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撂狠话(二更)
在晚宴的时候,顾之棠一直提心吊胆。总害怕穆远憋了一天,会在这个时候发难。更怕他又提起云娜和亲的事情,所以整个晚宴下来,顾之棠都没吃上什么东西,光顾着注意穆远了。
但出乎意料的,穆远非常的安分,更没提起云娜。
除了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狰狞之外,倒是没别的表现。
这让顾之棠松了一口气。
宫宴还没有结束的时候,穆征就借着身体不适的借口走了。
离去之时,他深深的看向顾之棠的方向,两人四目相对。
彼此之间意会了一下,随后又若无其事的错开目光。
穆征肯定是想问她关于云娜的事情,只是现在不方便说。等之后,才能找机会见面谈一谈。
正巧,她也有话问他。
一晚上下来都是有惊无险,勉强算是平安度过。
云娜那里,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岔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穆远放弃了云娜和亲的计划。
只要云娜一直待在驿馆里不露面,那么和亲的事情,应当就不会再发生。
后面准备的事都不用再继续了。
这一切顺利的不像话。
顺利得让顾之棠有一种暴风雨前宁静的感觉。
宴罢后,顾之棠想离开,穆远却特地绕了远路,穿过人群,跑到顾之棠面前撂了一句狠话。
“希望你日后,也能像今日这么运气好!”
笑得很是瘆人。
顾之棠犹豫了一会儿,诚实道:“世子,其实我……运气比今儿好的时候,很多。”
穆远笑容一僵,又咬牙切齿道:“希望你以后,还能笑着说出这番话!”
“我是说真的。我今天是凭实力赢的。”顾之棠道。
穆远怒而拂袖,走了。
江暮云见他怒气而走,走上前来问:“他又怎么了?”
“大概是想与我再约几场架吧……”顾之棠喃喃道。
“朝贡过后,他们的队伍应该不会在大齐待很久。”江暮云道:“他约莫不会再有机会了。”
顾之棠笑得有些莫测,“未必,我倒是觉得,他还会在这里待很长一阵子。”
来的时候是昌国的使臣,走的时候是大齐的囚犯。
被押回昌国听审的。
他就是那个被穆征告发和江家一块儿密谋造反的王府世子,这事儿还有的折腾呢。
想了想,顾之棠对江暮云附耳道:“在他离开之前,找人盯着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江暮云眸光一闪,定定的看她几眼,最后却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
顾之棠放心下来。
两人一同走出皇宫,此时街边都点上了灯笼,昏暗橘黄的光打在地面,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暖色。
两人一阵沉默,顾之棠是不知道说什么,江暮云则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皇上的龙体,约莫是没问题了吧?”顾之棠想起那阿芙蓉的事情,问了一句。
上辈子在这个时候,父皇的脾气已经开始变得暴躁。
整个人也是神情阴郁,不似平时爽朗慈爱。
现在想来,应该是受到了阿芙蓉的影响,才会导致他性情大变。
只是这一阵子接触下来,顾之棠发现他并没有如同前世那一般变得那么暴躁易怒。
整个人还是温和慈爱的。
这让她心中放心不少。
只是到底无法向御医询问龙体的事情,心中一直无法安心。
江暮云暗中办了不少事,他肯定明白的。
“皇上本来只是有点头疼,上了点年纪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很正常。要不是因为那香,也没什么大问题。现在香停了,等以后时间一长,就没什么影响了。”江暮云也不管避讳什么,顾之棠问什么他就说什么。
说完了之后,江暮云又说了一句:“四郎总是过于关心一些毫不相干的人。”
“?”哪里是毫不相干?明明大有干系!
“就是不晓得关心关心我。”江暮云又道。
顾之棠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后,问道:“你应该没什么需要我操心的吧?”
“这倒是我的过错了。”江暮云停下来,沉吟片刻,道:“我确实也太让人放心了些。我从小就很懂事,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还是后面才琢磨出来的。只是……”
他长长的停顿了一下,顾之棠一颗心也不由得提起来,不知道他接下去会说出什么话来,一时屏声静气,有些紧张。
“只是……我替你忙前忙后办了这么多事,我虽不问你的秘密,可你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谢谢我?”
江暮云弯下腰来,凑近她的耳朵说:“况且我办的这些事,瞒不过我祖父的耳目。他们若是向我的祖父提起,我是要挨罚的。”
耳目?
顾之棠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街道,压低声音问:“现在是不是也有人在盯着我们?”
见她紧张兮兮的,江暮云忍笑,“嗯”了一声。
顾之棠更紧张了。
她真害怕江祖父会从哪个地方冲出来,揪着她骂不要勾引他孙子!
明明是江暮云这厮在勾引她啊。可他们偏偏视而不见,诶,要不是她定力够好,早就晚节不保了好吗?
而她一个俊俏的好儿郎,却偏偏被他们歪曲成了祸水,这都叫什么事啊……
顾之棠抬头看了江暮云一眼,见他淡笑中带着期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顾之棠犹豫了一会儿,“我给你买个包子吧,豆沙馅的行不行?”
“不行。”
“那你还想要什么?”顾之棠皱眉。
“一个不够。”
“……好的吧。”顾之棠叹气,“我会让老板给你多放点糖,定制的,甜不死你。”
江暮云摇了摇头,想了片刻,一双眼睛蓦地一亮,道:“等此间事了,四郎请我吃酒。时间地点由我来定。如此不算过分吧?”
等此间事了么?
若是真能尘埃落定,倒也算是真正告一段落了。
顾之棠长长吐了一口浊气,低声道:“你说的对。其实我欠你的,一顿饭根本还不清。你欠我的,我也都记着呢。等以后有时间咱们再慢慢算账。不过现在说太多也没意思,就按照你说的来吧。等此间事了……”
若真的有那一天,她就想好好休息了。
第153章 杀人灭口(三更)
另一边,穆远回到驿馆之后,也开始乒乒乓乓砸东西,火气非常旺盛。
一想到顾之棠那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穆远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思及还有正事要办,他一定要给那个无耻小人好看!
还有那个狼狈为奸的江暮云,同样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两人都是祸害!
都是蛇鼠一窝的坏东西!
至于大齐的皇帝么……同样也是昏庸无能!真是老糊涂了!
哼,看他还能蹦达多久。
这大齐迟早也得易主的!
穆远发了一会儿脾气,幕僚见他面色逐渐恢复冷静,不再狰狞得像是要吃人的模样,这才大着胆子上前问道:“主子,云娜公主的事情……该如何办?”
昌王后让他们把云娜留在大齐,不能让她回国。
这本是一件举手之劳的事情,压根不会办砸。穆远也就随意应下了。
可是如今和亲和不成了,没有一个合理的由头把人留在这里。
穆远眼睛一眯,手指不由得摸上自己脑袋秃掉的地方,眼睛闪过一抹阴霾。
”只说让她不要回昌国,没人管她留在外头是如何过的。只要让她无法回去便成……”
穆远一边说一边压低声音,心中已经有了杀意。
这个女人,简直不识好歹。
让她进宫好歹还能保住一条命,如今却是她自己咎由自取了。
她死在大齐,不仅可以免了自己回国之后的责骂,还可以顺道嫁祸那两个负责他们的人,怎么着也要治他们一个失职之责。
简直一箭双雕。
江暮云你等着吧!
不过现在还不能杀她,在此之前他还要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人,办一件事。
穆远心中有了成算,顿时冷笑一声,心中郁气这时才消散不少。
等第二天,穆远要出门的时候,却被云娜拦住了。
她轻纱蒙面,几乎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把脸上的红疹子全部都覆盖住。
“我要去见我哥哥。”云娜说:“难得来朝贡一趟,你没道理把我押在驿馆,不许我出门。”
云娜知道自己的危机解除,便迫不及待想要去找自己的哥哥。
可是穆远这厮下了死命令,让人看着她。云娜闹了一早上,还是没有办法出得了驿馆,只好亲自找上门来。
穆远急着出门,只是冷冷的盯着她,目中不掩狰狞,“给我滚回去!”
在他的眼中,云娜已经是个已死之人。
云娜冷笑道:“我知道你来到这儿的目的,你要是不让我去见我的哥哥,我就把你的目的都说出去。到时候,大不了鱼死网破。反正我们兄妹俩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听她这话,穆远本来漫不经心的面庞上顿时色变。
他厉声问道:“你知道什么?”
云娜讥诮一笑,压低声音道:“你真正的主子根本就不是昌王后,我都知道。”
穆远冷冷的盯着她,一股杀意从他身上迸发出来,像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闪着寒芒,怎么也掩盖不住。
云娜饶是再迟钝,这个时候,也感觉到彻骨生寒。
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蹿上来,直逼眉心。
她后怕的往后退开,佯装镇定道:“当然,你做什么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你想要什么,我也都不在乎。我只想跟我的哥哥见面,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穆远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眉眼低垂着,似乎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重新抬起头来,笑道:“你哥哥身份特殊,平常私下是不许与我们见面的。你想要见他,我得上报。等大齐皇帝同意之后,你们兄妹才能相见。我也不是那种不通人情的人,怎么会阻止你们兄妹相见?实在是因为事出有因。”
云娜沉默的看他,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信了没有。
穆远又道:“如今流程我已经上报上去,只是等他们批示下来,还需要一两天的时间。到时候得到了准信,你再去与你哥哥见面。你如今要去见,是见也见不着的。”
“行,那我就再信你这回。”云娜转身便要走,可穆远又把她叫住。
“公主,听说京都这儿的南山道观很是灵验,我正巧有事出门一趟,要去那儿。你要不要出门与我随行?”
云娜挥手,“没兴趣,你自己去吧。”
“说不定你可以为你哥哥求一支签,保平安呢。何况,这一次不去,也许以后都没机会了。公主不打算出去走走?要一直闷在驿馆里吗?”
也不只是哪一句话打动了云娜的心,她这一次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跟着穆远上了马车,走了。
云娜因为对他过于厌恶,上了马车后,便一直假装闭目养神,装作没看见他。
却错过了穆远阴冷的神色,看着她的眼睛里似燃着一簇火苗,几乎能把她燃烧殆尽。
本来还想着废物利用,一箭双雕,但现如今,穆远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杀人抛尸了。
他要去道观是真的。
要杀云娜也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云娜为什么会知道他背后的主子并不是昌王后,但她知道了自己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得死!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穆征知道。
穆远不会让云娜去见穆征的。
只有死人是永远的,不会开口说话的。
南山道观,云娜第一次来,却也是最后一次了。
她将会在那里死无葬身之地。
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听说那里有一片荒山,鲜有人至,在那里杀人抛尸,随便挖个坑给埋了,应当就不会有人追究了。
哼,云娜,这是你自找的!
穆远一双眼睛闪过一抹嗜血的冷笑,五指微动,看着云娜纤细的脖子,几乎忍不住就这样把她掐死。
一路沉默着来到了南山道观。
穆远冷冷一笑,并没有从正门把她引进去,也没有打算要让云娜去求签。
他直接让部下把马车驱到后山去。
那里有一片竹林,平时曲径通幽,正是杀人埋尸的好地方。
穆远把一切都打算好了,却唯独没想到,杀人灭口这样的事情,居然会被无关人士撞破。
尴尬。
顾之棠也很尴尬。
第154章 烧鸡(四更)
如果早就知道今天出门这一趟会遇见杀人灭口这种极度危险的事情,顾之棠一定随身带刀,带绳子,带毒药,把一切能防身的东西都带上。
只是很可惜,她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以为今天只是来吃喝玩乐的,所以身上只带了点银子,还不多。
估计要去收买他们,假装没看到自己,这点银子也是行不通的。
顾之棠感觉今天有点倒霉,那只吉卦,果然是白抽的。
事情是这样的。
顾之棠等宫宴结束之后,寻摸着没自己什么事情,跟江暮云打了声招呼之后就回太学去了。
因为她这一次是有正经事要办,再加上是有皇帝特允,所以她没有参加考核,却也评了个优。
而石向荣和伏子昂两个人还是勉勉强强才能过关,头发都掉了一大把,还是没有哪门课能得到优以上的评级。
顾之棠如此顺风顺水,他们也想着要沾一沾喜气,所以又拉着她来到南山道观求签。
顾之棠正好无事可做,也就随着他们去了。
这一次,又是在神像面前摇了三个大吉,各自问了前程后,又打算留在道观里吃完斋饭再下山。
由于上一次已经尝过他们的斋饭,味道实在是不敢恭维。
伏子昂比较挑剔的味蕾就开始抗议了。
伏子昂经常随着他爹来搞祭祀之类的活动,对这里比较熟悉,于是蠢蠢欲动建议道:“四郎,我知道这里有一座后山,山鸡特别多。这些斋饭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去捉山鸡来烤着吃,那肉鲜得……保管你神仙也不换。”
这种事情顾之棠怎么可能会拒绝呢?怎么会呢?
于是理所当然的,三人一同往后山去。
只是这山鸡着实难抓,比一般的猎物还要难抓,顾之棠又没有带弓箭,只有一把小弹弓。
在这样的装备下,要抓住一只山鸡,难度就成倍的大。
折腾了很久很久,石向荣不耐烦了,趁着山鸡不注意的时候扑上去,这才把山鸡给抓住。
三人活像是抓住了仇人一样,当场红着眼睛就把毛给脱了,找到了一处有水流的地方,在旁边烤起了火堆。
他们把山鸡洗洗干净,烤得半生不熟的时候,突然意识到没有带盐巴。
三人经过商量,决定猜拳,让人下山去道观的厨房拿点调料来。
顾之棠和石向荣那是真正从小玩到大的,对于彼此出拳的路数自然熟悉的很。
所以,在他们两人的默契之下,伏子昂就成了那个下山拿盐巴的倒霉蛋。
顾之棠和石向荣两人乐呵乐呵,悠哉悠哉的在这里,等着伏子昂把盐巴拿回来。
只是谁能想到,伏子昂还没回来呢,就先把穆远还有云娜两人等来了。
顾之棠率先察觉不对,远远听见脚步声的时候,忙用水把火浇灭,还不忘抓着那只烤得半生不熟的山鸡,拉着石向荣,借着两颗巨大岩石的阻挡,掩住身形,藏匿起来。
穆远急于杀人灭口,也没怎么注意,光是想着一会儿要怎么把云娜给埋了。
不仅如此,穆远还犯了一个非常致命的错误。
他像所有急于弄死别人的坏蛋一样,有一个想要让别人死得明白的毛病。
所以,他没有立即动手。
他对云娜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吗?”
云娜当然猜出来了。
实际上,刚才在马车上察觉不对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反抗。
但是没有用。
云娜怒道:“你想干什么?”
“哼,这要问你呀。本来你要是乖乖进宫,别的不说,至少保住一条命是不成问题的。可谁让你多管闲事,还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让你下黄泉去了!”
云娜大吃一惊,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对方这么赤裸裸说出来,还是让她骇得面色惨白。
她咬牙道:“我怎么说也是公主!”
“哼!公主又如何?知道了我的秘密,便是昌王后,我也照杀不误!”穆远阴笑道:“不过,你说错了一件事情。我那背后的人不是我的主子,我们只是各取所需,是合作的关系。”
云娜怒极,恐极,哆嗦问道:“你与那楚王世子,究竟在密谋什么?我保证,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只是想见见我哥哥!”
“你没机会了。”
其实道理很简单,楚王是大齐的楚王,是唯一的异姓王,有自己的封地。昌王是后来才称臣的。
这两者性质不一样。
一个是家臣,一个是外贼。
楚王所谋者,是大齐江山,穆远谋者,则是昌国。
但是这些计划,他不会对云娜说的,云娜也没有必要知道得这么详细!
穆远狞笑一声,正想手起刀落,把云娜的头颅砍下来的时候,他的视线里面就多了一只烧鸡。
烧……嗯?烧鸡?
穆远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就是这一只突然出现的烧鸡,把他的刀给打歪了。
云娜因此获救,忙连滚带爬的跑开。
跑的方向,正是顾之棠和石向荣藏身的那两块岩石的夹缝里。
云娜见到顾之棠,眼神一亮,一步并做两步,飞快的跑过去。
“四郎!!!”
声音喜悦得像是要见情郎一样。
于是,三个人就被包了饺子。
等等,也不对。
对方也只有三个人啊!
顾之棠心中大定,哼了一声,站出来,道:“那个我……什么都没听见。”
穆远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吗?”
刚才是挺傻的,现在倒是变得精明了。
顾之棠叹了一口气,问:“你想怎么着?”
“怎么着?”穆远一步一步走过来,阴骛又冰冷盯着她,“你们一起死吧!”
说着,就让他两个手下一拥而上。
云娜自然是不顶什么用的。她吓得瑟瑟发抖,只躲在顾之棠身后。
石向荣则是英勇的站出来,喝道:“哪里来的竖子?居然敢对四郎口出狂言!你想杀他,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然后他就和穆远打起来了。
石向荣不愧天生蛮力练武奇才,疑似顾成业抱错的亲生儿子。
虽然招数不多,但一时间却逼得穆远连连后退。
顾之棠刚松了一口气,然后转眼,她自己也被两个人包围起来。
……两个人。
顶点
第155章 天降神兵(一更)
穆远只恨今天没有多带几个人,顾之棠同样也是。
围着顾之棠的两个人怎么说也是培养过的死士,打起架来跟不要命似的。而顾之棠还要顾着云娜,加上平时没有真跟人真刀实枪喂过招,没一会儿就有些乱了。
顾之棠大急,慌忙之下大喊:“阿琰!阿琰!”
她曾和江暮云说过让人盯着穆远,现在都生死关头了,没道理还会蛰伏着。
顾之棠把希望放在阿琰身上,又是连忙大喊了几声。
穆远听见了,冷笑道:“你如今还指望别人来救你?做梦!你们三人一同死在这儿都不会有人发觉的!”
顾之棠不死心,又大喊了一声:“阿琰!”
这一次,依然还是毫无动静。
穆远正得意一笑,觉得她果然已经穷途末路,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突然响起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回应:“盐来了!盐来了!”
伏子昂回来了。
他还没靠近呢,就听见顾之棠非常暴躁的叫了几声“盐”“盐”,所以连忙应了一下。
原本还在心想着,四郎和石向荣未免也太急切,就这一点功夫都等不得。可当他看清楚眼前的情形时,吃了一惊。
伏子昂平时再怎么混,明辨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瞬间就判断出情形对我方不利,虽然已经吓得两股战战,却没有跑开。
观察了一下之后,伏子昂非常机智的跑到顾之棠那边,大喊道:“四郎,我来帮你!”
顾之棠快气死了。
伏子昂这厮是来送死的!还不如赶紧跑了去搬救兵呢!
正想回头临死前骂他几声时,伏子昂又压低声音喊道:“闭眼!”
本着信任,顾之棠闭了眼睛。
闭完她才觉得要完。
怎么就听了伏子昂的话闭眼?这不是找死吗!
可出乎意料的,伏子昂喊完这句话后,那两个死士接着爆发一阵惨叫。
顾之棠一愣,随后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胡椒粉的味道?不对,还有辣椒面!
伏子昂可以啊!调料拿得够全啊!
顾之棠大喜,忙拉着云娜,喊道:“快跑!”
只要跑出去,穆远就找不到机会对他们下手了。
到时候再秋后算账!
穆远见自己两个部下满面通红的捂着脸蹲下,呜呜痛哭的模样,脸也是气得铁青。
心中愤愤骂了几声没用后,见顾之棠他们要跑,连忙拿刀拦在他们面前,“休想跑!”
伏子昂当先冲上去,撒了一把辣椒面,穆远早有准备,别过脸去,把眼睛闭上,避开了伏子昂的暗器。
“呵!雕虫小技,还以为我会——”
话还没说完,他脑袋就挨了一下,紧接着,后背被人用蛮劲直冲上来。
石向荣从身后给他来了个泰山压顶,使得穆远一个踉跄,身体直挺挺往前倒下去。刚要翻身而起,石向荣就一屁股坐在他腰上,一直手扭住他拿刀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揪住他的头发,强迫他半仰着头。
石向荣喊道:“子昂!快!”
伏子昂迅速的跑上前去,趁着穆远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是给他撒了大把大把的胡椒粉和辣椒面。
这一下子,穆远也中招了。
他忙惨叫一声。
可这还没完。
他一张嘴要惨叫,伏子昂就连忙把剩下的辣椒面全部塞进他嘴巴里。
满满的一嘴辣椒面。
穆远要呛死了。他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辣椒呛进气管里,咳得他感觉喉咙都快断了。
又疼又辣。
没多久,面上就满是泪珠,眼泪把脸上的胡椒粉和辣椒面冲刷出两条沟痕来。
异常狼狈。
主仆三人跑到小溪边,忙用水把脸清理干净。
等他们红肿着一双眼睛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顾之棠他们哪里还能瞧得见身影?
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穆远要比其他两个人更惨一些,脸肿了,眼睛肿了,嘴唇也肿了。
这么样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了。
他声音沙哑的道:“顾之棠!我跟你不共戴天!”
感觉喉咙都被灼伤,说话的声音也不似平时那般。
穆远又是愤怒的大咳,可越咳嗽辣椒就越侵蚀他的喉咙,便是鼻腔都不能幸免。
感觉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他现在后悔不已。
早知道,今天就应该把他所有的人马都带上山来。
早知道!
穆远狠狠一眯眼——其实他是想瞪眼,无奈辣椒洗不干净,令他无比难受,只能眯起眼睛来。
若不是今天要办的事情,不宜太多人知道,隐秘为重,顾之棠他们这几个人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穆远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愤怒的把刀拍在溪水上,狠声道:“你们去把那几个小鬼追回来!杀无赦!”
两人得令,连忙追了出去。
顾之棠他们刚才逃跑的路线,应当是要下山去。下山的路就这一条,他们现在追上去,说不定还能把人给逮住。
两人飞快顺着下山的路走了。
但是很可惜,并没有截到顾之棠他们。
顾之棠居然没有下山!
两人面色一变,忙跑回去找穆远禀告此事。
其实,顾之棠他们一行人起初确实是下山了的。
但是即将跑到山脚下的时候却发现,封山了。
来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不过几个时辰,这里就戒备森严,不许人随意出入。
那些人明晃晃的佩刀,有权贵闹着要下山就敢拔刀威胁。
很是强硬,没得通融。
顾之棠不知道这封山究竟是针对谁,却也不敢莽撞上前送了性命。
几人暗中观察了一阵子,发现这些封山的人,确定不是穆远的人,是禁军。
既然是禁军的人,那么他们暂时没那么危险了?
顾之棠犹豫了半晌,不知是不是该试一试时,阿琰出现了。
他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上煞白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所以刚才叫了这么多声都没出现,是受伤了?
顾之棠一脸惊讶的看着他,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阿琰便道:“快走!”
“可是——”
“先回道观躲起来,等主子过来,不要多生事端。”
顾之棠犹豫了一会儿,又悄悄回了道观。
第156章 穆远的秘密(二更)
几人一同悄悄潜回道观。
随意找了一间厢房,等坐下后,顾之棠才问阿琰:“你的伤?”
阿琰淡漠的摇摇头,可实际却扑哧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
看着他的衣襟都被染红,几人都吓了一跳。
顾之棠着急道:“这里有没有大夫?伏子昂,你经常来此处,有没有相熟的道长可以找来帮忙的?”
伏子昂点点头,正想说话,却被阿琰制止了。
他有气无力喘气,虽然还是没有表情,可说话的时候却莫名带上一丝自得。
“不必忧心,大夫也不必找了,虽然我伤着,可对方伤得比我重。”
“……这并不是你不找大夫的理由。”
阿琰严肃道:“焉知此时没有人暗中盯着咱们?特殊时候,更应当便宜行事,未免多生事端,这大夫还是不要找了。”
顿了顿,阿琰又道:“况且,这确实是小伤,这伤都熬不过去,还做什么暗卫?”
顾之棠喃喃道:“那你们暗卫真是太辛苦了,都不兴找大夫,只靠铁打的身体硬抗。”
“为了主子的命令,这都是值得的。”虽然受伤了,可他好像比平时更多一些话。
顾之棠又道:“你若是倒下了,熬不过去,那你主子,岂不是没有人使唤了?”
“我们有轮班。”
“哦……”至此,困扰顾之棠的一个问题得到解决,原来并不是不眠不休日夜守着,而是有轮班制的。她又问道:“那来接你班的人呢?”
“封山的动静过大,有些出乎意料,我让他回去找主子禀告。”
顾之棠面色一肃,知道今天这事儿多半是要闹大了。
她打量一眼阿琰的面色,又问道:“你这伤究竟是如何受的?”
“我随穆远一起进山,本来是暗中保护公主。可谁知,和另一个隐在暗处的人对上,两人打了起来。”
“……”顾之棠忍不住道:“你也太三心二意了,公主差点死了。”
云娜听了,用力点头。
阿琰瞥了他们一眼,又哗啦吐出一口血,不过他却神色淡漠的用手被擦去,已经颇为习惯。
“这实属意外之祸,等此间事了,我会去领罚。对方就是冲着穆远一行去的,是敌非友。封山后他也无法下山,现在约莫还在道观中,我们更应当小心谨慎。”
莫名其妙封了山,暗中有多了一个人武艺高强是敌非友的人,还有穆远紧追着不放,处境一时变得艰难起来。
顾之棠眉头皱起,为今之计,只能让江暮云带点人手过来,到时若是要火拼,也不至于会落下风。
而江暮云一向都是非常令人放心的,这一次应当也不会出意外……吧?
当务之急,是阿琰的伤势。
顾之棠坚持道:“大夫可以不叫,可是这伤得包扎包扎。”
阿琰幽幽瞥她一眼,“内伤。”
“……”顾之棠没话说了,只默默的给他倒了一杯茶。
在众人沉默的时候,云娜站出来道:“我有话说!”
四人都看向她。
云娜深吸一口气,露出大无畏的神情。
“今日之事,是因我而起,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但是我不会连累你们的。若是穆远找来,你们便不用管我,让我一个人——”
“公主。”顾之棠打断,“穆远现在是要杀我们所有人灭口。”
云娜一噎,一张脸涨得通红,她咬咬唇,随后又话锋一转,道:“那好,既然他要杀我们灭口,我就把他的秘密说出来。不管我们当中谁活下来,都一定要他的秘密再不能是秘密!坏他的好事!死也不能白死!我本是不打算说的,可他都要灭口了,我不说一说,实在对不起自己!”
顾之棠从未见过如此跳脱的人。
不过说得很有道理,于是当下,顾之棠忙拍手,叫好,“好,快说快说。”
云娜道:“穆征这一次来大齐,要去找一个人拿一样东西,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据说很重要。因为他与人合谋,那人说事成之后,必定酬谢穆远,令他全力办成此事。”
“你说的那人,可就是那楚王世子?”
云娜点头,“好像叫……叫……什么来着?”
“楚文觉。”顾之棠眼睛一眯,眼睛带点恨意。
云娜点点头,“就是他!穆远来大齐,定会找人办这件事的!我怀疑他今日来此,可能也和这件事情有关系!”
顾之棠轻轻一哼,笑得很是瘆人。
这个王八蛋,就是那个一心一意拉了江暮云上贼船造反的人。
不过当时,他的父亲楚王已经死了,他承父业,也称楚王。而如今,他还是个世子。
楚文觉要的是什么东西,顾之棠猜不出来,不过反正不是好东西。
第一代楚王本是随着大齐开国皇帝一起打天下的兄弟。据说现在的大齐,有一半的江山,是楚家打下来的。
也不知道他们打下江山之后,是怎么分的,总之楚王封王,有自己的封地。虽然还是要皇帝俯首称臣,但在他的封地上,自己就是最大的王。
而老一辈那会儿一起打江山的交情很深,皇帝给的封地,那是实打实的沃土,所以这么多年来,楚王的封地一直都很富饶。
等许多年过去了,老一辈的人都死得骨头都不剩了,当年的情谊自然也没剩下几分。
剩下的只有忌惮和猜疑了。
两家人一直相互提防和猜疑着过了好多年,直到楚文觉这一代,果真扯大旗造反去了。
父皇一向对楚王很是忌惮,虽然封地没有办法收回来,父皇却一直想尽办法要怎么削弱他们。
父皇在世的时候,一直都没出什么乱子,但去世之后,可就难说了。
至于太子哥哥……适合做一个守天下的仁君,对于造反这种刀口上坐龙椅的事情,应当也是不擅长的。
不过话说回来,最终继承大统的人,也不是太子哥哥,而是一个只有十岁出头的幼帝。
恩,也不是那个一心一意想要夺嫡攥位六皇子。
世事就是这么无常。
若不是因为皇帝太过幼小,那楚文觉也不能说反就反。
不过这又是好长好复杂的一段事了,此时迫在眉睫的,是要怎么度过眼前的危机。
顶点
第157章 狭路相逢(三更)
楚王不能随意出自己的封地,也不能上京。若非有诏,擅自出了封地被撞破,就是一个现成的把柄。
如今楚文觉也不知究竟是为了何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找到穆远,就为了这么样东西。那么想必,是很重要的了。
顾之棠一颗心忽然不适时宜的火热起来。
因为她居然,想下手为强,把穆远绑了,从他口中撬出关于楚文觉的秘密,防患于未然。
不过也仅仅是想而已,如今没有天时地利,真这样做,只能自讨苦吃。
顾之棠垂眸,手指头不安的点在桌面上,一直在沉思。
她是没想到,这件事,几波人都撞到一处去了。
事到如今,也不仅仅是云娜个人的安危,便是穆远不来找她,她也不会放着模样这么一个现成的情报不问的。
顾之棠一下子站起来,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和伏子昂,带着阿琰去找点药。”
总不能真看着他一直吐血一直吐血。
就算是铁打的身体,也要熬不住。
石向荣自然没什么意见。
他一向都很听话,也从不问为什么。
云娜有些犹豫,只是看了一眼顾之棠那严肃得板起的面孔,也只好忍下,点点头。
阿琰倒是想要反抗,可如今他外强中干,被顾之棠和伏子昂强行给架走了。
为了不引起注目,阿琰也只好配合,一路都沉默不言。
伏子昂道:“我记得这里有一个仓库,里面有一些道长炼的仙丹,也有小道士上山摘的药草,我们过去瞧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
仙丹一向都是越吃越毒,越吃死得越快。仙丹顾之棠是不敢给阿琰吃了,不过道士对药理估计也略懂?随便找点什么药来止血就成。
有人回去传递消息,等江暮云来此处,至多也只要一两个时辰,只要阿琰在这一两个时辰里死不了,江暮云总能救他。
顾之棠一路上都在寻思着,这道观的仓库怎么越走越偏。甚至还忧心没有钥匙要如何开门,等此类非常现实而又无法避免的问题。可谁知,伏子昂像走迷宫似的,走几步路就敲敲几下,七拐八弯,把顾之棠都给绕糊涂了。
阿琰突然道:“是密道,有机关。”
顾之棠听了,一脸震惊的看着伏子昂,忽然福至心灵。她道:“伏子昂,我发现我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那个。”
伏子昂听了,面色却有些不对。他冷笑一声,“呵,若是你从小时候起,也经常被困在这里绕得找不着北,还被吓唬鬼打墙,想必你会记得比我更牢。”
顾之棠默了片刻。
其实她很想问,伏子昂在这里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怎么脸上会露出那种与他不甚相符的阴鹜表情。可实在时不当机,也只好作罢。
伏子昂又道:“也没什么,这里的观主是个守财奴,他什么东西都往仓库扔,又怕遭了贼,所以才会修建这个迷宫似的地方。等着瞧吧,一会儿还有密道呢。”
“其实他藏的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宝贝。小时候我生病,我爹来这儿向他求了一粒仙丹回去,说保管我药到病除。可回去我吃了,倒是病得不轻,拉了好几天的肚子,瘦得不成人形,养了许久才养好的。”
顾之棠说了句公道话,“你又怎知不是你自己病了闹肚子?不能什么都赖在仙丹头上啊。”
伏子昂又是阴笑一声,显然对这个观主的怨念非常大,他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本来就没病啊。只是不想去学堂,骗我爹的。都是那粒仙丹,害得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顾之棠已经无话可说了。
就在说话的功夫间,三人进了密道。
在这密闭的环境中,光是一点点的响动都非常大声,于是顾之棠和伏子昂没有再闲聊,都紧闭了嘴巴。
走到了一间密室中,里面放了好几个夹子,都是一些瓶瓶罐罐,装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小一些的,约莫都是丹药,也不知什么效用。大一些的……顾之棠试着打开几个大罐子,发现里面泡的是一些药酒,或者是一些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不明物体。
其中,有一个东西,令顾之棠尤为深刻。
牛鞭。
她不是很明白,一个道观的观主,收藏这玩意儿倒是要干嘛。
不对不对,是她想岔了。
也是经常有达官贵人请道士去炼丹的。
这很有可能不是道士本人的诉求,而是那些达官贵人见不得人的诉求。
阿琰面色苍白的坐着,而顾之棠和伏子昂则是架子上,试图从这些瓶瓶罐罐中找出一种阿琰能用的药。
正在两人找得焦头烂额的时候,阿琰忽然站起来,面色一变,道:“有人来了!”
顾之棠和伏子昂同时停下动作,看着他。
阿琰对他们做了个手势,“藏起来。”
伏子昂非常乖巧的把顾之棠拉着悄悄走开,躲在一处架子后边。
可他记得顾之棠,倒是把阿琰落下了。
等两人找好位置站好,往外看的时候,这才发现阿琰居然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一点要躲藏的意思都没有。
他甚至……还拔了刀??
这是要继续负伤打架?不要命了?
顾之棠一皱眉,想也把他拉过去,可此时,那轻微的脚步声已经逐渐靠近,便是她这种从未练过听声辨位的人都知道,那人到了。
来人看到站在面前的阿琰,同样也非常吃惊。
“是你??”
声音带着不可置信已经惊恐。
阿琰还是那张棺材脸,虽然也是面色惨白,但是浑身的气势凌厉逼人,像一把出鞘的利刃。
他缓缓抽出绣春刀,一时间,房间里只回荡着刀剑出鞘的声音,很是刺耳。
“再来与我一战!”阿琰冷声。
此人,就是方才与他打过架的人。阿琰说过了,他伤得比较重。
那人也是白了一张脸。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后退了。
因为,他能从阿琰的眼睛里看到杀意。像他这样的人,对杀意的感知总是很敏感的。
“等等……”那人本来是要迎战的,却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你怎么会在此处?”
第158章 接头的人(四更)
阿琰面上非常淡定自若的道:“等你。”
意简言赅,非常符合高手的风范。
自然不能如实答是来找药的。这样一说,一来是气势落了下乘,二来告知对方他也是受伤不轻的事实。
高手过招,本来就是一点点的失误就能导致结果的不同,所以,阿琰非常谨慎。
他虽然已经伤得不轻,但却还很狂妄的告诉那个人,就在此处等你来战!
若是对方怕了,就此跑掉,免了一战也算好事。
毕竟,那里还有两个需要他保护的人,也不用同归于尽了。
在这一瞬间,阿琰想了很多。
对方同样也想了很多。
他看着面前这个青年,眉眼闪过一丝惧怕。
对方身手深不可测,若是再动起手来……他本就已经落败过一次,如今对上阿琰,自然没有了自信。
阿琰是真的想杀了他,可他还不能死!
其实,他就是那个来找穆远接头的人。
如今来到此处,就是来找穆远交易的。
可是没有等到穆远,反倒是等到了这么一个杀神。
杀神说,是来等他。
可以确定,这个地方,一般人都不知道。
他们要交易的东西,不能见人,所以才会特意挑了这么个隐秘的地方,以防有诈。
换句话来说,今天知道他要来这里,并且等在这里的人,只能是要和他接头的人。
和他接头的人,本应该是穆远,可如今变成了阿琰!
他忽然灵光一闪,抓住了点什么。
当时,他以为阿琰是第三方不相干的危险人物,所以才会对阿琰出手!
但如果,阿琰不是不相干的人,而是本身就是穆远的暗卫呢?
要知道,若是他没有暴露的话,阿琰可是一直跟着穆远而没有动手的啊!
这不是在暗中保护穆远吗?
那真相就是——阿琰就是穆远的人。
如今,还有一个更加令他害怕的事实,那就是,阿琰想杀了他!
穆远本来也应该在这里等着他的,可如今穆远见不着,反倒见着了阿琰,那么事实的真相已经摆在眼前了。
穆远想杀了他。
在交易之后。
不,甚至不想交易,只想直接抢。
至于之前阿琰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自己,还放了自己一马,直到密室才要动手,约莫是因为还没拿到东西吧?
真是好狠毒的心思啊!
那人面色一时青一时紫,不过是这电光火石间,心头百般交集,已经闪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同时也把这过于复杂的关系给理清楚了。
他也哗啦吐了一口血,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阿琰也很想吐一口血,但他感觉喉头翻涌的时候,硬是给咽了下去。
他不能输!他忍!
那人几乎站也站不稳了,他面色惨败,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你——果真要杀了我?为什么?”
“为了我主人的命令。”阿琰还是不带表情的说着。
而在他说话的时候,手中的刀没有放松过半分,进攻的姿态同样也没有松懈。
那人更是惨然一笑,随后怒骂道:“好哇!你们昌国人,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
你们昌国人?
阿琰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
其实他不喜欢撒谎,见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他应该解释的。可现在的阿琰,对昌国也没有什么好感官,于是,他点点头。
“嗯。”
嗯,还嗯!
那人快被气死了!
他还真的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们这是打算要明抢了?还不放我一条生路??”
阿琰正经道:“从你踏进这密室起,你就没有生路!”
毕竟顾之棠还在这儿,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情,江暮云不会善罢甘休,阿琰早就看明白了。
他绝对不能让顾之棠涉险!
那人又是怆然一笑,听上去尤为悲凉。他眼睛里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只喃喃道:“好!好啊!我如今是见到比我更不要脸的人了!也怪我!不应该贪图好处就出卖自己的旧主!但是你要明白,今日我敢来此处给你卖这个消息,自然也有准备的!我在宫中的禁军中,还有接应的兄弟!若是我不能回去,他们也会有后手!你们真的为了这点钱财,就要冒这个险吗!”
他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其实,他没有兄弟做为内应。这样的好事,他可不乐意分出去,毕竟对方许的报酬实在太优渥了,他想一个人独占。
他是打算干完这一票,拿到了穆远给他的酬劳之后就辞职回家,娶个媳妇,好好过完这一生的。
可谁知……穆远扣上说得好听,可实际上却一个子儿都不想掏!只想明抢!
他好恨!
他还在等着阿琰的回应。
阿琰沉默了一会儿,老实道:“我没钱。”
是真的没有钱。
因为这个月的月前,还没发。
听了阿琰这话,那人更是熄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阿琰都这么老实说了没钱,那么就说明,穆远一开始就想空手套白狼!压根没打算给他钱!
是他太天真了!
事到如今,也最好的可能,就是要抱住自己这条命了……
他往旁边环顾一圈,又瞄准了退路,笃定阿琰想拿到东西,就不会一开始就下死手。
还是有机会的。
打定主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布帛,狞笑着说:“这就是你们要的东西!有本事就来拿!”
说着,他就把那张布帛往壁灯的方向扔过去。
只要阿琰还想拿到东西,必定是要去紧着那布帛的,而他的一线生机,也在这儿了!
然后……然后顾之棠跑出来了!
顾之棠在那人掏出东西的时候,就扑过来,抢着把布帛护在怀中。
而阿琰?
阿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知道,这个人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因为阿琰觉得,对方有可能是穆远的人。
若是他回去通风报信,顾之棠就有危险。
阿琰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有一个——杀了他!
所以,在发现对方的动作和意图的时候,阿琰就拼尽最后的力气,用他最后的力量,把对方杀了——一击毙命。
那个倒霉蛋,一双眼睛瞪大,死之前,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最终,身体只能无力的倒下去了……
第159章 引蛇出洞(一更)
顾之棠打开那张布帛一看,喃喃道:“这是皇宫的禁军分布图……”
原来,楚文觉所图的,是这个。
他是打算直接攻入皇宫么?
这张图可不容易拿到手,想必也为此努力了很久。如今却是阴差阳错落到她手上来。
顾之棠又是一扫,再次看去的时候,眉心却是猛的一跳。
这图,是假的。
不对,图是真的,但是有一部分标识却是假的,其中的信息有误。
若不是非常熟悉皇宫,并且看过禁军分布图的人定然瞧不出来真假。
不巧,她就是非常熟悉皇宫并且看过整张的禁军分布图的人。
联系外头风声鹤唳的禁军封山,以及此人临死之时抖露出来的身份,顾之棠瞬时有了猜测。
“快走!这是一出引蛇出洞的计策!”
这个死去的禁军是诱饵!
背后之人,也许早就知道有人会拿着防布图来交易,所以才准备了这么一张真中带假的图来,为的就是要把穆远引出来!
顾之棠忙把那张图塞回那人的身上。
这张图现在落在他们手上,倒是个烫手山芋,若是正巧被抓住,那可就是“人赃并获”的通敌叛国了!
得赶紧离开这里。
阿琰他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见顾之棠面色凝重,一时也不多问。
来不及顾上地上的尸体,三人齐齐就往密室口走去。
三人急急快走,只是他们刚出密道,就被人堵住。
对方只有一个人,穆远。
穆远同样也是一愣,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顾之棠几人。
在最初的愣怔过后,穆远非常干脆利落的拔刀,又想要杀人灭口了。
阿琰面色一变,又抽出绣春刀,挡在顾之棠他们面前,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架势。
顾之棠把阿琰往身后一塞,站出来,直面穆远道:“我知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穆远微微又是微微一怔,冷笑道:“你果然留不得!”
“我还知道,今天禁军封山与你有关,你若是不放我走,我就喊人了。”
穆远道:“要看你喊得快,还是我的刀快!”
穆远红着一双眼,挥舞着刀就横砍上来,却被阿琰给格挡开。
之前被欺辱的羞愤感涌上心头来,于公于私,顾之棠今天都必须死在这里!
顾之棠倒是不怕和穆远打起来,如今他们有三个人,虽然阿琰受伤了,但是顶用。
她是怕在此处耗得太久,会进了别人的圈套。
穆远被抓个正着,那是他活该,但是她可不想陪他一块死啊!
顾之棠道:“杀人灭口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说。你确定你真要在这里动手?别忘了,里面还有人在等你。”
一句话,把穆远即将迷失的杀心给收了回来。
外头还有他的人在到处找顾之棠灭口,如今,唯有正事是当务之急。
穆远冷哼一声,把刀收了,冷冷看她一眼,随后钻进密道里,去找他的接头人。
可谁知,当他到了密室时,等待他的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
是顾之棠杀的?
如果顾之棠有这样的本事,那为何刚才不直接把他也杀了?
穆远一阵疑惑,心头顿感烦躁。
他蹲下检查了尸体,发现最重要的东西居然没有被拿走!他想要的皇宫防布图居然还在!
难道顾之棠只是杀来玩玩的?
穆远是真的愣住了。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虽然现在发生的事情都过于匪夷所思,但这一点感知危险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穆远拿着防布图,很快离开密室。
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心头一直跳,莫名的感觉紧张不安。事情过于蹊跷,又太顺利,让他感觉有点不真实。
总感觉……好像中了圈套……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眼前突然寒芒一闪,有泠泠刀光从眼前闪过去。
幸好他多年培养出来的敏锐直觉让他向后一仰,这才躲过致命一击。
可当穆远重新站定身体的时候,却愣住了。同时,心中打起了鼓,直觉大事不妙!
因为他刚钻出密道就发现,这院落竟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前面的人拿着刀,屋檐上还有一排弓箭手。
防范得密不透风,显然是有备而来。
穆远的面色一下子沉下去。
他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因为楚文觉说,对方非常可靠,令他不必多带人手,只力求低调不惹眼,所以才只带了两个心腹过来。
而那两个心腹现在追杀顾之棠去了。
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这院落中。
面对一队人马。
他处于绝对的劣势。
没有一丝胜算。
穆远勉强挤出一抹笑来,看着当先站着的那人,笑道:“不知道殿前都指挥使此举何意?拿弓箭对着他国来客,这不符合大齐的待客之道吧?”
那领头的人,赫然就是禁军的头领殿前都指挥使,谢衡。
他是玉贵妃的哥哥,统领禁军左卫,负责皇宫宿卫。
谢衡淡淡一笑,道:“世子若是座上宾,大齐自然以待客之道待之,若是怀有不轨之意的小人,也就只配刀剑相向了。”
穆远面色一变,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随意对我刀剑相加,就不怕大齐皇帝责怪你吗!”
谢衡哈哈一笑,“世子今日出现在此处,为的不就是要迫害我大齐吗?狼子野心,居心不良,又谈什么待客之道?若是我抓了世子,那可立了大功,皇上赏罚分明,自然会赏赐我。”
穆远彻底说不出话来,他整个人僵住,像一尊石像般。
他还在思考有什么脱身的法子。
谢衡分明就是冲着他来的,还一来就是这么大的阵仗,想必早就有所怀疑,也有证据。
证据……是什么呢?
忽然,想起他身上带着的那皇宫禁军分布图,穆远面色彻底狰狞起来,终于绷不住了。
他中圈套了!
现在身上带着的那张图,就是物证啊!
人赃并获的罪证啊!
可恨顾之棠!他就说顾之棠怎么会杀了人又不拿东西,敢情是早就知道有坑在这儿等着呢!
穆远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他知道,今天再无翻身的可能,心中更是恨透了顾之棠。
穆远心头转了几转,忽然一笑,道:“我今天是栽了,但我还有同党。供出来算不算戴罪立功?”
顶点
第160章 世子再想想(二更)
穆远面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整个人看着阴森可怖。
既然今天怎么着都栽了,那就索性拉着顾之棠一起死吧!
谢衡看他几眼,一挥手,让弓箭手把弓箭给撤掉了,随后才道:“不知世子的同党,是什么人啊?”
穆远见他居然没有立即抓人,反倒开始询问起来,心中顿时暗喜。
此人果然也不单纯是为了抓他而来。
穆远正色道:“其实我第一次来大齐,还没领教大齐的风光,又怎会有什么狼子野心?一切不过都是巧合罢了。怪只怪我心志不坚,中了他人的算计。谢大人要知道,于大齐而言,我只是个外来客,便是真有什么不良居心,也做不了什么事情。毕竟这是你们的地盘,还是家贼更加难防一点。”
谢衡淡笑不语,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看着穆远,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放得很轻很轻,“那是不是有人唆使你这么干的呢?亦或者,你的同伙,让你来盗图的人,是不是就是我大齐的人?比如,某个朝堂的官员?若是能揪出主谋,世子便也只算是从犯罢了,不必替他人送死。”
对方太上道了,穆远瞬间就确定,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人。
如今正好,不是个好人,那么想必他随口诬陷,对方也不会说他胡说八道的了。
穆远几乎要笑了出来。
谢衡也要笑了。
他觉得,到了此时此刻,穆远还能如此淡然和他说笑,那想必是领会到他的意思了。
思及此,谢衡朝他伸出手去,“把你的东西拿出来我瞧瞧。”
穆远略微犹豫了一会儿,把防布图给他。
如今连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就不必说什么要替楚文觉卖命了,所以穆远非常干脆。
谢衡非常满意。
他展开防布图,确认就是自己故意放出的那张,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随后,他把防布图收起来,意有所指道:“我听闻世子来齐这些日子,都是由江暮云负责接待。你们两人好像相处甚欢,形容亲密,关系似乎很是不错?这一次世子之所以铤而走险,找人买卖这张图,是不是有人在其中牵线搭桥?此人,是不是江暮云?江暮云的父亲侍奉皇上多年,要拿到防布图,那可是轻而易举的呀。否则世子一个客人,又怎么有这么大的能耐,能拿到禁军防布图呢?”
这话暗示得太明显了。
只要不是个傻子就能听得出来。
穆远自然不是个傻子,他听出来了。
可是此时,他在心中权衡利弊后,冷哼一声,有了成算。
江暮云,他也很讨厌,但是有一个人,他更讨厌!
而且,谢衡算个什么东西?反正大齐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就算是死了,他也要为自己报仇!
“确实有人指引我去拿到的这张图!”穆远心头气恨,咬牙道:“谢大人不若去查一查那人。”
谢衡喜道:“那人是谁?”
“顾之棠!”穆远咬牙切齿。
“……谁?”
“顾之棠!!”
“……要不世子再想想?”
“就是顾之棠!!!”穆远红着眼,“就是那个王八蛋!”
谢衡的面上彻底失了笑意,他冷哼道:“世子最好再想想!”
穆远也不是个善茬,他是打定主意要拉顾之棠垫背了,冷笑道:“顾之棠此时就在这道观中,谢大人还是赶紧去搜一搜吧,说不定还能搜出一个江暮云来呢。他们两人关系本来就好,说不定是一箭双雕!”
谢衡定定的看他几眼,随后下令,要彻查道观。
随后,禁军忙四处下了命令,要把顾之棠给找出来。
顾之棠么……谢衡摸摸胡子,眉头皱起来。
顾之棠是顾成业的儿子,顾成业那个老匹夫,脾气又暴躁,手中拿着兵权。
虽然已经多年不上战场,但是在边疆威信犹在,在朝中关系也还不错,又深得皇上信任,若是……不对不对,他想这么多干嘛。他本意是要拉拢顾成业的啊!
他不是要搞顾成业,要搞的人,是江孝啊!
这算计人都成习惯了,差点被带进沟里去了。
谢衡冷冷的看了穆远一眼,满含威胁的道:“若是一会儿把顾之棠押过来,世子最好能改变主意,也最好能带出一个江暮云来。”
穆远咧嘴一笑,一言不发。
而另一边,顾之棠带着一个身负重伤的阿琰,还没来得及回去找石向荣,就被观中的动静给惊到了。
再一打听,发现对方是指名道姓要找她,更是心中不安。
看了一眼面色苍白却还是随时打算拔刀的阿琰,顾之棠决定不能让他这么奔波下去了,便对伏子昂道:“你看好他,你们就别跟我在一块儿了。”
“这不能成!”伏子昂面色同样惨白,“我们怎么能扔下四郎不管呢!”
“你傻啊!这道观就这么大,他们那要搜,肯定能搜见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你们还与我呆在一处,只会引火烧身!还不如藏起来,等他们警戒松了,下山去。”
伏子昂急得要哭了,“不能丢下四郎!”
“闭嘴!谁让你丢下我了!下山去找我爹啊!搬救兵啊!”
伏子昂一噎,犹豫了一会儿,点头。
顾之棠看他们几眼,随后转身,出门去了。
为今之计,就是尽量拖延一点时间。
能晚一点被找到,就晚一点被找到了。
他们不至于要当场把她杀了吧?
不至于吧?
顾之棠认真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她得罪的人只有穆远一个,禁军应该不至于要帮着穆远来杀她灭口,这才安心不少。
拖了没多久,顾之棠被找到了。
其实她压根没想躲,就呆在厢房里。
被找到了,也就乖乖跟着他们走了。
禁军也不像是要赶尽杀绝的模样,对方还很客气,也没动粗。
顾之棠一时疑惑,不知道禁军这么大动静,到底是要干嘛。
等见到谢衡时,顾之棠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旁边刀剑加身,明显被制住的穆远,诚实道:“这……我虽与世子有仇,可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不必特意邀请我来吧?”
顶点
第161章 我来晚了(三更)
穆远气笑了。
谢衡则是被逗笑了。
顾之棠一本正经的看着他们,问道:“不知谢大人找我来何事?”
谢衡眯着眼睛笑道:“世子说你通敌卖国,你可知罪?”
这问话的方式太过温和,一点也不像是要算账的模样,可顾之棠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她丝毫不敢掉以轻心,正色道:“谢大人,做事可要讲究证据。难不成世子随口说什么,大人就信什么了?便是位高权重,要治我的罪也不能莫须有吧?”
谢衡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世子说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你怎么证明你是无罪的呢?”
顾之棠冷笑,“向来都是证有不证无,谢大人此举可太为难我了。我无罪便是无罪,哪里需要什么证明?”
谢衡沉吟着,半晌都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此时,顾之棠同样也是心中打鼓。
她可不想把江家一家捞出来了,可把顾成业给搭进去了。
她还没大无畏到这种程度啊!
不过如今无凭无据,只有穆远一张嘴,任凭谢衡也不能颠倒是非黑白。
见谢衡态度温和,压根没有要问罪的意思,穆远沉不住气了。
他大声道:“谢大人!我在密室里拿到的防布图,也是在那儿遇见的顾之棠,这防布图,说不定就是顾之棠故意留给我的呢!她有罪啊!”
穆远是急得乱了分寸,谢衡则是心头一阵火大。
他觉得,这穆远果真是个没脑子,这种没头脑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栽赃得太明显了啊!
这防布图,是谢衡故意放出来的,究竟是谁拿走的,他心中有数。
顾之棠完全是个意外。
要不是因为穆远说可能会把江暮云给牵扯进来,他都不打算要把顾之棠找来。
现如今见穆远为了拉顾之棠垫背,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心中对穆远的轻视更多了几分。
再度开口说话的时候,话语中也多了几分冷然。
谢衡道:“够了世子!这里虽然不是公堂,但是也没有犯人说话的余地!你还是闭嘴吧!”
本来还打算解释的顾之棠也闭了嘴。
穆远不干了,红着眼睛——也不知是不是那辣椒威力无穷,现在他又觉得火辣辣的疼,熏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张图,顾之棠肯定经过手的!她肯定有问题!谢大人你不能放过她!这张图,是她先瞧过,然后再到我手上来的!这样还不能治她一个通敌的罪名吗!我还有人证!她身边还有两个人,肯定也见过!”
见穆远越说越激动,谎话越编越大,也不知道要把多少人拉下水,谢衡被他的大胃口给惊呆了,忙喝道:“够了!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审案子!防布图是怎么到你手上的,我知道!跟她没关系!”
谢衡才不会去查呢。
真要查了,不就查到他自己身上了吗?他要抹干痕迹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查自己?
这穆远果真傻到如此地步?不仅听不懂自己的暗示,还一门心思为了拉别人垫背,信口开河,真以为他说什么是什么了?
此时的谢衡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样。
他不能接受,他看上的要合作的人,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蠢货!
昌国也太不靠谱了!一般使臣不都是非常机智的吗?怎么偏偏他们派了个榆木脑袋来?这是没人了吗?
穆远更是怒火攻心,不知道谢衡为何要一心维护顾之棠,只恨恨道:“谢大人!你要明鉴啊!顾之棠她真的有问题!今天这一切,她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一般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呢?这分明就是未卜先知!她肯定有问题的!”
谢衡都快气笑了。还未卜先知?今天这一次行动,谢衡一个人都没告诉!
未卜先知那是笑话!
江孝的事情,怕是不能成了。
穆远实在不上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谢衡纵横官场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如此不着调的人。
如今,已经暂时放下栽赃陷害江孝的事情,就更不能得罪顾之棠了。
谢衡对着顾之棠笑道:“诶,怪我没有调查清楚,慌忙把你请来,倒害得你白受一场惊吓。“
顾之棠无声的笑了一下,摇摇头。
谢衡还想说话的时候,穆远忽然又冷笑一声,道:“谢大人,这样大的事情,不能这么草率吧?顾之棠真的有问题!她身边还有一个身受重伤的暗卫,说不定,他们还杀了人!那暗卫如今还在道观中,肯定走不远。反正也不费什么事情,何不让人去查查?”
杀了人?
谢衡眼光一闪,心中一动。
他知道,那禁军已经死了。本以为是穆远杀的,现在又变成了顾之棠的暗卫杀的?
若真是这样,那么……
谢衡决定相信昌国的智商一次。
他低声对着身边的心腹交代几句,随后才摆正身体,对着顾之棠笑道:“贤侄莫怪,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若是能把人找来,证明世子所言是假的,也正好洗清你的嫌疑。”
他嘴上说得好听,顾之棠冷汗都出了一身。
若阿琰真被找到,也不知道又出什么变数……
而谢衡身边的人得令后,此时要走出院落门口了。
可没能走出去,因为被人堵了回来。
江暮云一身白衫,清清爽爽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他往里头扫视一眼,一眼抓住顾之棠的身影,唤了她一声。
“四郎。”
顾之棠回头看去,见他笑得淡然,向她走来,胜似闲庭信步,似乎恍然未觉此时剑拔弩张的气氛,心中不知怎么的,突然安定下来了。
真是的……居然现在才来。
顾之棠撇了一下嘴巴,故意没有理会他。
江暮云径直来到她身边,打量一眼,发现她没受伤,此时才放下心来,低低道:“你受惊了,是我来晚,此番是我不对。”
说得柔情蜜意,像在哄小姑娘似的。
在场的大老爷们都是虎躯一震,看向江暮云的目光,不由得带上一点奇异的错愕感。
他们哄自家媳妇的时候,都没这么温柔小意过啊!
顾之棠忍着鸡皮疙瘩,哼了一声,道:“也不算太晚。”
勉勉强强,算正好吧。
第162章 按你说的办(一更)
穆远一门心思要陷害顾之棠,一直说顾之棠居心不良,说两人暗中早有来往等等。
他是不余遗力要拖顾之棠下水,要她就算是死不了,也要脱一层皮。
江暮云笑着看他几眼,没有多么气急败坏,只是让人把两个人给押上来——正是那两个得令去追杀顾之棠的心腹。
穆远本来还在那儿大放厥词,一看见这两个人被抓住,顿时哑口无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两个心腹,心中慌乱不已。
江暮云怎么就把人给抓住了?!
那两人看上去居然还受过毒打,手脚都不自然的弯曲着,很显然已经被折断了。
面上同样也是鼻青脸肿,异常的狼狈。
江暮云见穆远像是个哑掉的炮仗,一句话不说了,此时才转头对谢衡道:“谢大人明鉴。穆远只是因为走投无路,所以临死之前拉人垫背。这两个人我已经审过了,他们已经招认,是去追杀顾之棠的。”
“若真如他所言和顾之棠暗中来往已久关系甚好,又怎会让心腹去追杀?如此鼠目寸光之辈胡言乱语,也不过是投鼠忌器,无凭无据的,谢大人应当不会把他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吧?”
江暮云笑得清清浅浅,目光一掠过那两个受刑的人,像是在看着一滩烂泥。
他现如今看着光风霁月,让人无法想象得到,他是用了什么手段,在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把这两个壮汉给招呼得什么都招了。
谢衡是个老狐狸,却也被忽然出现的江暮云给打乱了步伐,面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他勉强的笑着,连连应是。
要定顾之棠的罪难,要定江暮云的罪更难。
谢衡本来全凭的不过是穆远一张嘴,现在这一张嘴都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不计后果,他也已经没办法继续利用。
沉吟几声后,谢衡心中有了主意,忙表示自己不会如此轻饶穆远云云,也没说要追究顾之棠,更不提江家的事情。
江暮云笑意深了一些,在谢衡客套完以后,又添了一句:“穆远所谋者甚大,谢大人虽然负责把人抓住,劳苦功高,但是这件事情终究不是禁军该管的。建议还是移交刑部,由御史台,大理寺三司会审,免得出了差错,牵连旁人。”
御史台,那是江家的地盘,大理寺卿他目前还没成功策反,如果真是要三司会审,那么便只剩下一个刑部有空档可钻。
谢衡自然知道不能交出去,若是交出去,那这件案子就不会再由他负责,想要插手做点什么可就难上加难了。
“哪里的话?我负责皇宫宿卫,这件事情真要追究起来是我的失职。如今案情已经简单明了,还劳动三司,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谢衡说话的口气还是温和的,但是眉眼已然带上了几分凌厉。
他答应让步,却并不代表可以让一个小辈骑到他头上来!
江暮云不卑不亢道:“事关皇上安危大齐社稷,便是再小的事情都马虎不得。谢大人难道想草草了事?更何况——”
谢衡眼睛一眯,“如何?”
“更何况这件事情并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大人说了算,要其他三司的主事人说了才算,皇上说了才算。我父亲一向刚正不阿清明正直,他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而大理寺卿……的公子,也被穆远的心腹追杀,所以大理寺卿约莫也不会善罢甘休。谢大人以为如何?”
“你说什么??”谢衡吃了一惊。
他倒是没想到,穆远的胃口居然大到这个地步!
一个顾之棠还不算,还招惹了一个大理寺卿的公子!
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谢衡面色变幻,一时间犹豫不定。
江暮云又道:“如今那大理寺卿的公子就在道观中,伤得不轻。我已让人去大理寺传话,不久之后大理寺卿人就赶到,我的父亲约莫也是。谢大人若是执意要审,便一块儿审了吧,省得把人押回去麻烦!”
谢衡没辙了。
虽然心有不甘,觉得自己这一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可是江暮云一套一套的招数扔出来,他反倒是被打了个措不及手。
执意继续,将会同时惹了两个巨头。他如今需要盟友,非常需要,除了江孝这种老顽固实在是无法说动还碍眼的,其他的人他还是有意向要策反一番。
就算不能够成功策反,至少也不能成为敌人。
大理寺卿他了解不深,但是顾成业他知道的,护犊子。
当年顾成业刚刚回京的时候,有不长眼的纨绔去招惹他的亲卫,让人去把他的亲卫给打了。
顾成业知道后,单枪匹马把那纨绔给打了回来,亲卫被打断两根肋骨,那纨绔两条腿都折了。
纨绔是太后家的侄子,这一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告到太后面前去,太后怒极,找了皇帝要治顾成业的罪。
顾成业梗着脖子就是不认错,说砍头他也认了。
他帐下的兄弟不能白受这个窝囊气,硬是和皇帝叫起板来,还把太后气得卧床不起一阵子。
最后磨得皇帝没了脾气,意思意思各大五十大板,两边都斥责,两边都安抚,才算是把这一笔糊涂账给揭过去。
光是对待亲卫都能如此,真要动了顾成业的宝贝儿子,说不定他都能把皇宫的顶给掀了。
谢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知道今天这一趟是白折腾了。
时不与他啊。
明明都布置好了,不知为何会出现这些……意料之外的变故,倒是打乱了他的阵脚。
江暮云来得未免也太快了一些。
谢衡此时才终于正眼打量面前这个朝中新贵,皇帝跟前的红人,心中对他有了一丝忌惮。
本来以为只是小小年纪,还不至于会让他放在心上,现在想来,是他过于自得自满,有点小瞧现在的年轻人了。
谢衡面上浮现一抹笑容,掩住思绪,他哈哈笑道:“不错不错,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江贤侄真是令我吃惊不已,办事滴水不漏。如今我要是再坚持,反倒是我的不对。这件事情就按照你说的来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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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牛饮(二更)
未免让江孝和大理寺卿两人赶到,指着他的鼻子骂人,谢衡非常自觉的把人押往刑部,还想着要如何才能夺点先机。
现如今,人虽已经抓到,事却是办得乱七八糟的。谢衡心中虽然憋着一股火气,但也只能先咽下,让人先撤掉,日后再谋划。
而等谢衡的人都走了以后……
大理寺卿压根没来!
而江孝……也压根没来!
石向荣倒是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爹真会来,还怕他会揍我呢。”
江暮云淡笑道:“我也只说了约莫会到,没说一定会来。”
他接到消息之后就赶忙此处,压根没时间去给大理寺卿传信。方才那一番话,也不过是随意唬一唬谢衡罢了。
谢衡这种老狐狸不好吓唬,若不是因为他自乱阵脚又心虚,也不会如此轻易过关。
若是此时,谢衡还留在道观里,非得被气死不可。
顾之棠看他一眼,问道:“那你爹……?”
江孝应当不会再来了吧?
虽然不知道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但这一世,露面的是江暮云,江孝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口通敌的锅,应当再不会扣到他身上去了吧?
眼见事情就快要尘埃落定,顾之棠可不想再生波折。
江暮云眨眨眼睛,笑得有点无辜,他道:“他约莫不会来了。”
“?”又是约莫?
江暮云道:“接到消息之后,我便要往南山赶来。可我爹知道我是来见你的,死活不让,是以耽误了一点功夫。未免他继续误事,我只好把他打晕了,绑起来。若是他的寝室没人进去松绑,他此时应当还被绑着,昏迷不醒。”
“……”顾之棠道:“你真是个孝子。”
“过奖。”
等阿琰的伤势稍微处理过后,他们一行人也下了山去。
云娜受惊不小,被送回了驿馆保护起来。
伏子昂和石向荣则是各回个家,短短一日内,经历太多惊心动魄的事情,他们两人倒是像没事人一样,心头只有一种要被自家父亲追问的恐惧笼罩着,只忧心一会儿回家后要怎么交代,怎么蒙混过关了。
顾之棠,是江暮云亲自送回去的。
送到将军府门口。
两人下了马车后静静相对,顾之棠没有走进去,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觉得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可心中还是沉甸甸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江暮云偏头瞧她一眼,轻声道:“四郎都不愿请我进去坐坐么?我也奔波一天,连一口热茶都没来得及喝上。”
这句话说得太委屈了。
顾之棠叹口气,把他迎进家门。
一见顾之棠把江暮云带回家来,顾成业一怔后哈哈大笑,“贤侄啊贤侄,你可好久没有上我家来了。可是你爹还拘着你呢?要我说啊他就是瞎操心,儿子长大了就该放手闯一闯,管这个管那个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还能管一辈子?”
江暮云低低笑道:“伯父说得是。”
他太温顺了,顾成业被说得心中欢喜,心头更是畅快。
江暮云,他很喜欢。
因为自家儿子太过闹腾,还总喜欢气他,与他对着干,顾成业虽然还算有心有力可以让顾之棠多气几年,但他还是喜欢江暮云这种温驯有礼,说话温和不与人红脸的。
他终于有了种当人长辈的快感。
见江暮云不管说什么都说好的模样,心头更是大悦,忽然明白过来,江孝那人为何总喜欢管着他这儿子了。
有成就感,舒服啊。
随便你说什么,他都说好,这样的人谁不喜欢?谁不喜欢?
这小嘴甜得。
顾成业很喜欢。
纯良无害的人,看起来总是让人很想欺负欺负的。
江暮云就是。
顾成业一开心,表示开心的方式就非常单纯直接——他把江暮云拉去喝酒了。
顾之棠知道后十分担忧,想过要阻止,但是被顾成业瞪了回去,“男人的事情,就该在酒桌上敞开了喝!敞开了谈!”
……不是啊!是怕你被江暮云整得喝趴下啊!
顾之棠焦急。
江暮云宽慰道:“四郎放心,我会劝着伯父不多喝的。”
放心个鬼。
顾之棠看着他,半晌后,坚定道:“我也要和你们一起。”
于是三个人一起喝酒了。
将军府喝的酒,那能叫喝酒吗?那叫牛饮!
一开始,顾成业是直接想抱着酒坛子喝,但是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大碗。
顾成业觉得自己海量,十分能喝,所以很贴心的给江暮云只倒半碗,他自己则是满上,而顾之棠则是满了三分之一。
顾之棠更担忧了,她一脸忧愁的看着顾成业,不知道江暮云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顾成业哪里知道,江暮云那才是真的海量呢。
心中烦得要命,顾之棠低头闷了一口酒,又叹气。
这酒,太烈了。
几碗下肚后,顾成业果然有些喝高。醉倒是不至于,上头是肯定的了。
他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干了一碗酒后,对着江暮云郑重其事道:“贤侄啊,四郎以后就拜托你了!有你照顾我放心!”
顾之棠大吃一惊,一口酒水差点喷出来。
江暮云则是点头,干脆应道:“好!”
这应得太快了,让顾成业反应过来他刚才那句话有失分寸,于是又解释了一句不如不解释的话:“我是说她从小不让人省心,让你帮忙看着点,你不要多想,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好。”
这话怎听着这么怪异?
顾之棠瞪着顾成业,“爹,你多久没撒过酒疯了?我现在有点怕!”
顾成业被说得含恨又饮了一碗酒,心虚道:“我这不是……这不是开心嘛?诶你成日也不着家,难得有人陪我喝酒,我口上没个遮拦,你们不要在意,当我在放屁。”
顾之棠呆了一瞬,小声:“我又不需要别人照顾……算了算了,你随意吧。”
言罢,又转向江暮云:“喝你的酒!不许说话!”
江暮云低头,果真乖乖喝了一口酒,不说话了。
顾成业一双眼睛在他们之间来回打量,随后面色古怪的道:“贤侄啊,你性子这么温吞,以后怕不是要惧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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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你害羞呀(一更)
江暮云抬头看顾成业,顾之棠也抬头看顾成业。
眼中全是讶然。
江暮云率先做出反应来,他放下大碗,又道:“伯父说的是。”
说的是,说的是,除了这句话,就没别的可说了?
顾之棠瞪他,又等顾成业,想说话,却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成业轻咳一声,尴尬道:“我今日果真是喝醉了,贤侄不必当真,就当做我在说胡话。”
说完,自打嘴巴子。
江暮云轻轻一笑,严肃而正经道:“伯父说的那里话?其实我……我并非惧内,只是对看重的人总要格外认真对待些,怎么好好珍重仔细对待都不为过。”
眼角的余光还似有若无的扫过顾之棠,见她面无表情,只是举着碗无言的喝着酒。大碗把她的半张脸都遮住,情绪瞧得不是很分明。
江暮云收回目光,笑得有些隐晦。
顾成业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感觉找到了知己。
“贤侄啊,外头的人都说我惧内,其实我也当他们在放屁!他们哪里知道我家夫人的好呢?老子费尽心思才娶回来的夫人,不好好看着点,不顺着点,一个不顺心跑了怎么办?别人跑了还能回娘家,我家夫人娘家远着呐。这一路上要餐风露宿,历经山水才能回去,我也不忍心惹她生气啊。”
江暮云又拍了个马屁,“伯父与伯母真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顾成业活了大半辈子,要说有什么最值得说道的,除了战场上的那些风云,剩下的也就是抢亲一事了。
他家夫人,可是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抢回来,两人算是私奔跑掉的,古往今来,有多少人能有此经历?
现在想想还是很刺激。
这种事不仅考验胆魄还考验脸皮,要能说出去,他真能吹一年。
不,吹一年都嫌少的。
顾成业乐呵完了才惊觉不对,他一瞪眼,看了看江暮云,又看了看顾之棠,忽然道:“看重的人?不是惧内,你惧我家四郎??”
一时间安静下去。
顾成业的脑子终于转过弯来了。
这小子感情当着他的面在调戏他儿子???
顾成业拍案而起,想怒,却怒不出来。
因为他不知道骂什么!
骂什么?这说明他儿子魅力大,江暮云有眼光,他该开心啊!可是这个发展不对啊!
他看了顾之棠一眼,见她老神在在,居然恍若未觉,一时不由得对她的脸皮叹为止观。
顾之棠已经习惯了江暮云语出惊人,在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心尖颤颤一会儿,便没什么反应了。
“四、四郎……我、我……你你……”顾成业一张老脸憋得通红起来,半晌后他盯着江暮云语重心长道:“贤侄,你别断袖,你爹不会答应的。”
顿了顿,顾成业又小声道:“我也不会答应的……”
江暮云还没说话,倒是顾之棠拍案而起,咬牙道:“我们是兄弟!”
“可是——”
“是兄弟!”
“但是——”
“是好兄弟啊啊啊啊!!”
顾成业被唬住了。
然而这酒也喝不下去了。
他感觉自己喝黄连一样的苦,心中装着事情,很快拂袖离开。
离去之后,顾成业气哼哼去找顾夫人。
因顾成业一脸憋气,把茶当闷酒来灌,顾夫人看不下去了,皱眉问道:“怎么了?不是拉着四郎他们去喝酒么?怎么又气着了?”
顾成业一瞪眼,又站起来,想去偷偷瞄一眼看他们两人私下相处是否有不当之处,可只是想想便又坐下。
“夫人!”顾成业含恨道:“你儿子她,断袖了!”
顾夫人手一抖,把刚倒的茶撒了大半,面上也很是无措。
夫妻两人虽然之前有设想过孩子的终身大事,但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两人一块儿唉声叹气的面对面发了一会儿愁,顾夫人才开解道:“断、断袖,也比磨镜好……”
顾成业很快释然了。
只是释然过后,心中又多了点不得劲。
现在再看江暮云,便不是那么满意了。
他以前,也只当江暮云和石向荣一般,都是和四郎玩得好的兄弟,也不拘着。
现在却悔之晚矣。
有种被撬墙角的错觉。
顾成业愤愤的想,又喝了大口茶才把心中的火给压抑下去。
而此时,江暮云和顾之棠在面面相觑。
面对无言半晌后,顾之棠道:“你信不信再口无遮拦,我爹能打断你的腿?”
“这不是还没打断么?”
“你很狂啊?”顾之棠咬牙,“说了让你喝酒别说话,瞎说什么瞎说?”
“我可没瞎说,都是实话。”
莫名又被表白一脸的顾之棠选择沉默。
又是沉默。
似乎已经无话可说了。
江暮云叹气,“四郎,你此时应该脸红,再不济也该害羞害羞,你这样让我很挫败。”
言语间,他的手悄悄越过桌上的物件,突然扣住她的手腕,道:“我可不想与你做好兄弟。”
他的指尖还是偏凉。
手心的温度,永远要比她的略低一点。
顾之棠打个激灵,忙甩开。
随后,她低眉敛目,笑了笑,“江暮云,我是真不敢信你,你这人花言巧语,我实在怕了。不是你的情话不够动听,也不是你做得不够好,只是我……只是我有心结,不敢应你。所以,请你回去。此间事了,我不想再与你有什么干系。”
白天刚把穆远解决掉,这事情最后一把尘埃还没定下,她就忙着抽身而出了。
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着实伤人。
江暮云眉头也不由得皱紧,不解问道:“我敢在岳父面前说出来,怕也只差点提亲纳吉的礼数了,又什么不可信不敢信的?”
“……谁是你岳父??”顾之棠忍无可忍,“你未免太会顺着杆子往上爬了吧?”
“哦,未来岳父。”江暮云道:“四郎好兄弟甚多,我实在怕得很啊,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对四郎都有种异样的执着,我总是要先下手为强的。”
顾之棠一时语塞,只是瞪着他。
随后,江暮云又道:“我不怕你断袖,你真断袖了还好,我至少还是个男人,我就怕你有磨镜之好。若真如此,我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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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庄周梦蝶(二更)
“闭嘴!”顾之棠喝住他,“你闭嘴江暮云!”
言语间带上了点怒气。
特别是瞧见他一本正经,却眼带笑意的模样,总感觉他笑容里带着带漫不经心的嘲弄。
她不能接受她一直小心维护的秘密,就这么被他用这样一种方式揭发出来。
虽然隐晦,但是顾之棠听出来了。
磨镜之好,这就是在说她是个女人了。
他还想怎样?
想把她的秘密公之于众?
她心中恼怒,只瞪他,一双美眸更是眸光流转,在幽幽暗暗的灯光下,看着更加动人。双颊微微带着带点酡红,那是刚才酒气熏上来,像点上了胭脂。
这一副模样,比起平时刻意装饰出来的英俊潇洒,要显得娇俏许多。
只是她在气头上,全然未觉。
江暮云倒是看得有瞬间的失神,手本来举到碗边想拿起却又停住没有动作。他紧抿着唇,意思意思闭嘴后,又说道:“四郎,其实你隐藏得不是很好……”
这张脸,便是最大的破绽了。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可人。
本来十分的美貌,在此时此景下,更显得迷醉人眼。
明明他是海量,喝不醉人,此时却有些微醺,总感觉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点酒气。
原来他也只是俗人一个,一样会为美色所迷,与那些脂粉客也没什么区别。
他向来自诩不以貌取人,可此时心中却有一簇火苗不适时宜的燃起来,让他醉了。
等江暮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倾身越过小案,上半身都凑过去,离她挨得很近很近。
两人呼出的酒气相互缠绕着,倒分不清彼此的气息了。
待看清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摆着明明白白的防备时,江暮云一颗心才冷了半分,同时也清醒过来。
只不过,他还是没有坐正身体,而是低声问道:“你的心结,就因为你做的那场梦?那个不得不拒绝我的理由?”
顾之棠不答话,明显是默认了。
江暮云低低笑了笑,随后把食案往旁边挪开,整个人都坐到她身边去,摆开了促膝长谈的架势。
还是挨得很近。
两个人身上的酒气掺和到一起,就更浓郁了些,也更醉人。
顾之棠不适的挪开,却又被他紧挨着凑上来,最后愣是把她逼到墙角里,再无退路。
顾之棠双手抱膝,警惕的看着他,脸还是不可抑制的红了红。
要不要这么大胆直接啊……一会儿顾成业去而复返,这断袖的帽子真是摘也摘不掉了。
明明他喝不醉,却比平时多了股疯劲,顾之棠心头不知为何有点乱了,也有点怕。
江暮云坐在她身边,倒是老实,就是非得挨着。他道:“那咱们就来说道说道你做的那个梦。”
此话一出,顾之棠刚刚涌上红晕的脸又瞬间白了下去,她淡淡道:“这种糊涂话你也信?不过是用来诓你的罢了。”
江暮云却摇摇头,“别人我是不信,但你说的话,我总是要格外留意的。庄周梦蝶,四郎如何看?”
“不如何看,不过就是大梦一场,不用当真。”
“那四郎的梦醒了,是否也可以当做大梦一场?”见她鬓角有点绒绒的毛发,江暮云心中一痒,忽然伸出手去摸了一把,“既然只是一场梦,你为什么又有心结?”
顾之棠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前世的重重,有时候她自己也快以为只是做了一场大梦。
但不是,她记得很深刻。
那些求而不得的痛苦,那些一心一意的悸动。还有无能为力的悲苦,以及最后缠绵病榻的无力,都让她无法当做只是一场梦境。
她不是想不开的人,只是终究怕得狠了,无法解开罢了。
到底是不够洒脱。
顾之棠盯着他,虽然模糊,却认真的道:“我很怕你,别靠近我。”
江暮云听了,却笑起来,居然有点释然。
胸膛一阵颤动,他的笑意压得很低很低,“四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很奇怪,为什么你会对我有那么明显的敌意。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你怕我。”
顾之棠赌气的别开眼,又闷声道:“也不是怕吧,就是不想与你……挨得太近。”
“我现在是真信了你的那场梦。”江暮云忽然面色一肃,瞳孔带上罕见的认真,而不是那种迷迷蒙蒙的笑和情意,他强行摆正顾之棠的脑袋,直视她的眼睛,“是不是在你那场梦里,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说你爱过我,我是不是……负了你?”
顾之棠一个激灵,瞳孔都有些缩起。
不过一句话而已,让她埋藏已久的记忆尽数涌来,让她连指尖都在打颤。
她知道江暮云一向敏锐,却不曾想他居然敏锐到这个地步……
那些话,别人听了,也只当做她在胡言乱语。可江暮云不仅信了,还回去琢磨了。琢磨了,还琢磨出与事实八九不离十的真相出来。
……妖孽。
顾之棠喉咙发堵,这一次真的无话可说。
她真怕自己一开口说话就是带着哭腔,那太难看也太丢脸了,于是只能紧紧的绷着一张脸,有些木然的直视他,不露情绪。
这一招,是在别庄的那五年,她唯一琢磨出来的对付江暮云的招数。
不管他说出多么伤人的话,她只要露出这一副表情,江暮云都不会再说那些话来伤她。
虽然不明真相的人看来,他对她足够好了,可是只有她知道,江暮云脸上写着四个字:郎心似铁。
他就是有种本事,把一件特别伤人的事情,做得含情脉脉,温情款款。
以至于小玉伺候她的那几年,都以为她是江暮云不得宠的外室,还曾想过要帮她争宠。
也不怪别人这么想。
有时候,江暮云会抱住她,亲吻她的额头,低声道:“公主啊,你哭一哭,让我哄一哄你,看看眼泪是不是咸的。”
当然,对于他这种变态的诉求,她从来没应过。
她是离他最近最近的姑娘了,却也只得到这般对待。
上辈子她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撞得头破血流,这辈子不敢了。
第166章 逼问(一更)
“四郎,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江暮云已经不允许她再逃避,语气里难得带上一丝强硬,“回答我。”
顾之棠沉默不语,心头慌乱。
两人对峙着,谁也不肯先让步。
不知过了多久,江暮云轻轻一笑,没有继续逼迫她,而是道:“今天,穆征去找我了。”
冷不丁忽然提起穆征,顾之棠怔忪一下,茫然的看向他,心头跟着突突一跳。
江暮云继续道:“他跟我说了一些事情。他说,谢衡曾找过他,让他日后反咬我江家一口。人证物证俱在,要的不过是他一句话。”
对上了,和上辈子的事情对上了。
顾之棠一张口,却忽然失声。
这件事,是她一直在和穆征联系,就算真有消息,穆也不该去找江暮云。
顾之棠心头恼怒,咬牙道:“所以呢?”
该死的穆征,想必早就和江暮云勾搭上了。她一直不知,只当做自个儿劳心劳力。
呵,她真是枉做好人,以后她再也不管了。
“所以?”江暮云反复念叨了几下,沉吟片刻后,道:“所以四郎你似乎真的未卜先知啊。这件事情我本来没多想,直到今天去了道观。我才知道,四郎你所做之事其实早有所谋。你未雨绸缪什么呢?在你那场梦里,是不是也发生过同样的事情?”
江暮云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一连串的问题都扔出来,“是不是在梦中,也有今日这些人?是不是也有这些事情?否则,四郎怎会早早找上穆征并且盯着穆远呢?”
顾之棠沉着一张脸,心中半慌乱,半是恼怒。
穆征既然早就已经跟江暮云沟搭上了,那么想必卖她也卖得顺手。
这些秘密,她没瞒过江暮云。
本也不是什么好瞒的事,可恨江暮云太能想了。
她一双手紧紧的抓着衣摆,说话的时候声音带上点颤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鸭子死了嘴壳硬,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
她这个人向来要强,尤其是在江暮云面前。
有些话至死都不愿开口,因为她也只剩下这点自尊和骄傲了。
这是上辈子的毛病,到现在也改不了。
“四郎明明已经很紧张很害怕,为何不肯承认?”江暮云垂下眼眸,把她缩起来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温声道:“其实不管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于我而言四郎只有一个。”
说的好听。
她才不信。
真要为她好,就不要继续追问下去。
江暮云盯了她半晌,见她神情委屈,似要哭出来,终究心软了。
无奈只余轻轻一叹,“你这么倔,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顾之棠依旧默不做声。
“不过也没关系,来日方长。你不想承认,我也不逼你。但是有件事你得明白,在梦中你能爱上我一次,现在一样可以。”
“你少臭美了!”顾之棠忍无可忍,“我才不信你这些狗屁话!你简直有毛病!”
“我有毛病,那你就是医我的良药。”
“……”
顾之棠气得一噎,眼泪都快掉下来。
他怎么能这么无耻呢
气急败坏的她怒骂:“你放屁!”
“那好,你当我在放屁。但是我这个屁是香的。”
顾之棠被噎的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她瞪他,但目中却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朦朦胧胧,好像是泪珠阻挡了视线。
顾之棠又生气又委屈,狠狠的抹了一把泪珠,依旧固执道:“我真的特别讨厌你。”
江暮云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看出来了还缠着不放你是魔鬼吗!
还没等顾之棠把这一句话给吼出来,江暮云又道:“讨厌是真的,喜欢也是真的。你越讨厌我,就说明你越喜欢我——至少在你的梦中应当是这样。你爱我至深,我很开心啊四郎。”
顾之棠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知道他这脑子九曲八弯的到底是怎么长的。
怎么不管什么话到他的口中,总是能解出完全不同的意思。
还都是好话。
她真的快气死了。
她打了好多拳都打在棉花上,以时间了无趣味。
江暮云忽然低头,额头点上她的额头,猝不及防靠近,顾之棠瞪大眼睛,和他四目相对。
心跳忽然骤停了半分钟。
江暮云还蹭了一蹭,随后才笑道:“哪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确实受宠若惊,至少我对四郎来说是特别的。”
顾之棠皱眉,想避开他的接触,可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江暮云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睑,动作很轻,只是轻轻一点,嘴唇很快就错开。
但是温热的触觉还是让她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她听见江暮云道:“我只想知道,在梦中我有没有这样对过你?”
顾之棠说不出话来,喉咙被堵住了一般。
失去了话语的能力。
江暮云伸出手来,按在她的心口上,又问:“你的心跳有没有变得很快?”
这个问题,不需要顾之棠来回答他,手掌下的心跳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很快,至少此时是这样。
她快吓死了。
心脏从未跳得如此局促,在他的手掌下更是剧烈的跳动,让她面红耳赤,几乎快要捏住不听话的心脏让它停止跳动。
顾之棠推开他,终于推动了。
她站起来,手足无措的站了一会儿,随后才恶狠狠的威胁:“你敢非礼我!”
江暮云愣了一下,委屈:“你不是也非礼过我?”
“总之你不可以!”顾之棠急得不行,脑子乱了,失去平时的伶牙俐齿,“你不可以这样,你是个骗子!”
顾之棠很慌,她现在很想拔刀冷静一下。
可此处没有刀。
她站了一会儿,无奈只好牛饮一大口。
饮完才发现这是江暮云的碗,于是更气了。
此时,江暮云走至她身后站定,默了片刻,道:“四郎,我最近也做了一个梦。”
顾之棠僵住。
这一次心脏真的快骤停了。
此时又听他道:“可是我记不清了。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想认识了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