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去捉阴河鱼呀
第二百八十五、去捉阴河鱼呀
肖不修还没有说话,肖小三一棍子就下去了,直接把鬼脸老头打得扑倒在地。我赶紧过去“哎哎”了两声,然后回身看着肖不修说:“大人,咱们等等再打,不着急不着急。”
肖不修看着我,眼神中有了疑问。我赶紧又解释了一下:“是这样啊,既然这老头知道怎么捕捉阴河鱼,那就让他带着咱们去也抓几条阴河鱼好了。反正我也没见过,也没去过,今天也是第七日,干脆就去看看呗。”
“嗯?”肖不修有点被说动了。
“您陪着我,这南涧山看着还挺吓人的。”为了给南厂都督特别大的面子,我要“恳求”他来陪我的。“我们可不是游山玩水哦。”我还补充了一句,自己心里都笑了。
肖不修没什么表情,不过走了几步,跟肖小三说,让他带着南厂的侍卫分散开,有几个跟着我们,有一些跟着桌敏敏韩聪他们,然后就让鬼脸老头前面带路进山去。
鬼脸老头费了半天力气才爬了起来,但是也没说什么,直接站起身,踉跄着脚步往前走,看起来他还是恩熟悉这里的地形的,走起来也不太费力气。
很快就听到了南涧瀑布的声音,哗哗的水流声,转过了几个弯之后,还真的远远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瀑布,仿佛是挂在天上流下来一般,的确很是壮观。
山势陡峭,碎石乱飞。肖不修让我紧紧跟住他,必要的时候可以揪住他的衣袖。我也没客气,直接拉住了他的手,幸好他也没有放开我。想我这身手,走三步,歪两步,也是挺棒的。为了不让我摔倒,肖不修把我抓得很紧,以便我刚一歪的时候,他能够及时抓住我。
肖小三在前面跟着鬼脸老头,时不时也回头看看我们这边的状况,我爬山的本领很差,卓敏敏比我还差。她在侍女春菱和韩聪的搀扶下,走得很困难。不一会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鬼脸老头时不时也回头看看我们,并且有时也会放慢脚步,等我们靠近一些,才又开始前行。所以,我们这一路人马走得也真的不快,但我也是出了大汗,喘得厉害。
肖不修低声问我:“歇一下?”
“别啊,人家卓敏敏都能坚持,我也可以的。”想她还是小产后身子亏损的人,我怎么也算个正常人。
“给你个话梅吃一下吧。”肖不修居然怀里装了一小包话梅饼子,他拿出了一个塞到我嘴里,我居然还尝出了一股红参的味道。
“啥?为什么这么大土腥味?”我一边吃一边问。
“特别用红参腌制的话梅饼,味道不错吧。可以增加力气和精力的。”肖不修看着我一头的汗,拿起我的手和我的袖子,然后擦了擦我的额头,这动作简直了,我都不能说什么。他的确是嫌弃我的。
“特别给我做的吧?”我还是保持了狗腿子一般的微笑,开开心心地问他。
“嗯。”他居然真的肯定了这个答案,我表示心情很愉快,走路都有力气了。
走到这个时候,我们在一块巨大的山石面前停住了脚步。前面茂密异常的藤萝倒挂在眼前,在这个季节,万物才只是开始发芽生长,而这里的藤萝已经呈现出繁茂的姿态,并且几乎将整块巨石以及山体攀岩满了。不过,很明显,这藤萝的背后有一个山洞。因为我已经感受到了一股股阴风阵阵往里面倒吸着。就仿佛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人们进去。
忽然“扑通”一声响,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循声看过去,是方府管家不小心被脚下的一块凸起的石块绊倒了,跌坐到了地上。这方管家很是尴尬,但很惊慌,连忙和大家道歉。
韩聪过去把方管家扶了起来,看看他是否有受伤。幸好只是脏了衣衫,一切都好。
鬼脸老头站在藤萝下方说道:“这里就是阴阳世界的分割线,进去之后莫要高声,恐惊扰了地府仙人,会惹来祸端的。”
我扁了扁嘴,表示不大相信。肖不修捏了捏我的手,让我小心一点,还是要紧紧跟住他。我们一行人慢慢往里面走,本来我以为这里会是黑暗的山洞,但完全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是宽阔平整,别有洞天。
山洞里很是不一般,说是山洞必然应该是漆黑的,但这里却有光,从头顶射下来,似乎是上面的岩石有很多缝隙,让光进来照亮。但问题是,这里却又是非常的阴冷,冷到大家都打了寒颤。因为这里有一潭碧波荡漾的黑绿色水,泛黑亮的油光,透着那么诡异。
肖不修的神情很是严肃,也很警觉,一直盯着鬼脸老头。那老头看到这深潭之后,立刻跪下来磕头,并且说道:“这里便是通往阴河的入口,那些阴河鱼就是从这里捕捉到的。”
“地府鬼魅之说,从来都是姑妄言之,怎么能当真呢?你以为本都督就真的相信你话么?不过是托词骗人而已。说!那怪鱼到底是怎么来的?早早说出来,省得你受皮肉之苦!”肖不修的声音在寒潭洞穴之中响起的时候,还真的很吓人。要不是他捏着我的手,有那么一些些温暖传递过来,否则我都会都抖上几下的。
鬼脸老头又给肖不修跪下来磕头,说道:“大人啊,这些鱼真是从阴河那边游过来的。”
“好啊,既然你如此坚持,那就证明给我看看吧。”肖不修那个冷哼的表情还真的比这寒潭还要冷几分,“来人,把这老头扔下去,让他从寒潭游进阴河,对阎王说一下,本都督特来拜见,在此等候,请他出来见见。”
我去,肖不修厉害啊!我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虽然我也不相信什么鬼神鬼魅之说,但是吧,要是这样明目张胆地在这种地方说出来,我还是要掂量一下的。不过,他完全没在怕的,果然是玉面修罗。
南厂侍卫们多听话啊,直接就过来押住了鬼脸老头,然后扯胳膊扯腿,要把他扔下深潭。这个时候,鬼脸老头才终于害怕了,嚎叫起来。“大人啊,饶命啊!不能扔啊!”
“为何不能扔?”肖不修那表情真是绝了,三分讥诮,四分看不起,二分狠绝,一分冷漠,一分自信。嗯,很是自信,他绝对是笃定这鬼脸老头就是骗人的,根本没有什么阴河鱼,什么地府之类的,都是谎言。
知道怕了的鬼脸老头两条腿都已经浸到寒潭之中了,他已然嗷嗷嗷的叫了起来,各种喊着饶命之类的话。这洞穴里还有回音,声音被无限放大,听着也挺头疼耳朵疼的。
“说吧,若有半分谎言,还是要把你扔进去的。”已经把拉上来的鬼脸老头,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肖不修瞅着他,声音很是严厉。
“我说我说。”鬼脸老头可能是真的怕了,一直在发抖。“这鱼在这里被称为阴河鱼,但它另外的名字叫方头罗刹女,传说是由溺死的亡魂变成的。但实际上,它也并非是这样的,只是因为在极寒之地长成,性情怪异残忍,生来食肉,有时还会吃掉自己的同伴,非常凶残可怕。别看是个头很小,但是咬起来杀伤力很大。所以,一般有方头罗刹女的地方,都不会有其他的鱼类,也很少有其他动物会在这里共生。但是,它们的生存之道就是啃食浮尸,无论是动物的,还是人的,或是天上跌落的鸟儿,都是它们的美味。”
鬼脸老头说道这里,我们大家都往深潭里看了看,那里一片安静,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一想到这里面无论是人的,还是动物的尸体,总觉得更加寒冷了。
“我也是无意中来到此处,发现这里有这种鱼。当然,为了让这鱼能够卖一个好价钱,当然要编造一个特别离奇的背景,才能够让人相信它的足够独特。”
“如何判定它是吃过浮尸的?”我忍不住问道。
“就是这鱼腮下面的红线,这是一种鱼类难以消化的东西,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道红线长在身体上。所以,很容易就知道,这鱼必然是吃过尸体的,那么,这寒潭里必然是有尸体的。”鬼脸老头看了看深潭,才又说道:“既然机会难得,这也是我发财的机会,所以浮尸养出的鱼,必然也是可以卖出好价钱的。”
听了这话,让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又往后退了半步。肖不修没有放开我的手,还把我往他身边扯了扯。他厉声问道:“浮尸在何处?”
鬼脸老头往山洞的角落里指了指,侍卫们扯着他走了过去。只见他搬开了一块石头,露出了一处盘绳索装置,随后,他拉动了绳索,只听得水声哗啦啦地响了起来,一只巨大的藤笼被拉了上来。
我不由得又后退了一步,卓敏敏她们也吓坏了,连连后退,失声尖叫起来。韩聪护着她们两人也往后站,大家都看着这个藤笼。等水沥干之后,这里面装了很多大石块,但是很明显有一具尸体已经被鱼啃噬干净,只剩下一副白骨,看得很是吓人。
大家真的都被吓到了,卓敏敏她们早都退到了更远,方管家也是脸色煞白,瑟瑟发抖。我掩住了口鼻,想往前去看看。肖不修低声说道:“等下,别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藤笼里。”
想想也对,万一还有阴河鱼在里面呢?万一还活着,我这个时候走过咬我一口就很是不划算了。所以,我站住了,肖小三他们也没有上前去,大家都很安静地看着这个藤笼,看看有什么异动。
不过,这个鬼脸老头倒是跪在地上又开始磕头,声音很是恳切,“大人啊,小人只是利欲熏心而已,只是想着用这鱼来换取银两,但真的没有谋财害命之意。更何况,这鱼虽然很是歹毒,很是凶狠,但真的不会吃死人的。顶多就是消化不良,腹鼓不消,涩便不通。这都是因为尸气转化到鱼的身上,鱼也很难消化,除了自己长出一道红线之外,鱼肉也会有这种尸气,只是没有显现出来罢了。其实,这道理也是很简单的,一个人长年累月的使用一个物件,自然在上面也会有自己的气息。就比如喝茶的紫砂壶,一个小小的紫砂壶,却被使用者日日摩挲,对嘴使用,那上面最容易汇聚他的气息。要是破解这个尸气,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这副尸骨生前所使用的紫砂壶,茶杯,或者是日日使用的东西,然后再找法师来驱邪,就能够痊愈了。”
这一大串说完,透露出很多信息,一时间,我都有点难以消化。但是,很明显,这里是有命案的,这浮尸是谁?怎么死的?为什么在这里?怎么会来到这里?这些全都是疑问。
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呢?怎么可能找到他生前用过的东西呢?
卓敏敏也禁不住开口问道:“这人必然是被害死的,哪里人都不知道,又如何寻找此人使用过的东西?我夫君如何解毒?”
鬼脸老头看着卓敏敏,没有说话,只是又低下了头。
一时间,这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居然都出了命案,看起来这个事情绝对不会太小了。肖不修厉声道:“封了这个洞穴,请仵作速速来验尸,一定要让这副骸骨真相大白!”
侍卫们立刻行动起来,还有人把鬼脸老头捆了个结实。肖不修拉着我走出了山洞,外面的温度又温暖起来,看起来也有一些阳间之意。不过,我还是接连打了几个寒颤,心里也不住地叹息,这是哪个倒霉鬼居然葬身在此,还喂了鱼。这下手之人也太狠毒了,深仇大恨么?
从山洞里出来的卓敏敏大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啊?我夫君到底怎么办呀?怎么会这样啊?”那一声声,真是凄厉悲切,听得我又打了一个寒颤。
第二百八十六、韩聪,你和卓敏敏有奸情?
第二百八十六、韩聪,你和卓敏敏有奸情?
下山的时候,忽然下起了雨,虽然雨势不大,但很快道路就变得越发的泥泞和难走。我又是好巧不巧地直接摔了出去,肖不修都没有扯住我。韩聪在我前面走,我就直接摔在他的后背上,他则直接扑倒在地上,搞得相当狼狈,并且还受了一点伤。
局面有点尴尬了,韩聪也不敢对我有怨言,毕竟肖不修黑着脸把我拎了起来,韩聪只好自己站了起来。但此时,大家的身上都有了泥水,看起来也很脏。
看了看接下来的山路,我完全不想继续走了。目测,我们才走了一半路程,后面还要走很久。想了想都觉得特别累,我就赖在路边的大树下,对肖不修说:“你们先走吧,我要歇一下,好累啊。”
肖不修皱着眉看着我,又看了看天色,耐着性子对我说:“赶紧下山,也许雨会下大的。”
“不要,好累。”我拍了拍身上的泥,“你们先走,让方夫人赶紧回去歇着吧。”
卓敏敏此时已经擦干了眼泪,在春菱的照顾下,精神状态都好了很多。她走过来看了看我是否受伤,然后对韩聪说:“你留下来陪着小七大人吧,毕竟咱们是当地人,熟悉一些南涧山的情况。虽说下山就这一条路,也陪他们一下吧。”
“好啊,谢谢方夫人。”我点了点头,“有劳韩公子等我歇一下再下山了。肖大人,你们先带着他们下山去吧。对了,小三哥,把你兜里我的那包药先给我,我现在吃一下。”
肖小三愣了一下,才走了过来。
他让南厂侍卫们看管好了鬼脸老头,然后把怀里的话梅包递给了我。我还没有接过来,肖不修就先接了过来,然后说道:“你带着人和方夫人他们先走,我看看小七的情况再说。”
“都先回去吧。”我又补充了一句,然后就忍不住吐了起来。刚才寒潭实在是太冷了,又有一股腥臭的味道,我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很不错了。
肖不修看到我这个样子,摆摆手将肖小三他们先走了,留了几个随行侍卫,以及韩聪也留了下来,半扶着我,我则哇哇地又吐了一会儿。本来也没吃什么,所以一会就吐干净,就剩下吐水了。
“小七大人受了寒凉,等她喘喘气,平复一下,我背她下山吧。只要暖和一些,喝一些热水,就会好的。这南涧山常年湿凉,身体不太好的人,的确会这样。”韩聪看着我这副样子,也觉得挺可怜的。
肖不修也扶着我的后背,稍稍给我一点点热量。然后掏出帕子给我擦了擦鼻涕眼泪,轻声问道:“好点了么?”
我大口喘了喘,看到肖小三押着鬼脸老头,带着卓敏敏等一行人走远了,几乎要看不到了,我才倚靠在树上,喘着气,用不太高的声音问韩聪:“说说呗,干嘛设这个局?这尸体是谁的?”
韩聪听到我这个话,吓得一哆嗦,立刻松开了我。幸好肖不修还扶着我,我站得很稳。不过肖不修也有点惊讶,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扶着我后背的手力度大了一些。
“首先,别想跑!我虽然不会武功,但肖大人可是个中高手,并且我们还有侍卫们呢。再说了,你既然敢设这个局,其实就是想借我们的手来抓凶手对不对?所以,说说呗,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也很安全。如果你说的是实情,我可以考虑替你向肖大人求情,至少接风宴投毒这个事情,可以酌情处理,不至于处死。”我看着韩聪,看着他一点点变了颜色,脸色苍白,开始冒了冷汗。估计也是在消化我刚才说的这一长串话。
要知道,我已经用最简略的语言表达清楚我知道了其中的缘由,并且也知道这是他安排的。反正要是真的追究起来,随便给他安排也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他也直接斩立决了。
就在韩聪哆嗦的时候,肖不修“哼”了一声,这个威力居然比我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还管用,韩聪立刻就跪了下拉,也不管不顾这里是不是很泥泞了。
“小七大人是如何看出来?”韩聪居然还有心问我,看来这人也算是挺稳得住的。
肖不修也看着我,好看的瑞凤眼很专注地看着我,还点点光芒,这让我心情大好起来,一点都不觉得身体难受了,还不由得笑了出来。
“哎,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要是等你自己来投案再去抓人,恐怕真凶早都跑了。你让我猜猜吧,这具浮尸是不是和方夫人有关系?那个鬼脸老头是不是你安排的?”
这一次,韩聪直接冲我磕了一个响头,等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头上脸上都是泥水,看起来也挺滑稽的。不过,他却哭出了声,呜呜呜的,挺惨。
“别哭别哭,大男人怎么能哭呢。”我随口安慰了一下,“快点说吧,如果我们晚一点的话,会不会出岔子?”
“是是是,我说我说。”韩聪抹了抹脸,正色说道:“小七大人明鉴,这具浮尸是敏敏的弟弟,卓然。鬼脸老头是他的老仆人,李伯。”
“哦。”我点了点头,“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这与方夫人,不,卓敏敏有干系。那你再让我猜猜,这杀人凶手是不是方玉衡?”
这一次,不仅仅是韩聪跪坐在了地上,就连肖不修都瞪了眼睛,捏住了我的肩膀。“哎,轻点轻点,别使劲,挺疼的。”
肖不修赶紧松了松手,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先说我怎么猜出来的,还是让韩聪先说一下他的案情?”我揉了揉我的肩膀,还顺道拍了拍肖不修手,还挺暖和。
“你先说/小七大人先说。”这两人一口同声,居然还挺默契。
“好吧。”我组织了一下思路,“这事情本来就很奇怪,因为一环套一环,是太顺利成章了。先不说神仙鱼这个事情,就说之后从追查鱼的线索,方夫人、婢女春菱、厨子何二、鬼脸老头,这么顺利地摸排出了这些人,并且最后查到这里,找到浮尸,特别像是有人布置好了一个局,让我们往里面走。我也是看到浮尸的这一刻,立刻明白过来的。其实,刚才我都没有怀疑到韩聪身上,但是你对方夫人的称呼暴露了你。”
“什么?”韩聪有点疑惑。
“我们都称呼她为方夫人,只有你称呼她为敏敏。当然,我也可以理解为你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亲密感,但是,在外人面前,你们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应该避嫌才对,但你依然还坚持这样唤她,唯一的解释就是你们有奸情,要不然就是你对她有什么想法。”
“肖小七!”肖不修喊了我一声。
我嘿嘿笑了起来,“你看,肖大人每次喊我的时候都是连名带姓,并且这是我在南厂的名字。这足以说明,在他心中,我是南厂的一员。另外,他每次都特别顺口地喊我的全名,也说明我一天到晚地惹他生气,他要是不这样喊我,都发泄不出去那股子怒火。”
肖不修这次不喊我了,看着我。
“别这样嘛,肖大人,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我居然有点被他看毛了,想我也没有说错嘛。在他的心目中,我应该也就是工具人。偶尔他心情好的时候,喊喊我小七,小满什么的,也是为数不多的。
“其实,你们都没有发现过吧,你对一个人潜意识里的称呼,就是心里对他的态度。所以,韩聪,你对卓敏敏的态度,并不认可她是方夫人,对不对?”
“是!”这一次,韩聪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我与敏敏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她的弟弟也是我的兄弟,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早已经是我心中的亲兄弟,甚至比亲兄弟都要更疼爱一些。我是看着卓然长大的,从一个小小的婴孩,到十八岁的大人。小七大人,您可知道敏敏的弟弟失踪一年多了?”
“所以?卓然是怎么死的?和方玉衡有什么关系?难道是图财害命?”曹贵妃给我关于卓敏敏的背景资料中,早已经提及过有这样一个卓家的大宝贝儿子,也知道这孩子聪明但有些骄纵,失踪了一年多,至今音信皆无,不知生死。但如果真的如韩聪所说的这样,这事情果然又大了。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扯住肖不修的手,慢慢靠在了大树上。“说吧,看看到底如何的。”
月余之前,韩聪外出收送货物。在南涧山的另外一边遇到了鬼脸老头。当时,韩聪一个人想去小解,鬼脸老头就冒了出来,把他也吓坏了。这鬼脸老头立刻给他跪了下来,低声说道:“韩少爷,是我。”
韩卓两家互为邻居,韩聪和卓家姐弟就一起长大的,他对这姐弟二人也当做是自己的亲人,因此对于卓家的上上下下的仆人也都很熟悉。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他立刻喊了出来:“李伯!”
一年多以前,卓敏敏的弟弟卓然带着李伯到南涧山来玩。卓然是卓父老来得子,自然是疼爱得不得了,放在掌心里养大的。但是,也是有些娇惯顽劣。大前年从树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走路有些不稳。所以,身边就有仆从常常跟着。
这一次,他也是憋闷了很多时日,想着一定要在南涧山好好自由地呼吸一下。李伯也觉得山里又没有什么人,很是安全。主仆两人感情很好,李伯很是宠爱卓小少爷,卓然对他也很好,因此既然在外面玩,也就没有那多规矩。所以李伯就和卓然说他要去上一个大的茅厕,让卓然不要走远,等一下他。
卓然当时才不过十八岁,因为娇养的缘故,心性还是没长大的孩子。但是,还是很乖的,就站在那里等着李伯。李伯赶紧转到背风的大石头后面去方便。但就在进行时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有人打斗挣扎的声音,但很快就又没了声音。
他心里也觉得很害怕,就提起裤子,悄悄地从大石头后面探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差一点就惊呼出来。卓然已经一身血污地倒在了地上,而他身边还站了两个蒙面人。
李伯吓得不敢出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生怕被这两人听见。只听得这两人在交谈,其中一人说道:“这小子身边从来不缺仆从,今天跟他出来的是谁?”
“好像是李伯。”另外一个人回答。
“那再到处找找,不能留了活口。”之前那个人的声音透着凶狠,并且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的衣衫。他手上的长刀还滴答着血,看起来也很是恐怖。
“先把这尸体处理一下吧。”另一人从大树背后拖出了一个藤笼,两人合力将卓然的尸身塞了进去,并且放进去了不少大石头。
“一会你处理一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好的。”
“咱们再分头找找这个李伯,见到之后直接杀,不要留活口。”这人说着说着,或许是太热了,他扯下了自己蒙脸的黑巾,擦了擦头上的汗。但此时的李伯却看清楚了他的样貌,完全崩溃了。
因为这行凶之人正是卓然的姐夫,卓敏敏的丈夫,兴国县的县丞方玉衡。
当李伯看到凶手的真面目之后,慌乱了一阵子之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立刻蹲低了身子,尽量隐藏自己的身形,躲过了这两人的寻找,然后悄悄出了南涧山。但此时他也知道,如果回家去找卓敏敏大小姐说这个事情,她未必相信。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卓敏敏非常爱方玉衡,对他极好。若无任何凭证说方玉衡是杀人凶手,要怎么办?思来想去,李伯在山下藏了一夜之后,又回到了案发现场,想着要不然先把少爷卓然的尸身带回去。
可是,此时此刻,早已经没有了卓然的踪迹,连地上的血污都被处理干净了。
第二百八十七、听墙根儿
第二百八十七、听墙根儿
我们回到兴国县县衙馆驿的时候,天还没有黑,肖小五正打算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情况。他说刚刚南厂的侍卫们过来了百十来号人,他要去安排一下。肖不修点点头,继续扯着我的袖子回了我的甲等二号房间。并且,他喊侍卫烧一大盆热水过来,因为他说我必须洗一洗,实在是太臭了。
这倒也是真的,我先是摔在了泥地里,然后又吐了半天,还出了好几身大汗,的确现在也是臭烘烘的。不过,肖不修站在屋里,我怎么洗?
我瞅着他,问道:“大人,您要不要回避一下?我可是要洗洗澡呢。”
“无妨,我不看就是了。”肖不修依然盯着我,丝毫不错眼珠,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充满了探究。
“你你你这不是看着呢么?我怎么洗?”我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干嘛这么看着我?”
“肖小七!”他喊了我一声。
“我在啊!”我回应了他一句。
“你会怎么喊我?”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肖大人啊,都督,大人……”我回答道。
“没有别的?”他又问道。
“什么别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比如?”
“那我可不敢。”我讪笑道,“您是大人,您是厉害的人,我可不敢瞎叫。回头您生气了,揍我一顿,不不,您已经生过气了,已经揍过我了,我就更不敢了。”
“肖小七!”
“在在在!”侍卫们已经把热水送了进来,我忙不迭地自己去端水,然后放到里面小隔间的大桶里。我肖小七虽然待遇挺高的,但我还是愿意亲力亲为,不需要别人伺候的。“大人,要不您待一会再喊我,我真的赶紧洗洗了。”
我也没管他,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直接开始脱衣服,解开头发,小跑着去了里间洗刷刷了。要知道,我现在必须赶紧洗,然后去吃饭,晚上还有大戏要开锣呢。
洗完香香之后,头发不算特别干。但因为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我还是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看看。肖不修已经端坐在饭桌前,自顾自地喝着茶。
“大人,您干嘛不回您那里啊?”我有点好奇。最近他都在甲等一号房里休息,有时候吃饭叫我过去他屋里吃,很少在我这里坐着。尽管,我这里才是拥有一个吃饭的大圆桌的。
“嗯,我觉得还是这里吃饭比较舒服。”他居然口气很稳,“擦干一些,不要着凉。”
突如其来的温暖问候,让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地问道:“您想问什么,您就直接说吧,别这样忽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挺吓人的。”
“韩聪的破绽,还有什么?”肖不修立刻就问了出来。
“没什么了呀。”我见他也没太在意我的形象,我就继续擦着头发。
“仅仅是称呼么?”他继续问道。
“让我想想,其实也不是。”我随便擦了擦,就坐了下来,毕竟饭菜的香味还是很诱人的,特别是在我刚才已经吐干净的情况下,目前的确是饿了。
他随手捞起了我的头发,让我坐好,细细地给我扎着辫子,又用玉簪固定在头上成为一个髻,动作自然而流畅。
“啊啊啊啊啊!”我忽然喊了起来,把肖不修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吗,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称呼的,就是因为动作。”我捏了捏自己的头发,说道,“大人,你看哈,你给我梳过很多次头发,所以我就会觉得你给我弄头发,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也觉得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已。但是,如果是外人看到了,的确会认为您是最宠爱肖小七的。当然,只有我知道您是嫌弃我不会梳头发。那么,我是因为看到了韩聪和卓敏敏之间的小动作,比如很自然地扶肩,捞裙摆,随便就互相递一个小饼子,或者就是很自然的一种肢体触碰……他们觉得很自然,但我们外人看来,其实是过于亲昵了。所以,我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两人有奸情。”
“为何是奸情?”肖不修已经整理好我的头发,顺便又揪了揪我的领子,这才让我开始吃饭。
“卓敏敏嫁人了啊,我记得韩聪也有妻子的。所以,两人还这样亲密,又没有血缘关系,难道不是奸情么?”
“那我现在对你这样亲密,连你洗澡的时候都坐在外间,我们不是有奸情么?”肖不修这眼神,这表情,这口气,让我忽然憋住了。
“这不一样啊!”我只好又解释道,“您看哈,首先您是嫌弃我做得不够好,您又是严格要求,自然你看到邋邋遢遢的我,就忍不住出手了。以前一直这样,所以后来也就习惯了,再后来就完全是顺手了,不帮我弄弄,都觉得不对比如,我这头发,要是您不弄,我一脑袋鸡窝出去,您不是觉得我特别丢人么?”
肖不修点了点头,表示很同意。“果然如此。”
“所以,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很认真的,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肖不修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吃东西。“您不吃么?”
“没胃口。”肖不修说得很正常,但我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所以,只好很努力地吃饭,尽量多吃了一点点。
“今晚你跟我住吧,来了这么多侍卫没地方住,让肖小三他们挤在你这里。”肖不修站起了身,看了看外面。“吃完就自己搬过来,现在大家都忙,没人帮你。”
“哦。”这也挺正常的,我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之后,我才喘了口气,这人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我拖着包袱去了甲等一号房,肖不修出去安排晚上的行动了,我就很坦然地在矮塌上睡了一会,因为的确很累。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的身子很可能小时候就亏过,也许是胎里就亏了,所以不太容易恢复。
但我睡得不安稳,因为心里有事情。只是因为被窝里很温暖,我还是愿意缩在里面不出来。肖不修在黄昏的时候回来的,看我在被窝里没有动静,就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卓敏敏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崩溃?”
“会么?”肖不修反问我。
“枕边人,太可怕了。”我叹息了一声。
“肖小七,没有那么多感叹,抓住凶手才是你要做的。”肖不修总是这样严肃,又开始教育我了。
“好吧,我错了。”我老老实实坐了起来,“是不是可以吃晚饭了?”
听完这句话,他的表情才有那么一丝裂缝,但幸好没有裂大。“再过一会,他们给你熬药去了,今日喝完这副药这个疗程就算结束了,缓一缓再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需要继续喝药。”
“太好了!”我终于开心起来,要知道这药足足喝了两个月,我觉得我的手指头都是苦的。
“你换上南厂的黑色衣服,我们现在去听听墙根儿。”肖不修轻轻笑了一下。
“哟!大人,您不是有功夫么?耳力应该特别好的,怎么还需要听墙根儿?”我的心情好,也愿意跟肖不修贫嘴几句。
他心情好,也愿意和我随意说话。“我要带你去听听,你这耳朵不是坏掉了么?”
“哦哦哦,好吧,谢谢大人的体贴入微。”我又开始狗腿子了,肖不修嫌弃得摸了摸我的头,让我赶紧换衣服跟他出门去。
我们去的地方也不远,就是县衙的大牢,天字号第一间,也算是给方玉衡很不错的待遇了。之前因为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按照下毒者来关押的。还找了几个大夫和郎中,轮流替他诊治。其他那几个土豪也关在大牢里,不过那几个人没喝多少,症状很轻,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方玉衡的状况没有好转,依然还是腹部高鼓,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卓敏敏提前下山回来后,先是回了方府应该继续禁足,但她不肯进屋子,就跪在门口,说要见自己的丈夫,让侍卫们给肖不修传话。
肖不修也没吱声,一直没有理会。现在才扯着我去站在天字号第二间的墙边,让人把卓敏敏带了过来看看方玉衡。
我尽量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和肖不修站在黑暗的阴影里,我紧紧靠住了他,还是很暖和的。
卓敏敏脸色苍白且浮肿,走路都有些摇晃。肖不修只允许她一个人过来的,方玉衡也是一个人躺在大牢的土炕上。看来,肖不修还是想让他们夫妻二人说一些体己话的,所以连侍卫们都没有安排守在周围。
当然,他和我站在黑暗里,也是够了。万一人家说点什么脸红心跳的悄悄话,我不知道要不要笑场呢?想归想,他们也未必说。
卓敏敏一直在哭,坐在土炕的边缘,拉着方玉衡的手。方玉衡此时好了一些,至少没有一张嘴就吐药水。不过,他也是一直喘得很急促,看起来也是很难受的。
“我要怎么办呢?”卓敏敏摸了摸方玉衡的额头,探了探他的温度。
“无妨,坐在我边上就已经很好了。这几日没有见到你,你过的好么?南厂的人有没有为难你?”方玉衡很是关切的语气,听起来还挺让人感动的。要不是有了之前韩聪的说法,我可能现在都会很感动呢。可是,韩聪会不会说了谎?有那么一瞬间,我动摇了一下。
“方郎,你可不能有事啊。”卓敏敏想扑倒在方玉衡的身上,但看到他这圆鼓鼓的肚子,也知道他应该很难受了。
“今日又好了一些,看到夫人之后,觉得就更好了一些。放心吧,不会有事情的。等肖大人把事情查清楚,会放了我们的。你也知道的,南厂的确是很严厉的,但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我好歹也是探花和县丞,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方玉衡柔声安慰道,“倒是你啊,身子本来就弱,可不能有事的。你若是有事,我们的小娟可怎么办呢?”
“小娟很乖的,有乳母在照看着,无须挂念。现在只是你……哎,等我不被禁足了,我就去京城找贵妃娘娘求情……”卓敏敏哭得更加厉害了。
“别这样嘛,都不好看了。我的敏敏最好看了。”方玉衡伸出手抹去了卓敏敏脸上的泪,叹息道:“自从遇到夫人之后,为夫一直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现在只是小小的磨难,就当做是以后的老来谈资好不好?敏敏,不难过的。”方玉衡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卓敏敏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黑暗里,我站在肖不修的身后,但是他没有看向这两个人,只是回身护着我,而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可能是看的很投入,我特别想凑近一点,仔细看看现在方玉衡的表情,因为他是躺着的状态,我看不太清楚。
肖不修见我都快探出身子去了,干脆一把抱住了我,箍住了我的身体,还捂住了我的口鼻。我之后靠在他的怀里,用耳朵去听。
“你说,这是不是什么人要害你?”卓敏敏还是很聪明的。
“我为官这些年,也没得罪什么人吧?夫人也都是看着的,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吧?”方玉衡又大口喘了喘气,看起来也是很难受。
“是啊,这些年兴国县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我的瑞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是朝廷今年在这里做春闱的初选,也是很正常的轮替,没有任何不对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或者,就是偶然?真的是我们倒霉?”卓敏敏说道,“这些日子,我真的把这些年的事情都想了想,真的没有什么仇家。”
“那不是应该放心么?过几日真相大白了,我们就回家。我辞官不做了,专心在家带孩子。你再给我生个胖小子,闺女也成,我都喜欢的。”方玉衡那声音极尽呢喃之意,也很是亲昵,听着那意思,可能都是卓敏敏已经俯下身子,方玉衡在在她的耳边磨磨蹭蹭。
第二百八十七、我们听墙根儿
第二百八十七、我们听墙根儿
我们回到兴国县县衙馆驿的时候,天还没有黑,肖小五正打算去看看晚饭准备的情况。他说刚刚南厂的侍卫们过来了百十来号人,他要去安排一下。肖不修点点头,继续扯着我的袖子回了我的甲等二号房间。并且,他喊侍卫烧一大盆热水过来,因为他说我必须洗一洗,实在是太臭了。
这倒也是真的,我先是摔在了泥地里,然后又吐了半天,还出了好几身大汗,的确现在也是臭烘烘的。不过,肖不修站在屋里,我怎么洗?
我瞅着他,问道:“大人,您要不要回避一下?我可是要洗洗澡呢。”
“无妨,我不看就是了。”肖不修依然盯着我,丝毫不错眼珠,仿佛在看一个怪物,充满了探究。
“你你你这不是看着呢么?我怎么洗?”我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干嘛这么看着我?”
“肖小七!”他喊了我一声。
“我在啊!”我回应了他一句。
“你会怎么喊我?”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肖大人啊,都督,大人……”我回答道。
“没有别的?”他又问道。
“什么别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比如?”
“那我可不敢。”我讪笑道,“您是大人,您是厉害的人,我可不敢瞎叫。回头您生气了,揍我一顿,不不,您已经生过气了,已经揍过我了,我就更不敢了。”
“肖小七!”
“在在在!”侍卫们已经把热水送了进来,我忙不迭地自己去端水,然后放到里面小隔间的大桶里。我肖小七虽然待遇挺高的,但我还是愿意亲力亲为,不需要别人伺候的。“大人,要不您待一会再喊我,我真的赶紧洗洗了。”
我也没管他,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直接开始脱衣服,解开头发,小跑着去了里间洗刷刷了。要知道,我现在必须赶紧洗,然后去吃饭,晚上还有大戏要开锣呢。
洗完香香之后,头发不算特别干。但因为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我还是随便套了件衣服出来看看。肖不修已经端坐在饭桌前,自顾自地喝着茶。
“大人,您干嘛不回您那里啊?”我有点好奇。最近他都在甲等一号房里休息,有时候吃饭叫我过去他屋里吃,很少在我这里坐着。尽管,我这里才是拥有一个吃饭的大圆桌的。
“嗯,我觉得还是这里吃饭比较舒服。”他居然口气很稳,“擦干一些,不要着凉。”
突如其来的温暖问候,让我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喃喃地问道:“您想问什么,您就直接说吧,别这样忽然对我这么好,我觉得挺吓人的。”
“韩聪的破绽,还有什么?”肖不修立刻就问了出来。
“没什么了呀。”我见他也没太在意我的形象,我就继续擦着头发。
“仅仅是称呼么?”他继续问道。
“让我想想,其实也不是。”我随便擦了擦,就坐了下来,毕竟饭菜的香味还是很诱人的,特别是在我刚才已经吐干净的情况下,目前的确是饿了。
他随手捞起了我的头发,让我坐好,细细地给我扎着辫子,又用玉簪固定在头上成为一个髻,动作自然而流畅。
“啊啊啊啊啊!”我忽然喊了起来,把肖不修吓了一跳,连忙问:“怎么了?”
“哦,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吗,不可能仅仅因为这个称呼的,就是因为动作。”我捏了捏自己的头发,说道,“大人,你看哈,你给我梳过很多次头发,所以我就会觉得你给我弄头发,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也觉得这不过是顺手的事情而已。但是,如果是外人看到了,的确会认为您是最宠爱肖小七的。当然,只有我知道您是嫌弃我不会梳头发。那么,我是因为看到了韩聪和卓敏敏之间的小动作,比如很自然地扶肩,捞裙摆,随便就互相递一个小饼子,或者就是很自然的一种肢体触碰……他们觉得很自然,但我们外人看来,其实是过于亲昵了。所以,我很自然地想到了这两人有奸情。”
“为何是奸情?”肖不修已经整理好我的头发,顺便又揪了揪我的领子,这才让我开始吃饭。
“卓敏敏嫁人了啊,我记得韩聪也有妻子的。所以,两人还这样亲密,又没有血缘关系,难道不是奸情么?”
“那我现在对你这样亲密,连你洗澡的时候都坐在外间,我们不是有奸情么?”肖不修这眼神,这表情,这口气,让我忽然憋住了。
“这不一样啊!”我只好又解释道,“您看哈,首先您是嫌弃我做得不够好,您又是严格要求,自然你看到邋邋遢遢的我,就忍不住出手了。以前一直这样,所以后来也就习惯了,再后来就完全是顺手了,不帮我弄弄,都觉得不对比如,我这头发,要是您不弄,我一脑袋鸡窝出去,您不是觉得我特别丢人么?”
肖不修点了点头,表示很同意。“果然如此。”
“所以,我们和他们是不一样的。”我很认真的,也的确是这样认为的。肖不修不再说话,只是看着我吃东西。“您不吃么?”
“没胃口。”肖不修说得很正常,但我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所以,只好很努力地吃饭,尽量多吃了一点点。
“今晚你跟我住吧,来了这么多侍卫没地方住,让肖小三他们挤在你这里。”肖不修站起了身,看了看外面。“吃完就自己搬过来,现在大家都忙,没人帮你。”
“哦。”这也挺正常的,我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之后,我才喘了口气,这人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我拖着包袱去了甲等一号房,肖不修出去安排晚上的行动了,我就很坦然地在矮塌上睡了一会,因为的确很累。就像他们说的那样,我的身子很可能小时候就亏过,也许是胎里就亏了,所以不太容易恢复。
但我睡得不安稳,因为心里有事情。只是因为被窝里很温暖,我还是愿意缩在里面不出来。肖不修在黄昏的时候回来的,看我在被窝里没有动静,就走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我睁开眼睛看着他,问道:“卓敏敏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崩溃?”
“会么?”肖不修反问我。
“枕边人,太可怕了。”我叹息了一声。
“肖小七,没有那么多感叹,抓住凶手才是你要做的。”肖不修总是这样严肃,又开始教育我了。
“好吧,我错了。”我老老实实坐了起来,“是不是可以吃晚饭了?”
听完这句话,他的表情才有那么一丝裂缝,但幸好没有裂大。“再过一会,他们给你熬药去了,今日喝完这副药这个疗程就算结束了,缓一缓再看看你的身体状况是不是需要继续喝药。”
“太好了!”我终于开心起来,要知道这药足足喝了两个月,我觉得我的手指头都是苦的。
“你换上南厂的黑色衣服,我们现在去听听墙根儿。”肖不修轻轻笑了一下。
“哟!大人,您不是有功夫么?耳力应该特别好的,怎么还需要听墙根儿?”我的心情好,也愿意跟肖不修贫嘴几句。
他心情好,也愿意和我随意说话。“我要带你去听听,你这耳朵不是坏掉了么?”
“哦哦哦,好吧,谢谢大人的体贴入微。”我又开始狗腿子了,肖不修嫌弃得摸了摸我的头,让我赶紧换衣服跟他出门去。
我们去的地方也不远,就是县衙的大牢,天字号第一间,也算是给方玉衡很不错的待遇了。之前因为不知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是按照下毒者来关押的。还找了几个大夫和郎中,轮流替他诊治。其他那几个土豪也关在大牢里,不过那几个人没喝多少,症状很轻,现在基本上都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方玉衡的状况没有好转,依然还是腹部高鼓,看起来也挺吓人的,
卓敏敏提前下山回来后,先是回了方府应该继续禁足,但她不肯进屋子,就跪在门口,说要见自己的丈夫,让侍卫们给肖不修传话。
肖不修也没吱声,一直没有理会。现在才扯着我去站在天字号第二间的墙边,让人把卓敏敏带了过来看看方玉衡。
我尽量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和肖不修站在黑暗的阴影里,我紧紧靠住了他,还是很暖和的。
卓敏敏脸色苍白且浮肿,走路都有些摇晃。肖不修只允许她一个人过来的,方玉衡也是一个人躺在大牢的土炕上。看来,肖不修还是想让他们夫妻二人说一些体己话的,所以连侍卫们都没有安排守在周围。
当然,他和我站在黑暗里,也是够了。万一人家说点什么脸红心跳的悄悄话,我不知道要不要笑场呢?想归想,他们也未必说。
卓敏敏一直在哭,坐在土炕的边缘,拉着方玉衡的手。方玉衡此时好了一些,至少没有一张嘴就吐药水。不过,他也是一直喘得很急促,看起来也是很难受的。
“我要怎么办呢?”卓敏敏摸了摸方玉衡的额头,探了探他的温度。
“无妨,坐在我边上就已经很好了。这几日没有见到你,你过的好么?南厂的人有没有为难你?”方玉衡很是关切的语气,听起来还挺让人感动的。要不是有了之前韩聪的说法,我可能现在都会很感动呢。可是,韩聪会不会说了谎?有那么一瞬间,我动摇了一下。
“方郎,你可不能有事啊。”卓敏敏想扑倒在方玉衡的身上,但看到他这圆鼓鼓的肚子,也知道他应该很难受了。
“今日又好了一些,看到夫人之后,觉得就更好了一些。放心吧,不会有事情的。等肖大人把事情查清楚,会放了我们的。你也知道的,南厂的确是很严厉的,但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我好歹也是探花和县丞,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方玉衡柔声安慰道,“倒是你啊,身子本来就弱,可不能有事的。你若是有事,我们的小娟可怎么办呢?”
“小娟很乖的,有乳母在照看着,无须挂念。现在只是你……哎,等我不被禁足了,我就去京城找贵妃娘娘求情……”卓敏敏哭得更加厉害了。
“别这样嘛,都不好看了。我的敏敏最好看了。”方玉衡伸出手抹去了卓敏敏脸上的泪,叹息道:“自从遇到夫人之后,为夫一直顺风顺水这么多年,现在只是小小的磨难,就当做是以后的老来谈资好不好?敏敏,不难过的。”方玉衡的声音更加温柔了,卓敏敏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
黑暗里,我站在肖不修的身后,但是他没有看向这两个人,只是回身护着我,而我津津有味地看着。可能是看的很投入,我特别想凑近一点,仔细看看现在方玉衡的表情,因为他是躺着的状态,我看不太清楚。
肖不修见我都快探出身子去了,干脆一把抱住了我,箍住了我的身体,还捂住了我的口鼻。我之后靠在他的怀里,用耳朵去听。
“你说,这是不是什么人要害你?”卓敏敏还是很聪明的。
“我为官这些年,也没得罪什么人吧?夫人也都是看着的,应该比我知道的多吧?”方玉衡又大口喘了喘气,看起来也是很难受。
“是啊,这些年兴国县也没有什么大事情,我的瑞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就算是朝廷今年在这里做春闱的初选,也是很正常的轮替,没有任何不对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或者,就是偶然?真的是我们倒霉?”卓敏敏说道,“这些日子,我真的把这些年的事情都想了想,真的没有什么仇家。”
“那不是应该放心么?过几日真相大白了,我们就回家。我辞官不做了,专心在家带孩子。你再给我生个胖小子,闺女也成,我都喜欢的。”方玉衡那声音极尽呢喃之意,也很是亲昵,听着那意思,可能都是卓敏敏已经俯下身子,方玉衡在在她的耳边磨磨蹭蹭。
第二百八十九 爱情从来不是对等的
第二百八十九、爱情从来不是对等的
我听到的关于卓敏敏的故事,都是从曹贵妃那里来的。但是,这一次从方玉衡口中听到的,就完全变了味道,甚至是说,有点男卑女尊,甚至是复仇的意思。
方玉衡长得的确好看,但并非是兴国县县城里的人,是南涧山山里的穷困户家的孩子。父亲因为一次爬山采药的途中,从南涧瀑布跌落身亡。说起来,这和卓敏敏家还有不少的渊源。
当年,卓敏敏的母亲生病,药石不灵。有游医说需要南涧瀑布顶上的一株冰晶草碾碎服下,保证就好了。当时卓家在兴国县贴出了布告,说是若有人取得冰晶草,卓家愿出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特别是穷困家庭来说,可算是天价了。很多人都行动起来,甚至是隔壁县的人都不顾危险去攀爬南涧瀑布。
重金求药,就证明这药必然是不好得到。南涧山山势陡峭,从来没有人能够攀爬到瀑布的顶上。但这游医信誓旦旦地说冰晶草就在上面,特别是说瀑布顶端是一片冰雪之地,需要仔细寻找,才能够发现。
过程不说那么多了,为了这一株冰晶草,摔死了不少人。但是,鸟为食亡,人为财亡。即便是死了,只能认作自己倒霉而已。
方玉衡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他看到自己的孩子聪明好学,一心想念书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他也想着干脆冒冒险,去试试挣这份钱。
他在南涧山里长大,自然也是熟悉这里的地形。大致算计好路线就出发了,方玉衡当时只有六岁,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要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但是,的确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母亲和奶奶都在病着,而他又真的想要进学堂,因此,就跟着父亲走到了家门口,依依不舍,又惴惴不安。
他父亲是山里的孩子,自然对这座南涧山很是熟悉,比其他人也更有优势。去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一个大雨的夜里回来了。他拿着一百两银子,很高兴地敲开了自家的门,把这沉甸甸的银子交给了自己还年幼的儿子,就倒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事后,方玉衡才知道,他父亲爬上了南涧瀑布的顶端,摘取了冰晶草,但下山的时候,过于寒冷和湿滑的山路上,有一块碎石砸中了他的头。
尽管当时没有事情,但他急冲冲地跑到了卓家换取了一百两银子,又兴冲冲地跑回了自己的家,这一路的奔波,气血翻涌,令头部充血且过于兴奋,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他用自己的命换的了这一百两银子,救了自己的妻子和母亲,让儿子可以念书,但是,自己却丢了性命。
卓敏敏的母亲吃了冰晶草之后,果然活了过来。卓家欢天喜地,而方家却失去了顶梁柱,天塌地陷。方玉衡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誓,一定要出人头地!
方玉衡的母亲知道儿子心里觉得是卓家害死了自己的父亲,但是她也极力劝他,“这也并不是他们的错,是你父亲的命不好。”
“要不是那个什么冰晶草,父亲何至于丧命?”方玉衡每每提到这件事情都非常气愤,因为他永远记得父亲离开家上山时的样子,以及大雨夜里倒在自己眼前的惨状。这是他一辈子的阴影,永远无法释怀。
他发奋读书,一定要考取功名,成为人上人。
的确,他也是聪明的,很快在学堂里拔得头筹,成为兴国县为数不多的考生参加了层层考试,终于考进了前一百名,进了京城。
他长得的确非常秀美,身高随了父亲。他母亲和奶奶常常说:“玉衡这孩子真真和他父亲一般模样。所是他父亲没有那么早走,现在看到他长大成人的模样,不知道会有多高兴呢。”
随着年龄的增长,方玉衡已经学会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学会了察言观色。并且,他也看过了这世间的种种之后,知道自己家这样的事情,的确也是要怨恨命运,但也要怪他没有钱,没有权势。
因此,他开始琢磨如何让自己变成有钱人,改变自己的命运。只靠读书,也未必是能够真正的出人头地。有很多状元郎进了清水衙门,依然是一辈子清贫。
他在进城考试时,无意中发现了兴国县卓家的大小姐卓敏敏也在京城,她很有名,年纪比方玉衡大三岁,也早早地就在父亲的瑞银银号里做事,人长得好看,也很利落,是很多世家子弟追逐的对象。
不过,卓敏敏不太喜欢那些纨绔子弟,更喜欢读书人。
在听到了不少传闻轶事之后,方玉衡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在客栈里和其他人闲聊的时候,故意引起了卓敏敏的注意,并且与她彬彬有礼,且温柔有加。重点是,他还会说一些南涧山的山神鬼故事,经常逗得卓敏敏哈哈大笑,或者是胆小惊慌。
卓敏敏因为母亲吃了南涧山冰晶草的事情,始终对于南涧山很感兴趣,因此也很愿意听这里的种种传闻故事。方玉衡就投其所好,没事就讲或者瞎编一段故事,慢慢地,两个人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多,每一次都很开心。
但方玉衡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的学识与这些大月国的学子想必,未必能够拔得头筹,能够进入前十都已经是很不错了。但是前十的命运未必会有多好,相比以往,很多人都去了礼部,钦天监之类的闲职继续做学问。
他方玉衡念书已经不是为了做学问,而是为了改变命运!
他也没有告诉卓敏敏,他的父亲是因为冰晶草而丧命的。只是很简单地说,他家不过是南涧山里的猎户,没有任何身份和背景。“我只是爱读书,也没有大的志向。大小姐喜欢我,也请为我考虑,我不会图谋你家的财产,也并不喜欢银钱之类的事情。”
有些话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有时候,他自己可能都会相信吧。
反正,卓敏敏很相信。她看过了太多的求财求色的男人的嘴脸,都是想从她这里得到好处,却没有一个真正愿意逗她开开心心地活下去的。因此,她对方玉衡非常喜欢,越发希望能够和他在一起。
卓敏敏的父亲可是人精,在人世间坡爬滚打这么多年,怎么能不去调查方玉衡的家境呢。看到他家如此的穷困潦倒,坚决不同意女儿嫁给他。
“除非他能够考取状元,除非你让皇上赐婚!”卓父的确很是强硬,他疼爱这个能干的女儿,更希望她能够获得真正的幸福。
卓敏敏找到方玉衡,对他说:“我可以给你偷试题出来,你愿不愿意?”
她想着让曹贵妃干这个事情,大不了最后花钱了事。方玉衡哑然失笑,问道:“敏敏是觉得科考之事,如此儿戏么?”
“这样你就可以做状元了呀。我们的婚事,也就可以了呀。”卓敏敏也是大小姐,养尊处优,生性刁蛮。
“敏敏,我方玉衡的确出身贫寒,也希望能够得到富贵一场。但是,我却不愿做这等令人不齿之事。更何况,我若是要娶你,必然是堂堂正正,绝不偷鸡摸狗。”这话说的,如此义正言辞,让偷偷躲在窗户外面的卓父都很是感动。当然,其实方玉衡早就知道卓父就站在外面偷听。
科考那日,方玉衡用了家里最后的十两银子付清了客栈的住宿费和饭前,也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孤注一掷,正是这种偏执型人格最喜欢做的事情,但也往往很有成效。
方玉衡干干净净的试卷,和干干净净是面庞,赢得了皇上的注意。他看过了前十名考生的试卷之后,发现方玉衡的学识其实并不是最出众的,甚至有些狭隘,并且在遣词造句之上,并没有透露出大格局。
曹贵妃那时候才仅仅是个妃子,偷偷溜了过来给皇上斟茶倒水。皇上就问她:“有什么事情?”
这曹贵妃也很是年轻,一脑门子全是爱情的粉红泡泡。更何况这是好友拜托她的事情,自然也是想能够完成的。所以就悄悄说了方玉衡和卓敏敏的事情。
皇上还是很严谨的,又仔细看了看方玉衡的试卷,最终觉得很是勉强。不过,看到这人站在大殿之上进行殿试的时候,的确是要比状元和榜眼看起来更为清瘦和顺眼。
那一届的状元和榜眼偏生都是大腹便便的中年考生,也是挺令人沮丧的。皇上也是外貌协会的,因此他一咬牙,就决定点方玉衡做探花,并且故意问他赐婚之事。
方玉衡表现得相当老实,说起了卓敏敏。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他与卓敏敏的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按道理说,这一切也是挺顺利的,并且就算是有他父亲的性命在其中,但也与卓敏敏无关。日子也是可以过下去的。但是,方玉衡的心可不是简单这样活下去,而是认为是卓家要了他父亲的性命,夺取了他的幸福生活。
他要夺得卓家的全部家产,要卓家的人都去死。
十年,不长不短。
刚刚好,一个个解决。
其实,这样的结合并非是好事情。有了爱又如何?终究会有嫌弃的一天。其实,方玉衡很清楚卓敏敏喜欢他的原因无外乎是相貌和顺从柔和。这种富贵人家的小姐,当然喜欢听话的小白脸,而他恰好是。
太多生活中的摩擦,他一直隐忍着。
不过,他那个小舅子卓然可不喜欢他。并且,卓然很明显是以后瑞银银号的继承人,因此也更加嚣张和跋扈。虽然,有卓敏敏看着吼着,但也相当顽劣。
方玉衡就很简单地动了动手脚,卓然就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养了大半年才好。但这人也是记吃不记打,完全忘了伤疤的疼痛,又开始时不时地挤兑已经做了县丞大人的姐夫,嫌弃他的出身。
这就有点可恶了。
方玉衡依然保持着笑容,说道:“他还是个孩子,无妨的。”
卓敏敏越发愧疚,就会他更好一些。告诉他很多银号之中隐秘的事情,有助于他处理好各方面的关系,让他这个县丞做得也不至于太难受。他也极尽温柔之事,在床笫之间,令卓敏敏愉快幸福。
但是,他自己呢?
他根本不快乐。
忍了太久,就会爆发。
他开始了行动。
他弄掉了卓敏敏的孩子,那虽然是他的孩子,但是他无所谓的,因为那血液里也有卓家的一般,他很厌恶。
他让方管家帮他行动,杀死了卓然,丢进了深潭之中。
他在卓父的药里动了动手脚,让卓父也死了。
卓敏敏手里还有瑞银银号的印章,还有曹贵妃撑腰,暂时可以先不动手。但是,迟早也是要动手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当然,他外面是有女人的,还不止一个。孩子也有,儿女都有。
不过,一切又怎么样?
他要的是钱,是人上人。
方玉衡一边说,一边笑,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卓敏敏一开始还哭,还愤怒,到最后已经说不出话来。那种可怕的沉默,无语的平静。
肖不修不太喜欢听这种爱恨情仇,反正方玉衡认罪了,一切就算是结束了。他用眼神问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我想了想,“方玉衡这事情也就这样了,反正口供签字画押就好了。卓敏敏,你也无需为这种人难过生气。爱情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对等的。他这样说了,也未必是真的。至少在你们耳鬓厮磨之事,也多少会有些情深之意吧。”
我说这话的时候,总觉得肖不修的脚动了动。但我也没长后眼,所以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当然了,这个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就算是方玉衡认罪了,还是有人要问一问的。“现在吧,我觉得吧,我们还是要抓一下韩聪和春菱的。来人,抓吧!”
南厂的侍卫超级听话,立刻就扭住了这两个人,让他们跪在了我眼前。
“小七大人啊,我们是帮助破案的呀,怎么也是有罪的呢?”韩聪大喊道,一脸的不解。
“得了吧,你少来。你觉得你给方玉衡下毒这个事情不算是犯罪么?”我瞥了他一眼,“还有,如果我和肖大人喝了鱼汤怎么办?”
“小七大人,我也没做什么呀?”春菱也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挺有勇气说话的。
“是呀,你是没做什么。不过,你这天天给你们家方老爷药碗里加料,也是挺狠的。”我嘿嘿笑了两声,“要不然是你自己拿出来,要不然就是我让侍卫们给你脱光了找,你看哪一种方法最好啊?”
第二百九十、韩聪,这事情不是你做的
第二百九十、韩聪,这事情不是你做的
肖小七越发的不要脸了,这个我完全是知道的。但是,有的时候,我看到这些暗地里偷偷摸摸搞事情的人,也是觉得挺讨厌的。就比如这个春菱,如果真的是误伤了肖不修,算谁的呢?
春菱看到我和走过来的侍卫们,立刻就慌张地趴在了地上,哭着说:“大人啊,不是我要这样做的,都是韩少爷吩咐的。”
“哦,韩少爷。”我瞅着韩聪,他扶着卓敏敏倒真是情真意切,只是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呢?
韩聪听到春菱把他给供出来了,赶紧也跪了下来,立刻说道:“大人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求大人恕罪。”
“韩聪,那你说说呗。你的局里面,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我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表演。
肖不修此时已经完全坐了下来,大局已定,应该没有什么变数了。他是这样认为的,但我不是这么想的。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依然距离他很近,根本不愿意被这些人碰到。
在韩聪的局里,首先来破解的就是下毒之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吃完之后就令人神志昏迷的阴河鱼,卓家养的神仙鱼倒是真有。不过,也只是精心喂养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阴河鱼是因为养在寒潭里,个头小,肉质紧实,味道鲜美。但一般人很少去费力捕食,因此,也不是什么常见的食物。
李伯在找到卓然少爷的白骨之后,本来想着去找大小姐报信,但又担心大小姐不相信自己的话,只是相信方玉衡的说辞,说不准自己还很有可能丢掉性命。因此,他也的确相当犹豫是不是要去找大小姐。
他乔装打扮,估计在脸上弄上了丑陋的疤痕,东多西藏。但是,始终觉得这件事情必须找机会告诉小姐,不能让她被蒙骗在鼓里。
最终他想到是找到韩聪来说明情况,毕竟韩聪一直对自家小姐很好,也对卓然少爷非常好。因此,找到韩聪说清楚事情之后,韩聪也觉得相当棘手。思量再三之后,又得知南厂都督肖不修即将来到兴国县,肖小七还会捎来曹贵妃的礼物。这才制定了阴河鱼之说,就是要在接风宴上搞事情,令肖不修震怒,借用肖小七的手来解开卓然失踪之谜。
从神仙鱼到阴河鱼,这些都是准备好的,目的就是让这件事情变得顺理成章。何二做好的鱼汤味道鲜美,婢女春菱趁人不备之时,往鱼汤里添加了麻沸散,这是一种麻痹神经的药物,令人感觉到错乱,永远吃不饱的感觉。
“你就不想想,万一肖大人喝了这鱼汤呢?”我质问他。
“应该不会的。”韩聪倒是很淡定,“肖大人极少在外面吃饭,每次吃饭宴请之类的,也不过是看看,和一些茶水而已。因此,小人才敢这样做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只知道肖不修不喜欢在外面和其他人吃饭,但完全没想到即便是答应人家吃饭,居然也只是喝了几口水而已。这么委屈自己,多不好呀。以后,我要拉着他吃很多饭,喝很多水才好。前提,当然是他付钱。
我偷眼看了看肖不修,他还是没什么表情。我只好继续说道:“谁告诉你的?”
“略略打听一下就知道了。”韩聪低下了头,“官场这些事情,在商人圈子里也会说很多的。因此,每个官员的喜好,大致也是知道一些的。”
“好,继续,方玉衡只是喝了几碗鱼汤,麻沸散未必有这么长时间的功效。所以,你让春菱又做了什么?”
“一开始,方玉衡是禁足在方府。毕竟这是他们家,漏洞一定是有的。所以,我就让春菱每日都偷偷溜出来,在方玉衡的药碗里洒上一些麻沸散,让他每日里都感到神志不清,饥饿难耐,吃了那么多的药,也没有任何好转。这也是为了要坐实阴河鱼的事情。毕竟,之前设定的是逢七才能够捕捉到阴河鱼……”
“如果今日,我不叫方管家和我们上南涧山去找阴河鱼呢?他就不会去偷盗卓然的紫砂壶,你要怎么办?”
“这个事情也是设定好的。其实很简单,第一,如果他不去,我也会想办法让春菱把寻找白骨身份需要常用之物来取证的方法告诉方管家,让他有所警觉,趁乱去偷盗。另外就是他跟着上山了,看到了白骨……这当然是最好的方式。幸好,也是这种方式。”
“紫砂壶能够断定白骨身份么?”
“其实也没有,只是一种说辞而已。”韩聪设的这个局也真是胆大,一环扣一环,若是有一环掉链子了,都未必都够查出真凶。我不仅暗暗赞叹了一句,这才回转过身看着肖不修说道:“大人,这事情也算是理顺清楚了。方玉衡为了谋取卓家财产,不惜杀人,欺骗感情。这事情还应该再详细审一审,确定更多的细节。但是,韩聪串通春菱使用麻沸散一事也不能轻饶,毕竟这种事情不可效仿,不可鼓励。李伯没有奋勇救主,事后补救,无功无过,可交由卓敏敏处理。那么,关于卓敏敏这个事情,她不知情……嗯,但真的不知情么?”
我看向了卓敏敏,她也看着我。眼泪早已经没有了,只是心如死灰地坐着地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肖不修让人开始清场,该关押的关押,该放的放,一切倒也顺利。就在他们要把韩聪押入大牢的时候,我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们,暂时等一下。“其实,我还是有一个疑问的。”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明日再说吧,今天闹了一整天,你刚刚停药,不宜过分劳累。”
听了这话,我心里还挺暖的,给了肖不修一个大大的笑容。“不不不,大人,这事情我还是想搞清楚的,要不然我睡不着觉,半夜梦游就不好了。”
肖小五和几个师爷在一旁正在记录每个人的口供,并且做最后的整理。听到我这个话,他都不禁抬头看了我一眼,悄悄冲我竖了个大拇指,那意思我懂,就是说:肖小七,你好样的!
现在,厅里剩下的就是韩聪,卓敏敏,李伯,还有我们南厂的侍卫,和兴国县县衙里的几个侍卫和几个师爷,场面也已经干净了很多,空气也逐渐安静下来,有了几分春夜的寒冷。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这才转到了韩聪的身边。他依然跪在地上,但用余光看着低头不语的卓敏敏,又看了看那几个正在誊抄卷宗的师爷。
“韩聪,再继续说说吧,谁教你设这个局的?”我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大,但是一时间,厅里的人又都停下了手里的事情,耳朵都竖了起来。毕竟,这每一次都是让韩聪说说,说完就都是大瓜,大家都觉得有点瓜太多了。
肖不修倒是站起了身,走到了我的身边,问我:“肖小七,不是审完了么?怎么还有?”
“是啊,真的还有。虽然这个不是很重要,但也是很重要。谁在背后设了这样一个大局?这心思也是很可怕的。虽然初衷是好的,但手段过于胆大,我很是佩服呢。”见我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肖不修让人拿过来一件披风给我穿好。
“所以?”他捏了捏我的肩膀,皱了皱眉头。
“所以,韩聪这脑子一定想不出这样的局,那么,是谁呢?”我看着韩聪,韩聪看着我,一脸的惊讶,还有了那么一点游移不定,眼珠都开始转来转去,想要逃避。
“哎,说说吧,虽然你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你这个智商和水平,以及表演功力还是不够老道的。只是你对卓敏敏是真心的,这还算是说得过去的。”
“韩聪!”卓敏敏这个时候看着他,“是谁?设计了这样的局,一定不是你。”
“你看,卓敏敏与你一同长大的,她也怀疑你了吧。”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如果你不说,由我来指出这个人,那你会因为指使春菱投放麻沸散一事受到重判,你觉得如何呀?”
“啊!”韩聪终于不淡定了,张了张嘴,又看了看我身后的那群师爷。
我也看了看那群师爷,有肖小五在其中,他立刻准备出了战斗状态,搞得这些师爷们立刻就都跪了下来,只有一个年轻男子轻轻笑了起来,样子还挺好看。
说起这群师爷,本来也不太起眼,都是一群文人,没有考取功名,只是熟读圣贤书,给写字写折子而已。师爷这个职业,说起来也很是体面,毕竟算是文化人中的一种,还有机会随着县丞大人见见世面。
当然,师爷的工作也很累。一个县衙里,师爷能有一二十人,除了让进行随堂记录之外,还有很多文书整理工作,也是很辛苦的。
在这些之中,有不少参加春闱考试的学子,他们算是临时工,帮忙抄写卷宗,也能够得到相应的报酬。重点是,这些寒门子弟也真的需要银两来支付考试费用。因此,兴国县县衙也会有这样的特招,提前用一些考生来干活。不过,背调工作未必做的仔细,因为都是临时工,长则一年,短则几个月,一般考试过后就都离开了。
这些人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野心和抱负,因为所有人的重心都在春闱考试上面,也没有把师爷当做自己未来的职业。毕竟嘛,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人,谁甘愿屈居在一个县衙里做个师爷呢。所以说,他们并不起眼,也不张扬,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一群人。
这个轻笑的年轻人看起来也很是淡定,应该说很是坦然,并且有点一身傲骨的劲头。长相很清秀,中等身材,亲切感不足,疏离感不够,文化人的气质不多。但是,还算是很有气质的。我暗中点了点头,首先颜值这一关,算是过了。
“小哥哥,你设的局,为什么呀?”我忽然觉得自己有大灰狼的潜质,可能是在肖不修身边太久了,学的也阴不阴阳不阳的。
“小七大人果然名不虚传,小生也是佩服得紧呀。”这人还挺客气,不过,我们家肖小五就没那么客气了,立刻招呼了几个侍卫,把他给绑了起来,跪在了我的面前。
“哎,其实吧,也没什么必要绑人啦。”我摆了摆手,让大家都退开一些。“这事办的吧,我也不能说不好,但是,这种步步为营,引君入瓮的感觉不太好,我不喜欢。”
“的确不太好,但是也没有办法。”这人低了低头,还是保持了微笑。
“为什么?”我开始好奇了。
“因为我想让小七大人帮我报血海深仇!”这人一张口就是大事件,搞得我一脑门子雾水,但也开始头疼了。
“方玉衡杀了你全家?还是卓敏敏杀了你全家?”我随便瞎猜道。“要不然,就是我们南厂杀了你家什么人?”
“这倒不是,我另有案情。”这人叹了口气,“小七大人如此聪慧,想必真的是可以破了我这个灭族惨案吧。”
“我去,这个事情刚完结,又冒出一个灭族惨案。你的小七大人也是要睡觉吃饭上厕所的,可不是什么神仙。”我往后退了退,真想一走了之。“再说了,你居然搞出这样一个局中局,我要是没猜出来幕后另有人来设局,是不是就不会和你说话,知道更多的隐秘了?”
“但小七大人看出来了!在下实在是佩服得紧。这种局中局的事情,虽然存在这运气的成分,但也需要抽丝剥茧。小七大人能够看出阴河鱼的端倪,查出韩聪的谋划,不是应该结案了么?为何知道背后还有我呢?”
“害,韩聪那个智商搞这么多事情,应该是不够的。再说了,有些事情他说的太多太相信了,反而暴露了自己。”
“比如?”他也挺好奇的。
“破绽太多,比如最开始他在接风宴上指证出阴河鱼时,说什么六岁到了蜀南凤凰岭的深处,一处名为‘蚀骨泉’的地方见到了这种鱼……六岁啊,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真是神童了。我昨天吃过什么都不记得,他居然能够记得这么清楚?这难道不奇怪么?答案只有一个,肯定是有人教授了说辞,他只是死死背住而已。若是我,都不会说的这么仔细,可能只会说:什么凤凰岭吧,蝴蝶岭,一个特别冷的泉……说多错多,破绽越多。”
“小七大人!”这人忽然高声喊了起来,然后给我郑重地磕了一头才说道,“若我高中状元之后,愿意进南厂工作,永远以小七大人唯首是瞻。”这人居然特别自信,就连肖不修都特别看了看他。
“嘿,什么时候南厂变得这么吃香了?一个两个都想进来。你问我可不成,这事情要肖大人才可以的。”
“只要小七大人同意,肖大人一定会同意的。”
“为什么?”
“因为肖大人喜欢小七大人。”听到这句话,我忽然晕了晕,这是怎么了?我看着肖不修,肖不修也看着我,我似乎在耳边听到了一声春雷炸裂开,声音传进了我的耳朵里,传进了我的心里。
第二百九十一、灭族惨案
第二百九十一、灭族惨案
气氛有点尴尬,很是尴尬。肖不修不说话,我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说:“肖大人必然是喜欢我的,这不用你说,我早都知道的。我这么能干,这样貌美如花,他不喜欢我,喜欢谁?”
这师爷愣了一下,可能也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姑娘。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小七大人的确是聪慧又美丽。”
哎呀,这可是赤果果地夸赞我了,我很是受用。不过,肖不修不乐意了,直接一脚踹了过去,阴惨惨地说道:“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谋害朝廷命官,治你死罪。”
这说的倒也是对的,虽然方玉衡犯了案,杀了人,但也算是朝廷命官。并且,下药害人,他可是主谋,这个也是要治罪的。
“还是肖大人厉害!脑子清楚!”我的笑容有点谄媚,想去拉拉肖不修的衣袖,他完全没搭理我,又踹了这人一脚。立时,他的嘴角都开始流血了。
这动静有点大了,在场的人都有点害怕。特别是那几个刚才还一起抄抄写写的师爷们,这个时候也都躲在了角落里不敢说话。
肖不修问:“你是何人?从实招来!”
这人倒是心平气和,居然还笑了笑,不过因为被捆着,自己也不能擦嘴角的血迹,瞅着也是挺吓人的。
我只好说道:“好啦好啦,有什么事情赶紧说,折腾一天了,你们不累,我可累着呢。”
缓了缓气息,这人开始了他的故事。
“小七大人别害怕,这事情说起来有点恐怖。”这句话说得还真是贴心,肖不修又成功地挑起了眉毛。
此人姓周,名鸿威,却给自己起了一个字,不全。因此,现在大家都唤他做周不全。之前没有人知道这个名字的含义,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吉利,但也没有多想。
他今年也不过二十八岁,是准备春闱考试的学子。这是第三次参加科考,前两次都没能入围前一百名。但是因为写字好看,速度也快,就进了兴国县做临时师爷。也是因为干活速度快,态度好,方玉衡也觉得这人还不错,就留了下来,算入了正式的师爷编制之内。
不过,他也不知道居然是给自己埋了一个坑。周不全一开始也是很有热情地工作,但慢慢发现官官相护也就算了,特权阶层也是有各种猫腻的。有时候都开始怀疑自己科考之路的选择是否正确。
但是,别人科考都是为了走仕途,光宗耀祖。而他只想借住官府的力量,以及若日后可以高中状元之后,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真真正正,好好地,尽力地去查查家里的灭族惨案。
二十年前,周家堰是距离兴国县八十里之外的一个村落,因把口天然堰塞湖,也算是占尽了地理优势,这里的家家户户依靠摆渡、捕鱼的营生,生活还是相当富裕的。而这里的人也很注重养林护林,至少是在下大雨时,没有山洪暴发流入湖中,因此水位上涨而遭殃。所以,一到开春时节,就开始准备种些树木的种子,比如那些特别好成活的槐树和榕树,等到这些树木成材砍伐掉,又能够卖不少钱。
很多人都眼馋这里的富庶,都是钱生钱的买卖,世世代代都有可能更加富裕下去了。可是,眼红归眼红,也没什么办法。
经过几代人的经营,这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有钱人居多,很多附近的女人也都愿意嫁到周家堰做媳妇。甚至,当年还有这样一句歌谣:“要做就做周家妻,吃喝不愁穿花衣。”
这个“穿花衣”指的就是周不全的父亲,周成业的裁缝铺子所制作的成衣。周成业的缝纫手艺相当好,很多人都喜欢穿他剪裁的衣服,不仅合身,就算是不好的布料,到了他的手里也会变成一件非常好看时髦的衣服。
因此很多人都是慕名而来,找周成业来做衣服,其中不乏达官贵人,生意也是极好的。因此,他也有钱将自己的独子周不全送到兴国县最好的私塾里读书,虽然希望他能够继承自己的手艺和铺子,也希望他能够走一条与自己截然不同的道路,做状元,穿红袍,光宗耀祖,做文化人。
那一年,周不全八岁,已经有了神童的称号,前途很光明。周成业很开心,因为是初春时节还有些寒冷,他就想着给儿子缝一件丝绸质地的薄款马褂,穿在里面,既保暖又不显臃肿。
家家户户也都在忙碌着,周家堰的人不多,但家家都很富裕,因此彼此之间的感情也很好,平时甚至夜不关门的状态。不过,今日似乎村口的狗叫的有些奇怪。周成业一边想着,手里也没闲着,仔仔细细地缝制着马褂。
忽然,村口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吓得他手一抖,布料都裁歪了一块。这村里向来安静太平,如何会有这样的喊声?
周成业立刻打开窗户向外望去,却看到一伙蒙面之人个个手举长刀杀进了村子,只要是活物儿都会砍杀,连散养的鸡鸭都没有放过,全都砍死了。
这是血洗周家堰!挨家挨户地砍杀,场面相当血腥和残暴,周成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邻居倒在血泊之中,才忽然反应过来要迅速逃走才对。可是,刚刚跑到后门,就被一把冰冷的长刀拦住了去路。
眼前是一个全身黑衣,只露两只眼睛的贼人,看起来应该还是一个领头着,他的声音相当粗犷,长刀上还滴答着鲜血,很是霸气地站在周成业的面前,问道:“你就是那个有名的裁缝?”
周成业不知道应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心里很是紧张。
那人看了看他身后敞开的窗户,发现那一屋子都是半成品的衣服,自顾自地点了点,又说道:“看来就是你了!”
然后,他冲外面的人喊道:“抬过来!”
立时又有几个黑衣人出现了,还抬着一具无头尸体到了门边,而他从自己身后的包袱里提出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刚才周成业缝制马褂的桌子上,还拜了拜才说道:“这是我大哥,被人追杀砍断了头颅。现在,你把他的头和身子缝起来!”
“啊!”周成业哪里干过这样的事情,脸色刷白,六神无主,颤抖着说道:“我我我我,只是个缝衣服的,不会缝人头啊……”
黑衣头领冷冷地说道:“我大哥要厚葬,你怎么能让他身首异处呢?我告诉你,你缝也得缝,不缝也得缝,否则的话,我要的就是你的脑袋!”说完这句话,手起刀落,立刻用长刀劈碎了一旁的大木头椅子,看起了来很是惊心动魄。
周成业看到这样的状况,甚至已经是凶多吉少了,不过能够拖延一会是一会,自己还有个在念书的儿子,说不准此时再磨蹭一会,自己的老婆和父母还能够及时逃走。想到此,他也顾不得被吓出的大汗,定了定神,答应了下来。
黑衣头领让其他黑衣人把那具无头尸体也搬上了桌子,然后留下了两个人看着他,自己则带着其他人继续血洗周家堰了。
惨叫声不绝于耳,周成业哆哆嗦嗦地一针一线地缝着,满手全是血。他拿起了刚才给儿子做的半成品马褂的布料擦着手,也偷偷地在上面写下了血书。
时间看似很难熬,但也终有要结束的时候。周成业的缝制功力相当高超,即便是第一次缝人头和尸身,也能够缝的天衣无缝,就像是从来没有断过头一样。
留守的贼人很是满意,留下了一个人继续看着周成业,另外一个出去报信。周成业瘫坐在地上,想着如何才能够逃跑。不过,在他还没有想出办法的时候,那伙贼人已经全部都回到这里,身上背着许多大包袱,沉甸甸的,看起来是在各家各户抢劫了全部的金银财宝,收获颇丰。
黑衣头领看了看他大哥的尸体,表示相当满意。“果然名不虚传,你的手艺不错。”他挥了挥手,让其他黑衣人把尸体抬走了,然后忽然手起刀落,直接砍向了周成业。
周成业一直相当警觉,因此一看情况不对,立刻就跳开了,总算是躲过了这一刀,只是划伤了臂膀。他大喊道:“大爷饶命啊!小人还有老父老母要赡养,不能丢了性命啊。”
“哈哈哈,不需要赡养了,这不是都帮你解决了么。”这人指了指窗外,只见周成业的父母和妻子都已经躺倒在院子的血泊了,没有了生的迹象。
周成业不禁大喊起来,“你为何这样歹毒?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做了!”
“歹毒?呵呵,谁让你们这么有钱,必然要有这样的结果。”这人相当凶狠,再一次手起刀落,直接砍下了周成业的头颅,“只有死人才不会走路风声,你已经知道的太多了!”
将长刀上的血迹擦干净,这伙黑衣人抬着自家大哥的尸身和抢劫得来的大批金银珠宝迅速离开了周家堰,没了踪影。
直到有外乡人跑去报案,兴国县县丞才知道发生了凶案。当时还是方玉衡的前任县丞在位,立刻派了全部的衙役们跑到了周家堰查看情况。经过清点,一共是八十三条性命,上至九十岁老翁,下至半岁的孩童,无一生还。
这场血案震惊了大月国,皇上下令必须抓到凶手。但此时刚刚平复了曹显的叛乱,一切都处于恢复状态,所以也没有太多人力物力来支援兴国县。但兴国县当时的县丞也知道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性质太恶劣了,所以也发誓要破了此案,替周家堰着八十三条人命讨个公道。
不过,这都二十年过去了,方玉衡都很仔细地研究过这个案子,但时间过去太久了,又是一场灭族的惨案,重点是没有一个活口。这才是最难破的事情。
周不全当时在兴国县的学堂里念书,等他知道消息的时候,都已经是三日后了。而他当时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孩童,只是知道发生了惨案,但又无能为力,根本没有办法做任何事情。
当初他在兴国县念书时,他父亲帮他买了一处小小的院落,请了一个老嬷嬷照顾他的日常生活。这才让他免遭此劫。可是,这是天塌地陷的大事,让小小年纪的他如何能够承受?
大病一场之后,也完全没有了念书的心思,心心念念想要找到这伙贼人报仇,甚至还跑去学武功。但他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任何能力。幸而照顾他的老嬷嬷非常耐心,并且拉住他哭着说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报仇,因为以他的力量是完全不可能的。“小少爷,现在这场血案,皇上都管不了,县丞大人说要破案,但也没有任何线索。你要忍耐,要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够报仇啊!”
“要如何变得强大?”小小年纪的周不全问道。
老嬷嬷叹了口气,才说道:“老奴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做了县丞大人,就应该能够拥有很大的权利了吧。再说了,这种事情,你自己亲力亲为,总比那些外人要用心的多吧。”
“如何做县丞?”
“周老爷让你念书,就是希望你能够考中状元,出人头地。到时候也能够做县丞的……”老嬷嬷说的这些话,或许也只是安慰他而已。不过,周不全那个时候就已经暗暗下定决心,要抓住贼人,替这八十三人报仇雪恨。
这二十年来,他也一直暗地里寻找着蛛丝马迹,但的确是线索太少了,连正经的目击证人都没有。而且事情过了二十年,当年就没有线索,现在就更没有线索了。他以考生的身份进入到兴国县做师爷,也翻看了不少关于当年案件的卷宗,但依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心里有事情,在考试之中也没有发挥好。结果已经考了两次,都是名落孙山。这也让他灰心丧气,甚至都有一了百了,追寻那八十三人的想法了。
也是在偶然的机会,韩聪来县衙申请各类文书,刚好是周不全来处理的。一来二往,两人倒是成了朋友,因为年龄相近,一来二往,还经常去喝酒吃饭。所以,当李伯找到韩聪说起方玉衡杀人的事情时,周不全倒是想自己既然破不了自家的血案,但是扳倒一个县丞,应该也是可以扬名立万的吧。
“因为知晓肖大人和小七大人不日就要来兴国县,我就想到了这个方法。一则也是帮韩聪,他一直把卓家姐弟两当做自己的兄弟姐妹看待,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是不同的。另外,我也想如果我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破案,那何不找更聪明的人呢?虽然这案子过了二十年,但或许就是时机未到。现在,来了破案红人小七大人,或许,我还是有希望为我家人昭雪的。”
听完了这么多信息,我搓了搓手,一点都不觉得兴奋,反而很沉重。当年这场惨案怕是相当惨烈,这么多年都没有人破,贼人也没有抓到,我又如何做呢?好焦虑啊!
第二百九十二、 肖大人,每天都要抱抱我呀!
第二百九十二、肖大人,每天都要抱抱我呀!
事情有点不受控制的往前发展了,我们来兴国县的初衷一是来休假,二是来替曹贵妃看望她的闺蜜好友。现在除了把她闺蜜好友的丈夫抓起来要处以极刑之外,还挖出一件陈年旧案。这事情搞得,我很是不爽。
肖不修的脸更黑了,直接问周不全:“肖小七为何要帮你破案?”
“破了二十年的悬案,难道没有成就感么?”周不全反问道。
“这个倒是真没有。”我挺老实地回答,“我没有那种心思,并且真的也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这是大月国八十三条人命,是县志中最惨的案子。”周不全又说道。
肖不修瞥了他一眼,“这又如何?史书上的惨案比这个多了去的,我们能破解么?再说了,二十年过去了,贼人说不准都已经死了,到哪里去找?”
“大人啊,这是人命啊。”周不全的声音很是凄厉了,在天不明不白之时听起来也是很冷的,我不禁又打了一个寒颤。
“这事太难了……”我挠了挠头,表示接不了。
周不全忽然说道:“大人,你屏退无关人等,我跟您说一个事情,用这个来换如何?”
我和肖不修都愣了一下,这人居然还有秘密交换?他会说出什么秘密?并且值得我们去交换?
肖不修立时竖了眉毛,说道:“你还想做买卖?”
“是啊,我知道的这个事情,也很大的。”周不全忽然用了唇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地的说了两个名字:李山和曹显。
肖不修愣了一下,然后冲其他人挥挥手,肖小五立刻让侍卫们把所有不是南厂的人全都赶了出去,速度相当快。不能自己走的,直接是拖走的,场面也挺难看的。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往前凑了凑。因为已经清场了,周不全才低声说道:“我知道李山和曹显的一个秘密,我用这个来换,如何?”
这话说的极快,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肖不修立刻就走了过来,揪住了周不全的衣领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啥?”我一头的雾水,没有明白怎么回事。
周不全又露出了迷之微笑,说道:“肖大人一直想追查李山的下落,或许,我知道的这个秘密能够帮助你找到这个人,也发现曹显背后的秘密。所以,肖大人要不要帮我破了这个血案?”
肖不修的气场极有压迫感,我都感觉到他有点生气了。但是,又是极力克制着。肖不修为什么这么想找到李山?为什么对曹显的事情这么在意?
“你知道什么?”肖不修低声问道,那声音也真的是只有在一边的我能够听到,其他人都听不到。不过这个周不全倒是挺高兴的,几乎被卡住了脖子,依然还面带微笑说道:“大人帮不帮我?虽然我知道的不多,但这条线索一定是极为重要的。”
我瞅着肖不修,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了那么一点点动摇,然后又低声说道:“说!”
“好,你不相信是吧,那我就再说一点,李山当年和曹显是好友,曹显也极为信任他。皇上就是利用了这一点,让李山给曹显传话,最终和曹显在沙场上见面,平息了这场反叛的战乱。但对于曹县来说,李山背信忘意,反手就派人去追杀已经决意离开大月国的曹显,并抢走了一个孩子……”
“什么?”我也很吃惊,李山到底做过什么?
“后来?”肖不修没有搭理我,继续看着周不全。
“这等秘闻,相信没有几个人知道。肖大人和皇上一直在追查曹显的下落,应该是和宝藏有关,而李山大人将女儿押在皇城里,自己也去找了曹显,说是为了这些年贪墨的银两赎罪,但这人就此失踪了……那么,他与曹显之间的秘密是什么?”周不全的眼睛亮亮的,还透露出一丝兴奋,“大人帮我破了血案,我自然告诉大人这个答案。”
“周不全!”肖不修这声音也很是吓人。
“大人!”周不全回答道。
“好!为你破案!”肖不修很痛快,我则张口结舌地站在一边,喃喃地说道:“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肖小七,限你一个月之内破案,不得有误。”肖不修这个时候气势更足了,看着我特别有官威。我往后退了两步才说道:“我不成啊,真的不成啊。”
“军棍全免,赏银十万两。”肖不修就知道用这种事情诱惑我。
“不成,不划算。”我摇了摇头,我岂是那么容易干活的人。现在,我好歹也是红人了,一定要有价格的。
“你想要什么?”肖不修眯起了眼睛。
“这个吧,我要想想。”忽然被肖不修这句话问住了,一直以来,我到底想要什么呢?之前是想要休假,想要免除军棍,想要钱。而我心底里最渴望的是离开冷宫,离开南厂,离开肖不修,因为我觉得好累。那么,这话我能说么?
现在,又冒出了一个关乎李山和曹显的秘密,以及李山抢走了一个孩子……这个事情,是不是与我回想起来的一些事情有关呢?
我很是犹豫,很为难。
“说!我都答应你。”肖不修倒是挺大气的,难道是他已经料想到我也说不出什么苛刻的条件么?看着他的眼睛,我又觉得,倒不如趁这个机会挤兑一下肖不修才好。
“你等我想一下嘛。”我转了转,又看了看周不全,想着这个案子的难度的确是太大了。我目前什么资料都没有,连个卷宗都没看到过,只听周不全一人的片面之词,真的也很难判断。
“周不全,你说的可是实情?”我还是要各种确认一番的。
“句句属实。”周不全看着我,眼睛还挺大。
“现在周家堰是什么情况?”
“血案之后,没有人再到那里去。”
“为何?”
“我的族人都没有了,那一片又是凶案现场,大家都觉得不吉利,因此根本就不想去住。”周不全说道,“我去过几次,那里已经长满了荒草,树都已经很高了。”
“你的族人就没有外面的亲朋好友么?也可以去收拾一下的呀?再说了,那里不是风水宝地之类的,还是挺能挣钱的,继续生活也是挺好的。”我有点好奇了,当初不是说劫匪就是因为眼红他们的财富,所以才去的么。
“是的,的确是好地方。但后来因为没有人打理,很多树木也都被周边的人偷偷砍伐掉了。结果,下过几次大雨,形成了大山洪倾泻而下,淹没了这里。水退之后,这里又变成了泥泞和荒芜,因此也没有人想去费力清理,也就不去住人了。”他的眼睛里有些暗淡。
成吧,虽然是二十年前的案发地点,肯定也是查不出什么的,但也这么没有了,也是挺够够的了。我又转了一圈,继续问道:“卷宗还有多少?”
“兴国县这里还有两本存留,其余都烂掉了。”
“什么?烂掉了?”我又瞪了瞪眼睛。
“兴国县也是下过几年超大的雨水,因此很多库房都遭受过水淹。陈年的一些文书都破损毁坏了。我能够找到的也只有比较完整的两本,也算是比较关键的两本。”
“好!”我觉得这个事情就更难了。“这样吧,给我一样证据,我若是觉得有用,就立刻答应你!”不能这样随便答应任何人,静心师父教的。必须有确凿的证据,才是值得相信的事情。
“那您摸摸我的怀里,有个东西,应该是证据?”周不全低头示意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位置。我直接蹲下身子,伸手打算对他进行“摸胸”。
肖不修又一把扯开了我,让肖小五上前去掏了掏周不全的前胸衣襟,发现了一个素色小布包。
“对,打开吧,这是我父亲留给我最后的证据。”周不全的声音有些暗哑。肖小五看了看肖不修,肖不修点了点头,肖小五才慢慢打开了这个素色小布包,里面一块站满了褐色血污的白色丝绸布块。“请小七大人过目,这便是我父亲留给我的血书,记录了当时案发的过程,这也是我能够知晓案情的重要来源。”
肖小五将这块丝绸展开,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但依稀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几个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吾儿,匪首尸首乃我缝,父知必死,山贼全为蒙面。贼尸已近腐臭,必葬于附近。贼匪颇有义气,必会按照风俗祭拜贼首者,这就是杀父仇人!”
周不全一边念,一边流着眼泪,“每每看到这块布料,知道这是父亲为我缝制马褂所裁剪的布料,却变成了血书,我昼夜难安,辗转反侧。若是此生不能报仇,即便是下了地狱也要把这些贼人找出来!”
这几句话说的,的确也是能够感受到他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了。
“那我再问你,你后来是怎么生活的?”
“父亲给我留了一处宅子,一些银两,一个老嬷嬷照顾我的日常。我想了很多办法也没能找到贼人。后来,就听了嬷嬷的话,考取功名,再来破案。可是,也许是因为心里又恨,所有的文章写得都充满了戾气,其实我也知道的。但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才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中。后来,只得在兴国县县衙谋了个职位,暂时活着。”
“老嬷嬷还活着么?”
“前年去世了。”
“有人知道你的身份么?我指的是你周家堰血案唯一的活口?”
“没有。”
“这封血书你从哪里拿到的?”
“血案发生后的第五日,我才在老嬷嬷地帮助下回了周家堰,当时县衙的人已经封锁了整个事发地点,我趁夜悄悄回去,在我小时候经常放各种杂物的小簸箩里找到的。”
“没有人去检查这里?”
“这是孩童的小玩意儿,里面会放一些小木马,狗尾巴草编的小兔子,或者是一些种子,落叶,树根之类的,一般也不会有人来特别关注的。”
我叹了口气,才说道:“行吧,我信了。那么,现在我有个条件——你一定要考中状元!反正你刚才也说过了,高中之后就来南厂干活,这个不许反悔了。你可答应?”
“答应。”周不全磕头称是。
“我说的是,一定要考中状元才可以。虽然春闱考试之后,还有三个月时间才能够考状元。但是,若我破了案,你也一定要考中。否则,我就打你军棍三百下。”
“小七大人……这是什么条件?”周不全有点为难。“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能考中?”
“哦,那就打呗。小七大人有时候也挺不讲理的。”我嘿嘿笑着,这周不全心思缜密,能够步步为营地设计那么大的一个圈套。所以,他若是进了南厂,应该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帮手。所以,这个事情还是很划算的。
现在呢,就是肖不修这边了。“那肖大人啊……”我转头又看着肖不修,脸上露出一点点笑容,“肖大人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立刻去破案好了。”
“说。”肖不修又是很干脆。
“你要每天都抱抱我,我就去破案。”我的笑容特别贱,因为我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喜欢我呢,还是嫌弃我呢,还是利用我呢?肢体语言是最管用的测试方法,静心师父就说过,一个人允许你在他的三尺之内,就证明他还是对你不错的,至少不是特别设防。如果,你可以触碰他的身体,那证明他对你不反感,甚至有很大的包容度。如果,他能够每天都对你拉拉扯扯抱抱,就证明他是喜欢你的。
当然了,如果肖不修为了破案,为了知道李山和曹显的秘密,那么他也可以忍着讨厌我的情绪,每天都抱抱我的。哈哈哈,那我就算是成功恶心到他,他会嫌弃我,远离我,我就有很多机会做事情了。
肖不修看着我,眼眸居然是特别的亮黑色。然后,很郑重地点了点,才说道:“这个可以有。前提必须是一个月内破案。如果,到期未破案,那么,我会让你加倍换回来。”
“咦?还回来什么?是我抱抱你么?那我一点都不吃亏呀?”我的笑容的确是太贱了,肖不修直接把我扯进了他的怀里,用力抱了抱,才说道:“现在就去破案吧,不用回去睡了。”
“啊,大人啊,你也太着急了吧!”我有点不乐意了,这种人真是没意思。
第二百九十三、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第二百九十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既然和肖不修达成了协议,也与周不全约定要去破案,大家都挺高兴的。我伸了一个懒腰,决定回去睡觉了。肖不修扯着我问道:“没有别的什么事情了吧?”
“比如?”我甩了甩他的手。
“幕后黑手?策划者?”
“不是吧,还有?一个周不全能揪出来就挺不容易了。”我瞥了他一眼,“对了,周不全先抓起来吧,也不能算是抓起来,就是留在县衙里先不要走。我现在回去睡一下,明早来跟他对这些卷宗。”
“随时等着小七大人。”周不全倒是一点都不困,很精神地跪直了身子。
“那倒不用随时。你家小七大人要睡觉了,你也去睡觉吧。要是真的睡不着,你就去帮肖小五写一下案子,反正你也熟悉的。”我看了看肖小五,肖小五看了看我,扁了扁嘴。
“哦哦哦,肖小五大人也是需要睡觉的,不干了不干了,今天什么都不干了。”我又全无形象地打了个哈欠,“肖大人,我要去睡了。”
“好。”这肖不修今天特别听话,说什么都答应。
漫长的一天总算是在我躺平身子的那一刻,安静了下来。太烧脑了,脑子都坏掉了。肖不修让我搬到他的房间,我的房间给了肖小五和肖小三他们,我就很大方地躺在了矮塌上,没有占领肖不修的床,然后拉个被子直接闭上了眼睛。
虽然这样做不太好,没有等肖不修回来。但是,我现在一点都不想等肖不修做什么,或者要去做什么。因为,我已经明显感觉到他对于李山和曹显的事情,太过关心了,关心到完全不顾我的死活。
周不全这个事情,他自己作为受害者家属追踪了二十年,我又岂能是一个月之内就能破案呢。真是开玩笑呢。
我叹着气,翻了个身。
其实,不用周不全说,我也大致猜出来了。曹显叛乱,皇上去找曹显和谈。然后曹显收兵走人,留下了个烂摊子交给皇上收拾。所以,就冒出了那么多余孽,没有清扫干净。之前的黑风口,还有柳疯子他们,都是因为曹显余孽在作祟。
曹显离开修罗战场的时候,只带了一个孩子走。那孩子明显是我,一定是我。那李山带走的孩子是谁?他们都在搞什么?
现在,我的疑问已经是曹显为什么叛乱?
在大月国的说法里,曹显是有篡位之心,所以才带着自己的部下揭竿而起。那其实很奇怪,大月国的皇位都是承袭制,每一代皇帝都是安排好的。曹显是有多不满意,才开始叛乱的呢?
我很清楚地记得,大月国二十年也是物产丰富,人民富足。一点都没有饥荒和灾难,大家都过得挺不错的。他闹哪一门子篡位呢?
肖不修进来的时候,天都已经全亮了。我默默地还在思量这背后的故事,完全也没想搭理肖不修。肖不修倒也没搭理我,走到自己的床榻边,合衣躺了下来,呼吸很平稳。
若说肖不修追查曹显的下落,可能是因为曹显手里的宝藏,这的确可以是一个很成立的理由。但是,李山怎么就跑路了呢?居然肖不修没看住,让他跑了。那我现在这个李山女儿的身份,岂不是很危险。万一李山真的有什么事情,我会不会被杀?
一想到这里,我又不禁打了一个寒战,钻进了被子的深处。一开始进冷宫,就很是令人费解。这李山明明知道自己就要被罢黜流放了,还把女儿送进宫里,这些都透着那么诡异。
所以,我现在特别想知道的是肖不修知道的是什么?这种瞎猜实在是太累了。可是,肖不修不愿意说,或者,我猜,肖不修也不知道那么多吧。所以,他才孜孜以求的去寻找曹显,找一个答案。
那么,他有没有个人原因?
因为,他本身的存在也是一个谜。
被子里太憋闷了,我又忍不住翻了个身。肖不修坐了起来,问我:“肖小七,你干什么呢?”
“啊?没什么,就是翻个身啊。”我吓了一大跳,这么轻轻地翻身,他居然也听到了。
“睡觉。”肖不修的声音很低沉。
“有点饿。”我小声说道。
“睡着了就不饿了。”肖不修的声音很低沉。
“哎,好吧。这话怎么说来着,又想让马儿跑,又不想让马儿吃草。真是太难了。”我随便瞎说着,又翻了个身。
“破了案,随便吃。”肖不修就不能说点别的么?我一点都不想干活了。
我还是很困了,尤其是闻到了肖不修那股令人安心的茉莉花香,我很快就睡着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居然晌午饭都过去了。我爬起来坐在床边发呆,看到桌子上摆了很多我喜欢吃的菜式,居然都有了红烧肉。
这肖不修终于不是喂兔子了,为了让我好好干活,居然都给我吃肉了。不过,可能是吃素吃的多了,现在反而没有那么大欲望吃这些油腻的东西了。
现在也不喝药了,我反而觉得脸有些肿。磨蹭着下床穿鞋穿衣服,又去方便了一个大的,这才晃悠着坐在桌子边上,看着这些好吃的。仔细看了看,居然是肖十七的手艺。我心里一惊,难道他连肖十七都弄来了?
那影子呢?是不是也搞来了?
“影子?有带桂花饼么?”我试着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喊了一嗓子。影子居然真的就从房梁上跳了下来,笑着说:“小七怎么这么聪明?”
我一脸黑线地看着他,问道:“我刚才换衣服上厕所,你没有看吧?”
“没有没有,实在是太臭了,我出去了一会。”影子的笑容如此欠揍。
“你!”我一时间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只好伸出手,要桂花饼。影子摊开了手说道:“肖大人给拿走了,说让你先正经吃饭,等下午的时候再吃这些。”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呀。”我瞅了瞅外面的日头,春天的气息已经有那么一点点了。
“肖小七,别闹。”影子很正经地坐了下来,说道:“肖大人也是为了你好,你少吃一些零食,正经地吃饭,养养身子。否则以后年纪大了,身子真的会不好的。”
“哦,对了,你为什么会给梁贵妃看心悸?”我忽然想起这件事情,影子这才没有跟我们出来。现在很明显是肖不修把南厂的人调出了一大部分来处理兴国县的事情,所以影子刚好归了对,就立刻赶过来了。
“就是有一天在宫里,梁贵妃忽然倒在地上了。她也没有带着婢女,我刚好随大人进宫,他们在屋里谈事情,也没我什么事情,我就出来在花园里晒晒太阳。这不就遇到了,我这人吧,还是挺好的,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噗……”这话说的,我的一口面片汤都喷了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肖十七忙不迭地推门进来了,看到我正在擦着嘴,咳嗽着,他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不好吃?”
“肖十七!”我也顾不上擦嘴了,直接跳了起来,抱住了肖十七,“我想死你了!”
肖十七被我紧紧抱住,有些莫名其妙。想把我扒拉开,但我抱得实在有些紧。“你怎么了?”
“肖大人把你都弄来了呀?我总算是能正经吃顿饭了。”我还是超级开心的。这些日子,因为阴河鱼的事情,虽然南厂搞了一支小分队盯着我们的饮食,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吃的饭菜要不然就是干粮,要不然就是已经冷掉的菜。我又在吃中药,只能吃一些素食,所以搞得我每天吃饭都很难受。现在,肖十七来了,就等我那全天候的小厨房回来了!
“肖大人说你们应该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所以让我过来给做做饭,怕你们不习惯兴国县的饭菜味道。”肖十七还在努力地把我的手挣脱开,但我还是想狠狠地抱住他。
“肖小七,放手!”肖不修推门进来看到这一幕,立刻走过来,扯着我的后衣领,直接拎着我坐到了桌子边上。
我很愕然,看着肖不修。“大人,肖十七来了,我就是抱抱他。”
“不可以。”肖不修毫无表情。
“哦,那你抱抱我。”我特别无赖。
“好。”肖不修特别听话的直接把我扯到了怀里,我整个人完全歪到在他的怀里,那姿势特别暧昧。肖十七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影子赶紧解释道:“肖小七又欺负咱们家大人了,大人要她赶紧破案,她就提出要求,说每天都要大人抱抱,否则不干活。”
“肖小七……”肖十七的下巴基本上要掉下来了,“你厉害!”
“哈哈哈哈哈,那是!”我还是挺得意的。
“肖小七,破不了周不全的案子,你等着看。”肖不修虽然坐的很稳,但是很明显态度很差。
“破破破,不就是破案么,咱们都破!”我撑着肖不修的大腿坐了起来,很正经地拿起了筷子,准备开始吃饭了。“肖大人,如果我破了这个案子,可不可以给我放一个长假,让我找个地方躺一躺晒晒太阳的那种。”
“可以,南厂。”肖不修也优雅地拿起了筷子,看起来他居然是在等着我一起吃晌午饭,略略有点小感动。
“不不不,不是南厂。就是这个太阳特别好的地方,只有我就好了,我可以安安静静的躺着,不用想事情的那种休假。”
“我给你买个别院?”肖不修一边吃饭,一边说着,那口气仿佛买个别院就跟买块桂花糕没有什么区别。
“不不不,不要别院啦!”我又赶紧摆摆手,“你看哈,皇后娘娘每年还要去白马寺吃斋礼佛呢。我也想这样休个假……”
“那我送你去皇后那里休假……”
“肖大人!”我不乐意了,“我去皇后那边,还不是要干活,多累啊。我就是要找个地方,晒太阳,躺着,歇着。”
“等你破了案再说。”肖不修也不搭理,还是优雅地吃着饭,我看着他渐渐水润的红唇,以及那颗唇下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特别热。
肖十七默默退了出去,影子倒是不客气地坐了下来,一起吃饭。我只好随便跟影子说说话,缓解一下我的别扭。
“周不全在哪里?”我刚放嘴里一片青菜叶子,肖不修就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我,我吓了一跳。“大人,我自己来。我赶紧吃,我努力破案,您可别给我夹菜,我紧张。”
肖不修哼了一声,又不搭理我了。我赶紧扒拉了几口饭菜,看着影子。
影子也赶紧吃了几口,才说道:“我刚才看见周不全在县衙的文书处写卷宗,也得还挺仔细的。我是今晨刚刚到的,听小五说了一个大概,回头你再跟我说说呗,看看我是不是能帮什么忙。”
“这事情你知道么?周家堰血案的事情。”
“略有耳闻,不过过去了这么多年,说不准当时的劫匪都已经死了呢。”
“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这事情也应该有个结论的,否则这种灭族的事情实在是太惨烈了,后人说起来,都觉得心里很难受的。”我想起周不全满脸的凄凉,还有那张血染的丝绸布条,也很是难过。“之前,我不知道这个。那现在知道了,还是要破一破的。”我一边说着,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坚定决心。
“如何开始?”肖不修问我。
“先去看看卷宗吧。周不全不是说还有两本卷宗么,我先去看看,至少熟悉一下案情再说。”我推了推碗,不太想吃了。
“再吃一口。”肖不修居然劝我吃饭。
“不要啦,吃不下。太油腻了。”我摇了摇头,“等下饿了再吃吧,现在我要去县衙文书处了。”
“好,我陪你去。”肖不修也放下了碗。
“别呀,您继续吃。县衙不是走路就可以么,干嘛要陪我?”我满脸的疑问,盯着我破案,也不需要盯得这么紧吧。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可以。”肖不修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啥?”我完全没听懂。
“你和周不全不可以单独在房间里,必须有我的人在场。”肖不修补充道。
“我什么时候和他单独在一起了?”我更加摸不着头脑。
“只是预警罢了,提前告诉你一声而已。”肖不修居然还很仔细地说着。我都觉得影子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没想看他,因为我怕我忍不住摸摸他那张妖艳的脸,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有烟火气息,很令人目眩神迷。
第二百九十四、 原来是这个感觉
第二百九十四、原来是这个感觉
吃完饭,我溜达着去了县衙文书处,没有让肖不修陪着。理由很简单,我就是去看看,需要安静地想一想。他看了我一眼,也没有说话。想来他的事情也很多的,否则不会调这多人过来,还有朱县丞早已经守在门外,等着和他说事情了。
我一身南厂黑色制服,精干利落。因为睡得好,所以精神面貌也很不错。相比周不全,按照他的话来说:“那简直是云泥之别。”
“你要奉承我,赶紧把能给我看的文书证据什么都给我,我要仔细看看。”我完全看不得他那个大黑眼圈,在文书处找了个有太阳的地方坐了下来,肖小五正在指挥着一群人干活,倒是挺热闹的。
“需要我做什么么?”我问肖小五。
他倒是挺高兴的,说道:“回头你来写最终的折子吧,这个事情要给皇上看的。你写得细致,字也好看。”
“行。”我点点头。
“还有什么要问问那些人么?”肖小五问我。
“你是说方玉衡?方管家?”我想了想,“这个容我再想想,目前倒是已经很清楚明白了。对了,仵作去深潭捞那副尸骨了么?”
“去了去了,一早就去了,应该现在还在山里呢。卓敏敏和韩聪也跟着去了,我让侍卫们跟着去的,我没去,主要是受不了那个场面。”
“嗯,估计卓敏敏会哭的很惨。”我心里又叹息了一声,“不知道回去怎么和曹贵妃说呢。”
“我看卓敏敏的神情还可以,至少早上走的时候,还算稳得住。”周不全抱着一摞文案走了过来,放到了我前面的桌子上。
“韩聪当初是怎么和你说的这个事情?”我很是好奇,周不全和韩聪的关系。
“我和韩聪也算是朋友吧,我对南涧山很熟悉,他家又是挖金矿的,很喜欢爬山。所以,我两也是无意中闲聊的时候都知道喜欢爬山,所以就约着爬爬山什么的,然后就更熟悉了。”周不全态度还挺恭敬的。
“哎,别这样,看得我怪别扭的。你可比我大好多呢,这么跟我说话,不要不要。”既然现在是同一战线的人,大家应该随意一些才好。
“不,小七大人是大人。”周不全还是很客气,“以后我考中状元进了南厂,小七大人还是我的大人,一辈子都是。”
“嘿,我就奇怪了,你怎么知道你会考中状元呢?”我见根本说不通他,就只好换了个话题。肖小五也很奇怪,所以也凑在一边听着。
“我已经考过两次了,虽然名落孙山,但其实是有原因的。第一次考试的时候,照顾我的老嬷嬷去世了,我完全没有心思写什么。偏生那一年的题目是‘志有方,治有方。’我想着,我一点志向都没有,也没有什么治理的方法,我只想报仇。所以,完全没有写,就出来了。”
“哦,有种!”这种考生也是挺难得的,我啧啧啧了一下下。
“第二次考,已经是三年后了,那个时候,我因为去找一些线索,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想着还是要去科考一下的,就报了名。这一次比较匆忙,结果考的是‘鸿鹄之志,难于青天。’我一想,这根本写不出来,然后就又出来了。”
“你……”肖小五都被气笑了,“你好歹编几句也成啊。”
“我鸿鹄之志都是要报仇,哪里有什么心情写这个?”周不全还挺有理的。
我看了看他的大黑眼圈,才说道:“周不全,当初你父亲给你取名的时候,是什么?”
“鸿威。”
“那你为何要叫自己不全?”
“残缺不全,没有家人,人生不全。”周不全解释道。
“那你觉得什么是人生周全?”我反问他。
“父母双全,家庭幸福,人丁兴旺。”周不全回答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人生在世,我们都是不完整的,都是不全,对不对?”我看着他,“无论任何人,都不会圆满,都会有缺憾。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去幸福才对。”
“小七大人……”周不全有点不知道要怎么说。
“你父亲当初给你取的名字鸿威,希望你有鸿鹄之志,威震四方。这是充满了期望的名字,希望你这辈子都能够胸怀大智慧,幸福的生活下去。虽然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但是,你依然要向你父亲的期望那样活下去,才是对他的一种告慰,是不是?”
周不全忽然哭了出来,呜呜呜的,很是伤心。我让肖小五递给他一个帕子,好歹也擦一擦。
“没事的,有时候哭出来是好事情。你们总是觉得自己是大男人,不应该随便哭的。但其实呀,哭一哭多好,我每次哭完之后,都可以吃好多东西呢。”我缓解着略略尴尬的场面,也让自己显得随意一些。周不全背负了血海深仇二十年,应该也没什么人知道,所以,他一直憋在心里,现在终于可以聊出来,应该也算是一种情感的释放,以后就会好一些的。
周不全哭了一阵子才缓过来,不好意思地说:“让小七大人见笑了。”
“哎,没事的。周不全,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和肖大人那个名字看起来是一对呢。”我随口瞎说着,心里也嘿嘿笑着。“这几日,你就在这里住下,我看文书的时候,可能会随时需要你的。当然,方玉衡这个案件的一些细节,我也需要你来答疑解惑的。再有,你报名参加今年的春闱了么?”
“报名了。”周不全点了点头。
“能不能考上啊?”我算了算日子,还有不到十五日就要开考了,并且大月国各地的学子都已经陆续抵达了,虽然他们知道兴国县县丞被抓了,但是肖不修大人在这里坐镇,比原来的规格更高了,倒是兴奋了不少。至少,能够看到“颜值天花板”的肖不修,这群学子居然还很兴奋。我刚才溜达着到县衙的时候,都听到路上有人在议论这个事情了。
“方玉衡这个事情怎么传的这么快?”我问道。
“之前那个阴河鱼的事情,就让大家很八卦。现在又发生了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喜欢议论一下的。更何况,方玉衡当年也是探花郎,很多女人都喜欢他的。”周不全解释道。
“方玉衡的别院之类的,真的有么?”我最终还是最八卦的那一位。
“有的。”周不全点头应答,“我和韩聪查到了,只是藏得比较隐蔽,并且这女人也是出人意料。”
“他的青梅竹马,同村小女孩?”我又顺口瞎说着。
周不全瞪大了眼睛看着我,结巴地问道:“小七大人,你知道?”
“我知道啥?”我问道。
“方玉衡外面的女人正是他青梅竹马的一个,并且目不识丁,长得也很难看。她给方玉衡生了两个儿子,一直在南涧山里生活。我和韩聪都很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卓敏敏这么漂亮,又有钱,怎么会找一个丑女?”
“哎,不许说人家的相貌啦。”我敲了敲笔,“这种事情多好猜啊。卓敏敏是高高在上的贵女,要永远捧着才对。但是,这个青梅竹马的同村女孩是一起长大的,彼此很了解。更重要的是,她对于方玉衡是永远仰慕的状态,觉得方玉衡对她有那么一点点的好,都是天大的幸福,伺候还来不及呢,哪里会耍心眼,闹脾气呢。换做是你,你愿意伺候别人,还是别人伺候你?”
“哦,我还尚未娶妻,所以不知道这个事情。”周不全低了低头。
“嘿,没娶媳妇,也可以说一说呀。我还没嫁人呢,我不是也可以畅想一下嘛。”这个时候周不全居然还别扭起来,真是够了。
“我只想找一个能够和我一起说话的,很平等的,并且,能够说很多话的那种。”周不全这次倒是正常地回答了。
“嗯,这个不错。”我终于表示出了欣慰。
外面有阵喧哗,看来是卓敏敏他们回来了。肖小三带着人先进了门,后面有卓家的人背着一个用黑布包裹的竹筐,不用猜也知道,这是卓然的尸骨。
卓敏敏和韩聪都是双眼通红,想必也是大哭过。还有不少卓家的仆人都在后面跟着,进了县衙,直接跪在了厅堂之上。我看到卓敏敏手中还捧了个紫砂壶,想必这还是那个她弟弟最喜欢的那个。这紫砂壶其实也不过是个说法,真的会有气息魂魄存在其中么?不过是念想罢了。
肖不修和朱县丞去看春闱考试院的情况了,我只好走了出来,住持一下局面。
卓敏敏看到我,忽然又大哭起来,那撕心裂肺的,搞得我有点不知所措。只好问肖小三,“这白骨怎么说?”
“仵作说,这幅白骨左腿断过,应该也是近几年的事情。按照骨龄来推断,也是个青年。又有李伯的作证,因此,的确是卓然的尸骨了。”
我点了点头,伸手想去托卓敏敏,但她倒是给我磕了三个头,大声说道:“感谢大人替我弟弟抓到真凶,感谢大人让我看清楚方玉衡的本来面目,大人的大恩大德,小女子一辈子感恩戴德!”
“这倒没什么,也算是本分之内的事情。”我有点尬,就又托了托她,结果,她身边的韩聪也磕了头,咣咣咣地,还挺吓人。“小七大人,替我弟弟卓然昭雪,感谢小七大人!”一时间,卓家和方家的上上下下,也有小一百人跪了一大片,场面也有点壮观。
“哎,你们呀。”我倒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干脆就往后退了退。“这个事情,若不是我,就算是别的大人们知道了,也会秉公处理的。各位倒不必这样谢我,我也是尽本分而已。不过,我还是要说一句的,虽然是昭雪了,找到了凶手,找寻回了尸骨,但是犯过错的,犯了法的,本大人这里也不会轻饶的。”
“单凭小七大人做主。”韩聪很清楚自己的事情,就连周不全都跪了下来。
“嗯,你们知道就好。”我看了看这跪了一片的人,终于感受到曹贵妃说的那样,的确此时此刻的我,才感觉有那么一点点理所当然。
卓敏敏带着卓然的尸骨走的时候,我把她叫到一边单独说了几句。“这事情,肖大人会先和曹贵妃传一封书信的,你要是上京去,大约现在也是见不到她的,她正在被皇上禁足。”
“嗯,我想先把弟弟的事情处理好,我也想想清楚后面的事情怎么办。”卓敏敏还是冷静的。
“我听说方玉衡是有外室的,你要去见见么?”我问这话的时候,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忐忑的。
“不必了,见了又如何?”卓敏敏苦笑道,“我原本以为我是如此幸运能够知道如此爱我的男人,却不料最终变成了这个样子,甚至连爱都没有,一切都是虚妄,都是一场幻梦而已。”
“倒也不用这么想,其实吧,也算是自欺欺人的幸福了不少年吧。就当做一场美梦,只是结局不太美好而已。这样想,应该也觉得过下去了吧。”
“小七大人这安慰人的功力,也是挺特别的。”卓敏敏反倒笑了出来。“不过,我很同意这个说法。男人,就那么回事。我自己过得也挺好的。”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你比较有钱,但是吧,也不对,反正吧,哎,随便吧。”我本来想说要不你和韩聪凑一起也不错的,但是一想,刚才韩聪还特别说了一句卓然是他兄弟,我这话就不太好说出口了。
不过,我也不用为卓敏敏担心,这么有钱,又有曹贵妃撑腰,只要捱过这段时间,慢慢那些疼痛也就会过去的。
现在啊,我是替我担心。我回到文书处,看着一些残破的文书,也是头疼的厉害。这些卷宗虽然记载了不少内容,但都是无效内容。记录的那些证人证言,都不是第一手资料,完全没有人见过贼人的样貌,这要如何找起呢?
第二百九十五、周不全真八卦
第二百九十五、周不全真八卦
我蹲在文书处足足三天,把这些残破的卷宗翻了又翻,企图从字里行间找一些蛛丝马迹。这一般也是我们这种人惯用的做法,必然要细心查看,才能够看出一些不寻常的端倪。不过,我是真心什么都没看出来。一则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很多证人证言也都不全面。二则是证物完全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块血污丝绸,讲述的只是案发经过,但对于贼人的状况并没有过多描述。三则倒是这个匪人大哥的死,或许是个突破口。我又让周不全去拿了一堆同时期的案件卷宗,看看有什么发现。
肖不修完全没搭理我,早出晚归,完全看不见踪影。我这个“肖大人的每天抱抱”也没有得到兑现。当然,我也一直没有回去睡,所以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影子时而在,时而不在,估计他也是挺忙的。
我就跟他们说:“我就在这里,不动。你们别管我。”
肖十七倒是一日三餐准备的很齐全,周不全也在一边忙着抄写案卷,一边温习功课。毕竟,他也是要考状元的,压力很大。
我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小会儿。不过,很是不舒服,就又直起了身子,站起来在屋里溜达了一圈。周不全站在院子里背书,那些四书五经论语道德经,反正我听了一圈,感觉更加心浮气躁起来。
“周不全,你能换个书背背么?这个听得我特别想睡觉。”我站在窗口冲他喊。
周不全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大人啊,这是要考的呀,不背不成啊。”
“你都背了这么多年,早就应该烂熟于心了,怎么还在背?”一个考了两次的人,居然还在背这些最基础的八股文。
“其实,我就是随便背背,缓解一下紧张情绪。”周不全终于说了实话,“我也很紧张的,毕竟是大考。”
“没事没事,你要是考不上,我就更不着急破案了。”我倒是满脸笑容看着他。“你那秘密我不太想知道,要是肖大人实在想知道,但是我又没破案,就让他直接揍你一顿就好了。”
“小七大人,可不好这样吧?”周不全一脸的委屈,看起来也挺有趣的。
“你说说,你也是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当然,绝对不如我的肖大人好看,可是吧,怎么也没娶个媳妇呢?”我对于他的相貌还是满意的。
“徒有其表而已,人这张脸皮说有用,也是有用,说无用也是无用。”
“嚯,这大道理,厉害了。”我啧啧啧了起来。
“大人可知道,今年来参加考试的人又不少也是考了好多次的,但也有初次来的。”周不全终于收起了他那几本破书,走进我,跟我闲聊起来。
“这不是废话,每年都有这样的。”这不是把我当傻子么,这人简直了。
“不不不,大人,听我说完。您有没有听说朱县丞跟人家打赌的事情?”
“我发现了,就你这里的八卦最多,居然连朱县丞的事情都知道。”
“文书处嘛,自然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周不全居然还洋洋得意起来,但我想想也的确是,就我们南厂那个文书处,处理了天下各种信息,但最奇葩的是,居然找不到李山和曹显的下落,肖不修估计也是挺生气的。
“说说呗,朱县丞做了什么?”朱县丞和肖不修关系很好的,学识也好,人也和善。至少,我和他说话的时候,都觉得很舒服。现在,居然他会和别人打赌。
“事情也不复杂,就是他那个县,昌辉县有个考生,哎,说起来吧,这个考生也是故事很多的。”一时间,周不全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讲起了。
“别急别急,咱们搞个下午茶时间吧。”我就喜欢听长故事,越说不完越好。我立刻喊侍卫去叫肖十七,让他搞一些小吃过来。南厂的侍卫们都知道,只要跟着肖小七,绝对是有肉吃。当然,板子也不会少打。
但是吧,吃肉的时候还是挺多的。因此,这些侍卫们也对我特别好,有求必应,随便使唤。有时候,比肖不修喊他们干活还要勤快和热情。肖不修气得瞪眼的时候,也挺多的。题外话了,不要管肖不修,反正跟着肖小七,还是很舒服的。
周不全讲的故事也不复杂,他在吃吃喝喝之后,心满意足地开始讲故事。昌辉县东南二十里,有个李家花园,也是家大业大的地主。他有五个儿子,都在外面做官做买卖,很是了得。一个个也都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可唯独最小的那个儿子,自幼残了一条腿,还因为生天花落了麻子脸,估计也是胎里弱,头发也很稀少。总之,长得极为丑陋。
但这是最小的儿子,应该是最疼爱才好。可是,长得这幅模样,李员外也是唉声叹气。虽然家里有钱,也不会为他的生计发愁,但是若一辈子都这样下去,无所事事,或者自暴自弃,也都是一件很闹心的事情。
但这小儿子倒是生性乐观,李冠聪,这名字也没有辜负他父亲的一番期望。他的确很是聪颖,小小年纪就熟读四书五经,出口成章。甚至还有豪言壮志说:“我必然是要考一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几个哥哥虽然疼爱我,但我也有自己的梦想。”
这孩子还真的很努力,有时候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读书,自己跑到荒山的庙里待上七八天。一开始,李员外和妻子还很是担心,但后来看到这孩子还真的是读书的料,想着这也算是有个事情做,也就不再背后难过。相反,还派了比较老实的仆人跟着,照顾他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李冠聪十六岁第一次参加乡试,居然就考得了第一名,中了秀才甲等,这可把李家乐坏了。虽然这不是李家第一个秀才,但这是小儿子第一次的小试牛刀,就如此出众,李家自然是特别高兴,还大摆筵席,招待四里八乡的人来吃饭庆祝。
李家的几个儿子关系都相当好,也都很疼爱这个小弟弟。因此,四位哥哥全都从各地赶了回来,参加李冠聪的庆祝宴。朱县丞自然也在首要之列,毕竟这李员外也是昌辉县的土豪,这种筵席还是要参加的。
虽说朱县丞平素很客气,也属于彬彬有礼之人。但是,那一日看到席间的酒池肉林,始终觉得过于奢靡了,满脸的不高兴。毕竟,昌辉县还有要饭之人,而李家为中了个小小的秀才就搞了这么大阵仗,真是不应该。
李冠聪相貌丑陋,朱县丞也没有过于在意。只是,简单吃吃喝喝了一番之后就走了。三年后,李冠聪又在县试之中夺魁,这下子李家简直是要乐死了。立刻就又大摆筵席,招呼亲朋好友来吃饭庆祝。
李冠聪也是小小年纪喝多了一些,开始大放厥词,说什么一定要考个状元光宗耀祖,志得意满的样子。朱县丞本来就觉得这种铺张浪费特不好的,现在这孩子还这么狂妄,甚至还醉酒狂浪,更是讨厌。
“黄口小儿,麻脸小瘸子,竟然还想考状元,真是野心不小。”朱县丞能够和肖不修关系好,自然也是外貌协会的,又喝了几杯,心情极为不好,才说了这么几句。
李冠聪在一旁听到了,自然也是不高兴的,很是生气地说:“乡试、县试夺魁,全凭我的真才实学,你怎么能以貌取人呢?若我真的中了状元,你又如何?”
朱县丞也生气了,李冠聪居然还敢顶撞自己,更加卑睨地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若是考中状元,我给你立个牌坊,送块牌匾。”
“红口白牙,您是一县之长,必须说话算话。”李冠聪也是步步紧逼,朱县丞完全没在怕的,直接就与他击掌约定了。
这事情在昌辉县还是挺有名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情。李冠聪对自己的父母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必须考中状元,不仅是为了光宗耀祖,也是为了出这一口气。我相貌的确丑陋,但我一样是有学问的正直之人。”
三年后的今次春闱,李冠聪也来到了兴国县,和一众考生们准备参加考试。他也是信心满满,雄心勃勃。“他的文章我看过,心有春秋,文笔很不错。若说竞争对手,他真的算一个。”周不全居然还挺认可李冠聪的。
“所以,这就说完了?”我连一壶茶都没有喝完,这故事就卡在这里没有下文了。我瞅了瞅也正在准备听下去的侍卫们,大家都有点愣神,这故事太没意思了吧。
“说完了呀。”周不全瞅瞅我,“朱县丞那种文质彬彬的人,居然也有生气的时候,还和李冠聪打赌,挺大的事情了。”
“哦。”我真想现在就揍他一顿。“说完了,你就继续背书吧,万一被人家李冠聪考中了状元,我就不破案了,你也进不了南厂了,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
“小七大人啊!”我发现,周不全跟了我才几天的功夫,那种拖长音的喊名字方式学得真快,现在完全已经喊得很熟练了。
“别叫我,赶紧看书去。”我摆了摆手,“考试前三天,你就不要看了,陪我去周家堰转一圈吧。”
“为什么?”这次轮到周不全卡住了。
“第一,你要放松心情,不要再背了。谁知道这帮人要考什么,猜也猜不出来,就拿到试题之后再说了。第二点,我们去一次周家堰,我是去看看现场,虽说现在也看不出什么,但是,我还是想去走一走,至少看看方位。对于你来说呢,再去一趟吧,和你的家人父母们说一下:这一次一定要考个状元回来!”
“小七大人啊!”周不全这声音更加绵长,听得我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又怎么了啊?”我摸了摸自己,真的不冷。
“小七大人真的太贴心了!我必然要考中状元,此生都要跟随小七大人的。”周不全可能是魔障了,完全没有了自我。
“周不全,出去!”我直接让侍卫们给他叉了出去,我的耳根子才安静了一些。
不过,没有了故事,下午茶也变得没有一点趣味。我有些发呆地看着天空,想着或许过几日还会下雨吧。春闱考试的确很重要,皇上还特别派了官员过来监考,看起来也都是挺有学问的样子。
我躲在文书处没有出去,只是在侧门随便看了一眼。他们说的事情,我一句都没听懂。比如他们在说起兴国县的天气时,说道:“兴国寒,花朝节后,余寒犹厉。冻风时作,作则飞沙走砾。局促一室之内,欲出不得。每冒风驰行,未百步辄返。”
其实,你就简单说一句:这几天挺冷的,还刮了大风,在屋里待着别出门就好了。何必呢,讲了这么一大堆,我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我猜肖不修也挺烦的,因为他都没说话,直接很华丽地向前走去,完全没搭理这些监考的人。不过,我倒是挺想知道今年的考题的,我要不要也去考一个?
当初静心师父老说我是做大事情的人,那么,考个状元,算不算是大事情?可是,那些四书五经我看是看过,但也从来没有特别仔细背过,这个万一要是考这个,也是挺要命的。
“晚上吃什么呀?”我转头问肖十七,“我觉得吧,还是吃饭最实在。我最近胖了十斤,肖大人应该很有成就感吧。”
“为什么不是我有成就感?”肖十七问道,“我才是顿顿给你做饭的人啊。”
“你也真是没有眼力劲,你没看到肖大人都走到门口了么?赶紧说两句肖大人又帅又美又可爱又有学问又心细,一会他一高兴,就多给你几个钱,你赶紧去给我买几个糖葫芦去。”
“嘿,肖小七,这小心眼算计,都用到这里了。”肖十七真是不见外,都开始挤兑我了。但是,我是谁啊,我是肖小七啊,是肖不修的狗腿子肖小七啊。这肖大人都来文书处了,我能不装一下么。
第二百九十六、疯了一个二个三个考生
我就知道肖不修这大白天地往文书处来,绝对没有好事情。这不,出大事了。
“肖小七,跟我走。”肖不修一点都不客气,直接就把我从椅子上拽了起来,我连鞋都没穿好,趿拉着跟着他小步往前走。
“肖大人啊,好歹让我把鞋穿上吧。”我也没敢大声抱怨,毕竟人家是领导,都这么亲自上门来扯我,我也不敢说什么。
肖不修顿了顿脚步,让我把鞋穿好。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扯着我了,大约是嫌弃我刚摸过脚的手,我赶紧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但是,他也不拉着我了,直接往出走。
“跟上跟上。”我立刻喊我这边的侍卫,连周不全也带上了。反正最近他跟着我,一个熟悉本地环境的师爷,还是有用的。
门口有马车,我连滚带爬地上去,肖不修居然也没伸手拉我一把。哎,我不是把手擦干净了么。
“净空寺里疯了一个考生,口吐白沫,神志不清。有僧人来报官,说是净空寺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要害人性命。”肖不修简单地说了一下情况,我抖了抖,这是闹鬼么?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吧?”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但看肖不修这么着急的样子,估计也是大事情。
“疯的这个考生,是刑部侍郎的小儿子,皇上对他也很是看中……”
“他干嘛来考状元?不是应该去考武状元么?”我又愣了愣。
“人家喜欢文武双全。”肖不修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往马车的角落里躲了躲。“不好意思,我格局小了。”
“并且,听说不止疯了一个,还有两个同去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所以我们要尽快去看看才好。这次来兴国县参加春闱的考生有几千人,一个处理不好,会造成恶劣的影响,必须小心处理。”肖不修的表情很严肃,看来兹事体大,我也整了整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严肃。
净空寺在南涧山的另外一边,出了兴国县二十里,一个背风的山坳里。周不全说,这里之前香火还算是旺盛的,也很是灵验。不久前着了一次大火,据说是雷劈的,让整座庙宇都燃烧起来。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熄灭,差点就祸害了南涧山的树木。当时是冬天,幸好是着了大火之后又下了一场大雪,这才把所有的火星都灭掉了。
本来他们跟着方玉衡来过几次,勘察过这边的情况。庙里的和尚说这要是修缮,可能要花十万两银子,他们拿不出来这么多钱。方玉衡也没有钱,转了几圈之后,决定先把事情搁置下来。等筹到善款之后再说。
“当时我们也说,反正是不着火了,对山林没有了危险,就先这么放着吧。”周不全在知晓了情况之后,就凑到了马车上,坐在车辕上和我们说起了这个净空寺的情况。
“从前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么?”我让肖不修把车帘掀了起来,但风还挺大的,我又赶紧捂住了口鼻。肖不修扯了车上的一个棉被给我裹上了,这个形象也是挺赞的。
“从来没听说过。”周不全已经见过我各种邋遢的样子,所以也不太在意。话说,他应该也不敢在意才对。“净空寺地方不大,有百年香火,其实还是挺有名气的。这周边的人,但凡有个什么事情,也都愿意去那里拜拜的。”
“和尚们呢?”
“因为庙没了,和尚们就先暂时去了别的寺庙修行。有几个留守的僧人,说是这里还有神灵,不能离开。”
“啥?不是都烧了么?”我没听明白。
“是这样的,净空寺最有名的不是泥塑神像,是一口大钟,被称为‘空空钟’,取自佛经中一句‘空空如也’。也就是说,每一次若是有所求的时候,就来敲这口空空钟,让身心灵都得到震撼,感受来自神灵的力量,让自己有无穷的力量。”
“……还有这样的事情。”我扁了扁嘴,但忽然想起静心师父曾经经常说的一句话:“你这个空空如也的脑袋,不会是空空敲坏的吧。”
“啥空空?”我当时好像是静心师父问我昨晚吃了什么青菜,我没回答上来,把静心师父给气坏了,直接说了我一句。
“空空钟,有个庙里很有名的一口钟。其实也挺有意思的,站在钟下面,上面有人敲一下,下面的这个人立刻会抖动起来,好像是被神灵附体一样。”
“害,这不是共振被敲傻了么,哪里有什么附体呀。”就算我不聪明,但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再说了,你再使劲敲敲,耳朵都会聋的。”
“你懂什么,这世间的凡夫俗子就喜欢这种,敲一下一两银子呢,多值钱啊。”静心师父很是羡慕,“咱们隅月庵就不成,一口小破钟都被你敲坏了。每天吃个饭而已,你那么使劲干嘛?”
“这不是怕你们听不见么?我才使劲的,挺累的。”我也不想啊,这群师父们每天都神叨叨的,有时候还说凑在一起念经,念个大半天都不出来,不使劲敲,怎么可能出来吃饭呢。
静心师父说的空空钟,和周不全说的空空钟,应该是同一个。据说是百年前,净空寺的住持觅得了一块尚好的材料,一点点敲打出了一口钟。据说这口钟并不大,悬挂在净空寺二楼的天顶之上,黑黝黝一口并不起眼。敲击起来的时候,声音不似铜钟的清脆,而是有些发乌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的嗡嗡声。
净空寺的香火旺盛,也是从这口钟开始的,百年来长盛不衰。我忽然想起了这个故事,又有那么一丢丢想念静心师父。
根据报官者的描述,说是刑部侍郎的小儿子来到兴国县备考,看到天气不错,就出门闲逛。他还有两个朋友考生,一起吃吃喝喝也挺愉快的。他算是今年的热门考生之一,也是状元的候选人之一,至少呼声也挺高的。
要不然,肖不修也不会这么重视这个事情。我瞥了一眼肖不修,特别想问问:这人好看么?年纪几何?是否婚配了?不过,看他一脸的严肃,我又忍住了。
据说是昨日下午在茶馆里遇到了其他考生,大家在一起闲聊起来。有个李姓考生说起要在考试之前拜拜,这兴国县没有文曲星的庙宇,但是若是去净空寺也应该是可以的。
当时就有人说,净空寺不日之前已经烧毁了,现在只剩下残垣断壁,没有必要去的。
这李姓考生倒是笑了笑说道:“那口空空钟还在啊,这是神物,必然还是有灵气的。我们这些考生,最忌讳的就是胡思乱想,考前的身心不宁。更应该放空心灵,让自己安静下来,佛经里常说:一切皆空。如果一切皆空,善是空,恶是空。因是空,果是空。成佛是空,成魔是空。三世轮回是空,烧杀淫掠是空,去恶为善是空。君子是空,小人是空。身是空,心是空,不空也是空。本来无一物,也是空。在空空钟之下,得到神灵的洗涤,绝对是大有裨益呀。”
鬼神之说,很多考生也是不相信的。佛经说的有道理,但也就是那么一说。所以众人就当做是李姓考生随便瞎说而已,也都没有当真。大家又闲聊了一会就各自散去,继续回去温习功课了。
但刑部侍郎的小儿子徐世珍倒是听到了心里去,他的压力很大。他父亲兄长都在朝廷做官,大家对他的期望都很大,更是希望这一次他能够夺得文武状元,不敢说能够接任他父亲的官职,但至少也能够在官场里谋得一个好职位。
他出门之前,刑部侍郎又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一定要出人头地。所以搞得徐世珍很紧张,夜夜失眠,甚至都开始掉头发了。所以,听到有人这么说,心里也有几分相信,就约了两个好友夜探净空寺,感受一下身心灵的涤荡之意。
留守寺庙的僧人都是从小在这里出家的,对寺庙的感情很深厚。即便是寺庙烧毁了,也都自己搭建了临时棚子住了下来,毕竟还有一些佛经抢救了出来,需要整理好,妥善保管。再说了,这口空空钟也是镇寺之宝,必须有人留下来看守才对。日后无论是运送到那里去,都是很值钱的东西。
夜半时分,僧人们都已经睡下,却被惊心动魄的钟声给震醒了。“的确是太吓人了,就是那种要昏厥过去的感觉,从来没有听到过的。”报官的僧人站在净空寺的废墟前面等着我们,看到肖不修带着人过来了,赶紧上前施礼,快速地讲起了事情经过。
并且,又有几名僧人引领我们到了临时的棚子里面,这里面一共躺了三个人,有两个人已经半睁开眼睛,可以喝些水了。只有一个人紧闭双眼,口吐白沫,一动不动。
“气息可还有?”肖不修问道。
“气息脉搏还算平稳,但应该是受到了巨大刺激,目前处于深度昏迷状态。”已经有大夫过来看过了,正在施针疗法,用长长的银针扎了他的檀中穴位。这人还挺年轻,身体魁梧,面色黝黑。
“徐世珍?”我小声问了一句。
“嗯。”肖不修应该是认识他,所以附身又去摸了摸他的脉象。另外两个已经有些清醒的人看到肖不修来了,强行起身跪了下来,哭着说:“肖大人救命啊,这庙里有鬼啊!”这样子也挺像是疯魔了一般,披头散发的,看起来也很是吓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肖不修皱着眉头,脸色也不太好。
这两人也是刑部官员的子弟,平素和徐世珍关系相当好,一起念书,一起考学,这次春闱考试,当然也是要一起来的。能不能考上无所谓,反正和徐世珍是好朋友,未来的日子也是有依靠的。
他们半夜来到净空寺,看到空空钟还悬挂在没有烧毁的残垣断壁之上。其中一人秦明就踩着断墙上了屋顶,让徐世珍站在空空钟的下面,他来敲钟。另外一个同伴何耀辉帮着秦明递敲钟用的粗木棍。三个人配合得挺好的,但是秦明一棍杵过去,空空钟发出了呜呜的声音,忽然变得特别吓人,还有莫名的嗡嗡声音,随后声音就变得相当巨大,这三个人都感到头疼欲裂,胸口发憋。
“我就看见下面的徐世珍直接倒了下去,心里知道不好了,但是我的整个人也已经不听使唤了,脑子里都是嗡嗡的。”秦明说道。
何耀辉特别紧张,哆哆嗦嗦地说道:“这空空钟发出声响之后,忽然像是在吸人魂魄一样,我站在斜下方,但是就根本不受控制一样,感觉是有一种巨大的吸力把我往钟里吸。我慌得不行了,就抽出了自己佩刀,打算万一是有个鬼神什么的,我也好能抵抗一下。可是我的刀刚抽出来,别说刀了,就连刀鞘都瞬间被空空钟吸走了,然后又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特别吓人。我就觉得完全喘不过气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净空寺留守的和尚也证实了这个说法,他们都听到了声响,所以才跑出来看个究竟。报官的和尚叫恒寂,说是这口空空钟在大火之后,他们都没有敲响过,因为觉得这种情况下,敲钟不和适宜。虽然也有附近的善男信女来看过净空寺的现状,但也都没有要求敲钟。
这一次,也的确是把他们吓坏了。
肖不修站在棚子里,继续问大夫关于徐世珍的状况,估计他也是在想这万一徐世珍有个好歹,刑部侍郎也会闹翻天的。虽然说这个只能怪他自己,但是闹出的鬼神之说,也是挺吓人的。左思右想,我也不得要领。就干脆从棚子里走了出来,想去残垣断壁那里看看。
不过,影子出现在我的身后说道:“别过去,挺危险的。”
“都烧成那个鬼样子了,现在又是大白天的,没什么可怕的吧。”我瞅了瞅那边黑漆漆地一片,也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不是说那口钟很神奇么,我得去看一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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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的故事
第二百九十七、一个和尚和一个尼姑的故事
忽然下起了大雨,真的挺突然的。我和影子本来都已经往废墟那边走过去了,结果一点防备都没有,瞬间就被淋到了。我们虽然很速度地往棚子里跑,但依然还是淋湿了不少,有些狼狈。
周不全说:“这里的春季会忽然下一场雨的,山里的气候和外面不太一样,但很快就会停的。”果然,我们说话的功夫,雨小了不少。
有前去废墟查看的南厂侍卫也跑了回来,说是没有发现异常。并且,他们爬上了空空钟的横梁,也没有发现什么不一样的。“这空空钟就是一个黑乎乎的钟,不太大,有暗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火烧过的缘故,看起来有点脏,上面还有红色的泥土。”
“何耀辉的刀找到了么?”我问道。
“没有,现场什么都没有。”侍卫回答。
“有什么吸力之类的?”
“我们走过去的时候,一切都很正常。我们还特别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武器,都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真的有鬼?
但是,在大白天,看到我们人多势众,就不出来了?
我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好看着肖不修。他还在看徐世珍的状况,另外两个人还在哭,有点发疯的样子问道:“会不会被吸走了魂魄?”
这个说法就有点太吓人了吧?这好歹也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鬼鬼魅魅的多不好。就连周不全都皱起了眉头,看着那边的废墟发呆。
又过了好一会,细雨也停了下来。肖不修对我说:“我要用马车先把徐世珍运回去,你且在这里等一等,我回头再来接你。”
“不用不用,我自己溜达回去也成。二十里路,天黑也就回去了。”我一脸真诚,“我们南厂的人,能屈能伸,身体倍棒!”
肖不修应该是没什么心情搭理我,皱着眉头哼了一声就去安排徐世珍他们三个人的事情了。我则带着周不全和影子继续坐在棚子里画圈圈,在泥土上画着净空寺的地形,让恒寂和尚继续完善着里面的细节。
恒寂和尚说他从小在这里出家,所以很熟悉每一处地方。“这口空空钟的声音的确是与众不同,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善男信女来这里进香。我师父在圆寂之前说一定要保护好这口钟,这是我们净空寺的镇寺之宝。”
“嗯,是挺有名的。”我点了点头,“话说,这口钟挂在这里也有百年之久了,是怎么挂上去的?我这么望过去,也看不太清楚。要是木头的话,是不是都烂掉了?应该不是吧?”
“是一根铁棒,精钢铁铸就的铁棒。其实,我也不太知道,都是师父们说的。也许,这也是空空钟在大火中没有掉下来的缘故。两旁的木架子是用南涧山尚好的百年大槐树树干,反复刷过桐油之后,不会被火侵蚀,不会遭虫啃噬。”
这个说法我认同,幸好恒寂和尚没有说什么神迹之类的,否则我也要皱眉了。
随便聊了一会,我发现这个和尚还挺有学问的,就不禁问道:“你要不也去考个状元,说不准也可以呢?”
这话刚一出口,周不全就咳嗽了两嗓子。我问:“你受凉了?”
“小七大人,你这是嫌我的竞争对手不多是吧?人家恒寂和尚是出家之人,不问俗事的,不会去考状元的,是吧是吧?”周不全一脸的忐忑地看着恒寂和尚,这和尚看起来也不太大,二三十岁肯定有了,应该是出家人清静惯了,所以显得也很年轻,白白净净的,看着也是不错的。
我虽然是外貌协会,颜值派,但如果是简单干净整洁没味道,我也会很喜欢的。恒寂和尚虽然住在破棚子里,还是净空寺废墟边上,可看起来依然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这就是赏心悦目了。
“哈哈,我既然已出家,又何必去考状元呢?”恒寂和尚笑了起来,还真的挺干净舒服的。“我自幼出家,也不太想理会这些凡尘俗世。师父说过:人生不过爱恨情仇,若是可能清静过一生,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你师父必然是有故事的人。”我点了点头,但凡能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必然都经历过爱恨情仇,说不准还挺凄惨的呢。
“大人说得极是。师父是爱而不得,最终出家的。”恒寂倒是一脸的平静,搞得我特别俗气的样子,还特别顺口地接了下去,“他这是爱了谁啊?”
“一名好看的女子。”他这表情毫无波澜。
我是差点一口血喷了出来,“您这是废话,不过也对,您师父要是爱了个男人,应该更是要死要活了。”
“其实,师父也是爱男人的。”恒寂这句话说完,我和周不全都呛到了,咔咔咔地咳起来。只有影子特别正常地轻轻拍了拍我的背,说道:“这么没见过世面,不应该呀。”
“哥哥,你别这样。”影子果然跟了梁贵妃几天,说话的口气都皇族范儿十足,有点苍生天下皆虚枉一样。“和尚师父爱了一个女子,心灰意冷之后出家也是情有可原的。结果,和尚发现自己又喜欢了男人,这不是乱套了么……”
“咳咳咳,大人,我师父没有,真的没有,绝对没有。就是简单的喜欢了一个女子而已,对男子不过是欣赏而已,朋友之交。”恒寂也很是尴尬,因为他也发现聊天的风向有点歪了。
“没事没事,就是喜欢一个女人。”我赶紧往回掰。
“师父说,这女人好看,性格也好,学识也好,知道的事情也很多。但是,她也只是过客,游山玩水而已。人生相逢有缘,离别则无缘。但谁又知何年何月相逢呢?所以,他觉得很惆怅,觉得人生毫无意义,结果就出家了。”
“你家师父真是的,出家就不能吃肉肉了。”我表示很遗憾。
“无妨无妨,师父说青菜很好吃的。刚好可以用寺里的红土种一些青菜,当年那女子也是极为喜爱吃的。师父就在后院翻土种菜,时间过得也挺快的。”
“为啥是红土?”我看了看南涧山的土,基本上也都是黄土,哪里有红土?
“师父特别从南涧山里挖来的,每一年要为空空钟用红土洗礼,这也是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但红土挖回来,做完了洗礼还会剩下很多,所以我师父就把它们放在后院里,久而久之越来越多,无意中撒了些种子,结果长出了好吃的青菜……”
“等下,不对呀,你师父不是因为爱一个女子,爱而不得才出家的么?怎么出家之后,这女人还来吃过青菜?什么情况?藕断丝连?”我仿佛发现了什么。
“这女子来过几次,和师父是好朋友。师父喜欢她的事情,她应该不知道……”这是什么狗血故事,我都没有什么想法再聊下去了,恒寂倒是挺高兴的,至少修行生活清苦,现在有人热热闹闹地说话,还是不错的。
“这女人做什么的?”看到他很开心,我也挺好奇的。
“她是一个尼姑。”
“什么?”我心里忽然就抖了抖。
“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尼姑,说是出来透透气,她有个徒弟,把她气得不行了。我就想,其实,我师父和这个女尼姑也真是一对,因为很多时候我也把我师父气得要死要活的,幸好我师父没有出门透气。”恒寂回忆起他的师父时,一脸的微笑。看来他们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这女尼姑什么时候来的?之前做什么的?有什么法号没有?”我尽量保持了平和的语气,毕竟影子在我身边,我不能透露出太多的情绪。
“哦,那也是很多年前了,说起来也有七八年了,女尼姑长得还挺好看的。叫什么我不记得了,师父好像也没有叫过她的法号,我们都喊她师姑。当时正好赶上给空空钟洗礼,这两人就忙忙碌碌了一个月,还去山上挖红土,回来种菜,很是热闹。”
“一个尼姑在和尚庙里住一个月……你们还真是万法归宗。”周不全扯了扯嘴角。
“他们是好朋友,这又如何?”恒寂不乐意了。
“后来呢?”我赶紧转移话题,“师姑是为什么出家的?”
“师姑说是因为一个约定。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说是没有找到心爱的男人,后来又和别人有约定,就干脆出家了。结果收了一个徒弟,被气得半死,就出来溜达一圈。”
“哦哦,这师姑有个性。然后呢?”我有点焦急了,这难道是静心师父?她可是之前对我说过空空钟的事情,可现在我死活想不起太多的细节了。
“住了一个月吧,师姑说要回去了,因为出来太久了,怕她那个小徒弟哭鼻子。据说那个小徒弟虽然长得特别好看,但是特别傻,还总是吃不饱,天气转凉了,她担心这孩子,要回去给她缝一件棉衣了。”
我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这就是静心师父。
“她还挺疼这个小徒弟的呀。”周不全说道,“所以就走了?”
“嗯,走了。我师父本来也想去看看她的,但是又觉得没什么意思。”
“啥叫没意思?”我和周不全异口同声地问道,这还没意思?
“爱恨情仇,很没意思。人生不过百年,安安静静地在阳光下坐一坐,像一棵树,一株草,简简单单,就很好。”恒寂说着说着,还稽首念起了佛经。我和周不全以及影子都瞅着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
等恒寂念了一段佛经之后,才又说道:“师父后来也收了俗家弟子,但是很丑,一点都不好看。但师父说,既然师姑收了好看的徒弟,他就收个丑一点的,也感受一下。结果,这个徒弟特别听话,从来没有惹师父生气过,简直是百依百顺。比我们这几个宗门弟子都听话。所以,师父把自己的很多心得和想法都教给了这个徒弟,希望找个徒弟以后再俗世之中有所成就。”
“你师父也是挺逗的,估计呀,师姑不喜欢他也是对的。非要和师姑反着来,必然也不会让师姑喜欢的。”周不全摇了摇头。
“嗯,师父后来生病了,药石无灵,最后弥留之际也说自己的确是不讨人欢喜,师姑不喜欢也是对的。”恒寂叹了口气,“师叔说,师父这是一个心结,所以当年他的师父才只是让他做个为空空钟洗礼的僧人,而没有把住持的位置传给他。应该也是看到了他的执念,觉得这都是孽缘而已。”
我长叹了一声,这世间吧,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奇怪得紧。若是七八年前,我可能是刚刚做了静心师父的徒弟,当时也是很皮,上房揭瓦,闹得隅月庵一时都不得安宁。但是,静心师父有没有离开过一个月,我不记得了。
我一向记性不好,记吃不记打的那种。再说,我根本不记得从墙上掉下来之前的事情,之后的养伤期间,也属于糊里糊涂,傻吃疯玩的那种。对于静心师父的过去,也完全不知道。
恒寂又随便聊了一会,就到了他们固定的念经时间。我和周不全以及影子站起了身,告辞出来。我想了想,还是去看了看空空钟,它在半空之中,不到半米的直径,看起来黑乎乎的,上面还有一些红色的土糊住了外面。因为下过雨的缘故,还是湿淋淋的。
“要不,你飞上去敲敲。我和周不全就在下面,我们也感受一下?”我问影子。
“不好吧,万一有鬼呢?”影子居然有些犹豫。
“这大白天的,有什么鬼啊?”我推了推他,应该是看到雨过天晴,影子也有些心动,一扭身就上了横梁,我和周不全立刻站在空空钟下准备好。
影子拿起了一个粗木棒,敲起了空空钟。那声音果然与众不同,呜呜声音,还有一种激荡之感。但这种声音不吵,可有种细腻的颤抖感。我和周不全对视了一下,估计是都有了这种感觉。
影子不敢多敲,只敲了三四下,就赶紧停手跳了下来,问我们怎么样?
我两都挺正常的,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第二百九十八、我嫌弃肖不修了
第二百九十八、我嫌弃肖不修了
从净空寺回到县衙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下来。一路都是走,我累的已经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钻进了文书处,打算半躺着翻翻有没有关于净空寺的卷宗。
影子看我进了文书处就说去找肖不修了,刑部侍郎的小儿子出事情,想必肖不修也很是头疼。我又让周不全找地方背书去了,毕竟还是抓紧时间温习功课比较好。
此时此刻的我,才算是彻底的安静下来,琢磨着静心师父和净空寺的关系。或者这么说,只是想着静心师父是对什么人爱而不得,又和什么人有了约定,这约定又是什么?会不会和我有关?但我把那段时间我能够记住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三更天的梆子敲过之后,肖不修忽然来了,一身的泥土,还一脸的疲惫,那张俊美的脸上居然都出了眼袋,看得我有点发呆。我立刻从半躺的状态中跳了起来,给他倒了杯热茶,拉着他坐了下来,问道:“大人,您这是搬砖去啦?”
肖不修横了我一眼,喝了口热茶,才舒服地喘了口气,说道:“那个徐世珍醒过来了,然后发疯一样在医馆里折腾,我去按住他的时候把身上搞脏了。”
“你干嘛这种重视这个徐世珍?”我问道。
“皇上很喜欢他,说过这孩子很周正,能文能武,以后是做宰相的料。若是皇上有女儿,必然是要招赘他做驸马的。”
“啧啧啧,皇上现在都没有女儿,明年或许能生个女儿,那搞一个老头驸马,公主大人能够乐意么?”
“也就是这么一说。只是皇上对徐世珍一直很好,本来也很看重他这次春闱的成绩的,那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不知道这人以后会不会废掉?”肖不修满脸的可惜。
“现在如何了?”
“下了点药,先让他睡了。”肖不修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是叹息了一声,“给我弄点水,我洗洗脸。”
“您干吗不直接回官驿啊?还可以洗个澡呢。”我有点不解。
“你干嘛不回官驿睡觉?”他反问我。
“我是想着来看看净空寺的资料,反正我这几天也都住在这里,回不回官驿也没什么区别吧。”我指了指桌子上一大摞文案卷宗,“我估计看完这一堆,至少也是明日了。”
“看出什么了?”
“没有。”
“那跟我回去睡觉。”肖不修站起了身,也不洗脸了,扯着我要出门。
“别呀,我再看一会,明天回去成不成?”我甩了甩他的手,居然没甩掉。
“也不差这一会了,先回去睡觉吧。”肖不修还是扯着我,“徐世珍八成今年的春闱考不了了,这案子是意外,还是人为,我们要查一查。但现在,我们还是回去休息一下,明日考试院正式开放,让一部分考生进来,省的这群人在街上闲逛,各种惹是生非。”
“那您还能陪我走一趟南涧山周家堰么?”我拉住了门边,死活不往前走。肖不修只好站住,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回去睡?”
“哦,其实这里比较暖和,官驿里总觉得很冷,那个矮塌特别冷。文书处这里是个暖炕,烧烧火还是很舒服的。”我特别老实地指了指暖炕有个烧火的位置,“虽说过了惊蛰,但是还是很冷的。”
“原来是这样,倒是我忽略了。”肖不修居然和颜悦色起来,“好吧,那我回去了。周家堰这一趟,我未必能够有时间陪你,这边春闱的事情太多了,皇上特别派了十个老大臣也过来监考,很是重视这件事情。”
“哦,那能给我多少人?”
“二十人?”肖不修看了我一眼,“当天来回,你要这么多人?”
“二十人太少了,五十人成不成?”
“为什么?”
“我不要南厂的侍卫,给我一些衙役,那种县衙里的仆人也可以,反正是四肢健全,能爬山走路的就成,女的也成,我都不嫌弃。”
“你要做什么?”肖不修虽然很累了,但是听到我这个要求,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找找线索什么的。周不全说周家堰已经被泥石流吞没了,在遗址上也没剩下什么了。不过,我觉得还是可以找一找什么的。对了,也许不能当天往返,我跟周不全也说了,或许就是考前的三天,我们都在周家堰。”
“说说,你有什么想法?”肖不修这会又扯着我回了屋里,自己坐在暖炕上,重新拿起了那杯热茶喝了一口。
“没有,这个真的没有。”我哭笑不得,“大人,您别这样,我这暖炕也挺干净的,您这一身土,不好的……”
“你嫌弃我?”肖不修这表情居然还有点可怜,我赶紧改口道:“不不不,我仰慕您还来不及呢。我还是给你打个水,让您洗洗吧。”
结果,等我把热水端进来的时候,肖不修居然已经斜躺倒在暖炕上睡着了。文书处的暖炕修得特别舒服,估计也是当时文书处的事情多,很多人都会睡在这里,所以这些文化人也想尽了办法,让暖炕如何变得舒适起来。
我之前来的时候,就一眼相中了这个位置,让他们把所有的文书都堆在这里,我可以慢慢看,还不会感受到初春的寒意。白日里,这里还有阳光,南北通透光线好,简直是一种享受。当然,要是有个话本子,就更开心了。
现在的肖不修睡得很安静,虽然是一身的泥土,但还是保持了优雅的姿态。哎,我是真嫌弃他这一身的脏。拧出了帕子,我想了想,还是给他擦脸。
他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下,又闭上了眼睛,特别坦然地享受我的擦脸服务。我扁了扁嘴,又说道:“您要是在这里睡,能脱一下外衫和鞋子么,真的好脏啊。”
肖不修又睁眼看了我一下,那眼神不太好。他坐起身,脱了外衫和鞋子,然后又躺了下来。我赶紧特别速度地给他擦了擦脸和手,然后把我那床被子扯了过来给他盖上了。
看他又闭上了眼睛,我放轻了自己的动作,跑出去找文书处的仆从给我把暖炕再烧热一点,然后给我再准备一壶暖茶和稀粥,肖不修要睡在这里,我只好挑灯夜战,继续看看文书了。
他睡得很平稳,呼吸很轻。暖炕很大,我就把他推到里面去,我坐在外面一些继续看卷宗。其实,我看到一个很有趣的记载,所以才舍不得睡的。兴国县的县志中记载说,三百多年前,从天上忽然掉落下一个石头,没有人知道它是从何处来的,只是有一日采药的人发现原本平坦的山中多了一块石头,这石头还相当沉,不可能是人为搬过来的。但是,周围也没有落石压倒树木的痕迹,所以断定就可能就是某日从天下掉落的。
采药的人觉得这可能是个神迹,就开始给这块石头供奉香火,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把这里真的当做是神仙显灵的地方了。
时间久了,自然就出现了庙宇。深山之中,因为这一块大石头,多出了好几间庙宇,都说自己得道成仙,大石头吸取了日月精华,而他们的祖师是因为在此处顿悟之后,才决定开设庙宇,普度众生。
反正是南涧山的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庙宇,不过对了一下时间线索,大约陆续修建有七八间庙宇,有些短到二三十年就没有人了,只有净空寺的时间最长,而他们的优势在于,百余年前,有个手巧的和尚把大石头雕刻成了钟,挂在了净空寺。
百余年来,这钟声每日都会在山林之中响起,不清脆,却自有一种震颤之音,引得每每来上香的善男信女都感到身心灵的震颤,所以也就愈加相信起净空寺的法力。镇寺之宝,也不是浪得虚名。至少僧人们都很珍重这口钟,每年还搞一个空空钟的红土洗礼日,热闹非凡。
大火燃烧起来的时候,净空寺几乎烧了个精光,但这口钟没有丝毫损坏。反正之前也是黑黝黝的,现在依然黑乎乎的,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想来这东西也挺之前的,我要不要弄出来卖个钱呢?”天光大亮的时候,我把所有的卷宗都看完了,伸了个懒腰,打算站起来走几步松快一下筋骨。一直在暖炕里睡的肖不修忽然声音沙哑地问:“你要做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自认为刚才说话的声音挺小的,居然还是被他听到了,或者说是把他吵醒了。我赶紧回头看了一眼他,他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我,脸上略略有一些印记,应该是我给他的被子盖到了脸上留下的。
不过,这一晚上肖不修睡得都很安静,应该说睡得很熟。应该是太疲惫了吧,所以几乎都没怎么动,特别安稳。
“呀,大人您醒了呀。”我笑嘻嘻地问他,“我让肖十七给咱们做点好吃的吧,他最近学了兴国县的炸果子,还是挺好吃的。”
“嗯。”这一声温柔的我呀,心都要化了,但下一句他说的就是:“你到底要做什么?又想着把什么给祸害了?”
“就是那口空空钟,我读了这些县志,发现其实有好多富豪乡绅都想买走这口钟,说是很神奇嘛。所以我就想,反正净空寺也烧没了,一时间也盖不起来,我干脆把这口钟卖掉,换些银钱,再把净空寺修起来。”
肖不修皱着眉头看着我,“你就不想想,这净空寺百年香火如此旺盛,不就是因为这口空空钟么,你把它卖掉,就算是净空寺以后修建起来,也没有了这个镇寺之宝,还谈什么恢复和香火呢?”
“回头再做一口呗。”我回答道,顺道递给他一杯温水润润喉咙。他坐起了身子,一口气喝下了水。我才继续说道:“这口空空钟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是一块所谓的天外来物而已。我查了查那个记录,说是当年净空寺的僧人只是用了一部分大石头雕刻了这口钟而已。当时,这块石头被闪电劈开了,所以,他们就用了其中一块小一些的。现在山里应该还有一块,但年月久了,没有人知道在哪里。我这次去周家堰,也可以去找找。”
“你看了一宿卷宗,就是看这个?不是看周家堰的血案?”肖不修又皱眉。
“大人啊,这个案子也要破,那个案子也要破。我就是一个人,我看到那个,就多看几眼呗。放心啦,我都要破的,放心放心。咱们先吃个饭饭,然后咱们回官驿,您换身衣服,我洗个澡。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也不管他高不高兴了,直接出门去找肖十七。这肖不修最近太烦人了,不就是要破案么,干嘛的盯得这么紧,太闹心了。
我在官驿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肖不修居然还坐在那里喝茶,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了,也没有昨天那种焦虑的劲头。我擦着头发,问他:“大人,您不是说要去盯着书院开门么?”
肖不修特别自然地拉着我坐下又开始给我擦头发,我就顺毛地坐着,任由他随便擦。“我让肖小三过去维持一下秩序,我过一会去。徐世珍醒过来了,据说是清醒了,只是一直头疼,不知道过几日会不会好一些?”
“嗯,昨日我让影子敲了那口钟,我和周不全站在下面,没觉得有什么异样。这个原因我还没有找到,我需要再去看看。有需要的话,我真的想把这口钟弄下来看看的。”我笑嘻嘻地说,“大人,您能轻点么?我真的要成为秃头肖小七了。”
“你又嫌弃我?”肖不修居然声音里有幽怨的意思,配合着他那个妖艳的脸,我忽然张口结舌,完全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但我内心深处真的在想:肖大人莫不是失心疯了,还是换了一种新的玩法?现在对我也搞这么一套了?这话说是要我赶紧破案的一种方法么?
第二百九十九、把空空钟卖了换钱
第二百九十九、把空空钟卖了换钱
我本来是想着今天就直接进南涧山了,但周不全说要先去书院报个到,这次来的十位监考老师都是大月国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和高级官员,他说即便是为了一个好印象,他也要去在他们眼前晃悠一下。
我问肖不修:“我就不用晃悠了吧?我又不考状元。”
肖不修瞅了瞅我,“其实,你也可以去试试的。”
“试试啥?”
“考状元。”
“哈哈哈哈哈,肖大人开玩笑呢。状元不都是男的么?然后就被各大高官和贵族们找去做女婿了。我要是中了状元,还不是要去做皇妃的。可你看这三个皇子,一个个吃喝玩乐第一名,坚决不能嫁啊。”
“你还想得真美。”这次轮到他嫌弃我了。肖不修整理好衣衫,准备出门去。“这几日我应该会更加忙碌,你若是要去南涧山,提前跟肖小三说,让他多给你准备一些人。我看方府那些仆人也可以用上,对了,还有卓敏敏的家仆。他们那天还跪了你,应该是能够用的。”
“好的好的。”我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我先想想怎么安排行程,这么多人去山里,我们一时半会先不回来呢。当然,我必然会在科考前回来,我得把周不全送回来。”
“你觉得周不全能够中状元么?”肖不修这次问的倒是很平和。
“这个还真不好说。他有文采,有想法,但是吧,若是他不喜欢的题目,他未必能发挥得好。”我也整理好了衣衫跟在肖不修的身后。
肖小五看到我时,眼睛亮了一下,先冲肖不修说道:“大人,十位考官都已经送进了考试院,他们正在准备相关的东西。按照您的吩咐,本次是直到开考那一日再放考生进去,所以,现在我们只是加强了对考生居住的客栈、驿馆的治安巡逻,也禁止售卖酒水给各位考生。朱县丞调的一百名侍卫今晨已经到了,我安排他们先去街市上巡逻一圈,换下我们的人,让他们休息一天。”
“嗯。”肖不修点点头,回身对我说:“你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这几日我会住在考试院,你有事情可以来考试院找我,或是让人传话过来。”
“好的好的。”我点了点头,不过我也没打算找他。目送他出了门之后,我迅速回屋里躺了下来,我这也是一宿没睡了,我需要睡一会儿。
睡到下午才出门,居然看到陈一陈二笔挺地站在门口,笑容满面地看着我说道:“小七大人,咱们吃肉肉去呀?”
“啊呀!!!!”我几乎跳了起来,快速跑了过去,“抱一下抱一下!”这两人很听话,立刻抱了我一下。
肖不修偷偷把这两个人调了过来,给我增加的能用的人手,真是太好了。
“你们两人的腿如何了?我可愧疚了。”我吸了吸鼻子,直接下手去摸两人的下半身,这两人同时往后退了两步,特别尴尬地说:“小七大人,这个动作不太好吧。”
“我是摸腿,又不摸别的地方。”我的笑容也挺过分的,看他们这个动作,的确是腿伤好了,都能够这么快的反应过来了。
陈一说:“其实也还好,就是打得重了一点,南厂有药,好得也快。”
“但是,小七大人,下次可不能这么不说一声就跑了,否则肖大人会要了我两人的命。我们陈大人也会要了我两的性命。”陈二立刻补充道。
“对了,陈不惜在京城么?”我想起据说是陈不惜去监工花我的钱去做红衣大炮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在的,他放我们过来的,说是要牢牢看住您,您是他的财神爷,绝对不能弄丢了。”陈一倒是很严肃了。
“这倒是,我最近打算给咱们南厂小金库再添些银子,你们来的刚刚好。”我笑嘻嘻地拉着他们,“咱们先去吃饭,肖十七说给我烤羊腿的,你们正好以形补形。要不然,晚上我再让他烤个猪蹄什么的,再给你们两补一补。”
这两人一脸的幽怨,又不开心了。不过,我很开心。
吃完烤羊腿,我们几个抹着油嘴说起了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陈一陈二说他们在养腿伤的时候,也听说了我做的事情,大致了解一些。我又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并且告诉他们接下来的计划。第一是去净空寺把那口空空钟弄下来卖钱;第二是去南涧山里找找另外一块大石头;第三是去周家堰看看当年血案的现场。当然,这三件事情都是要在南涧山里进行的,不过,要在春闱科考之前解决完。
这两人看着我,已经没什么话说了。最后,还是陈一沉稳一些,说道:“小七大人,我们什么都不问了,反正你走到哪里都别丢下我们就成。把我两就挂在你的尾巴上就成了,我们可以的。”
“咦,我没有长尾巴呀?”我都想摸摸我的后面了。
“其实,南厂有这么一个传言啦。”陈二话多,完全不见外。“说小七大人是狐狸精变的,又聪明又狡猾,也许月圆之夜才能够让尾巴现行。”
“对呀!”我忽然喊了一嗓子,吓了这两人一大跳,紧张得看着我。“明晚是不是月圆十五?我们明天就进山去看看空空钟,应该也是洗礼日。”
“告诉肖大人……”陈一立刻说道。
“不用不用,肖大人知道这个事情,我都跟他报备过了,他说可能来不了,先让我知会肖小三一下,多准备一些人。对了,你们赶紧收拾一下,给我准备点好吃的,然后多准备几件棉衣,山里冷。对了,还准备一些绳子之类的,反正吧,看着准备吧。快去干活!咱们赶紧破案,南厂小金库就有钱了,咱们就更可以吃大肉肉了。我可以让肖十七弄十头羊回来,煎炒烹炸,随便弄。”我满脸的开心,都掩饰不住。因为烤羊腿实在太好吃了,我真是想顿顿都吃。
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在第二日一早出发的。卓家和方家的家仆一时间没有凑齐,我就让他们分批分拨过来,反正也没有那么着急。一路的确是累的,我担心陈一陈二的腿,但看起来还可以,这两人居然比我走得还快。
他两偷偷跟我说,其实行刑的侍卫放水了,腿骨没有断,只是打起来看着很惨烈,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和要害。听到这里,我才彻底放松了一口气。那想来玉嬷嬷的伤也不过是皮外伤而已。肖不修一边骗我的愧疚心,一边又担心我埋怨他狠心,看来他也是心眼挺多的。我若是狐狸精,他是狐媚子。
恒寂看到我又回来了,还挺高兴的。“贫僧很喜欢和小七大人聊天,有趣又有意义。”
我嘿嘿笑着也没搭理他,直接指挥侍卫们去把空空钟给摘下来。恒寂这才慌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把这口钟摘下来卖钱啊!最近我手头比较紧,我得找个东西换点钱花花。”我也是挺严肃的,陈一陈二更是严肃。恒寂和尚完全不淡定了,跳着脚说道:“大人啊,这是镇寺之宝,可不能这样啊!”
“你这都变成妖怪了,还害的徐世珍发了疯,必须要铲除呀。我这是为民除害,大功一件,怎么能说不可以呢?”我插着腰,完全不搭理他,立刻就让侍卫们动手。
此时此刻,还是晴空万里,自从我们那日离开后,一直没有下过雨,地上也相当干燥。就在我们这群人站在空空钟下面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身边的那几个侍卫忽然长刀脱手,直接被空空钟吸了进去,看不到了。
这一变故,唬的大家很速度地逃离了空空钟的下方。而与此同时,空空钟也发出了很古怪的声音,在寂静的山林里,居然还是在阳光下,就更加离奇。
陈一陈二护着我站的距离又远了一点,周不全一脸的惊恐。没了长刀的那几个侍卫也面面相觑,不知道要如何是好。恒寂倒是口念“阿弥陀佛”,和几个留守的和尚一起嗡嗡地念起了一小段经文。然后才说道:“小七大人,切不可轻举妄动,这空空钟是神灵之物,不可亵玩焉。”
“嘿,什么叫亵玩焉?你少故弄玄虚,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口钟的秘密。”我的笑容也逐渐淡了下来,“来人,先把这几个和尚都捆起来,捆的结实一点。”
我们之前准备的绳子够多,所以陈一陈二让那些侍卫立刻动手。恒寂和尚又喊了起来,“大人啊,我没有犯法啊!”
“是啊,你没有犯法,但是你瞎说八道,满口谎言,少跟我这里嚷嚷。你再喊,我就揍你。”我又往空空钟的下面走了走,顺手和几个侍卫要了长刀剑。方家有几个仆从没有武器,扛着锄头就来了,我也都要了过来。
陈一陈二赶紧过来帮忙,问道:“怎么做?”
“小心一点,拿着这些东西走到下面去,若是感到了吸力,就立刻放手,不要犹豫。”我想了想,还是自己拿了个锄头走了过去做示范。果然,越往空空钟眼前走,手里的锄头就感受到了那股吸力,并且越发的力道变大。我略略松了松手,发现还没有腾起的力度,所以就又靠近了不少。
陈一不肯让我再往前走了,他拿过了锄头,让陈二扯住我,他自己往那边走。我只好说道:“你略略松松手,别太用力较劲,看看到底要走到哪里,这锄头能自己飞上去。”
陈一答应了,走得很慢。我们就瞅着他一步步往前走,慢慢尝试着松手。我用余光看着恒寂和尚,他也不错眼珠的看着陈一,以及悬在半空中的空空钟。
在靠近空空钟还有三步的时候,锄头终于飞了起来,直接钻进了空空钟的内部,发出了嗡嗡的声音,令人感到一阵阵恶心。那种声音绝对是闷响,然后又伴有震颤,让人听到之后,身心都很难受。我直接干呕了出来,使劲揉了揉胸口位置,舒缓那种不舒服。
“佛祖显灵。”恒寂还在坚持。
“你想看看佛祖灰飞烟灭么?”我看着他,“你觉得这样骗人好么?”
“大人啊!”恒寂恳求地看着我,“我师父说的,这里面是有佛祖的呀,不要啊。”
“要不就是你骗我,要不就是你师父骗你。反正,你们之中必然有一个人是知道真相的。”我叹了口气,“动手吧。”
这么多人看着,也算是个见证。我让大家把手里的刀剑,锄头,榔头,还有一些铁器之类的全都摘了下来,然后挑拣了几个最重的大榔头,让他们慢慢挪到空空钟下面,并且要求他们给足力度,感受到那股吸力之后,直接扔上去。
这群人尝试过几次之后,发现了规律,开始使劲往上扔。“注意看着点,我说撤的时候,必须走,不许有任何犹豫,并且要快!”
我忍住空空钟带来的难以忍受的嗡嗡声,仔细辨别着声音里的裂缝。很快,几把分量足够中的榔头飞升上去之后,空空钟的声音明显变了腔调,并且越发尖锐。我让他们又扔了几根铁棍,那木架子开始禁不住重量,摇晃起来。
“分量不够呀。”我瞅着这口钟,居然还没有掉下来。
“要不,把大家的兵器都扔上去吧。”陈一看出了问题,赶紧建议道。
“行吧。”我点点头。“堵耳朵!”
“我看寺庙里还有几个和尚们练功的铁墩子,要不也弄过来吧。”陈二说道。
“我看行。”我表示很满意。
这五个铁墩子实在是太厉害了,吸力也大,他们几个还没有走到,就直接被吸走了。幸好松手快,否则都被吸进去。但这个声音实在是太难听了,幸好我们之前都有了准备,用各种方法把耳朵全堵上了。我顺手连恒寂那几个和尚的耳朵也用布条堵上了。所以,在这种沉闷难耐的声音轰炸中,我们没有疯。
扔到第三个铁墩子的时候,这口空空钟的声音越发不对了。我冲陈一做着手势,让他赶紧扔,赶紧跑。同时,我也带着人又往后挪了二十米。
时间,终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