是半个废人了,或许下半辈子都指望不上了。
丙叔非常生气,应该说是这并不仅仅是毁了王富贵的人生,也是毁了丙叔的人生。他不动声色,在奔波于小茶寮和王富贵养伤的医馆时,还顺道一个个杀了那些伤害过王富贵的孩子们。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小渔村没有村志,但每一年都会有一篇在祠堂里宣读的年终村中大事,包括了婚丧嫁娶的这些内容。王富贵出事的那一年,小渔村里死了很多孩子,除了王富贵是被炸伤的,还有很多孩子是溺亡的。
当时大家觉得孩子顽皮,死了也是咎由自取,除了家里人伤心之外,也不会有太多人去关注。但是,若是仔细想想,每天在海边玩的孩子,居然一个两个三个都是淹死的,这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丙叔每一次都会从医馆回来帮忙,甚至还帮他们家属做丧宴,更挣了一笔钱,为王富贵治伤。直到后来,王富贵失踪了,丙叔也没有特别去找。因为在他心中,王富贵已经不重要了,而那些仇他也报过了。现在余下的日子,仅仅是活着。
还是那句话,当人变老的时候,心底总还是期盼着有个家,有个小孩子在膝下端茶送水。而对于丙叔和王富贵而言,一个柔弱的小女孩是最佳的对象,刚好满足了他们男性的虚荣心理,也增长了自己父辈的尊崇感。
“我赌得不过是他们的虚荣心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抓捕技巧。所以,你和皇上也不用猜测什么,这其实是最简单的破案线索,只是很多人没有想到而已。”我轻轻笑了一下,想到了刚才肖不修和皇上堵住耳朵,想探查我是不是真的听不到的样子,的确也是费尽心机了。
“王富贵的确没有那个。”肖不修低声说道,“在剐刑之前,我们就已经检查过了。所以……”
“所以,你找到我的时候,非要对我进行全身检查,是担心我被欺负对不对?因为我那满身的伤痕的确是挺让人怀疑的。不过啊,你若是流浪一下试试,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受伤,会受了什么伤。你看,我刚才进冷宫的时候,嗑了一下手肘,估计现在都淤青了。”我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想看看,但又想起这黑灯瞎火的,其实啥都看不见。
肖不修把我的手臂又收回了被窝里,紧紧地抱住了我,闷声闷气地说道:“辛苦了。”
“其实,也不算辛苦。人活着,谁不辛苦呢。你也未必总是称心如意吧?”我尽量放松了身体,因为实在是太累了。耳朵听不见的时候,我也是很紧张的。但也就是在那么一瞬间,我忽然就释然了。
每个人都有黑暗面,也有软弱的时候,和一个软肋。
只要算准了软肋,直插进去,无往不利的办事绝学,静心师父教的。
肖不修没有说话,我就自顾自地又说了起来,“其实,那个被王富贵爆头的小男孩,我也很讨厌他的。我刚一到小渔村,他就开始欺负我。人性本恶,不是没有道理的。当然,不作死,不会死。他三番两次将爆竹扔在我的身边,我当时都已经在想办法也要炸他一次了。不过,这件事情也正好能够激发起王富贵的回忆,让他再次冲动杀人。你看,其实我挺坏的,这叫借刀杀人。”
“没有,你是很好的。”肖不修居然还安慰起了我。
“其实,也没所谓的。为了那二十万两银子,黄娘娘都拼了性命非要搞出事情来,想必也有不少人也在追杀王富贵,只是我的命好一些,也知道得更多一些而已。”我想起了那碗鸡蛋羹,和很小的时候还在曹明家的王富贵,不禁还是叹了口气。
“那二十万两我已经兑换成了大月国的瑞银银号的银票,还有王富贵的一部分赃款算作了赏金,也都兑换好了银票。还有皇上赐的足金的文房四宝,都放在你的屋里了。至于漕帮帮主的位置,等过两天你要出去见见苏澜,让她给你搞一个什么仪式,正式让你接管漕帮就好了。她已经来过南厂几次了,说是想当面感谢你的。”肖不修的怀抱还是很温暖的。
“不用了。”我略略推开他了一些,“我想过了,你之前被大久保暗算过,实际上就是因为咱们的武器不精良。薛镇长说海镇那几门红衣大炮还是曹显二十年前搞出来的,现在早都不好用了。他说一门大炮怎么也要三千金,所以,我这个二十万两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凑在一起,应该是能造几门好一点的大炮吧,就算是不太好,搞几个新的摆在那里,也挺像样的……”
“小七……”肖不修的声音又高了一些。
“别喊我,我不是在这里么?”我揉了揉耳朵。
“你听见了?”他声音更高了一些。
“这不是废话么,我们都说了这么半天的话了,你居然才发现,怎么这么笨啊!”我又把他推得远了一点,他赶紧又凑过来一些。
“什么时候好的?”他贴近了我的耳朵,小声问着。
“在你说肖小七特别喜欢玩的时候,我的心很疼,然后耳朵就疼了起来,然后就听得特别清楚了。”我流了不值钱的眼泪,浸湿了肖不修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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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小七长大了,就在看到文书卷宗中,王富贵的那滴眼泪的时候。
这就像是我们在人生之中,总会有那么一刻,就忽然长大了。它可能是秋日里的一道光,或是一副画面,或者是一句话。
长大的代价是什么?
是继续努力微笑地活下去而已。
第二百七十六、 丙叔的遗物
第二百七十六、丙叔的遗物
黑暗之中,肖不修将我揽在了温暖的怀抱里,像是对他最宠爱的猫,轻言细语,完全没有了冷漠和寒冷。“我是真的很生气,特别生气,所以我才会那样说的。”
我没有回应他,只是闭着眼睛,很安静地流着不值钱的眼泪。其实,我也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一顿的,想将心中的委屈和憋闷全都释放出来。但是我发现,其实这是最没有用处的做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你想不想听听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的?”肖不修的气息在我的耳边,清浅的枕头风么?我忽然发现,若是肖不修是个女人,可能就是属于妖妃那种,并且很妖孽那种。我心里还是软软的,不太生他的气了。
所以,肖不修会是我的软肋么?
他见我没有推开他,也没有继续哭,就开始了叙述。这可能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这么长的描述自己过的日子,一点点地展开,也令人惊心动魄。
他在夏津县与东倭人谈判时,已经感觉到他们对于大月国武力的不屑一顾,这也的确是大月国的薄弱环节。二十年多年前,曹显搞到了一张图纸,描绘了大炮以及火铳的构造,并且召集了不少能工巧匠开始制作。
但也仅限于当时造的那一批产品,后来皇上说天下已然太平,就无须再制造过多的枪炮,省得令人感到恐慌。但这二十年间,东倭国的人可没有闲下来,将大炮以及火铳进行了改良和增进,提高了准确率和射程,也成为他们企图登上大月国国土的底气。
肖不修与东倭国使团人的谈判也很困难,一边给甜枣,一边要施加压力让他们感到害怕。所以,谈了很久,也没有太多的进展。他感到非常厌烦,但又不得不继续下去。同时,京城的我却各种搞事情,居然还要和苏澜结婚。
他特别生气,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后来干脆也不和东倭国的人拉扯了,催他们签了协议,让高秉文他们处理后面的事情,自己要先回京城看看我到底在搞什么。
结果,东倭国使团的人先搞出了事情,还用火铳暗算了他和他的侍卫。有两个侍卫死了,他受了伤。不过,南厂的人也没有饶过他们,也几乎是弄死了他们大半人马。
大约是心情真的很不好,所以看到我凤冠霞帔开开心心地要嫁给苏澜的时候,他直接怒火攻心,又加之其他原因,就狠狠地揍了我一顿。
但是,他也心疼,很疼。就跑去皇后那里跪着,说要照顾肖小七,直到她痊愈为止。皇后也没说什么,反正他是南厂的都督,也是权利很大的人物了,就很坦然地搬进了冷宫。“我也知道那些闲言碎语,但是又如何?反正谁敢多说一句,轻则打板子,重则直接杀。”
真狠,不知道他这都是跟谁学的。我心里暗暗骂了几句,但是也没说话。反正,他想做什么,我也管不了,也没想管。宠物肖小七不都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摸摸耳朵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觉得你要逃跑,那种感觉特别强烈。所以,我就让人总是盯着你,看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后来看你到处闲逛,还不带着陈一陈二的时候,我就让影子把金链子翻了出来,扣在你的手上。总算是一种警告吧,告诉你,不要乱跑。”肖不修的声音有些低沉,在暗夜之中显得相当性感。不过我倒是觉得有点困了,但还是强撑着继续听。
京城雪灾那一晚,肖不修忙到飞了起来。除了忙宫里的各处清点之外,京畿府也有很多事情要协助处理,毕竟他的职责范围和权利很大,有很多事情需要他来决断。当时,因为道路不通畅,即便是都在宫里,陈一陈二也没有办法及时通知肖不修我失踪的消息。所以,等到他知道的时候,都是三日之后了。
肖不修听完陈一陈二的汇报之后,直接让人把这两人的腿打折了,丢进了禁军的大牢里。然后把玉嬷嬷也狠狠揍了一顿,丢给了皇后处理。他自己进了我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发现我的令牌,玉簪,木簪等等都没有带走,衣服也一件没拿,重点是我那四千多两的银票没有拿,他就隐隐地觉察到我可能不是逃走,而是去抓王富贵了。
但因为我没有透露过任何信息,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我。就先把影子和肖小三派了出去,找找我平时最爱逛的地方。后来逐渐京城的雪融化了,很多事情都恢复了正常,他派了南厂很多密探出门找。
可能是我藏得太好了,完全没有任何消息。他又生气了,并且是暴怒状态,直接下了一道密函,要求只要有人看到肖小七,直接杀了,他也就不着急了。可是啊,密函一出,他又开始后悔。“我的头发都掉了不少,绝对是被你气坏了。”
王富贵大年初一在集市上的“爆头”事件,很快就通过密探传回了南厂。通过现场人的描述和尸检结果,肖不修断定这就是王富贵做的,所以立刻就动身来了小渔村。
南厂人的速度很快,捋清楚了这些人物的关联,就立刻抓了丙叔,并从他的屋里翻出了我的那根金链子。肖不修坐在富贵小餐馆的时候,看着这一屋子的破败,心里紧张得不行,就算是毒打了一顿这个丙叔,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重点是他描述的小女孩与他的肖小七不太像,毕竟他的肖小七是成年的大姑娘了,丙叔口中的这个小女孩应该是羸弱未成年。
小渔村的人几乎都被抓来问话,能打的,不能打的,统统打了一遍。大家各自的口供串联到了一起,能够拼凑出丙叔、王富贵、小女孩之间的关联,也大致了解为什么王富贵会当街杀人的事情。
可是,这王富贵和小女孩就这么失踪了,完全又找不到了。
“丙叔家的那个土炕很硬,你居然还能睡了好多天?”肖不修捅了捅我的脸,看我有要睡着的意思。
“哦哦,土炕烧火之后,还是挺暖和的。并且,特别大,我还挺喜欢的。”我随便应付了他几句。
当然,最终暴露我的还是炸死大久保的事情。肖不修得到消息,说是海镇已经被大久保搞得乌烟瘴气,还炸了一个小酒馆,死伤了不少人,他也必须去看看。
到海镇的那一日,薛镇长正在庆祝炸死大久保的事情。看到肖不修出现,意外又惊喜,赶紧跟他说了一下前因后果的事情。肖不修很快就猜到,这个花哥很有可能就是王富贵,因此略略收敛了自己南厂的威风,静待时机冲进东望山抓人。
说起来还是很简单的,南厂那种侍卫们,随随便便剿灭土匪还是可以的。更何况,东望山这些年一直在腌鱼,并没有真的做劫匪,也荒废了练功,乌合之众的形容,不为过。
“可能有件事你不知道。”肖不修又戳了戳我的脸,我想翻个身,被他按住了。“那些腌鱼都换成了散弹,数量不少。库房里也有几把火铳,虽然不是最新款,但也挺不错的。他一个王富贵,要这么武器做什么?”
“安全感。”我嘟囔了一句。
“为什么?”肖不修好奇起来。
“严格的说起来,他不是男人吧,也没有男人和孩子吧。那么,他的安全感也不可能从这些乌合之众中得到。所以,他就只能不断让自己强大起来,拥有武功也不算什么,但这种按一按就能够杀人的武器,多多益善。”
“有道理。”肖不修赞同了我的观点,“肖小七果然又聪明了不少。”
“哎,我真的很聪明的。”说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心里又涌上了那句王富贵的话:“谁敢说小满傻,我就杀了他。”那句话当时听起来极具威胁性,现在想起来,却令人心疼。
“我的确是很突然下的命令带人冲上山去的,怕有人有漏风声,毕竟这东望山的花哥,也算是有名的土匪。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你可能就会有危险。”
“其实也还好,王富贵后来怀疑我了,我也没藏着,挺坦然的。如果他真的要问起来了,我就打算全说出来的。”
“那不是很危险?”
“哎,那你就太小看我了。王富贵还是很喜欢我的,对不对?你不是也看到了。”我又叹了口气。“虽然我不敢说对他百分百的好,但是如果他不是悍匪,看在那每天的蛤蜊鸡蛋羹的份上,我也是觉得他做个父亲,也是挺好的。”
“肖小七!”肖不修听了这个话,不高兴起来,“你要记住,这人是杀人犯,犯案累累,身上背负了十几条人命。”
“是啊,我知道啊。所以,我才觉得心里难过的。”我那不值钱的眼泪似乎又出来了。
“小七,我知道,无论是王富贵,还是之前那个采花贼都对你很好,甚至比我对你都好。但是,你要记住,这些人对你好,对别人坏,杀人,奸淫,就是坏人,就是要被千刀万剐的,不能难过,也不能流眼泪。”
“好吧,那你能不能对我也好一点呢?”我主动往肖不修怀里蹭了蹭,结果他居然推开了我。身体是最诚实的,他依然不信任我。我叹气的声音可能有点大,大到他都能够听得到了。
“你是大姑娘了,以后我也不能和你这样躺着了。乖一点,长胖一点,等李山回来,让皇上帮您指婚一门好亲事,我南厂也会给你送一份大大的贺礼的。”
“咦,你不是说要养我一辈子么?”我一着急,揪住了他的衣襟,也吓了他一跳,反而离我更远了一些。
“你即便是有了夫君,我也可以养你呀,这并不冲突啊。”他扯了扯我的手。“还有,你不是要养小鲜肉和汉子么?我也出钱给你养就好了。我都养起来,就算是你要养鸡养鸭,我也帮你养。”
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画风一点歪,我想我以为的养我一辈子,和他以为的养我一辈子,是不一样的。
原来如此。
“肖不修,原来没有心的那个人,是你。”我这句话没有说出口,或许以后也不会说出口了。“睡觉了睡觉了,好困。”
“睡吧,我给你放个假,你再歇几天。过几天运河岸边的桃花开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很美的。”肖不修重新给我盖好了被子,不再说话。
他的呼吸又清浅了起来,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但是,我没有睡,一直没有睡。
我又回了冷宫住,肖不修也跟着搬了回来。不过,陈一陈二还在养伤,玉嬷嬷也完全自顾不暇,所以,一切都是我自理。也不算是,就是和肖不修用同一套人马罢了。
肖小五一直和我抱怨,“你能不能回南厂啊?我在宫里不舒服。”
“有啥不舒服的?”我一切都能够自己干,完全不需要他伺候。并且,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代替他伺候肖不修,实在是不想做的时候,才懒散地躺倒一边去。“我一个休假的人,居然还在干活,真是太热爱南厂了。”
“那你就回去南厂啊,让大人在冷宫里住算怎么回事?”肖小五的表情很差,手里还抱了很大的一个竹筐。
“他在宫里的那个住处也在装修,自然是要住我这里了,这不是很正常。”我帮他把竹筐放了下来,“这是什么?”
“哦,忘记告诉你了,那个丙叔今天早上死了。他承认了是他杀了那五个害得王富贵失去‘命根子’的孩子,下手很残忍,你最好也不要听了,省的做噩梦。”
我的心头又抖了一下,的确之前只是我的猜测,现在他承认了这些罪行,我只能是沉默。
“大人说,你毕竟也算是丙叔的孙女,曾经的孙女,所以他的这些遗物就归你处理了。这人也没有亲人,小渔村的人也都不敢再说和他有任何关系。所以,我把这些能翻检出来比较值钱的东西都给你抱来了。不过,也没什么值钱的,也就是一些金银首饰,和金银财宝之类的。这老头也攒了不少钱,都在那个柜子里,之前和你的那个金链子放在一起的。”
“哦。”我随口答应着,又想起了当时丙叔笑呵呵地说:“小满,我把这个金链子藏好,以后这些柜子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嫁妆……”现在,真的都给我了。
我的手冻得有点僵硬,就随便翻了一下,估计也有一部分王富贵这些年来抢劫来的财物。倒是有个小布包吸引了我的注意。那里面是一只小鞋子,是软布做的小鞋子,很明显这是一个很小的还不会走路的孩子穿过的。
小鞋子是红色的,用的软布质量很好,看起来不便宜。鞋面上有一朵菊花,鞋底面绣了一个“火”字。
“丙叔有孩子?或者这是王富贵的?”我问道。
“应该不会吧,要是王富贵的,四十年了,早都坏掉了。看看这个绣法和布料,应该也就是这一二十年的东西,不会太久远了。”
不会太久远,是啊。
------题外话------
最近有点絮叨。
因为我想了想,能一直追更到现在的大家,真的是真爱小满了。
我有朋友读过之后对我说:这小满像你。
也有朋友说:小满像她。
在我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小满也许就已经存在了,不是我,也不是任何人。但她也是我,也是任何人。
因为这是我们每个人的心路历程,可爱,欢喜,悲伤,不舍,想要爱,害怕爱。
没有心么?
其实,是特别有心。
第二百七十七、贵妃娘娘们打起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贵妃娘娘们打起来了
按道理来说,大月国的皇帝最近应该春风得意,顺风顺水才对。毕竟解决了东倭国的挑衅,又与北固国的熙雍女皇签订了一个超大的贸易往来的协定,心情应该很是舒畅。但是,一般都是“赌场得意,情场失意。”
现在,他的后宫已经打得不亦乐乎了。
索性好的是,皇后娘娘完全没有参与,据说是去了城外白马寺礼佛,至少一百天吃斋念佛,不问后宫之事。这个也是皇后每年都要做的事情,皇上还特别亲自将皇后娘娘送去了白马寺,各种小心叮嘱了一番,才回了宫。
皇后娘娘在出发之前,我问肖不修:“我是不是应该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什么的?”
“皇后不想见你。”肖不修正在看着卷宗,连头都没有抬。
“这是为什么?不是说她很喜欢我么?”我往前凑了凑,黄昏时分的光有种魔力,总让人感到这一天终于过完了,可以安静的坐下来聊聊天了。尽管我这一天也什么都没干,当然也不能这么说,我把冷宫里里外外都转了七八遍,然后又把肖不修给我买的各种小食都吃光了,最后又让肖小五给我搞了一个大木盆,整个下午都坐在屋里泡脚,热乎乎的,很舒服。
肖不修见我凑近了,却站起了身,走向了窗口。我只好坐在桌子前的椅子上,看着他的轮廓发呆。
“皇后嫌弃你太吵闹,又太能吃,所以不想见你。”他说着话的时候,语气还是很平常的,但是我听着特别刺耳。
“这叫什么话?我哪里吵闹呢?我这么瘦,不多吃一点怎么成?”我顺手又拿起了一个小饼子吃了起来。
“皇后娘娘不喜欢孩子,不喜欢难看的人……”肖不修这话真的很扎心了,我正在很努力恢复成之前的体重,也特别认真地每天都涂抹肖不修给我特别配制的香脂膏,让脸上的冻疮和手臂上的疤痕快快消失。但是,见效有点慢。
我扁了扁嘴,没有办法了。不过,她走了也好,省的我每天提心吊胆地,想着是不是要去跪一下。毕竟,这里她的权利最大。
现在的后宫出现了全新的局面,黄娘娘被废了之后,皇上又把之前做嫔妃的曹娘娘提了上来做了贵妃,填补了黄娘娘的位置。曹娘娘的出身不高,但绝对是有钱人。她娘家掌管着大月国瑞银银号的运营权,也就是说,她家拿捏着大月国的所有银钱往来。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皇上现在的梁贵妃是户部尚书的女儿。也就是说,目前是政治上管理银钱的户部尚书,与实际上掌管银钱往来的瑞银本来就是唇齿相依,但又相互较力的两个人,又增加了两个女人之间的较量。这个局面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微妙,我没太看懂。
梁贵妃对我有点爱答不理的,见过两次,但是仅仅是行礼的关系。新晋的曹贵妃就不一样了,她对我超级热情,还拿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我做见面礼,买新衣服。我张口结舌地看着她,觉得她真是过分有钱了吧。
肖不修倒是直接帮我把银票接了下来,还很客气地对她说:“曹贵妃今日擢升,想来也是开心的。日后,有用得着南厂的地方,本都督自然是要尽全力的。”
曹贵妃有点哭笑不得,赶紧说道:“本宫就不劳烦肖都督了,这南厂的大名实在是过于具有震慑力了,本宫还真不敢用。今日只是见到肖小七,闲聊几句,以后要是在宫里走累了,还万望走到冷宫这里的时候,小七可以请一杯茶喝。”
我刚想客气一下,肖不修又把话接了过来,“贵妃娘娘实在是客气了,冷宫这里一般也是南厂办公重地,娘娘应该尽量绕着走才对,否则万一在办案之类的,吓到娘娘就不好了。”
这话说的,曹贵妃完全变了脸,本来还是一脸花痴地看着肖不修,现在也是满脸的不高兴,并且都黑了一些。
我又想过去圆一下气氛,肖不修一把扯着我就这么很华丽地走了。我想回头去说一句,结果被肖不修直接拿捏住了脖颈位置,连头都不能回了。
就肖不修这种说话方式,万一曹贵妃得势了,或者对皇上吹吹枕头风什么的,岂不是要糟糕。但是,肖不修就是肖不修,完全没在怕的。直接对我说:“这些贵妃娘娘你可以直接忽略,万事有我。”
“哦。”我小碎步地跟上了他的大长腿,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曹贵妃给我的一千两银票,能给我么?”
“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他斜了我一眼,我的气势顿时又弱了几分。
“买肉肉吃。”
“我每天都让人给你买好吃的,荤素都有,你为何还要钱自己去买肉肉吃呢?”他这话说的,我竟然完全不能反驳,只得干眨巴了几下眼睛,嘿嘿笑着说:“买新衣服总是可以的吧?”
“你屋里那个衣柜还装得下么?”的确,我为了这堆衣服也很是发愁,最近肖不修就跟发疯了一样,做了很多新衣服给我。可是我还是最喜欢穿南厂那件黑色的制服,花花绿绿的那些女装好看是好看,但是穿出去总觉得有些招蜂引蝶,不太符合我南厂红人肖小七的身份。
“那我摸摸总可以吧?”我好死不死地还打算要过来。
他终于停下来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银票这种东西,千万人都摸过了,很不干净。你这种总是用手拿捏食物的人,最好永远不要碰银票。有需要的时候,就喊我一声付款就可以了。”
“这不大好吧,万一你很忙,不在我身边,而我正要买东西……”我还在挣扎。
“不会的,我在那里,你也会在那里。”话说到这份上,我已经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好揣着手跟在他的身后,毫无方向感和目的地。
擢升后,按照大月国后宫的规定,曹贵妃是要换院落的。也就是说,曹贵妃应该住进黄贵妃的那个院子。但是,梁贵妃不乐意了。据说当年,黄娘娘比较矫情,从皇上那里讨来了比较大的院落作为自己的寝宫,她只分得了一个较小面积的院落。这口气憋了好几年,一直没有办法纾解。
现在,黄娘娘终于把自己“作”出去了,梁贵妃自然是要占领黄娘娘的那个院子的。但问题来了,曹贵妃是要住进去的。梁贵妃直接跳脚了,跑去皇上那里闹起来。
那天正好肖不修带我去见皇上,要把东望山的地形说一下,他们打算重新安排海防的事情,我虽然总共也没有待过多少天,但是总比要把薛镇长单独叫过来要方便的多。
所以,我也是硬着头皮蹲在皇上的致雅斋里间画地形图,我的画画功力实在是水平太有限了,有限到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只好一边画,一边写一些文字作为补充。另外,还有我知道的一些关于那里的印象,以及天气什么的。因为要描述得很详细,所以时间也很长。
皇上倒是无所谓,他在前面见大臣们说事情,肖不修也陪在一边,大臣们是络绎不绝地来,我就安安静静地在后面搞这个海防图。
自从我又能够听见之后,皇上的笑容倒是多了些,还专门赏赐我进致雅斋可以随便坐,想吃什么就说,他全都满足我。我猜测这可能是那日对我的愧疚和补偿。当然,他一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肯定不会给我认错的。所以,就搞这些小恩小惠的,还要让我感恩戴德。
我只好做戏做足,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反正也没有什么坏处,皇上对我好,下面的人也会对我好。比如,那些大臣有时候看到我,都会打个招呼,不管认识不认识。
肖不修一开始还愿意带我出门,后来可能是觉得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又要梳妆,又要打扮,还必须一日三餐和一日五付汤药,绝对不能停。重点还要防晒,不能让脸上的冻疮痕迹晒到,否则真的会留黑色的印记……鉴于种种问题,他决定还是把我丢在冷宫里,或者放到皇上的致雅斋的隔间里,只要我不声不响不闹腾,他和皇上都不会嫌弃我。
这种状况也没有持续几天,因为我画地形图那天,看到梁贵妃抓破了皇上的脸,曹贵妃直接撕了皇上的字画,这种直接动手的皇家后宫名场面,我还真的没有亲眼见过,着实是大开了眼界。
当然,热闹是不能白看的,还是要帮忙劝架的。肖不修避嫌,所以没有上前拉扯两位贵妃娘娘。其他小太监和嬷嬷们是完全不敢上前。皇上的贴身大太监刘公公倒是很英勇的冲了上去,但是他也不敢动贵妃娘娘们,只能虚虚地扯扯袖子,做做样子,倒是喊得声音挺大的。
肖不修向藏在里间正在吃小饼子的我吼了一嗓子:“肖小七,出来帮忙!”
我只好磨磨蹭蹭地往出走,研究着要从哪里下手,才能够把他们三个人分开,并且保证我是毫发无伤的。
此时,皇上的脸都已经抓破了,梁贵妃有点披头散发的迹象,但是还在喊:“我怎么了?我就不能住瑹芬宫么?我做贵妃超过五年了,我没有资格么?”
这话说的,我的脑门都出了汗,这是要撕破脸么?
曹贵妃自然也不示弱,直接说道:“按后宫规定,我就是要住进去的,怎么了?不成么?”
“皇上之前就说亏欠了我,这一次一定要补上!”梁贵妃长得娇俏可爱,三十几岁,但依然很美,就是那种很灵动的美。
相比起来,曹贵妃呈现出的是另外一种大气,生意人家的女儿,见多识广,有些豪爽的男子气概。其实,就冲她之前一伸手就给了我一千两银票,就知道这人绝对是土豪。
那我要怎么办呢?好焦虑啊!
我求助得看了看肖不修,他完全都不搭理我,还站在了一个安全的角落,看热闹。那些太监和嬷嬷们在一边瞎咋呼,也没有一个敢过来的。
我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狠了狠心,端了盆致雅斋里刚才我洗过手的温水,然后爬到了龙椅上,占领了制高点,然后直接把水泼了这三个人三头三脸。
立刻,没有人继续互抓和撕扯了,都吼着问:“这是谁干的?”
我还是挺尴尬的站在龙椅上,肖不修居然还走过去扶了我一把,让我不至于跌下来。我嘿嘿地笑了起来,说道:“皇上,两位贵妃娘娘,都消消气哈,这屋里真是太热了。”
“肖小七!”这三个人现在倒是不撕了,但看着我的那个样子,都像是要撕了我一般。
皇上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瞪着眼睛问我:“你就这么劝架的?”
“是啊,要不然,我不能放火吧?”我还挺有理的。
肖不修把我从龙椅上拽了下来,然后拉着我一起跪了下来,这一屋子的太监和嬷嬷们也都跪了下来。肖不修这才说道:“请皇上和贵妃娘娘们赎罪,臣等也是一时心急,才出此下策。万望皇上和贵妃娘娘们念在臣等的确非常为难的份上,饶恕臣等。”
“是是是,真的是太着急了。”我赶紧跟着补充道,“皇上和贵妃娘娘们都是办大事的人,为了这么一个瑹芬宫不值得。”
“那你说要怎么解决?”皇上让刘公公拿来了干净的帕子,擦干了脸,然后坐回到他的龙椅之上。他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时候,我明显感到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估计是觉得终于有人对付这两个女人了,他可以歇一会。
我看了一眼肖不修,用眼神问他我能说话么?肖不修倒是很淡定,点点头,示意我随便说。我得到了他的鼓励,才大着胆子说道:“要不,两位娘娘可以考虑一下住我的冷宫,刚装修完,地方也挺大的,并且还有肖大人住着,方便照顾,也是很热闹的……”
“胡闹!”皇上直接把手里的帕子丢到了我的脑袋上。
肖不修更是生气,直接扯了我一把,吼道:“瞎说什么呢?”
第二百七十八、我和肖不修被赶出了皇宫
听了我的话,两位贵妃娘娘眼睛同时亮了起来,也顾不上一身一头的水,走到我身前来问我:“你说的可是真的?”
“啊,真的呀!”我有那么一点点忐忑,尤其是被肖不修吼过之后。
“皇上,我不住瑹芬宫了,我要住冷宫。”梁贵妃快人快语,立刻就跟皇上说了起来,“新装修好的,地方也挺大的,我很喜欢。要不,咱们把瑹芬宫的牌子摘了,跟冷宫的牌子对调一下……”
“胡闹!”皇上倒是真的急眼了,头发都竖了起来,“闹什么闹?”
看到他真的动怒了,大家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肖不修瞥了我一眼,轻轻哼了一声。我往后退了退,尽量让自己不太显眼。
“肖小七,你已经休假了十日,可以出宫去南厂继续干活了。肖不修,你也搬回去,不要住在宫里。”皇上的声音小了一点点,但依然听着不太高兴。“梁贵妃,曹贵妃,你二人也年纪不小了,还为一座宫殿瞎闹,甚至有失身份。现在都各自回去禁足一个月。对了,曹贵妃,你先在你的宫里禁足,瑹芬宫暂时空出来,回头朕再安排好了。”
“啊!”这次轮到曹贵妃不开心了,本来欢欢喜喜搬了大房子,现在又回去了。虽然职位升迁了,但是房子没有变,也挺没意思的。并且,还被禁足一个月,这也是够了。眼泪立刻就流了出来,还真是挺快的。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刚才还是怒发冲冠,这又开始泪流成行,果然贵妃娘娘都是演技派的高手,我是自愧不如。所以,就往后挪了挪。结果,碰到了我刚才端起来的那个铜盆,声音有点大,皇上又不乐意了。
“肖小七,海防图你画完了么?南厂那么多事情你不去办,天天赖在冷宫里算什么?”皇上瞪着眼睛,“要不,朕也给你攒攒军棍?”
“别呀!”我立刻喊了起来,“这多不好啊,我这么好的孩子,不能打啊。”
“那你说怎么办?”皇上凑近我,我都能够看清楚他脸上的胡茬。不过,我很惊讶的发现,他和我一样,有一双内双的眼睛,下午的时候会变成双眼皮,早上起来的时候,是内双。
“我我我去南厂了,这就去。”我立刻结结巴巴地回答道,脑子里却想着:其实,皇上还是挺好看的,和皇后还真是一对璧人。那他搞那么多贵妃干嘛?留着打架么?
“肖不修,跟肖小七赶紧出宫去,朕这里要安静几天,你们吵得朕头疼。”皇上还真的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结果发现居然还有水滴没有擦干净,心情就更差了。
“遵旨。”肖不修倒是挺客气,都被明确要赶出宫了,他还挺稳。“臣和肖小七这就回去收拾一下了,一时三刻就出宫去。”
“别啊!”曹贵妃忽然出了声,声音还有那么一点点可怜。她跪在皇上面前,继续抹着眼泪说道:“臣妾刚刚晋为贵妃就被禁足,臣妾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臣妾本来是答应臣妾的一个好友要去看看她的……她刚刚小产,身体不适很好,心情也不太好……”
大月国的后宫就那么几个娘娘,并且大月国也没有很保守,对于后宫的管理并不是圈在宫里不能出门,如果有什么事情,和皇上说一声还是可以出来的。就比如之前那个黄娘娘,为了抓个王富贵,动不动就出宫闹一场,才把自己“作”成了真正的圈禁了。
曹贵妃又是商贾之家出身,有很多人脉,人际关系也很好。当然,这和她的土豪做派也不无关系。所以,她说要出宫看看小姐妹,也不足为奇。
“禁足之后再去。”皇上也是看不得女人流眼泪,心又软了软,口气缓了缓,我偷眼看了一下梁贵妃,毫无意外的看到她正在翻白眼表示生气。
“皇上,这女人小产之后最忌讳就是心情不畅,特别容易郁结于心,她的确心情不是很好,我本来想昨日就去的……谁知道您就忽然让我做贵妃了……”这曹贵妃说话也是很直爽了,我又偷眼看了看皇上,想着这男人居然也没生气,脾气还是真好。
当然,看过他如何对待皇后的,我就觉得吧,其他女人都不是事,他心尖上的那个皇后,真是宠得没边儿了。
“所以,你想如何?”皇上问道。
“要不,您看看,能不能让肖小七去看看,也算是让她出门放个假,也省的在您眼前晃悠……”这曹贵妃还真是会使唤人,我也要翻白眼了。
“不合适,肖小七身体虚弱,不适合长途跋涉。如果曹贵妃不放心,臣可以派人去看看。”肖不修立刻拦住。
“别,你那个南厂的人一出现,我那小姐妹还不吓晕过去。”曹贵妃一脸的嫌弃。
居然嫌弃我家的玉面修罗肖不修!我立刻就炸毛了,说道:“我们南厂怎么了?多好看啊!又帅气,又有型,重点我们都是帅哥,您家小姐妹开心还来不及呢!”
“肖小七!”肖不修和皇上又异口同声地制止住了我,那表情吧,嗯,也是挺好看的。
“哦。”我赶紧低头,闭嘴。
皇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两位贵妃,最终长叹了一声,说道:“肖小七,你去替曹贵妃看看她的小姐妹吧,顺便带些礼物什么的,说点好听的。也算是朕让你出门散散心,省的你在宫里也让我闹心。”
“皇上,臣陪小七走一趟吧。”我还没有说话,肖不修又接口说道,“肖小七目前还在吃药,还需要臣和影子护卫的悉心诊治……”
“不成,影子留给我,我有事情找他,不能让他跟肖小七出去。”梁贵妃又吼了起来,眼看着局面又要混乱起来,我都在想要不要撸起袖子干脆打一架了。
“你留着影子做什么?”皇上又转向了梁贵妃。
“臣妾最近有心悸的毛病,影子刚好擅长此道,因此正在为臣妾诊治。”梁贵妃说得很自然。
皇上倒是赶紧走了过去,扶起了她,关心地问道:“你何时添了这个毛病?”
“有一阵子了,不想惊动皇上。皇上那么多事情,臣妾不好麻烦皇上的……”梁贵妃有点小委屈了。
“这说的什么话,有任何不舒服都要告诉朕啊!”嘿,这皇上还是个情种,对谁都挺好的。我啧啧啧地津津有味地又看了起来,还默默地把袖子放了下来。
“算了,臣妾不打扰皇上了,臣妾回去躺着了……”这真是以退为进,以柔克刚的高手。梁贵妃这一招真是太高明了,立刻就赢得了皇上的全部关心关爱和温暖,冲我们几个摆摆手说:“行了,肖不修你陪着肖小七去一趟,影子就先留宫里了。赶紧走吧!”
就这样,挺突然的,我和肖不修就被赶出了宫。
当然,最焦虑和忙乱的是肖小五和肖小三,他们到不担心肖不修的那些东西怎么搬运,而是我的那堆行李怎么收拾。最近的确多了好多东西,特别是漂亮的衣服。不过,我也没管,直接找曹贵妃去要她小姐妹的地址和资料,毕竟要去替她看望朋友,有多多少少带了一点点皇家的关心,还是知道的多一些比较好。
当然,那小姐妹家万一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著名的风景区和寺庙之类的,提前了解一下也没有坏处的。曹贵妃很是热情,拉着我回了她的住处,我两叽叽喳喳地聊到了半夜,肖不修都站在门口等我回去,我还没有想回去睡觉的意思。
曹贵妃准备了不少大补的药品要我带着,还有一些好看的衣服和珠宝,按照她的说法,这个小姐妹和她年龄相仿,嫁给了兴国县的县丞,也算是很不错的。这男人对她也很好,温柔体贴,没有娶妾侍,就这么一个正妻。
他两人有个女儿,她还想生个儿子。结果这么多年都没生出来。终于年初怀上了,但是还小产了,所以心情很不好。写信找她来诉说伤心,她也挺难过的。“我和她在闺中密友,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感情自然比别人要深厚一些。她的性格也很好,没有那么多事情,日子过得也算安稳。但你知道的,女人还是要生个儿子才好……”
她这话说的,让我忽然想到她也是没有皇子的,宫里只是养了几只小狗,也很是寂寞。
“有儿子也未必好吧,您瞅瞅那三个皇子,一个比一个闹心……”我小声说道,曹贵妃也笑了起来,“以前我对他们也挺好的,他们对我也挺好的。现在我做了贵妃,他们几个倒是很有孝心,还都准备初一十五来给我请安。不过,我也是清静惯了,忽然做到了这个位置,其实也挺不习惯的。”
“没事,习惯习惯,就习惯了。”我笑嘻嘻地回答她。
“还真是不如做姑娘那会,在瑞银银号里收拾账目挺开心的,一大群人扒拉这算盘,一点点核对每一笔银钱的走向,真的挺有意思的。”曹贵妃叹了口气。
“要不,您跟皇上说说,去管理一下我那四十万两银子,我给了皇上说是搞搞红衣大炮的事情,刚才说海防图的时候,他说少一个军费监管的人,然后又说觉得谁都不放心,要不,您试试?”
“你也是胡闹,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我来做呢。”曹贵妃笑了起来。
“人尽其才,肖不修大人这么教我的,他说皇上也是这样教他的。万一呢,回头我找个机会问问。”和曹贵妃搞好关系,对于我的银票也是有好处的。尽管我折腾了半天,手里其实还是只有那四千多两放在了柜子里,并且肖不修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扣着我的金银珠宝之类的,无非是怕我捐款逃跑。我也想过了,逃跑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无缘无故就不见呢,必定是要搞出生死的事情才能够成功遁逃。要不然,以肖不修那个狠劲,小渔村那种地方都跑了过去,东望山的土匪窝也闯了进去,我得想好了,让他直接断了找我的念头,认为我死了,死得透透的了,才不会再继续找我。
和肖不修回冷宫的时候,我还在想这个问题,所以脚步就慢了一些。他问我:“是不是觉得累了?”
“哦,没有没有。就是在想吃点什么?曹贵妃只给了糕点,没有什么其他好吃的,所以我现在特别想吃一点咸的东西。”我随便应付道。
肖不修瞅着我,黑夜里有那么一点点看不清楚。我也没打算仔细看他,只是看向了这座宫殿,不知道在这黑夜之中,会有多少故事发生过。看起来已经安静下来的皇宫,有着另外一番美丽。
路过皇后的寝宫的时候,那里只有门口亮着灯笼,里面黑重重的。连外面的太监侍卫都没有了,看来她还真是带着全部人去了白马寺,这吃斋礼佛的阵仗也挺大的。
我问肖不修:“玉嬷嬷怎么样了?”
“送到白马寺调养身体了,皇后也在,她和玉嬷嬷关系很好,会对她有所照顾的。”肖不修说道。
“你真是狠心,人家老嬷嬷也是很辛苦的。”我埋怨他。
“我说过,你要是跑,先打断腿的是你身边的人。”肖不修的口气有点严厉。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问道:“为什么你总觉得我要跑呢?我就在你身边的,从来没有离开过。”
“只是有这个感觉。”肖不修忽然迟疑了一下,看着我的脸有些发呆。
“我的脸又怎么了?”本来我就很介意冻疮后的疤痕,现在他又这样看着我,搞得我很紧张。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脸,才说道:“没什么,有点起皮了,应该就是要好了。”
我这才放下心来,展现出了弯弯笑眼看着他说道:“你看嘛,要是逃走了,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的肖大人在身边呀?还是这么帅的!我特别喜欢的!”
肖不修脸红了,嗯,在黑暗之中,我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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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过节!
今天新的案件要开始了!
小满又要开始破案了!
今天要吃个肉肉呀!
第二百七十九、白马寺的素面
第二百七十九、白马寺的素面
原本我以为肖不修是被我如此直白的爱慕搞得脸红了,结果发现是因为我没有戴玉簪,没有戴玉簪也就算了,他那根黄花梨的木簪也没戴,没戴木簪也算了,还没有洗脸,因为居然还有眼屎……
“肖小七,你能不能有点姑娘的样子?”肖不修怎么就这么容易生气呢?气鼓鼓地,直接甩开我,走掉了。
我在后面小碎步地追着,还得解释:“出来的匆忙嘛,其实我还没穿袜子呢,幸好今天没脱鞋……”
听到我这话,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的更快了。
肖不修是半夜搬出冷宫的,他让我明早再走,好好睡一觉。其实,不用想都知道,他要提前安排一下工作,才能够陪我去兴国县。人家也是很辛苦的,我就不捣乱了,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再说。
不过,闭上眼睛之前,习惯性地望房梁上看了一眼,影子很安静地躺在上面。他是什么时候给梁贵妃看心悸的?一个南厂的影子护卫,还与皇上的贵妃有关系,嗯,这个事情,我可以了解一下。
三天后,我和肖不修出了京城。按照肖不修的说法,简行,低调,切勿铺张浪费。名义上,是他要去兴国县转转,毕竟春闱在即,今年轮到兴国县来承办今年春闱之事,他过来也算是监督一下。
大月国每年的春闱考试,是将全国的秀才们都聚拢到一处科考,然后选出前一百名上京再考试,才能选出前十名,留下安排职位。
每一年来自全国的秀才有小几千人,京城没有那大的接待能力,并且也存在安全隐患。所以皇上在很多年前就决定将这春闱轮流到各个县承办,这样做,一是考验当地的承接能力和官员的组织力;二是让这些秀才们也都走走大月国的河山,不要总是坐在屋里看书;第三也是杜绝各种舞弊猫腻,让考场清廉一些。
今年,轮到了兴国县。
往年,肖不修也是去看过春闱的准备情况,但也都是顺道。像这一次是专程在春闱之前去,还是头一遭,当地的官员和豪绅们还挺紧张的,据肖小三的那边传来的消息说:“很多人早早就开始准备了,等着大人到呢。”
我坐在马车里,继续用香脂膏抹着脸,随口问道:“干嘛等着肖大人去啊?”
“拍马屁呀。”肖小三还丢给我一个柿饼子,挺大的。我接过来刚想吃,肖不修夺了过来又丢给了肖小三,“洗洗再拿过来。”
“我的爷,我敢不洗么?洗了三遍才拿过来的,怕您的肖小七拉肚子,真是太娇贵了。”肖小三说话阴阳怪气的,我都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不过,看在这么大的柿饼子份上,我忍了。
按照我们拿到的资料,兴国县在大月国的排名属于中等,中规中矩,但因为地处中部,雨水充沛,倒是有不少的美食美景,引得不少文人墨客前来游览,也算是人杰地灵。这里的县丞姓方,名玉衡,就是兴国当地人。
他是贫寒出身,书念得好,人长得周正。身高八尺的男子,虽然没有练过武功,但身高就是优势。并且还是皮肤很白,满脸的憨厚的男人,颜值过关。
当年科考也是考中了探花,皇上对此人比较满意。
按大月国惯例说,每一年最得宠的不是状元,而是探花。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状元必然是学识好文笔优秀,完全是栋梁之才。第三名的探花就不一样了,一般是要长相好看的,无论是俊美或是壮实,都要颜值高才可以。
虽然,大月国已经有了“颜值天花板”的肖不修,但是每年再多几个高颜值的探花郎,大家也不会嫌多的,并且更能够成为大月国权贵的女儿们嫁娶的对象,算是“选婿”的一条途径。
当然了,要是能与探花郎结亲,在一众小姐妹中也是相当有面子的事情。每年很多贵女都为这个打破头,搞得探花郎特别抢手。
柴文进也是探花郎,相貌学识也是一等一的好,他家虽然没人庇护了,但是他本人还是很靠得住的。当时有不少官员想要和柴文进结亲,但是柴文进一头就扎进了大月国噩梦一般的存在——南厂,并且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很多人望而却步,不敢与他提及此事。
再说回方玉衡中了探花之后,皇上本来觉得他的学识不足以支撑他作为一县之长,就想给他弄到礼部做个闲职就好。但是,兴国县瑞银银号的大小姐看上了方玉衡,非要嫁给他,并且要推举他做兴国县县丞。
瑞银银号,那是大月国的银钱流通的根基。兴国县作为瑞银的重要分支,也有相当重要的地位。这位大小姐卓敏敏也是个爽快利落的女子,与曹贵妃是闺中密友。少年时,还曾经双双离家出走,到处玩呢。
卓敏敏非要嫁给方玉衡,方玉衡也不反对。毕竟两人都是兴国县的人,也算是有共同的地域出身,至少饮食习惯还是相通的。皇上权衡了一下,同意了这门婚事。当时,曹贵妃还小小地担心了一下,觉得这方玉衡出身低微,未必是卓敏敏的良配,至少在很多具体的生活细节上,未必能够琴瑟和谐。
不过,卓敏敏是铁了心喜欢方玉衡,这也是缘分。婚后这小十年的日子过得也是舒心,两个人感情很好,没有吵过架,卓敏敏生了一个女儿,小日子过的不错。就是日前,想再追生一个儿子,却不料小产了,卓敏敏很是难过。
卓敏敏很喜欢方玉衡,觉得这男人真是哪里都好,所以每次和曹贵妃小聚的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夫君夸上一百多遍,让曹贵妃特别嫉妒。但是,也为自己的好友感到庆幸,这世间总算还是有个好男人的。
因为两人的关系很亲密,很多体己的话都会说,所以这一次既然无法见面,曹贵妃就让我替她去看看,也要拿出皇家的派头。“我这好歹也是熬了这么多年,终于做了皇贵妃,怎么也要显摆一下的。”曹贵妃虽然被禁足了,但还是挺高兴的,“这次你替我去看看,你现在是大月国的红人,很多人相见都见不到呢。我可以派你去见见敏敏,她应该也是挺高兴的。”
“我要耀武扬威一下么?”我笑嘻嘻地问。
“那倒不用,你穿上那身南厂的黑衣,与肖不修站在一起,就够了。估计他们要跪一地,吓都吓死了。”曹贵妃笑得很开心,“这是我们大月国的气派,你也感受一下被很多人跪的感觉。”
“好嘞!”我特别愉快地答应了,这种事情,我也很喜欢呀。
不过,一般我都是肖不修的配角,人家都对他战战兢兢,我则会在马车里,或者他的身后,有时候连脸都没露过。可是,我的脸明明已经好了,并且也胖了不少,当然,中药也没少喝。现在的气色和身体都好了很多,至少没有那么喜欢睡觉了。
因为影子不在,肖小三就做了肖不修的暗卫,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身边。肖不修本来想单独再给我找两个贴身侍卫的,但是我特别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说什么也都要跟在肖不修的身边,也做他的暗卫。
肖不修瞅了瞅我,说了一句:“做我的暗卫不能睡觉,要全天伺候我。即便是我上厕所的时候,也要站在一边的。”
“没事,我可以。”可能是我的笑容过于猥琐了,他特别恶心地让肖小五把我拉了出去。不过,我已经想好了,不是担心我跑路么,那我就天天贴着你,直到您嫌弃死我为止。到时候,你就会让我“有多远滚多远”,那我就好办了。
以进为退,以柔克刚。我可是刚学的,梁贵妃的言传身教,我学得很快的。
去兴国县的路程也不算远,走个十来天就能到,快马加鞭五个日夜。但肖不修的意思是,既然大家都知道我们要去兴国县,那就拖一拖,把架势拉足,让兴国县的人多一些期待感。
这是官场上的通用做法,虽然我属于心急火燎的人,但是这种事情上,我是听肖大人安排的。并且,他一直打着我的旗号,说是南厂红人肖小七身子不好,要慢慢走。
其实,我身体好得很,吃得好,睡得好,看到路上有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小哥哥,必然都会去招惹一下的。肖不修也不太管我,自顾自地还是看各地送来的折子。
对了,这一次,他自己一辆马车,我有一辆小一点的马车,除非说什么事情,否则他不会和我一辆马车。当然,住驿站的时候,也终于是我自己一个房间,他一个房间。我感觉很舒服,睡得时间就更多了一些。
半路经过白马寺的时候,肖不修进去给皇后请安。他让我站在外面等着他,说是皇后不想见我,我想破脑袋也没有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按道理来说,皇后都能救我,怎么又不喜欢我了呢。反正这些人都很奇怪,一个个的,不能理喻。
我下马车问:“我能去个茅厕吧?”
肖小三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把守很严格的白马寺,才说道:“咱们借用白马寺的吧,应该比较干净。”
白马寺是大月国一等一的皇家寺庙,接受皇家的供奉,因此也有很高的待遇。之前,我混进来吃过不少日子的素面,还破过之前虚怀大师被毒死的事情,因此,白马寺的和尚们看到是我进来了,都纷纷行礼问好,搞得我还是挺有面子的。
高高兴兴地方便之后,用山林接下来的流水洗了洗手,本来想随便抹在厂服上算了,但又想到万一肖不修看见了,又要皱眉了。所以,就干脆想让双手风干。可就这么甩着手出来的时候,智空和尚带着一众小和尚站在外面,列队排开。
看到我之后,立刻同声同气地说道:“见过肖小七大人!”
这场面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我很尴尬。毕竟,这有人守在茅厕的外面,还是这么多的和尚,感觉怪怪的。
“哦哦哦,别客气别客气,打个招呼就好。”这个时候再把湿手擦在身上,似乎不妥当了。我只好赶紧加速甩甩手,同时也特别笑弯弯地说道:“路过路过,低调低调。”
肖小三站在一边没说话,我估计他可能也是觉得很安全,就没有拦着这些和尚们。不过,智空和尚上前来,忽然就给我跪了下来,搞得我也赶紧给他跪了下来,连声问道:“这是怎么了?过完节了呀?”
智空和尚,不不,应该称为智空大师才对,虽然他只是个火头僧,做的素面特别好吃,总让人以为他不过是个普通的做饭僧人。但实际上,他可是白马寺住持——智贤大师的师弟,这辈分就太高了。
之前,我在处理虚怀大师和回鹘的诘摩大师死在宫中的案子时,大家都以为是智空大师的素面有毒,差点就弄死了他。结果,智空大师也中了毒,幸好我查的明白,还了他的清白,也救了他一条命。
本来智空大师在身体恢复之后,说是想来当面感谢我的。但是,我到处跑来跑去,玩的不亦乐乎,也没想过见他这个事情。没想到,今时今日,他居然在这里等着我,执着地要给我谢礼,还真是挺感人的。
“您起来说话吧,我这跟着您跪着,好累啊。”我还穿着棉裤,跪在地上虽然不冷,但是肖不修给我的棉裤太厚,打弯特别累。
智空大师笑了起来,还很是爽朗,我听着也挺高兴的。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身体相当好,估计也是练武的,那胳膊摸起来硬邦邦的,很有力量感。最终是他帮我站了起来,还拉着我的胳膊,给我诊脉。
“果然是身子弱的,最近吃的药也是可以的。我再给你做完素面,多放几片素豆腐,很好吃的。”智空大师绝对是说道我的心坎里去了,我直接抱着他的胳膊说道:“走走走,我帮您生火去!”
智空大师这一次笑得更加开心了,看得出来是从心里发出来的笑容。问我:“这白马寺你也不算陌生,之前也吃过我的素面,这一次回来,有什么感受?”
“没啥感受啊,还和原来一样,地方也挺大的,挺安静的。哦,皇后娘娘来了,这里好像就更安静了,您们是把散客进香都停了吧?也不对,我刚才好像看到也是有人进进出出的,不过看起来都是有钱人。”
“小七大人果然眼力很好,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看出这么多,贫僧还真是要刮目相看了。”智空大师的笑容一直都在。
“别刮目,先煮面。”我笑嘻嘻地继续挂着他的胳膊往前走,一众小和尚们都跟在后面,肖小三也带着南厂的侍卫们跟着。“我们今天人多,来得突然,面条够么?”
“没关系,皇后娘娘来了之后,带了不少粮食,你们这几个人吃碗素面还是够的。”智空大师看了看身后的南厂侍卫,也满意地点点头,“都说南厂个个是精英,这次近距离看,果然都非凡品。”
“那是!我们厉害着呢!”我也回头看看,肖小三他们几个身板挺直,黑色厂服的质地相当不错,居然还能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就更衬托出南厂这些侍卫们的英挺和卓越,我也觉得相当有面子。
“那就请厉害的小七大人念首诗吧,这几天智贤师兄说要搞个白马寺诗会,让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一首诗,说是作为考核功课。想我整天在厨房里吃吃喝喝,哪里有什么功夫念书啊,真是头疼。若是小七大人帮了我,就等于又救了我一命啊!”
“啊,别这么说,您就算是用素面换的,别命不命的。你看哈,我在鸿光寺搞到了一块进出藏书阁无阻碍的令牌,在您这里能不能给我一个吃素面无阻碍的特别通行证呢?”我很是期待。
“可以可以可以!这买卖太划算了。”智空大师真是好糊弄,我喜欢。
“那等我吃完了,我再给您来一首,我知道的太多了,现在都茬住了,要吃碗面才能想出来的。”我这个要求也不过分吧,我这都快一年了才来一次,也就是吃一碗面的肚量。
我斜眼看了一下肖小三,他正忍住不笑出来,还暗中冲我点点头。我就知道,他也是想吃素面的,白马寺的素面,智空大师亲手做的素面,一般人吃不到的。
再次美美地吃了一大碗素油素面,对于我来说,这个分量实在是太大了,我很努力地吃了很多,但依然剩下了不少,想着可以歇一会再吃。不过,那种“家里有余粮”的感觉,特别好,看着天空都蓝了不少。
可就是这个好死不死的时候,肖不修居然也出现在的僧人饭堂的门口,一脸的没表情。想想他也不是那么爱吃,但我还是要对他打招呼的,毕竟是顶头上司嘛。
“大人,吃碗面吧?”我站起了身,肖小三早都很狗腿地站起来了。
智空大师也很客气,擦着手上的水问道:“肖大人也来一碗吧。”
“不用了,我吃小七剩下的这几口就好了。”说完,他就真的坐了下来,拿起我的碗筷吃了起来,一点都不嫌弃。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喃喃地说道:“大人,我还可以再吃的。”
第二百八十、你们都是来给我送线索的
第二百八十、你们都是来给我送线索的
肖不修吃完我剩下的素面,似乎心情也好了很多。毕竟,这素面是真心好吃的。我看了看他,觉得他的眉头有点紧,就悄声问:“皇后娘娘骂你了?”
“嗯。”他难得回答我一句。
“为什么?”我趁热打铁,继续问道。
“因为梁贵妃和曹贵妃争抢瑹芬宫的事情。”肖不修的声音很低。
“她不是不管这种事情么?怎么还要说你?”我有点好奇。
“她是觉得两位贵妃跑到皇上面前闹,有损皇家尊严,禁足一个月都是轻的,更何况梁贵妃抓伤了皇上的脸,她要追加梁贵妃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三十大板,那梁贵妃还不半年都要养伤了……”我啧啧啧了一阵子,这皇后到底是喜不喜欢皇上,看起来漠不关心,还经常闹别扭。可是,现在又要出手维护皇家尊严,为皇上破相的事情报仇,我理解不了了。
“莫要议论,慎言慎行。”肖不修低声说道。
“哦哦哦。”我赶紧闭了嘴,忽然又想起吃了人家的素面,要给人家干活的,就问智空大师要了笔墨和纸,想了想说道:“我这个也是听别人念过的,但是谁念的,我不太记得了。我就是觉得写得挺好的,回头您就说是路过的人给的,无出处。”
智空大师笑道:“我能交了功课就好,还管得了那么多。”他一脸的烟火气,看着就令人喜兴。
我的小楷字体很是端正,为了智空大师,我就特地写得大了一些,看起来也好看。“暮鼓晨钟声渐远,佛堂梵音绕梁悬。红尘自古惹人恋,最是青灯伴佛眠。”
“嗯,我能看懂,不错不错。”智空大师明显书得不多,看到这些字他都能认识,自己也放心不少。“回头等师兄找我念出来的时候,我都能念。”
“嗯嗯,那就好了。”我也很高兴。
肖不修站起了身,给智空大师行了个礼,才说道:“路过叨扰了,我们有事在身,不能过多停留。等回来之后,让小七再跟大师闲聊。”
“哦哦,好的。”智空大师对肖不修也很是客气,立刻让开了道路。
我虽然是意犹未尽,但也没有办法,只好一步三回头的说:“大师,等我回来,我能吃两大碗。不过,可以给我放点辣子,咸一点,我喜欢的。”
智空大师笑而不语,目送我们出了门去。
肖不修让我自己爬上了马车,他则骑马前行。我略略看了一眼,发现他正在和肖小三说着什么,然后肖小三就立刻调转马头,跑走了。
看来肖不修对皇后的话言听计从,不知道又是什么缘由。我长叹了一声,摸着自己圆鼓鼓的胃,平躺在了马车里,任由马车晃荡着前行。
智空大师的素面很好吃,不过,我好巧不巧地发现,每个人的碗里都有一枚鹌鹑蛋,只有我的碗里没有,而是加了一个荷包蛋。应该这样说,除了静心师父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吃鹌鹑蛋过敏,并且是吃完要死要活的那种上吐下泻。
大家都认为鹌鹑蛋是大补的食物,很是精贵。我吃过一次,仅仅是喝了几口鹌鹑蛋泡过的汤,就完全不成了,平躺了三天才活过来。
那么,现在智空大师看起来是特别而为之,但又太刻意了吧。鹌鹑蛋可比荷包蛋贵上很多的,他知道什么?他又想说什么?这是在给我传递什么线索么?
所以说,他和静心师父有过接触?静心师父就在白马寺?我忽然被自己的结论吓了一跳,很紧张地掀开了车帘往回看。那白马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在背后隐约能看到山门的轮廓。
再转过头,看看前方骑马的肖不修的背影,很是好看。他很瘦削,但是很硬朗。腰臀的比例线也很完美,腰部看起来很有力量感,我应该找机会摸摸才是。
不过,这一路都没什么机会,他都距离我一米远,偶尔像刚才那样靠近坐了下来,也只是很快,我都还没有来得及下黑手,他就走开了。
这样也好,很好。
又四平八稳地走了五天,这才晃晃悠悠地走进了兴国县。肖不修让我洗脸梳妆,把南厂的玉簪戴好,又整理了一下我的衣衫,这才让我下了车,并且要求我紧紧跟住他,不许乱走。
可算是能够贴着他了,我还有点小激动。那股茉莉花香的味道,让我很开心。“肖大人,真香啊!”
这句话刚说完,看着肖不修回头的目光,我略略有点小惊恐。但是他丢给我一个香囊,让我也挂在身上。那味道刚刚好就是他身上的茉莉花香,我立刻眉开眼笑地揣进了怀里,还特别摸了摸。
他也没搭理我,因为兴国县城外已经站满了一众官员和豪绅,大家恭恭敬敬地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出。肖不修随便看了一眼,问道:“方县丞,不必多礼,前面引路吧。”那声音分辨不出情绪,不过那气势很足,生人勿进,十米必杀。
从乌压压人群中走出来的那个肤白个高的男子也是一脸的小心,赔着笑说道:“好的好的,请肖大人上马……哦,上马车,下官前方带路。”真是极尽客气和谦卑。
兴国县的官驿修得不错,应该也是重新整修过,为了迎接春闱科考的监考大人们来居住的。肖不修这次来,刚好先住了进来。
甲等一号,贵气。
我跟在肖不修的身后,浏览了一下这间房,除了一尘不染之外,那些摆设都看起来很贵。虽然我也不是特别懂,就是看着制作不错,也就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
方县丞对我也很客气,笑道:“久仰小七大人的名声,今日见到,果然是貌美如花,年轻有为。”
“哈哈哈,貌美如花这个词我喜欢。”我多和蔼客气亲民,完全和肖不修不一样。“我们先安顿一下,稍后我去见见您夫人哈。”其实,大家都知道我的来意。
方县丞立刻又很客气地说道:“谢谢小七大人,谢谢贵妃娘娘的厚爱。”
“嗯嗯,我会转达的。你等等我收拾一下再去。贵妃娘娘给您夫人带了不少东西,我要整理一下的。”我也很客气。方县丞这相貌也是不错的,探花郎不是浪得虚名。现在年纪也就是三十四十之间,有一种成熟和稳重在身,做了县丞这么多年,还有那么一点官威,看起来也是挺赏心悦目的。
“小七大人的房间在隔壁,甲等二号。”方县丞想为我引导一下,我立刻笑得很开心,“没事没事,我自己过去就成。您这等了一晌午了,怪累的,赶紧忙去吧。”
“无妨无妨,下官特别空出了这段时间的。”方县丞更加客气,“下官和属下众人,以及兴国县的商贾百姓都盼着肖大人和小七大人来呢。”
“哟,这是为啥呀?”客气话吧,谁都会说。
“一睹大人们的风采……”方县丞这马屁拍的,就连肖不修都笑了,方县丞更是惊为天人,喃喃道:“下官是探花,自认为相貌学识也是一等一的,但没想到这一次能够如此近距离见到肖大人,真的自惭形秽,不得不服气的。”
我瞅了瞅肖不修,的确那笑容挺好看的,但不至于被形容成这个样子吧?还是个大男人去形容他的相貌。“咳咳,方县丞,你先去忙吧,过一会我们去你府上。”我忍不住说了话,肖不修都看了我一眼,不过他没吱声,就摆了摆手,让方县丞出去了。
肖小五已经端着温水走了进来,要伺候肖不修洗脸洗手,洗去路上的尘土。我就慢慢往后退了退,打算去自己那个甲等二号房间。结果,肖不修说:“肖小七,洗脸洗手,我给你再抹点药。”
“啊?还抹啊?不是都已经好了么?”我刚刚偷眼照过屋里的镜子,发现自己真的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美貌,否则方县丞不会这么赤果果的说我貌美如花的。
“从今天起,要换成春日防花粉过敏的香脂膏。”肖不修居然手里出现了一个大盒子,里面有黑色的膏药。
“这么讲究?”我问道,不过还是往后退了半步。怎么是黑的,抹完了还不成大黑脸了?
“你是女孩子,当然要讲究一点。”他那个样子,实在看不出来是关心照顾我。我只好又退了半步说,“能回来再抹么?好歹我一会也是要替曹贵妃去见她的闺蜜的……”
“那就更要抹一抹了。”他的笑容透着那么诡异。想我也是如此的怂,特别是在他面前。只好很听话的去了脸,坐下来等着他给抹脸。
肖不修也洗了手,站在我的面前,很仔细地挑起了一小块香脂,细细地抹在了我的脸上,动作很轻柔。这个香脂真的很香,很柔和的香味。
“这味道真好闻。”我不由得赞叹了一句。
“皇后娘娘赐的,说是专治冻疮后的皮肤保湿修复的。你也算是幸运,皇后娘娘刚好得了这么一瓶,刚才想起来说给你抹抹的。”肖不修的表情也很柔和,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像是在抹一件大花瓶。
“啊呀,那我要谢谢皇后呢。”我也挺高兴的,“她不是不喜欢我么,怎么还挺想着我的。”
“她只是喜欢安静罢了,有时候你比较闹腾,她觉得有些累。再说,佛门静地,你在智空大师那里吃吃喝喝的,就搞得很热闹了,再去皇后那里嘻嘻哈哈一番,成何体统。”肖不修居然又闲心和我好好说话了,我也挺惊奇的。
“那也不对呀,我们很多天前见的皇后娘娘,你怎么现在才拿出来给我抹?”算算日子,这都过了五天了。
“还没时间,就不能乱抹。你这冻疮加擦伤,也是要养到伤口全都复原之后,所有的起皮全都掉下之后,才能抹这个。”肖不修的动作很快,已经抹完了。“这个香脂很珍贵,里面有珍珠粉和红参,她也只有这一瓶,所以,你要好好珍惜。以后,每日早晚都要抹一抹,但必须是洗干净脸之后,记住没有?”
“好的好的。”我立刻点头如捣蒜,特别听话。
“还有,抹了这个之后,不能吃荤腥之物,所以一会方县丞他们那边请客吃饭,你就吃几口青菜好了。”
“啊,你干嘛不早说,我就先不抹了!”我捧着这瓶香脂,哭笑不得。肖不修绝对是故意的,非要在吃饭之前给我抹这个。
他轻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上剩下的香脂居然就抹在了自己的手背上,“我也抹了,不能浪费。所以我也不能吃荤腥之物,一会我们就少吃一些好了。”
“哦哦哦,好的。”看到他这样,我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最近肖不修很奇怪,一方面距离我八丈远,一方面又对我很亲昵,有时候还对我很亲切地说话,很有耐心。难道,他又换了对我的路数,改了套路?
“不过,还是要先喝了药再出门的。”肖不修让肖小五出去熬药了,还打算去换身衣服。“你也会去换身衣服再过来,我们要有南厂的派头。”
“这么讲究?”我搓了搓手,想到我那一大包袱的衣服,很是焦虑起来。“穿哪一件?要不要先买一件?”女人的衣橱里永远少一件衣服,我也不例外嘛。
肖不修一脸的黑线,扯着我去了甲等二号房间,我的包袱已经放了过去。这个房间与肖不修的房间布局一样,大小也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这里有张饭桌,肖不修那间是一张书桌。难道说,二号就是用来吃饭的?
肖不修直接打开了包袱,在里面挑挑拣拣了一下,才找出一件暗紫色的女子裙衫,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们都会穿的款式,算是略正式的服装。我点了点头,表示很满意。同时忽然发现,我那包袱里还有不少内衣,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被肖不修翻来翻去,我岂不是一点隐私都没有了。
“啊,您出去吧,我换衣服了!”我立刻反应过来,赶紧把他推了出去。他倒是很坦然,只是说道:“记得戴玉簪就好。”
“好的好的。”我忙不迭地答应着,关上了门。
第二百八十一、方头罗刹女
第二百八十一、方头罗刹女
大约是最近比较太平,也没有什么加急的折子需要他过目,所以,肖不修最近的脸色都很好,脾气也很好,对我也挺好的。
我在换衣服的时候照了照镜子,这黑色的香脂抹完之后不是大黑脸,而是一张光彩照人的水润模样,我都有点发呆了,这效果真是太好了。看来皇后娘娘的东西都很不错,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讨来一瓶用用。
看到自己的皮肤如此的好,我的心情也特别好。不成不成,我得化个妆,一定要让自己美起来。很久没有化妆了,一直素颜出门,要不是每天都待在马车里,我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
我的包袱里还是有不少胭脂水粉,嘿嘿,我的东西很多的。看了看这件略正式的衣裙,当然也要化一个正式一点的妆容,显得我大方端庄。之前就学了不少化妆技巧,我又喜欢看别人化妆,自然到自己这里的时候,就能够更精致一点。
肖不修在门口轻咳的时候,我还在化妆。只好对他说:“再等我一下下啦。”
“你在做什么?”肖不修问道。
“化妆!”我笑着回答。
他停顿了一下才说:“那你好好化,我先下楼了。”
咦,他居然也没有催我,还这么好脾气。
我加快了速度,这种轻扫峨眉,点绛朱唇的化妆术,我绝对可以的。又加上有这么一个特别好的闪光皮肤,自然是一等一的美。所以,当我从楼上蹦蹦跳跳地下来时,肖不修就站在楼梯下方仰头看着我,那一瞬间眼睛里的光都让我觉得自己果然是美人了。
肖不修还是南厂的官服,但不是那身肃杀的黑色,而是颜色发灰的长袍款式,清雅又正式,看起来特别像个谦谦君子,要不是天气冷不能拿扇子,就凭他这幅模样轻摇羽扇,不知道会迷死多少大姑娘小媳妇。
我注意看了一下,他也戴了南厂的玉簪,看起来更加贵气。我禁不住摸了摸自己头上的玉簪,心情又好了几分。
这一次,肖不修终于允许我与他同坐一辆马车,缓缓驶向县丞府。我问他:“有什么注意事项么?比如,什么不能说,什么不能问,什么想要知道?”
“没有。”他看着我,很安静。
“就是吃饭?”我又问。
“简单吃个饭,然后你去后堂见见方县丞的夫人卓敏敏就好了。也无需多说什么,主要听她说,然后拣重要的事情可以先写成书信,我派人传递给曹贵人即可。”
“好。”我点点头,这任务简单。
“听说卓敏敏至今都掌管着瑞银在兴国的所有事情,很是厉害。和方县丞的感情也不错,家里有钱,很是有钱。方县丞,方玉衡这个人没有大的才华,但是人还算老实,没有贪墨,也没有狎妓,爱吃爱喝也算可以。”肖不修和我絮叨起兴国县的事情,我之前听曹贵妃说过,因此也就点点头。
“另外,兴国县的豪绅很多,也都很有钱。如果他们能够拿出一些银钱,无论是捐赠军费,或是赈灾之用,也都是不错的。”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大约是想起了我之前交出去的四十万两银子。其实,我交出去的时候,何止是心疼,肉也很疼。但是我知道,这钱不能要,太烫手了,很多人都看着呢。
现在这样反而得了一个美名,也让很多人不惦记了。
我现在也发现了,如果有钱,就必须是偷偷有钱,不能够让天下人知道你有钱。闷声发大财,从来都是真理。其实说起来也是挺有意思的,我从李山手里拿到了五千两银子之后的这一年半时间,除了最开始在冷宫里吃吃喝喝要自己花销之外,之后我都没有花过钱。
似乎每次买东西,都是肖不修付账。
我数过我柜子里的银票,还有四千四百五十两,还是挺有钱的。
随便瞎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肖不修,他正在仔细地看着眼前这些发了疯的人,不知道在思量这什么。本来肖不修是不想和这群人吃饭的,因为他很讨厌和别人吃饭,特别是官场的那些人。不过,方县丞说这是他精心准备的,席间还会有不少豪绅来参加,并且可能这群人会捐一些军费之类的,肖不修着才勉强同意来吃这顿接风宴的。
这方县丞并没有住在县衙里,而是在县衙边上盖了一栋超大的院落,宅深景幽,气象不凡。想想卓敏敏家也是兴国县当地最大的土豪财主,掌管着兴国县的瑞银银号,当然是所有的钱都是她家的。
我们到的时候,桌子上极尽异馐奇珍之能事,已经摆满了各色佳肴,尤其惹人注目的是中间有一个雕琢精细的玉盆盛着热气腾腾的羹汤。这汤异香扑鼻,不知道用什么熬制而成的,看起来也是奶油浓汤一般,很是诱人。
方县丞请肖不修坐了主位之后,又让我也坐到主位上去,我赶紧摆了摆手说道:“我今日是肖大人的护卫,不敢坐的,请各位大人们坐吧。”
肖不修很满意我的低调,因为这一桌子都是男人的席面,我坐下也很不合适。但是,他又不想我单独行动,所以我很主动地说自己是侍卫,就可以很坦然地站在肖不修的身后,随时等候他的吩咐了。我真是贴心呀!
肖不修落座后,兴国县的一众官员和豪绅才都做了下来,大家相互介绍起了身份,然后又客气了几句。肖不修的表情保持了平静,谁也猜不出他的心情。很多人对这位“玉面修罗”都是心存恐惧的,所以现在见到肖不修如此模样,都稍稍放了些心,并且各种拍马屁的功力全用上了。
肖不修还是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抖了抖自己的袖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丢给我说:“味道一般,你喝喝。”
“哦哦。”我忙不迭地凑了上去,尝了一口,其实还挺好喝的。“还成吧,就是淡了些。”
“淡一些是好的。”肖不修冲着方县丞说道:“本都督身体不适,就不吃这些荤腥之物了,还望各位见谅。”然后他又用这杯茶举了举,说道:“以茶代酒,聊表谢意。”敬了他们一杯。
这些人愣了愣,但又都举起了自己的酒杯,恭恭敬敬地喝了下去,然后还纷纷向肖不修问候身体状况。场面极其离谱和尴尬,我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肖不修根本不和别人吃饭的原因了。
第一轮茶/酒喝完,肖不修拿起了筷子,看了看这一桌子全都是荤腥之物,只好又放下了筷子,问道:“这道汤看起来不错,是什么?”
方县丞立刻微微欠了欠身子,半站起来说:“下官也没什么好孝敬大人的,这汤是用家养的鱼精心熬炖而成的。因为这鱼不是吃寻常的水草鱼虫长大的,所以味道颇为不同。”
“哦,本都督也不能吃鱼。”肖不修还真是的,他不过是抹在了手背上的香脂,其实可以尝尝鱼汤,然后告诉我滋味嘛。不过,他还是问道:“这鱼要是不吃水草鱼虫,那还能吃什么?”
方县丞干笑着说道:“大人有所不知,这种是兴国县本地非常罕见的深池冷水小白鱼,这种鱼自鱼卵中孵化出来之后,每日喂以适量的人奶,长到寸许时再加喂人参丹桂,并用深池冷水里的水养着。等到尺长之后就可以熬汤食用了。这种养大的小白鱼延年益寿,极为滋补,有神仙鱼之称,从有千金也无处可买。”
说完,他便持汤勺相让,要给肖不修盛上一碗。
不过,肖不修说不吃,就是绝对不会吃的。他直接用手盖住了自己的汤碗,说道:“本都督已经说过了,不吃荤腥之物,这小白鱼也属于荤腥,不能吃。不过,这与养的如此娇贵,想必鱼汤也的确并非凡品,鱼肉也应该更是难得吧。”
“这神仙鱼熬成汤之后,精华都融进了汤汁中,这鱼肉其实也就没有什么滋味了。”方县丞见肖不修不喝,只好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下面的官员和豪绅一人盛了一点点,意思一下。
“看来,兴国县也是有不少好吃的。”肖不修说着不痛不痒的话,我站在他的身后瞅着这碗鱼汤,想着这为了养这几条小白鱼,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真是有钱。
“本县物产丰富,人文淳朴,想必今年春闱也会出不少灵秀人物。”方县丞喝完了一碗汤,又去舀了一碗。不过,他的动作忽然变得很奇怪,似乎都等不及喝自己碗里的,开始拿起了公共汤匙舀着喝了起来。
有几位刚刚喝过鱼汤的官员和豪绅也站了起来,意图要抢这盆鱼汤,几个人就在眨眼的瞬间开始抢夺起来,还捞着洒溅出来的汤汁吃了起来,场面变得相当奇葩。
“方县丞,这鱼汤就算美味,也不应如此失了身份吧。”肖不修的声音已经透露出了不满,甚至已经往后坐了坐。
方府的管家立刻扯了扯他的老爷方县丞,提醒他莫要如此失态。但是,方玉衡就像是全然不觉一般,大喊着让下人再送来一盆鱼汤。
很快,又一盆热腾腾的鱼汤端了上来,他立刻抢到了手里,也顾不得滚烫,咕咚咚就喝完了,然后大声嚷嚷这还要喝。眼神迷离,状似恶鬼附体一般,好像怎么也吃不饱。另外几个人也有这样的状况,看起来极为诡异。
肖不修立刻站起了身,扯着我退到了安全一些的地方,然后大声说道:“快,拦住他们!这鱼有问题!”
方县丞的侍卫们没敢动手,我们南厂的人动作非常快,几个人立刻上前将这些喝过鱼汤的人制住,并且用金丝钢麻绳将他们牢牢捆了起来。可这些人很大力地挣扎起来,还大声喊着:“快再来一盆鱼汤啊!我还没喝到啊!”
场面有些失控了,没有喝鱼汤的人纷纷站了起来,也躲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和肖不修又站得远了一点,看着这几个人就像疯魔了一般,很是奇怪。
方县丞喝得最多,也喊得声音最大。“为何捆我?”
肖不修怒道:“今日设宴要招待本都督,幸好本都督并未喝鱼汤,这是要加害与我么?”
是啊是啊,这是要给我们下毒么?幸好肖不修什么都没吃,否则后果不敢设想。我也紧张地捏住了他的衣袖,小声说:“都抓起来吧,一个都不能放过。”
“抓!都抓!方府一干人等,都脱不得干系!”肖不修那个气势,修罗立刻出现了一般,杀气腾腾。南厂侍卫们也立刻动手,将方府的各个出口堵住,将重点人都控制住,等待肖不修的下一步指令。
闻讯从内院匆匆忙忙跑出来的方县丞的夫人卓敏敏看到这样的情形,也有点不知所措。方县丞还在发疯一样要喝鱼汤,连卓敏敏都不认识了。吓得她大哭起来,想靠近,又不敢靠近。
肖不修又下令道:“都押到大厅之中,等候处置。肖小三,去后厨把厨子们也都捆了来,看看他们所用的食材!”
“是。”肖小三真是行动派,刚刚从京城回来,赶上我们的速度,这又飞也似地去了后厨房,我默默给他的体力点了个赞。
肖小三和几个南厂侍卫将熬鱼的锅都端了过来,只见锅里排列着一堆三寸余长的银白小鱼,脑袋出奇的大,腮下一道隐隐的红线,看起来很不正常。
没有喝鱼汤中的有个商贾忽然失声喊道:“不好,这是方头罗刹女!”
“啥?”反正我啥都不知道,刚想凑近看看,被肖不修扯住了袖子。他问道:“方头罗刹女是什么东西?”
那人又走近了,用汤匙拨了拨锅里的银色小鱼,这才说到:“果然是的,没错了。我很小的时候曾随父亲游历过蜀南之地,亲眼见过有人误食方头罗刹女,就是一种鱼。传说是由溺死之人变成的,鱼身通常都不会太大,通体雪白,柳叶一般。不过,这鱼头占了身子的一般,滚圆硕大,仿佛是一个肥硕的女人,因此被称作是方头罗刹女。这种鱼长相极为怪异,但熬出的汤汁味道异常鲜美,可喝上一口就会丧失心智,一直吃到肚子撑破了也停不下来。”
第二百八十二、一环扣一环,串串香
第二百八十二、一环扣一环,串串香
事已至此,已经不是简单的食物中毒事件,这很可能是谋杀。因此,肖不修的脸色已经变了,要不是我们因为抹了皇后御赐的香脂不能吃荤腥之物,否则就恐怕也变成了方县丞这幅模样。
一想到此,我也感到有些害怕。
肖不修已经吼了起来,让南厂的侍卫们直接把方府上下一干人等统统抓了起来,并且宣布现在接管兴国县一切事情,等待查明事件情况再说。
这命令一出,瞬间除了还在发疯的方县丞之外,其余方府的丫鬟仆从全都哭爹喊娘起来,这可是谋害朝廷命官,特别是肖不修的性命,那必然是严惩。九成九是死路一条了,大家能不哭么。
肖不修拉着我走出了方府,直接去了县衙。肖小五已经带着人迅速地接管了县衙的一切事务,并且很多地方都贴上了封条,防止还有什么事情。
我沉默不语,默默地跟着肖不修,他已经是一脸漆黑,怕是真的生气了。可是,这事情想起来也很是蹊跷,就算要是害肖不修,怎么可能用这么明目张胆的形式呢?那就是豁出性命要致肖不修于死地,可是,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么?
因为没吃饭,我觉得还是挺饿的。不过看到肖不修盛怒的样子,我也不敢说自己想吃东西。默默了摸了摸肚子,长叹了一声。幸好刚才还算是喝了口茶,不至于口渴。
方府的人都抓了起来,跪满了县衙的正厅。那几个陪着吃饭的人虽然没有捆起来,但也被扯了过来,跪在了前排。想想曹贵妃还说让我体验一下被很多人跪的那种荣耀感,我这次是真的见识到了,但这个滋味是五味杂陈,不太好受。
给我们指出这鱼有问题的人是当地的一个豪绅富二代,他家族做的金矿生意,很是有钱。这人姓韩,名聪,三十二岁,普通身高,普通长相,应该如何形容?反正就是一个很低调的普通人,说话也很平和,没有那些富二代的狂妄劲头或是纨绔子弟的样子,恭恭敬敬,处变不惊,倒是成竹在胸,很能撑得住场面。
出席这样的场合,本来没有他的份儿,但是他父亲忽然有疾,不能前来,作为长子的他自然是义不容辞,赶紧过来救场。不过,他因为在席间属于辈分比较低的,所以一开始也没有让大家注意到,都只是点点头默默坐下吃饭而已。倒是因为认出了“方头罗刹女”,让大家不由得注意到了他。
忽然成为了众人的焦点,韩聪跪在那里的时候,很多人都离他远了一点,主要是不知道是福是祸,看着肖大人的脸色,也完全搞不清楚。
肖不修让他又详细说了一遍这“方头罗刹女”的来历,并且详细到蜀南之地的某处。韩聪说得倒是很清楚,甚至连那里寒潭的名字都说出了出来。“草民六七岁的时候随家父去勘察矿山,到了蜀南凤凰岭的深处,一处名为‘蚀骨泉’的地方见到了这种鱼,当地人说这种鱼绝对不能吃,都是恶鬼。”
锅里的“方头罗刹女”早已经骨碎肉离,只能依稀看得到模样。虽然说起来很恐怖,但那股食物的香气还是很诱人的。我又禁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今日怕是吃不上什么了。
肖不修让韩聪跪到了一边,又把卓敏敏提到了眼前。他可不管卓敏敏是不是曹贵妃的闺中密友,在他眼里,这女人不过是方县丞的夫人,但又没有诰命在身,不过是兴国县瑞银银号的掌管人,商贾之人,目前又是嫌犯的妻子,揍一顿都是小事情,弄死她的心恐怕都有了。
卓敏敏微胖的脸,面色憔悴苍白,身材略臃肿,应该是和她之前小产有很大关系。她跪在地上,满脸的泪水,磕头说道:“大人啊,草民真不知道是什么“方头罗刹女”,这神仙鱼是我亲自从我娘家的卓苑捉来的,千真万确,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方头罗刹女”啊!”
“胡说!刚才方玉衡还说这是你自家养的,还喂了奇珍药材,怎么又变成了从你娘家捉来的?”肖不修这一声吼,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我都禁不住抖了一下。
卓敏敏抖得很厉害,垂首颤声说道:“这鱼娇生惯养,被称为神仙鱼一点不错,但不是我夫家所养,而是我娘家老父亲精心调教喂养而成的。家父每每遇到大节日或是贵客来时,才会以此鱼为宴,款待客人,兴国县人人尽知。肖大人来兴国县一事,早已传遍兴国县,为了一睹大人风采,众位商户豪绅请我夫君出面,以神仙鱼招待大人,以表诚意。”
“你老父亲何在?速速召来!”肖不修又吼了一句。
这次卓敏敏哭得更厉害了,“家父前年已经去世了,这神仙鱼是由我小弟接管喂养的。谁知去年他出门踏青,就再也没有回来,至今生死不知,音信皆无。”
卓敏敏身边还有个贴身侍女,也哭得相当厉害,不住地磕头,替已经泣不成声的卓敏敏继续说道:“大人啊,这次捉鱼是我和小姐回的娘家,我们还特别挑了比较肥美的来招待大人,是我亲自送去的后厨,交给了厨子。”
“人证?”肖不修皱着眉头。
“卓苑上下都知道这个事情,方府上下也都看得到。小姐绝对没有说谎的!”这侍女使劲磕头,咣咣咣的,听得我都觉得疼。“大人啊,真的冤枉啊!”
“所以呢?”肖不修经典的挑眉动作又出现了。
“也许,是厨子捣的鬼呢?”这侍女的话刚一出口,后排有人就嚎哭起来,也开始大喊冤枉。
肖不修让南厂侍卫把这人扯了过来,跪在堂下。这人赶紧说道:“小人是方府的厨子何二,小人真的是用春菱姐送来的神仙鱼做的鱼汤……”
“真的?”肖不修那声音足以令人胆战心惊,厨子何二怕都是要心悸死过去了,跪都跪不了,直接趴在了地上。
“看来,还是要打的。”肖不修瞥了一眼这厨子,反正皮糟肉厚,打起来也挺有震慑作用的。“来人,先打五十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就知道了。”
行刑的还是南厂的人,兴国县衙的人都被排挤到了后排。主要是这一次审的全是他们的熟人,万一相互关照,就找不出问题所在了。
在打军棍这件事情上,南厂人的技巧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才仅仅七八下,厨子何二已经是皮开肉绽,血迹斑斑,看起来极为可怕。
他的哀嚎之声也是发聩于耳,我又揉了揉耳朵,往后退了退。
“大人啊!开恩啊!大人啊!啊!啊!”这声音也真是够了,在场的人又不由得缩了缩自己的身体,尽量减少存在感。
肖不修监督着行刑,一点都不含糊。
这厨子也是挺能扛的,打了二十几下之后,喊的声音已经变得嘶哑,仿佛这已经是人间酷刑了一般。“别打了别打了,我招我都招!”
哎,早知如此,何必呢。
肖不修命人暂停,让厨子何二有一些喘息的时间。何二鼻涕眼泪流得也很是恶心,趴在地上挣扎着说道:“小人之前真的不敢说,是怕夫人不高兴。但是,若是不说,小人就真的被打死了。”
所以,鱼果然有问题。
厨子何二道出了实情。原来卓敏敏和贴身侍女春菱把从娘家捞回来的神仙鱼交给到了何二手中,让他小心看管,准备制作,招待肖都督。何二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就特别找了一个大木盆,将鱼放了进去,并且放在灶台的高处,生怕别人给随便用了。
刚准备去磨刀,方玉衡就派人传他过去说话。重点的中心思想是说南厂肖大人要来,口味可以略清淡一些,但是一定要做的好看一些。当然了,兴国县的一些特色食物也可以做,不过,尽量呈现出丰富的样子,让他看到之后,觉得兴国县已经是举一县之力来热情款待肖都督,虽然不敢说肖不修会有什么感谢,但至少混一个好印象,也是不错的。
听完方玉衡的话,何二就一直点头,表示自己很清楚,一定会尽力做到最好。并且,也会带着后厨的人认真仔细,绝对不会让方县丞丢了面子之类的话。总结成一句话就是:保证完成任务。
总算是被训完了话,何二赶紧回后厨房打算继续做着准备。刚踏进后厨房的门,就看到一只大橘猫钻了出去,吓了他一大跳。但是,等他回过神来,忽然想到神仙鱼还在屋里,不会出问题吧。
一般都是这样,越怕什么越有什么,从来都不会有例外。
木盆还是放在了高处,结果那盆里只剩下了半盆水,里面什么都没有了!何二当时都要崩溃了,他很清楚这几尾神仙鱼可比他的命都值钱,这要是让方县丞和夫人知道了,他焉有命在?
他当时已经吓得坐到了地上,脑子里一片片空白。后来,还是有人出主意说:“要不,出去集市上看看,万一有长得差不多的呢?反正鱼汤不都是那样,味道调配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反正肖都督也没有喝过,或者只会喝一小口,未必能尝得出真假。”
何二想想,这话说的也很有道理。反正也是“病急乱投医”,万一呢。他立刻带着银子就出了门,跑到集市上看看情况。虽然他也很清楚,这种神仙鱼是根本不可能买到的,但万一能够找到长得比较相似的,也算是有一半的希望,总比坐在屋里等死要强太多了。
不过,他也算是运气好,居然在集市上遇到了一个鱼贩子,听完他寻找神仙鱼的描述之后,嘿嘿笑道:“你这哪里是神仙鱼,明明就是阴河鱼,怕不是你的东家骗你的吧。”
“不不不,味道的确是很好的。要是能找得到相似的小白鱼,我愿意出高价购买。”何二也豁出去了,想着死活也一定要把鱼买到。
这鱼贩子看他如此急迫,也就告诉他说,“这附近的南涧山的山路上,有个相貌十分丑陋的鬼脸老头正蹲在路边卖几条奄奄一息的小白鱼,说是极其美味,十两银子一条。你要是不怕花钱,就去买。我也是刚才路过的时候看到的,想着也许和你说的那种鱼长得很相似吧。”
何二也都没想,立刻拔腿就跑,赶紧去了南涧山,路边果然看到了有个脸上烧伤严重的老头在那里卖鱼,看起来的确有些怪异。但何二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立刻蹲下身子翻检起这几条鱼。虽然都是小白鱼,但是这鱼的脑袋很大,根本不是神仙鱼。
何二简直是要伤心死了,觉得自己这一次一定是死定了。转身往回走,甚至都想好了先回家一趟,跟他八十岁的老母亲告个别,然后就等着被投入大佬,或是直接砍头了。
鬼脸老头也察觉到何二的神情有异,就问了一句:“年轻人,你这到底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与这鱼有干系?”
“我要找的是神仙鱼,不是这种大头鱼。”何二只想嚎啕大哭一场。
“神仙鱼是什么东西?”鬼脸老头继续问道,“与我这鱼有何不同?难道是神仙养的?”
何二可能也觉得是万分委屈,禁不住就和鬼脸老头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鬼脸老头听完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脸上烧伤的疤痕显得更加诡异,令人感到有些怪异,“听你说的神仙鱼也不过如此,我手里这几条必然比它美味万分,甚至是能够延年益寿,得道成仙。”
“为什么?”何二看这鬼脸老头一点的笃定,也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问了起来。
鬼脸老头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大头鱼才说道:“我这几条鱼叫做阴河鱼,来自阴曹地府,又从那里偷跑出来,你说说,都能够脱离生死的束缚,能不得道成仙么?”
第二百八十三、各花入各眼
第二百八十三、各花入各眼
厨子何二可能是被那十几军棍打得有点狠了,说了一会话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不过,这一大厅的人已经被他说的事情吓得不敢出声,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因此,看到何二气力不及,彻底趴到地上,大家还都挺着急的。
肖不修继续一言不发,只是让肖小三上前查看了一下状况。肖小三也是有趣的人,把何二被打的臀部位置的衣衫全都褪了下来,看了看状况才说道:“无事,皮肉伤而已。”
我特别想去看看,因为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大致看到一点白花花的皮肤,其他的都看不清楚。我意图慢慢蹭过去,但被肖小五发现了,他居然扯了我一把,低声说:“你想大人生气?”
“我就去看看,他为什么生气?”我满腔的好奇正燃烧得厉害。
“看别的男人的屁股……”肖小五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我也没看过肖大人的屁股啊……”这话还没说完,肖不修已经转过头来,看着我,还是没说话。不过,我真的有点气短,立刻就老老实实站在了他的背后,连观望都没有了。
肖不修等何二缓神的时候,又把厨房里其他人都抓了过来,一字排开,先都跪好。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都是一脸的惊恐万分。居然还有一个厨娘,一脸关切地看着何二。哎,果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
何二一看到厨娘,忽然又来了精神,还冲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坚强,无碍的。我心里暗暗赞叹了一下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何二继续说着自己的遭遇,大家又都开始屏气凝神,仔细听了起来。
鬼脸老头说他这鱼不是寻常湖泊江河里的鱼,也是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他在南涧山转悠的时候,无意闯入了一个隐蔽的山洞,当时他也走了很久,很慌张。后来顺着水流声,慢慢走到了一个大水潭的面前。
他忽然想起老一辈的人说过,南涧山里有一处隐秘的地方,能够直通到地府黄泉的阴河,每年惊蛰,因春雷炸裂一瞬间,门上开出一个洞,令阴河与水潭相通。这个洞需要七七四十九日才能够合上,并且每逢七日,这洞都会变得大一些。千百年来,只有这阴河鱼逃脱过,因此也被人无意中捕食吃掉过。
因为味道太过鲜美,让人忍不住贪食,吃一口,想第二口,想第三口……
所以,鬼脸老头就把身上的背篓腾空,放到了深潭之中,不一会,真的有几条阴河鱼自动地游了进去。
这种来自阴间的鱼,听起来也甚是诡异。但厨子已经顾不上许多,此时此刻也找不出什么名贵的鱼,或者能够与之相媲美的美食,为了能够先对付过方县丞宴请一事,他也就豁出去了,狠了狠心,花了七十两银子,把鬼脸老头的那七条阴河鱼全都买了下来。
“小人真的没有半句谎言,这鱼真的就是在鬼脸老头手里买来的,小人也真的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请大人开恩,顾念小人还尚未娶亲,还有老母亲要侍奉,求大人饶过小人吧。”何二磕头如捣蒜,咣咣咣地磕着响头,额头上都渗出了血。
肖不修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所以,场面一度很尴尬。韩聪因为跪在前排,他往前蹭了蹭,对肖不修说道:“大人,何二在方县丞家做了很多年的厨子,未曾有过劣迹,因此他的话还是值得一信的。不过,派人去南涧山看看,是否还能找到那个鬼脸老头,说不准就能破案了。”
肖不修斜了他一眼,那表情不算特别好,有点:“你在教我做事情?”的怨念在其中,搞得韩聪立刻就闭嘴禁声,不敢再说话。
不过,事已至此,去一趟南涧山也没所谓的。所以,肖不修还是派人去看看情况。现在这里已经是一片混乱,虽然大家都不敢说话,但跪了这么久,有些年纪大的人已经吃不消了,东倒西歪的,随时都有要昏过去的可能。
但肖不修绝对不是心软的主儿,下令让兴国县的衙役、师爷和文书等人,在南厂侍卫们的监督下,将今日在场的所有人进行花名册登记,并且安排大家录口供,说出自己在这三日内的行踪,只能是详细说,不能有任何欺瞒。
趁这个空档时间,肖不修拉着我去了后堂花厅,让肖小五去准备了一些吃食,让我先吃一些。并且,又安排了两个侍卫给我去官驿取来了中药,开始熬药,准备让我喝。这一天要喝五次,的确也是多了点。我这也才惊觉,本来是来吃午饭的,结果现在都快吃晚饭了。我的确也是要把下午的药喝掉才成。
肖小五也只是临时从官驿我们的马车随行物品中,翻找出了一些糕点,临时让我们垫一些。反正现在大家对于吃饭这件事情,都心里有些紧张,因此也没有人大张旗鼓的要如何如何。
我小口小口地吃了几块饼子,然后又专心致志地把特别苦的药喝了下去,肖不修一直盯着我做完了这一些系列动作之后,才问我:“这事情怎么说?”
“特别不好说,我目前还没有看明白。”我在听这些人讲述的时候,一直在串所有人的口供,看看是不是能对得上。以前,是能够从这些当事者的口供中发现漏洞,然后再慢慢查下去。现在,反而是毫无漏洞,并且是串联的相当完美。
“但此事存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肖不修那表情很差,喝了一口热茶之后,我小心翼翼地给肖不修也递过去一块小饼子,他接过来吃下去了。不过,看他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一直在思量着事情。
又过了一小会,南厂派出去的侍卫飞快地跑了回来,说是在南涧山根本没有发现什么鬼脸老头,连根毛都没有。
肖不修立刻拍了桌子,让人去把还趴在前厅的何二继续打,直到把那五十军棍打完为止。
惨叫声再次传过来的时候,卓敏敏在侍女和韩聪的搀扶下,慢慢走了过来。她录完了口供,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性,还算是给了优待,她来到花厅,说是来给肖不修赔礼。
肖不修让他们进来,但是依然没有说话。我只好站了出来,扶了一把卓敏敏,让她坐在了一个绣墩上。“事情还没有查明白,因此肖大人也不会轻易放了大家的。若是方夫人有什么线索,不妨也说一说。毕竟这事情比较突然,但处处透着那么不合理,所以,我们也是要小心为上。”
“小七大人说的是,小人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本来是一场热热闹闹的接风宴,怎么搞成了这样。”卓敏敏又哭了起来,她的侍女春菱又赶紧帮着擦眼泪,韩聪也一脸的难过。
“鬼脸老头没有发现么?”韩聪问道。
“没有。”我瞅着他,他与卓敏敏的关系应该不错,韩聪一直扶着卓敏敏的肩头。
卓敏敏也是人精儿,想来也能够做曹贵妃的闺蜜,也不会是一般的人。看到我多看了韩聪几眼,她立刻说道:“韩聪与我,一同长大,情同兄弟姐妹,我与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人,因为父辈关系很好,我们一出生又有如此的缘分,因此也就更加亲近一些。”
“敏敏与我从小吃喝都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韩聪也补充了一句,“鬼脸老头没有发现,也不要着急。我刚才听何二的说辞,那阴河鱼在惊蛰之日出现,然后又会是每逢七日,阴河水流出,应该还会有机会捕捉到阴河鱼,那鬼脸老头应该还会再出现的。”
这个说法很有道理,我也不禁点点头。
此时,有人来禀告,说是方玉衡等几个喝了鱼汤的人已经清醒过来,只是肚大如鼓,动弹不得,正躺在偏厅里呻吟。
卓敏敏有些担忧地看向外面,想说话,又不敢。
我也看了一眼肖不修,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你先去看看方县丞,稍后过来说话。”
“好的。”卓敏敏立刻起身,在春菱和韩聪的搀扶下去了偏厅。肖小五闪身跟了过去,这次我的眼力还是不错的,居然能够捕捉到了肖小五的动态。因为我那包话梅还在肖小五的怀里,我正要伸手去拿,结果他瞬间就跑掉了。
我只好伸着手,停在了半空中。肖不修扯着我坐了下来,问道:“可有不舒服?”
“那倒是没有,就是这个药每次都特别苦,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我只好喝了口水,漱漱口。
肖不修摇了摇头,说道:“都喝了这么久,你居然还嫌苦。”
“嗯,虽说是苦口良药,但人家都是早晚喝一次,怎么我一天要喝五次,这也太过分了吧。”我的心情也是因为喝药而变得恶劣的。
“你这身体一直是亏的,所以要好好调理。刚好趁现在这个机会,多喝一些药,以后就能少喝一些药。”肖不修说这件事情上,还是能够心平气和的。
“好。”反正天天喝,我都习惯了。“现在的局面,要怎么办?曹贵妃的那些礼物都在我的马车里,但是卓敏敏这个状况,似乎也不能说是嫌疑犯,但是也很奇怪。这个事情,怎么说怎么奇怪,但是我又说不出来的奇怪。”
“嗯,我也有同感。所以,这些人要都监控起来。”肖不修点点头。
“什么?你是要放人么?”我愣了一下。“监控这个事情,可是需要大量的人力的,我们可没有吧。”
“本次出门,带的侍卫不足五十人,因此要做这些可能有些困难。不过,只需要监控几个重点人就好,比如方玉衡,卓敏敏,厨子,以及今日吃饭的人。”
“要不,你把韩聪也监控起来吧,虽然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他与卓敏敏走得太近了,反正也就都一起监控吧。”我轻轻摸了摸脸,又叹息了一声。
“怎么了?”肖不修倒是有点好奇。
“白白画了一个这么美的妆,结果遇到这样的事情,觉得很没意思。”
“没关系,我看到了就好了。”他的眼睛亮亮的,还有那么一点点笑意,忽然让我觉得今日也没有那么难过了,这大约就是美男的力量吧!真是各花入各眼,萝卜白菜有人爱。刚才我还感叹何二和厨娘的眉来眼去呢,现在我看着肖不修的眉眼,也挺舒服的。
“我想起来这个韩聪了,曹贵妃也是认识他的。”我还是神志比较清醒的,这个时候犯花痴,真是不能要。“那日和曹贵妃聊起她的闺蜜卓敏敏,曹贵妃说这女子很是有担当,也相当聪明,不似一般的女子。至少,兴国县瑞银银号的账目都是过她的眼才能动的,所以她也一直是家里的顶梁柱,比她弟弟还得到父亲的宠爱。当然,在她选择夫婿的事情上,卓敏敏自己的选择权也就变得很大,至少,没有人逼着她嫁人,全凭她的喜欢就好。”
按道理生活,卓敏敏这种身份也就是配给与自己身份相仿的人家是最为合适的,也是最舒服的一种选择。但是,她偏生喜欢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觉得商人的铜臭气息太重了。因此,在媒人们的各种游说中都没有动心。
当时,曹贵妃刚刚入宫做妃子,她跑去京城看曹贵妃,在客栈里遇到了同样来自兴国县的方玉衡,首先被这相貌吸引,又因为方玉衡在客栈与其他考生们一起闲聊时表现出来的书卷气令人赏心悦目,卓敏敏非常心仪他。
方玉衡的家的确是太穷了,他家就连他的长衫都是从沽衣里找来的,也是非常寒酸。要不是有点小才华,也真是没人都看得上。
能到京城考试的,已经是前一百名了。大家彼此之间还是保持了客气,并且多少还是点点头表示相互地尊重。
卓敏敏后来找了个机会,与方玉衡相识,并且还请方玉衡吃了一顿好的。并且半开玩笑地说,你要是中了探花,我就嫁给你好不好?
方玉衡哪里见过这样热情明媚的女子,自然也是心仪的。因此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但真的就是这样的巧合,他果然被皇上钦点了探花郎。皇上问他可有婚配?当然,这也是老套路。
方玉衡很是坚决地说:“我有个兴国县的朋友,我很喜欢她,希望皇上成全。”
皇上就问这女子是谁?传到朝堂上一看,居然是自己贵妃的闺蜜,他也是乐了,就钦点御赐了这场婚事,也算是一段佳话。
“这事情也是挺有意思的,怕只有陈志典的话本子才敢这么写的。”我总结性发言,也得到了肖不修的点头同意。
第二百八十四、狗腿子肖小七
第二百八十四、狗腿子肖小七
鉴于鬼脸老头没有找到,等于说最重要的人证没有,所以肖不修决定将相关涉案人员按着轻重缓急,押监,或者是禁足在各自家中。方府的所有人被要求闭户,不得随意走动。其他参与接风宴的人也都禁足在家中,连同自己的家人奴仆,一概不得外出。
肖不修很速度地接管了兴国县的一切大小事务,忙碌了起来。南厂人的速度也是挺赞的,没出一天,我感觉他们对于兴国县各个职能部门的熟悉程度甚至比原来的官员还要厉害。重点是,原来的这些小官吏都是战战兢兢,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找了个把椅子坐在正厅后面的屏风里侧,看着肖不修忙忙碌碌地整理着兴国县的一切,他做起事情向来很稳,有条不紊,每一处细节都查的很仔细。若是有点半点问题,都能够被他看出来。所以,这些小官吏在汇报工作的事情,更加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直接就砍头了。
我看了几个被打军棍的小官吏,都是属于账目不清,一问三不知的,被打也很正常。肖小五此刻又施展出了自己高超的数字功力,算盘扒拉得咔咔咔作响,瞧着不出三天,整个兴国县的银子,存粮都能数清楚。
我问肖不修:“曹贵妃给卓敏敏的礼物,咱们怎么办?”
“照样给。”肖不修没有迟疑,立刻让人把礼物清单和一马车的礼物赶进了方府。
“我去不去?”我又问道。
“你可以等我办完事情后,和我一起去。”肖不修还埋在一堆文书里。
“我不能自己去?”我很狗腿地给他端了杯水,并且自己先喝了一口。他瞪着眼睛看着我,“你怎么能喝?”
“我验验毒啊,万一有人又毒害你,我先替你被毒一下呗。”我觉得我这样做多贴心啊,简直是忠心耿耿地狗腿子一般了。结果,肖不修很嫌弃地不喝了,还让我赶紧找地方待着,等着一会继续喝药了。
这算恶心到他了?还是没有呢?我磨磨蹭蹭地又回到屏风后面,忽然发现那里居然变成了一个矮塌,还能够平躺,最最重要的是,这里还有暖炉和被子,特别暖和。
我心里叹了口气,肖不修对我这般的好,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卓敏敏收到那一马车礼物后,让南厂侍卫们过来传话,说是想见见肖大人或者肖小七大人,如果都不见的话,她见见夫君方玉衡也可以。
不过,肖不修没同意。虽然他们都在方府里,但是各自在不同的房间里,不得随意走动,不得相互传话。没有收押,已经算是很仁至义尽了。厨子那群人都在大牢里关着,看押的很是紧密。
我想了想,还是让侍卫去传了一句话,“若是与贵府无关,自然是要放人的。一切要等,莫急。”
肖不修问我:“为何要这样说?”
“也没什么刻意的,就是觉得先稳住她。毕竟,这人是曹贵妃的闺蜜,万一查出来没有她的事情,我们也算是现在给她一点温暖。若是查出来,有问题,那么,我们对于曹贵妃也算是有个交代。”
“嗯,我的小七果然长大了。”肖不修说着话的口气,跟一个老父亲一样,弄得我觉得怪怪的。
“目前,我依然没有看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个人感觉,这个卓敏敏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为何要给大人下毒,这个事情吧,也有待商榷。”我又复盘了一下,发现没有什么破绽。“不过,现在的关键还是这个鬼脸老头的存在是真是假,不知道这是不是另外一个线索?一条藤上串出了这么多人,感觉很奇怪。”
“肖小七,破案可不是凭感觉,都是要讲究证据的。”肖不修终于放下的卷宗,很认真的看着我。“不管你之前破了什么案子,用的什么方法,最终我们决定抓人,砍人,也都是因为证据确凿,不可因为自己的感情和感觉去判断,一切要依照大月国的法例定夺。即便是皇上,皇后,也都必须按照这个法例执行,这也是祖宗定下的规矩。”
“嗯,我知道。”我也很是严肃,“就像是我觉得一个人再好,但是他办了坏事,做错了,就是要受到惩罚的,即便是丢了性命也不能枉顾法例。”
“这世间,并不是纯粹的黑白对错,也许会有温暖,温情,同情的存在,但是,若是害了别人,做了恶,必须是要受到惩罚的,记住了没有?”肖不修说话的口气像严厉的师长,我赶紧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就是活在世间最无奈的事情吧。我点了点头,继而又叹了口气,“做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也是这个道理吧?”
“很对。”肖不修终于拿起了那杯热茶喝了一口,“少给我添麻烦,多帮我做些事情才是正经的。”
“好吧。”我把肖不修那杯热茶夺走了,转身又回去躺着了。
肖不修忙了几天终于把兴国县的各项事务顺清楚,并且把隔壁县自己的心腹朱县丞叫了过来,让他暂时两边一起管理,他要陪肖小七去南涧山走一走。
是的,就是这么大大方方,极为坦然和光明正大。朱县丞一脸错愕地看着我们的时候,我立刻解释道:“不是去玩!是去办案!”
肖不修完全不解释,还扯着我出门了,并且对我说:“本都督做的任何事情为何要向他人解释?”
“可是,我们去南涧山不是玩呀,你这么一说,大家以为你是陪我去玩了。”我有点着急,我好不容易有点小名气了,结果被肖不修这样一说,搞得我特别喜欢吃喝玩乐,还要带着肖不修一起玩一样。“这多不好呀!”
“这有什么?”肖不修那双眼睛变得狭长,一脸的坏。
“哎,肖大人呀,我自己去也是可以的,您可以不用陪的。”我不太想带着肖不修一起行动。刚刚肖小三派人传来消息,说在惊蛰后的第七日,也就是今天,果然在南涧山发现了鬼脸老头,他已经把鬼脸老头抓住了。
我当时正在方府看方玉衡的状况,因为这么多天过去了,他居然一点好转都有,一直躺在床上,不住呻吟。一碗碗汤药灌了下去,并没有效果。肚子越鼓越高,一张嘴就吐药水,搞得极为恶心。
有侍卫过来说了一下情况,他们找了大夫郎中等等人都来诊治了一下,但是完全没有什么起色。我看了一眼正在忙的肖不修,就自己去看了一下。
方玉衡现在这个样子,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好端端一个白面探花郎,只有这么几天的时间搞得面色焦黄浮肿,看不出半分光彩。我倒是想跟他说说话呢,结果他也只能看着我,完全说不出来。
接风宴阴河鱼惹出的事端,很快在兴国县传开了,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比如闹鬼说,恶鬼说,谋害说,报仇说……一时间也都没什么真消息。
肖不修不让我出门,我就在他身边吃饭睡觉,看看县志和文书,时间过得也很快。肖不修表示很满意,毕竟春季已经到了,心浮气躁之时,他发脾气的时候,看到我还是很乖地蹲在院子里看花花草草发呆,他的笑容也多了那么一点点。
因为有了下毒这个事情,肖不修在吃饭的问题上特别谨慎。并且,他专门派了一队人盯着我们所有人的饮食安全,并且又去征调南厂的侍卫过来支援。
“你不是有朱县丞的人马了么?干嘛还要人过来?要不然,你把陈一陈二也叫过来吧,让他们两人陪我转转兴国县。”我陪他吃午饭的时候,很是勤快地帮他布菜,殷勤地像个小丫鬟。
他在吃饭的时候也看出喜好,我就按照我喜欢的给他夹菜,他一口口吃着,也没有表示异议。“朱县丞的人有一部分去帮着种地去了,我不能征用太多人。”
“什么?衙役是有薪水的,干嘛要去种地?”我有点惊讶。
“为什么不能?”他又看了我一眼,“你以为大月国的粮食很多么?人很多么?大家都是要吃饭的,吃饭就要有人种地。朱县丞这么做也是对的,并且我也很支持。种地让人能够感受到生活的艰辛,也能够品尝到收获的喜悦。”肖不修在说这话的时候,让我感觉这人和以往的阴冷之气完全不同,居然还有了一些忧国忧民的气息。
“所以?”我小心翼翼地又给他盛了一碗汤,里面只有一片菜叶子,我那碗里多放了一个丸子。这种小动作一般都能够被他发现,他直接调换了我两的碗,并且很快就吃完了。我举着汤匙看着他,心想:我都这么狗腿伺候了,他这算是什么?
我抿了抿嘴,去用温水拧了干净的帕子,然后我就又想:我是递给他呢?还是直接帮他擦嘴擦脸算了。
正在犹豫的时候,肖不修自己接过了帕子,擦了擦嘴和手,然后又扔给了我,说道:“碗里还有一个丸子,你赶紧吃了,过来书房找我。我们要带着卓敏敏和春菱去南涧山,会一会这个鬼脸老头。”
“哦哦哦,好的好的。”我本来也想问问他这个事情,他看来也是很好奇了,所以决定亲自出马。“把那个韩聪也带着,让他给认认阴河鱼。”
“嗯,这个可以。”肖不修站起了身,忽然又回头说,“去穿南厂的黑制服,把你的棉袄脱了吧,已经挺热的了。你吃着中药,燥气大,不应该捂着。”
“好的好的。”我这点头哈腰的,也真的挺累的。
我们一行人收拾利落之后,就赶紧去了南涧山。南涧山因一个巨大的瀑布南涧而闻名,山势陡峭,极为难行。树木茂密,蔽日遮天,但湿气极大,冬日必然是阴冷难耐。幸好已经是春日,很温暖,肖不修让我换了夹衣轻松了不少。否则,我要是穿个大棉袄,必然刚一进山就完全走不动了。
肖不修,我,肖小五,卓敏敏,韩聪,春菱,厨子何二,卓苑的管家,以及南厂的侍卫们等人浩浩荡荡去了南涧山。进了山,走了一小段,有一处开阔的地带,一个大碗茶摊在此,天气还没有能够摆摊,只是当地人留在这里,里面根本没有人。
肖小三坐在竹椅上喘气,看来也是很累的。一个老头跪在地上,须发花白,脸上的疤痕很是狰狞,想必就是这个鬼脸老头了。
还有几个南厂侍卫也插着腰,喘着气,衣襟都拉开了不少,看起来也是很热的。我笑嘻嘻地看了过去,虽然南厂的侍卫都是自己人,但这个衣襟半开的一众年轻男子,也是挺好看的。
卓敏敏和侍女春菱已经避嫌地转过头去,我还瞪着眼睛看。肖不修哼了一声问道:“肖小七,你的眼睛很大么?”
“不大不大。”我面带微笑。
“所以呢?”肖不修看着我。
“所以要瞪大眼睛,看着嫌犯嘛。”我特别有理。
他又哼了一声,然后轻咳了一声。这群人赶紧把衣服都扣好,并且比之前还多扣了两个口,很是紧密。
鬼脸老头看了一眼我们,说道:“老汉我只不过是卖鱼的,有人卖,有人买,犯法么?”
“若是毒死了人,不犯法么?”肖不修看着他,一脸的严肃。
“他愿意吃。”鬼脸老头还想狡辩。
“现在,我也想吃,卖几条给我。”肖不修的声音听起来很是阴森,配合着茂密参天的树林之气,更加骇人。
“大人是贵人,不需吃这个。只有那些想得道成仙,延年益寿,多子多孙,升官发财的人才需要吃这个。”鬼脸老头也不惧怕肖不修的气势,还挺有胆量的。
多子多孙,升官发财么?我偷眼看了看肖不修,又看了一眼他的小腹部,心里不知道怎么就想复杂了,还真的挺复杂的,想得我自己都脸红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