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撒酒疯（二更）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说的约莫就是如此。
江暮云也觉得很奇怪。
他在向顾之棠诉说情意，同时也在抽丝剥茧自己的情意。
这一路理下来才发现，情不知所起，只有这句话才能够诠释。
他做了一场梦，连梦中都是她。
虽然记不清情形，也看不清脸，只有一种朦朦胧胧的感觉。
但江暮云知道，那就是顾之棠。
冥冥之中似有所觉，就是非她不可。
非常要命。
江暮云从背后抱住她，意识到她身体僵硬没有反抗，于是大着胆子，搂得更紧了一些。
“登徒子也好，非礼也罢。有些事情不问出来，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江暮云发现她安静的时候，身体很温顺，也比他想象的要软上许多。
于是，他又在她的脸颊旁蹭了蹭，他已经有点爱上这种感觉了。
顾之棠僵硬的问道：“梦见了什么？”
“记不清。”江暮云把脑袋埋在她肩头，声音听着闷闷的，“就记得四郎的怀抱很温暖。我们是不是曾经也这么亲密过？”
“何止。”顾之棠喃喃说了一句才自觉失言，脸又是一变。
身后的江暮云笑了。
他笑得很轻，但是开心的情绪却很明显。
“所以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梦中都逃不了。”
梦醒了也逃不了。
顾之棠努力挣脱他的怀抱，却徒劳无功。
她浑身发冷，但是酒气又热，不同的感觉混淆在一起，令她浑身难受。
顾之棠低低一笑，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可是江暮云……”
“你不喜欢我啊，你何止是负了我，你对我一点也不好，所以我恨你。懂了吗？这就是我不得不拒绝你的理由。”
顾之棠索性也不躲了。
江暮云是妖怪。
她不承认，他自己也会猜，逃不掉了。
她转过头来，一双眼睛除了冷意，还有些癫狂。
顾之棠又一次重复：“我待你很好，可是你待我不好。我眼里容不得沙子，不想再吃回头草。所以你的情话说得再动听也没用的，我是真的恨你。”
江暮云唇边的笑纹消失，眼底晦暗莫名，看不清情绪。
“不可能。”他反驳，字咬得特别清楚，但是喉咙却发紧。
“有什么不可能？你以为你梦见的那些，就是事情的全部吗？不过是一些绮梦而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不是很正常？你念着我的好，当然会觉得梦中的我很温暖。你若是念着我不好，想起来的，未必就是你说的那些。”
顾之棠唇边的笑意变得有些诡异，“你如果全想起来，说不定想杀了我……”
“我们从来不是一对柔情蜜意的情人，至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顾之棠一锤定音，“所以你走吧。”
江暮云看着她，目中哀哀，有着难言的失落和难过。
这一瞬间，他身上那种沉默的情绪，让人看了心惊。
不哭不闹，没有任何情绪，却感觉很难过。
他垂眸想了一会儿，浓密的睫毛乌压压垂下，压下一片阴影。
片刻后，冷静道：“我懂了。”
懂了什么，却没有再说。
江暮云走了。
而顾之棠心中却在无法宁静。
她抱着酒坛子借酒消愁。
可是借酒消愁，并不是一个好法子。
当你想喝醉的时候，怎么喝都喝不醉，只会越消越愁。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同样也是。
她现在很害怕。
江暮云是不是也要记起前世的事情了。
她可以重活一世，江暮云若是也重活一世呢？
从手指到心尖都在打颤。
到后边，顾之棠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酒。
脑子糊涂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撒了一通酒疯，抱着坛子那里呜呜大哭。
这呜呜的哭声，把顾成业妇都给惊动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顾之棠和江暮云一块待了一会儿，江暮云人走了之后就是失落魄成这模样，那铁定是跟江暮云逃脱不了干系！
顾成业忙问：“怎么了儿子？是不是江家那小子欺负你了？”
顾之棠哪里还能保持清醒？心中只有道不尽的委屈跟害怕，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点头，哭得很是可怜。
顾夫人见她哭的这般凄惨，一时悲从中来，也抱着她一块痛哭。
顾夫人道：“可怜我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哭得这么可怜，那江家小子造的什么孽？我定饶不了他！”
两个人的哭声加在一块，那威力是无尽的大。
顾成业脑袋都要炸开了，压根不知道要哄谁。
顾之棠脑袋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他们一直提起江暮云，于是告状。
“他好坏呀，以后不让他进咱们家了，来一次打一次！”
听了顾之棠的话，顾成业哪里有不应之理，立马拍板钉钉：“放心，以后别说是进我家门，便是在朝上遇见他，我都要对他吐口唾沫！”
顾之棠放心下来了，这才晕死过去。
而至此之后，顾之棠果然没见到江暮云了。
江暮云倒是有来过几次，但是每一次都是吃了闭门羹。
也有让人送东西来，但是那些东西都被扔了出去。
这一次，顾家的人是难得的统一战线，对他摆起了冷脸的，明明白白告诉他，这里不欢迎他。
顾之棠过了好些天的安生日子，几乎都快要因为那一天的事情，不过是她醉酒了之后产生的幻觉。
直到她回太学后，江暮云这才有机会接近她。
只不过，这一次江暮云也只是让人递了个消息过来而已，并没有直接跟她见面。
江暮云带来的消息说，穆远原本被压在大牢里面等候审问，但是前几天，却在牢里面畏罪自杀了。
畏罪自杀未必是真的，怕就怕是有人不让他活。
只不过是提前杀人灭口罢了。
而且对方的手脚非常的干净利落，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这件事情至此，已经再不能掀起什么波澜。
该死的人死了，所谓的人证也早已经投靠了江暮云。
他翻身了。
江家也彻底翻身了，不用再害怕灭门之祸。
顾之棠看过之后，就把字条烧了。
从今以后再也不管她的事。
第168章 领赏（一更）
两人相安无事，直到三日之后才在皇宫里见面。
顾之棠因为上次接待使臣的事情，进宫来领赏来的。
而江暮云如今本就常伴圣驾，自然就碰见了。
顾之棠规规矩矩的领赏，全程头也不抬，目光也不乱飘，看也不看江暮云一眼，好像完全没看见他这个人似的。
只是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耳朵还是忍不住动了动，又回想起那天晚上江暮云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
不过当时，他声音没有现下这么清越高昂，而是沙哑低沉，带着丝醉意。
等领过赏后，江暮云和顾之棠两人并行而走。
等走出大殿，江暮云在宽袖下的手便不着痕迹扣住她的手腕。
“等一会儿我送你回太学，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顾之棠轻轻一哼，没说答应。
此时，李公公走出，对着他们两人唤道：“江大人留步！”
江暮云被皇帝留下了。
他眉头一皱，心中有些许烦躁，面上却不显，很快跟着李公公离开。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之后，江暮云再度出来，却没见到顾之棠的身影。
瞧见她本应该站着的位置没人，江暮云心中也仿佛被挖掉了一块，空荡荡的。
片刻后他自嘲一笑，虽然心中早有准备，却还是失落了一下。
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有当值的小公公机灵跑过来，道：“江大人，方才顾郎君是被公主的人带走了。”
并不是抛弃你不管的。
小公公本来是想要安慰他一句讨赏的，却不想这句话一说出来，江暮云脸色顿时黑了。
这公主自然就是曦月公主了。
顾之棠现在同样也是手足无措。
这里是公主的宫殿，她从小住的地方。
顾之棠无比熟悉，这里的路她闭着眼睛都能走。
绿翘在前头领路，走几步就回过头来，看顾之棠，瞧见她低眉顺眼的模样，便叹气。
“顾四郎。”这些日子听了公主成日吹嘘顾之棠是如何令对穆远毫不留情，又是如何大耍了威风，绿翘对她终于客气点儿，终于不再“负心的男人“，“负心的男人“那样叫。
绿翘说：“如今公主相邀，你怎么一点也不开心呢？”
顾之棠开心不起来。
闻言扯出了一抹极其虚伪的笑意，特别难看。
她是真没想到，公主会这么大胆子，敢明目张胆的直接在殿门口截人啊。
诶，气性真是越来越大，也没个人管管。
绿翘丝毫不在意，她好像完全没有看出顾之棠的勉强，毕竟在绿翘看来，公主值得天底下最好的郎君，顾之棠应该高兴，不高兴不是正理。所以，这一点也没有影响到绿翘谈话的兴质。
因着面前的人很有可能是未来的驸马爷，绿翘看她呆头呆脑的模样，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哄公主开心，于是暗中帮她，便道：“你知道公主为什么找你吗？”
顾之棠当然是不知道的，于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不过绿翘也不需要她回答，很快自说自话：“这件事是你的不对。”
顾之棠更不明白了。
她还什么事情都没做，怎么又变成她的不对了？
绿翘道：“你不应该让公主伤心。”
顾之棠立马道：“是是，是我的过错。”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绿翘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又提点：“不过公主宽宏大度，已经打算要原谅你，并且已经帮你摆平了。但是你别得意，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公主可不会这么容易放过你了。”
顾之棠听了更是一头雾水，非常虚心问道：“不知……我闯了什么祸，让公主帮我摆平？”
“你竟不知道吗？”绿翘一瞪眼，又有点生气了，“我就说不能这么轻易算了。你们男人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三心二意不是个好东西！那云娜公主有什么好？比得上咱们公主吗？你居然要跟她回昌国做她的驸马！”
顾之棠大惊，“我没有！”
“那云娜公主是这么说的！”
绿翘忿忿不平道：“你若是没有同她提起过，她怎么有胆子跑到公主面前来大放厥词？你便是没有，那也肯定把人家给撩拨了！”
顾之棠感觉很愤怒，“云娜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因为你就是那样的人啊！”
“……”顾之棠不知道，原来她已经是个花心大萝卜。
仔细数一数，其实她招惹的桃花也没多少朵啊。
而且，这桃花都是开得莫名其妙毫无道理。
曦月公主和娄娘子也就罢了，勉勉强强算得上是英雄救美，烂大街的戏码了。
虽然俗套，却也很有用就是。
至于云娜这朵就搞不明白了。
顾之棠是真的不明白。
怎么就见一面就……哦，不对。
也英雄救美了。
勉强算吧。
顾之棠木着一张脸，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以后出风头的事情，都让伏子昂跟石向荣这两个人去做。
她觉得深藏功与名便好。
绿翘又道：“不过你放心，公主已经替你摆平了。云娜很快就会和她哥哥回国去，不会再有机会找你的。”
云娜要回国，顾之棠知道，她毕竟还是昌国的公主，总是要回去的，不可能一直都留在这里。
但是穆征要回去，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心思一动，顾之棠便问：“穆远王子要回过啦？”
“是啊，是公主求的情。她说这些昌国人留在我们大齐，成日正事也不干，就爱祸祸，不如让他们都走，以后就别再回来了。”
“……就这样？皇上居然答应了？”顾之棠惊讶。
“不答应呀，但是公主是谁啊？她哭一哭，皇上就答应啦。”
顾之棠冷着脸道：“我觉得你在唬我。”
她哪里有这么大的威力？
还哭一哭就答应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的。
“你不信我？”绿翘生气道：“我看你是舍不得你的小情人们吧？！是不是他们兄妹都回国去之后，再也见不着他们，你就心疼啦？”
顾之棠愣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绿翘所说的“小情人们”，指的正是他们兄妹两。
好吧……在绿翘眼里，她果然是个花心大萝卜。
顾之棠也不知道她到底“招惹”了多少人了，各种名义上的。
顶点
第169章 交锋（二更）
顾之棠决定不继续跟绿翘讨论她到底拥有多少个小情人这样的问题，转而问道：“不知公主找我何事？”
绿翘一哼，提起这个事情，又更生气了。
她道：“当然是要你来安慰公主的。”
“……我可能不太擅长安慰人，只会落井下石。”
绿翘瞪眼，“你敢！”
顾之棠叹气。
绿翘随后把发生的事情全说了。
从南山道观回来后，云娜就一直待在驿馆里养病。
怎么说也是他国来客，大齐作为主人，自然是要礼待的。
虽然出了些乱子，不过也牵扯不到云娜身上来，也不至于祸及两国邦交，所以启元帝就让人去安抚云娜，没想着要撕破脸皮。
在宫中被关禁闭关了许久的曦月公主知道后，积极表示要参与，要出宫。
见她被闷得太久，启元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去了。
被拘了许久的曦月像是一只出笼的鸟儿，兴致勃勃的打算去驿馆看了昌国的公主之后，一会儿就去看她心心念念的四郎，再给四郎带米花糖就更不错了。
只是她这好心情，再到了驿馆之后就荡然无存。
因为云娜居然要跟她抢人！
曦月公主听见云娜非常嚣张的在吩咐命令那些仆从，说：“你们都是从昌国来的，现在这里我最大，就应该听我的命令。你们还以为穆远能保你们？他不牵连你们砍头就算不错的了！如今我给个机会让你们帮我办事，居然还推三阻四？真是好大的狗胆！”
对方一点也不避讳，这么大咧咧说出来，一点谈论机密的自觉都没有。
曦月还以为他们是在密谋什么大事，于是很有自觉的想要悄悄退下，等他们密谋完了之后再来。
毕竟这是昌国内部的事情，她一点也不想掺和。
可谁知，又听见云娜道：“如今，只要你们把顾之棠给我打晕了，带回去，我就保你们不死！这件事，不是很容易做到吗？”
听了这话，曦月哪里还忍得住？直接冲进去，怒道：“你居然明目张胆要抢人？”
云娜盯着目前突然冲出来的小娘子，也很不悦。
“我们这叫郎情妾意，抢那叫情趣。四郎知道我一片心意，不会怪罪的。”
毕竟，当时在后山，四郎可是拼了命的要救她呢。
云娜很感动。
从小到大，多的是要害她的人，没有人为她拼过命。
在顾之棠扔出那只烧鸡的时候，她就认定她了。
曦月快气死了，“你做梦！四郎不会看上你的！她本来就不喜欢女子！你为什么要勉强她！”
云娜皱眉，感觉她在胡言乱语。不过她所说的话引起云娜的兴趣，也就不追究她到底怎么来的这儿，只顾得上和她争执：“不喜欢女子？不喜欢女子，难道还要喜欢男人？你这哪里听来的歪理？”
这是歪理吗？
曦月急得不行。
其实一开始她也觉得这是歪理，可是四郎身边的人对此好像都习以为常，于是她觉得可能是她知识过于贫乏，这不是歪理，是她见识少，后来渐渐接受了。
绿翘见不得自己的主子受委屈，顾不上别的，忙站出来帮腔，道：“这是当然。她不仅喜欢男人，还是个花心大萝卜。而且，她跟你哥哥有一腿你不知道吗？”
这句话，同时戳了两个小娘子的心。
曦月面色一白，云娜则是摇摇欲坠，面上的表情简直就像是被雷劈一般。
半晌过后，云娜无畏道：“那就正好了。我还烦心怎么说服她跟我回昌国做我的驸马，既然如此，我把她带回去，她看在哥哥的面上，应该不会跟我生气。”
说着，还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来。
绿翘也是吃了一惊，随后用一种“你是傻子”的表情看着云娜。
她本来觉得自家主子为顾之棠如此疯魔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人比自家主子更不可理喻。
一时间，绿翘忽然感觉到欣慰。
她觉得云娜的脑子不太好使，于是又轻蔑一笑，道：“可是你想错了。你低估了顾之棠的胃口。就算是你哥哥，也无法满足她。”
云娜皱眉，“什么意思？”
“你以为她只有你哥哥一个情人吗？错了！她是不会为了一个情人，放弃更多的情人！她找了多少情人，你永远都想不到的！偏偏她的情人都是大齐人，所以她不会和你回昌国去！”
绿翘看了一眼明显也被刺伤的公主，有些愧疚的叹口气，于是更加火力十足的打击云娜，替主子找回场子。
绿翘说：“更何况，你就算真的找人去敲她闷棍，把她强行带回昌国，你以为她身边的人会同意吗？你没见到她身边日常跟着两人？那可是大名鼎鼎的……”
顿了一下，绿翘道：“大名鼎鼎的太学双煞！你以为顾之棠就不招人恨？但是在他们两人的手底下，从来没有人得逞！”
其实绿翘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吹就对了。
虽然她也不怎么喜欢顾之棠，但是更加不喜欢让云娜跑到头上来撒野。于是，绿翘说得更起劲了。
绿翘又说：“退一万步讲，便是老天不长眼，真让你成功了。你以为她身边的江暮云是吃干饭的吗？这个男人气性大，记仇又小心眼。别说一个小小的昌国公主，便是我们大齐的公主都——”
绿翘顿住了，觉得要说出来，未免有损公主的颜面，于是拐了个弯，道：“论吃醋，我们大齐公主也吃不过他的！所以，你要挑战的不是一个男人，而是四个男人！”
云娜听了，全然呆住。
她喃喃道：“原来，她身边竟有这么多个情人？”
“自然。不然怎么当得起太学双璧的美名呢？”
其实太学双璧和这个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但是绿翘词穷了，不知道说什么。
云娜失魂落魄，有些难过的呆坐一会儿。
但是很快她又重新打起精神来，重新变得斗志昂扬，一双眼睛焕发出神采。
云娜激动道：“没关系，等到昌国之后，我也可以给她养好多个情人！养一屋子漂漂亮亮的美少年！”
顶点
第170章 都给你（一更）
绿翘不可置信的看着云娜，觉得她一定是疯了。
就算是她家主子，也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顾之棠若是不能独占，还要给她养一屋子漂漂亮亮的美少年，那还要她有什么用呢？
就在此时，曦月也道：“我也能她给养一屋子漂漂亮亮的美少年！不，还有漂漂亮亮的小娘子！人比你多比你漂亮！”
绿翘：“……”
她默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事到如今，这已经不仅仅是顾之棠的事情了，这就是意气之争，不管如何，是一定要争出一个高下来的。
所以，绿翘也开始帮腔，反正她家主子，是不可以输的！
于是三个人就开始争吵起来。
云娜自然是落于下风的，气急了还想动手，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的曦月公主，连她心心念念的四郎面都没瞧上一眼，回来又被关了禁闭。
想她两次被关禁闭，都是和昌国的王子公主有关，曦月快恨死他们了。
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跑到启元帝面前去诉苦。也不管有理没理，就是胡搅蛮缠一通，叫嚷着要把他们全部都送回昌国去。
然后，启元帝，他居然答应了！
其实就连曦月公主都觉得意外，不过只要答应了就好，答应了她就开心了。
她把这一切的功劳都算在自己头上，觉得自己特别能干，悄无声息就干掉了两个情敌。这一回宫，高兴得多吃了两碗饭。
顾之棠听完了前因后果后，约莫能猜得出真相来，但是还有一点她不是很明白，又虚心请教：“既然公主饭都多吃了两碗，为何又要说我惹她难过？这一趟，是不是没我事？我能不能走了？”
绿翘理直气壮道：“方才太医来请平安脉，说公相思成疾，此疾唯你可解。如今公主正伤心失落，自然要让你来医公主的心病了，你得让她开心点。”
公主这病得太主观了，顾之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太医还能诊治出这样的病来。
不过依照顾之棠的推测，相思成疾是假，想见她是真，至于病了……她更倾向于吃撑了，毕竟多吃了两碗饭。公主的饭量哪里有那么大？以前嘴挑得要命，吃一点就不肯吃，一天的饭都吃不到两碗呢。
事实上，曦月公主确实是吃撑了。
她微微抚着肚子，秀气的眉毛皱起来。身子斜斜靠在美人榻上，正歪在凉亭里头消暑。她只穿着一件素色的襦裙，身上一袭淡绿色的纱衫穿得很是随意，素金臂钏在她动作间，微微凸起一点痕迹来。
旁边是一盘荔枝，上头还放着冰块镇着，剥去红色的果皮，露出里头晶莹剔透的果肉来，放进口中还冰冰凉凉的。
这就是吃撑的罪魁祸首了。
曦月愁眉苦脸的看着荔枝，想放弃又还想吃。
早知道就不多吃那碗饭了。
今年岭南进贡的荔枝特别的甜，她向来是最爱这样贡品的，每年一上贡，父皇就赶忙送来了。
今年也不例外。
今天还鲜着，多留一天就越不好吃了。
曦月叹一口气，想站起来消消食，这一抬头，就看见绿翘领着顾之棠走过来。
曦月心中雀跃，叫了一声“四郎”，罢了，还轻轻的打了个饱嗝。
她脸色爆红，忙用手捂着嘴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便是顾之棠来到她跟前，她也只是红着脸看她，怕一开口打嗝。
顾之棠看了看桌面的荔枝，还有……旁边没来得及收拾的荔枝皮眉头一跳，便劝解道：“公主，荔枝多吃上火啊。”
曦月摇摇头，也不知道是代表什么意思。
顾之棠只好问道：“不知公主找我来，有何吩咐？”
吩咐？吩咐是没吩咐的，就是想要见见她。
想了想，曦月拉着她坐下，“四郎，你快坐下。”
一开口发现不打嗝了，她更开心了，伸出纤纤素手，摘了一颗荔枝剥皮，递到她唇边，“我请你吃岭南的荔枝。”
绿翘眉心一跳，很想提醒一声公主注意体统，但公主都不在意身份了，她也不好出言提醒，于是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希望顾之棠快点识相吃下，又希望她能自觉一点，不要这么理所当然的使唤公主。
公主剥的荔枝，皇上都没吃过几回呢。
事实上，顾之棠也很头大。
她想拒绝，但是一张口曦月直接塞进来了，压根不给她机会。
唔……真的好好吃，她也好久没吃过了。
荔枝从岭南送到这里花了大功夫的，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第一批当然是送进皇宫做贡品，其他人想吃到，自然只能等赏赐。
不巧，顾成业今年就没得到赏。
她也想在凉亭里消暑，吃着冰镇荔枝，让宫女拿着团扇扇风啊。
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看来，这就是神仙生活啊！
哪里像她此时，顶着大太阳还要忙前忙后的。
做公主真幸福。
顾之棠更感慨了。
眼睛不禁一眯，有些享受。
但还没来得及沉沦呢，绿翘见公主剥了第二颗就看不下去了，“公主，让婢子来！”
曦月不干。她就算吃不下了，剥剥皮，过过瘾也是好的，进了四郎的肚子，她也就当是自己吃了。
多好的事啊，绿翘怎么这点眼色都没有呢？于是公主怒了。
“绿翘，你也下去。”
绿翘一呆，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公主和顾之棠，怕她不在旁边看着，会出什么乱子。
不过想想，虽然顾之棠是个花心大萝卜，但是要论疯魔程度，应该是她家主子把顾之棠扑到才是。
怎么算都不会是主子吃亏，于是绿翘放心了。
她很自觉的跑到外头去放风。
而此时，曦月想要再塞荔枝，顾之棠就不许了。
她按住公主的手，道：“公主，我受不起啊……”
“有什么受不起的？”曦月感觉手上的温热，意识到顾之棠抓了她的手，脑子顿时就晕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了。
曦月把盘子往她跟前一推，激动道：“给你，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明天我就让父皇把所有的荔枝都送到你府上去，我的那份也给你吃。”
第171章 你在干什么（二更）
顾之棠被她的大方吓了一跳，不过公主一向是为了博美人一笑，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于是就更心惊胆战了。
“这、这不太好吧……地方上贡的贡品一年只有这一次啊，若是全给了我，皇上要赏赐人，不是都没东西赏吗？”
“赏谁不是赏？”曦月道：“我喜欢你，就全部都给你。”
顾之棠默了一下，干笑。
何曾几时，她也曾这么直接而热烈的对过江暮云啊……真是难过美人关。
顾之棠叹气。
曦月可不管那么多，她只管开心便够了。
她看得出来四郎很喜欢这荔枝，四郎吃荔枝的神色，和她平时吃的模样也差不多，所以一眼瞧出来四郎也是同道中人。
难得有一次机会可以表现表现，自然是要大方一点啦。
至于要怎么去讨赏，她都已经想好了，问题不大。
曦月越想越开心，于是又剥了个荔枝，想给顾之棠。顾之棠不吃，她也只好自己吃了。
恩，真的有点太饱了。
曦月也叹气。
她又把盘子往前一推，道：“四郎，你吃吧，吃完我再让人洗了端上来。你不让我剥皮，让我看着你吃也是好的。看着你吃，我就开心了。”
顾之棠败在荔枝手下，默认了。
见她吃得开心，曦月托腮看她，很快又让人端来许多糕点。
桃花芙蓉糕，茯苓糕，玉露糕，龙须酥……各种各种的糕点，都是曦月爱吃的，其中还格格不入的摆了几块米花糖。
“四郎你快尝尝这个。”曦月兴致勃勃向她介绍自己喜爱的吃食，一张俏脸兴奋得通红。
因为她发现，她和四郎的口味，居然一致！
她喜欢的东西，四郎也喜欢！
她不喜欢的东西，四郎也不喜欢！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的了。
就连她最好的朋友，也没有和她的兴趣爱好这么一致，这让曦月感觉自己捡到了宝，幸福得快晕过去。
以后，若是他们真的生活在一块儿了，一定不会为吃食这一项争吵的。她吃什么四郎就吃什么，多和谐。
曦月兴奋道：“我小时候，还曾经和太子哥哥打起来，就为了争到底是咸口味的糕点好吃还是甜口味的糕点好吃，结果是……”
“都好吃……”顾之棠已经快吃撑了，她随口道：“都好吃。”
曦月也应了一声，“这是董博士说的。”
是的，他们为了这事儿，还去找人评定了。
也是闲得慌。
“不对，四郎你怎么知道的？”曦月眼睛微微瞪大，有些好奇。
顾之棠笑道：“因为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啊。”
曦月也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顾之棠越看越觉得她好看，心头就更加飘飘忽忽的，像喝醉了酒一样。
不过说到酒，曦月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欣喜站起来，道：“四郎你且等等，我这儿还有一壶酒，还是贡品呢，我拿来给你喝。”
说完，慌慌忙忙跑了。
凉亭里只剩下顾之棠一人。
她想走，但此时走了，公主一会儿出来见不着她指不定得有多失落。
可酒，顾之棠也不想再喝了。
一来她肚子实在有点撑，二来这里是皇宫，她饮酒了回去不好交代。
犹豫几番，顾之棠只好歪躺在美人榻上，也不知道是要装睡还是装晕。
装晕估计就可以直接被送回去了。
于是她决定要装晕。
可装晕没有人配合，就跟睡了差不多，所以当曦月拿着酒壶出来的时候，就看见顾之棠闭着眼睛歪在美人榻上，以为她是睡着了。
跟顾之棠要表达的意思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她总不能自己出声提醒公主，说自己是晕了不是睡了，也只好继续闭着眼睛。
曦月轻轻放下酒壶，又呆呆的看着顾之棠，傻笑。
四郎不管怎么看，都是最好看的。
放在身边，就算是什么都不做，那也是养眼啊。
诶，可惜这么好看的人，为什么就不喜欢她呢？
一时间，曦月心中又变得失落起来。
她的眼睛扫过顾之棠的眉，又落在紧闭着的眼，掠过高挺的鼻，又落在她因吃了荔枝而显得红润的唇上，目光一下子变了。
顾之棠快装不下去了。
公主目光灼灼似火，一点不带掩饰，她定力再弱一点，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正当顾之棠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公主忽然靠近她些，身边多了一具温热的躯体，空气似乎都一下子变得黏稠起来。
也或许是因为荔枝太甜腻的缘故，顾之棠想。
然后……然后顾之棠感觉像被雷劈过似的，原本紧闭着的眼睛都差点睁开，眼睫毛剧烈的颤动了一下——不过公主没有发现。
因为公主也是神思恍惚，脸色更是爆红，无暇顾及其他——她她、她刚才，亲了四郎。
像受了蛊惑似的，不由自主就亲上去了。
她做了一回登徒子。
曦月忙后退，又响起刚才的柔软，心中更是甜蜜，比吃了荔枝还是更甜。
虽然脸颊绯红一片，连着脖子都被烧红了，她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盯着顾之棠。
她……甚至还想再来一下！
四郎的唇很软，也很甜。
都是荔枝的香甜味。
曦月这会儿真的快醉了。
感觉自己做了坏事，心中打鼓般密集的心跳却又带着愉悦，让她无法忽视自己的诉求。
紧张得手足无措，却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她向来是个敢想敢做的人，既然四郎睡着了，不如……不如再亲一下吧？
曦月眼睛一闪，又悄悄的靠过去，正当她鼓起勇气时，身后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公主，你在干什么？”
曦月吓得一个激励，心跳骤停。
做坏事被当场抓包，饶是她脸皮再厚也是要心虚的。
更何况，这个抓她包的人，是江暮云，于是她更虚了。
想要起身，却因起得太急撞到了桌角，疼得“诶呦”叫了一声。她气狠狠的瞪了江暮云一眼，又羞又恼，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被正室捉奸的心虚？
而此时，顾之棠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她很后悔刚才那个馊主意，此时只好假装醒过来，又假装惊讶的看了江暮云一眼，问：“你怎么在这里？”
顶点
第172章 做梦
江暮云的神色有些冷峻，他说的话像咬着牙齿崩出来似的。
“我在外头等了你许久不见你出来，又怕公主出什么事情，擅自入内，还望公主恕罪。”言罢，又逼问：“刚才公主在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在非礼四郎了。
饶是公主再厚的脸皮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心虚加上心情过于激动，她也没来得及去追究江暮云，反而是红着脸跑了。
凉亭只剩下江暮云和顾之棠。
两人面面相觑。
这觑完，顾之棠寻思着该说点什么，又或者改走了，于是便起身。
可江暮云却忽然上前来，“漱口。”
顾之棠：“……”
她不是很想漱口，公主的唇，挺软，也挺香的。
她一点也不嫌弃。
更何况，她能跟着江暮云一起去嫌弃公主吗？这不铁定不能啊，所以她站着没动，只道：“走吧。”
江暮云同样没动，他自顾倒了一杯茶，又拿帕子细细沾了水，把她的嘴唇都擦了一遍，动作有些粗鲁。
顾之棠避之不及，刚想往后退开就被摁住了。
不过几息的功夫，就满唇茶味。
一次还不够，江暮云又来了一次。
还想再来第三次，此时顾之棠都快觉得她唇上滚烫起来，忙道：“够了够了，没味道了。”
江暮云挑眉，“味道？”
“荔枝香，很甜的。”
江暮云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冷笑道：“公主倒是大胆。以后你可别再给她机会。”
这醋吃得太明目张胆，管得也太宽了。
顾之棠瞥他一眼，不作答，转身便走，和他拉开距离。
大胆又如何？公主从小便是如此大胆啊。
不过说实话，她自个儿也是吓了一跳。
这也太难应付了。
顾之棠不曾说话，江暮云同样也不说话，不过江暮云面上的表情就要比她丰富多了，虽然一贯带着笑，却有点冷。
等出了宫门后，江暮云终于忍不住道：“我是为你好。”
一路上，顾之棠都不曾说话，两人过于安静，江暮云以为她是在气刚才的事情，便出声解释。
“心领了。若是为我好，便离公主远一些，如此我会更好。”顾之棠实话实说。
每次江暮云和公主一见面，她这心就要提起一半，总怕在她不经意的时候，这两人又燃起什么火苗来。
相比起走上辈子的老路，她其实觉得，自个儿用美男计吊住公主，再把公主的一颗真心蹂躏几个来回让她死心都要更好一些。
至少，她永远也不会害公主的。至多不过是有点麻烦罢了。
江暮云就不同了。
话说着，又转到了公主身上，江暮云的后牙槽不知怎么的，又有点痒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忽然凉凉一笑，“四郎对公主的维护总是莫名其妙呢。你如此看重她，莫不是你真的……有磨镜之好？还是，你真以为你能当公主的驸马都尉？”
他左一个磨镜之好，右一个磨镜之好，把顾之棠惹得有点炸毛。
顾之棠冷眼睨他，也笑道：“我做不了公主的驸马都尉，难不成你能？”
“我为何不能？”
江暮云这句话是赌气的。
但是有些不适时宜。
顾之棠脸是白了几分。
她恶狠狠的等着江暮云，“你敢动公主，你就完了。”
江暮云也有点生气，他回去想过之后，还是想不太明白，为何顾之棠总是如此若即若离，似有情却又无情。
偏偏在他想不明白的时候，还有一个公主冒出来要撬他的墙角，他亲眼见了公主非礼顾之棠还能保持淡定，已经算是涵养非常好的了。
如今，顾之棠又是对公主百般维护，心中更是郁闷万分。
若是别人，江暮云还不会如此动容，偏偏顾之棠对公主向来都有一种超乎常人的关注和维护。
这种特殊的存在，让江暮云无法忽视。
更是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他，江暮云便有了一种危机感。
做了那个朦胧的梦后，他一直以为，他和顾之棠的羁绊是特殊的。
这世上，他对顾之棠而言是特殊的存在。
可顾之棠对公主的重视让江暮云觉得，在顾之棠心中，他的分量可能还比不过公主。
这一点认知，让他尤其火大。
因为江暮云相信，顾之棠肯定没有对公主说过：“你要是敢动江暮云，你就完了”这样的话。
而同样的话，他却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顾之棠对公主，当真是宠得很呢。
呵，江暮云怒上心头，于是又犯了第二个错误。
他道：“我偏偏要动！”
这话一出，顾之棠的面色彻底冷了下来，她阴沉沉盯着江暮云几眼，正经道：“行，你非要跟我作对，我没办法拦你。但我告诉你，我便是勾着公主跟我一起磨镜，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言罢便走了。
这一次，顾之棠是真的生气了。
好吧，她对于江暮云生气一向都是动真格的，说不见面就不见面，说不理人就不理人，只不过这一次尤其生气罢了。
她走路脚下生风，真是一刻也不想多呆在他身边。
偏偏进宫坐的是他的马车，一会儿还等让江暮云把自己送回去。
顾之棠停下思考了一会儿，便很有骨气的决定，她要走回太学去！
于是，她从马车旁边错开，自己走了。
江暮云本来想唤住她，但最终只咬了咬牙，也自个儿上了马车。
只不过，他没有立即走掉，而是让人驱马，跟着走在顾之棠身边。
顾之棠两条腿比不上他们有轮子的，若是累了还可以上来歇歇。
江暮云想要让她低头服个软，哪想顾之棠是真的一路走会太学。
等见到太学的牌楼时，江暮云面色一青，知道自己失去了最后道歉的机会，心中后悔不跌，暗恨刚才路上不应该胡思乱想，白白错失了机会。
眼见顾之棠头也不回的要进去了，江暮云便道：“四郎，我回去会做梦的。”
莫名其妙。
做梦？做什么白日梦？
顾之棠回头看他一眼，然后走了。
江暮云是真想做梦。
他回去喝了许多的酒，像重新做一场梦，像上次那样。
顶点
第173章 七夕一约
只是这梦，也不是想做便能做的。
江暮云也有些不明白，他仔细回想了一番，记得那天晚上，他约莫是心中装着心事，想着的是顾之棠。
心中烦躁之下，去院中独自饮酒，他向来喝不醉，可那晚却不知为何有些微醺的醉意，回来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于是做了那场梦。
也不知是醉酒的缘故，还是梦境本来就光怪陆离，他记不清梦中的情形，只依稀记得几个场景。
还有梦中时的感觉。
那滋味说不上好，梦中他心中一直都是紧绷着一根弦，压抑着自己，时刻都不能喘口气。
而梦中有一个人影，一直陪在他身边。
两人亲密无间，像一对夫妻。
脸是看不清，只不过她身上的那种感觉，和顾之棠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
那种灵魂相契的感觉，他只在顾之棠身上感受到。
这种本能不会骗人的。
只是这些梦境太过零散，除了认定顾之棠，其他的信息，江暮云都想不起来。
如今，他想再次如梦，简直就跟疯魔了似的。
居然也开始信了这种神神鬼鬼的把戏。
只是不信不行。不信，很多事情，都解释不通。
江暮云轻扯一下唇角，露出一抹不算笑容的笑来，回到当天晚上的地方，又开始独饮。
只是这一晚，他怎么也没能醉了。
没醉，便睡了。
梦倒是也做了一场，只不过梦中是和顾之棠以及公主有关。
他梦见顾之棠成了公主的驸马都尉。
因为梦境太过惊悚，对于江暮云来说，算得上一个噩梦，于是他满头大汗的惊醒过来。
心情更加暴躁了。
一整天，江暮云都是精神恹恹，脸色异常的臭。
这是很少见的。
以往不管心情如何不佳，江暮云从来都不会表现出来。如今连面部表情都不管理，向来是真的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那些同僚见此，又想和他攀交情的，本关切问道：“江大人，何事如此愁眉苦脸？不若说出来，指不定我们还能帮得上忙呢？”
江暮云此时才恢复笑意，却笑得很假，“家中有些烦心事，不必各位烦心了。”
见他不说，同僚也不追问，又道：“对了，穆征王子回国事宜，是江大人在负责吧？江大人年少有位，如今已经能独当一面，真是令我等汗颜吃惊。”
江暮云自然又是一番客套谦虚。
穆征回国的事情，确实是他在负责，他也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穆征回国，其实并不是曦月公主求来的。
是穆征自个儿求来的。
当然并不是去求启元帝就能答应，穆征开出的筹码就是。等他回国继位以后，昌国要进贡的财物一项都要翻倍。
启元帝并不关心谁做昌国的皇帝，于他而言，不过是换个质子的事，而钱确实实打实的，于是答应了。
昨天，本来也是想要顺道告诉顾之棠穆征的事情，哪知竟然被耽误了，居然没说。
江暮云正寻思着今天要不要再去太学一趟时，便听刚才吹嘘的同僚道：“江大人如此劳心劳力，这阵子还没有好好休息过吧？等过几日，我去春风满月楼设宴，江大人一定要赏面啊。”
江暮云听了暗暗挑眉。
春风满月楼，是青楼，寻欢作乐的所在。
江暮云虽然不是来者不拒，却还从未踏足这种场所。
他刚要推辞，对方却道：“江大人不必急着推辞，反正还没下帖子，你先好好考虑几天，日子定了我再找你，你给个准信就成。”
江暮云便也笑笑不说话了。
下朝后，江暮云本想去太学，不过却也没能去成，因为他祖父又有事找他了。
江暮云重重叹一口气，回去找祖父。
而顾之棠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自从上次云娜和曦月争吵过后，云娜就饱受危机感。
她觉得，想要得到顾之棠的竞争这么大，她得先下手为强。所以和曦月那一番争吵不仅没有打消她的念头，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她觉得，就算不能把顾之棠带回昌国去，至少也要和顾之棠单独表一表心意才行，所以这一些日子来，云娜一有空就差人来请顾之棠。
若是能请到自然是好的，可惜顾之棠早有防备，怕死她们这几个小娘子了，哪里还会答应云娜的邀请呢？
便说要见面，一根头发都不给见。
所以拖了好几年，云娜都没有等到顾之棠，不由得急了。
这一急，就会做出不可理喻的事情，比如强强。
云娜真的让人去瞧顾之棠闷棍了。
不过她派出去的人，都被人敲闷棍了。
接连一阵子，顾之棠身边都跟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一开始她是没有放在心上的。
可对方锲而不舍，出问题的次数太多，顾之棠就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一重视才发现，原来石向荣和伏子昂一直帮她收拾身后的小尾巴。
顾之棠吃了一惊，忙问道：“你们是怎么看出他们有问题的？”
石向荣解释道：“怎么没有问题？这大街上，鬼鬼祟祟的就他们这行人啊。而且好些天了，都只盯着四郎你一个，这是要跟你过不去啊。我们当然得防着点了。四郎你尽管逛街，有我们在，不会有人打搅你的。”
伏子昂也忙着点点头，非常赞同。
其实他们才不会告诉四郎说，因为他们经常敲别人闷棍，都快敲出心得来了。所以于此道上，没人比得过他们。
这些人一出现，伏子昂和石向荣就非常敏锐的发现。
顾之棠有些奇异的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追问，不过也到底是没了逛街的心思，回去了。
在太学里，还是很安全的。
顾之棠想，等云娜离开之后，跟在她身边的这些人，大概就不会有了。到时，也能清静。
她此番是真的没什么事情了。
……吧?
嗯，一直到了七夕，都没什么事情。
不过到了七夕那天就有事了。
江暮云又找来了，人家还是正正经经下了帖子，有正经名目的。
上头说，七夕一约待君赴。
此时顾之棠才想起来，之前答应过江暮云，等此间事了，就请他吃饭。
顶点
第174章 拒绝
顾之棠看着这张请帖，眉头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虽说人无信不立，她确实是答应过江暮云这件事，可当时她没想过江暮云这厮会在短短时间内和她的关系恶化到这个地步。
恩，顾之棠甚至已经单方面想要和江暮云绝交了，只不过江暮云一直都没有这个觉悟并且不愿配合罢了。
而当时她之所以答应，存的也是吃散伙饭的心思。
可如今，就连这个散伙饭，她也不想去吃了。
心中几番思量后，顾之棠烦躁的一皱眉，让那个送帖子的人回去回话：“说我不去。”
做个小人就小人吧，反正江暮云也从来没对她君子过，有样学样罢了。
“可是……”那小厮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随后却没说什么，“好吧。”
随后就回去复命了。
顾之棠眉头却没再松开。
她觉得拒绝得太过轻巧了。
江暮云可不是那种容易放弃的人，没道理啊。
不过也不稀罕他来烦自己，乐得清静。
顾之棠也不管了，悠哉悠哉在院中乘凉，只等着晚上乌金西沉后出门逛逛。
七夕乞巧节，街上可热闹着呢。
伏子昂和石向荣已经订好了酒楼，要请她吃一顿，顾之棠自然是不会放过。
顾夫人本来也想按照习俗，在家里摆个神龛，让顾之棠跟着一般的小娘子向天后娘娘乞巧，再摆点瓜果，打个络子，做做样子，让神仙知道四郎也有一个乞巧的心。
毕竟四郎年纪也过了十五，若是当女孩儿养，现在也已经及笄，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可偏偏……诶。顾夫人叹气。她家这个孩子，总是要别人多操一份心的。
不过这个提议一提出来，就被顾之棠和顾成业双重否决了。
顾成业是说：“四郎如今这个模样，已经算是出格了。再巧一点，呵，我真怕有人上门提亲。就这样吧，糙点好。我宁愿她多拿拿刀也不愿她拿绣花针。何况我家的孩子用不着巧，请绣娘便够了。”
顾之棠则是懒得不行。
她觉得顾成业说得非常有道理，于是这乞巧节，倒是让顾夫人一个人乞巧了。
顾之棠除了要去赴宴，也没别的事情可干。
一直等到街上热闹起来，顾之棠这才施施然出了门。
伏子昂和石向荣早就在等着了。
或许是石向荣得天独厚的原因，这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可两人站到一处去，伏子昂看着就比他小了些，个头也比他矮一些。
当然，矮一些的，包括顾之棠。
石向荣太能长了。
明明去年还没这么大的差距，可今年他像磕了什么神丹妙药似的，身量疯长，并且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顾之棠有点羡慕。
她缓步走过去，正待开口说话，此时却一个香囊却扔过来。
砸到了伏子昂的身上。
此时，伏子昂手上已经抓着好几个香囊了。
是的，他比石向荣要受欢迎得多。
现在的小娘子都比较喜欢小白脸。
说起来，这风向还是顾之棠带起来的。
她得空的时候，就喜欢和另外两人到处溜达，要说抛头露面，江暮云那高岭之花肯定比不上她。
所以太学双璧的曝光，一向都是顾之棠承担。小娘子自然也就以她为美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娄娘子。
娄娘子有许多闺中密友。她性情活泼，也总是闲不下来，哪家有什么宴，什么会，她总是要去赴宴。
小娘子聚在一起，都是要说亲嫁人的年纪了，自然要说起那些小郎君们，哪个如何如何，这个怎样怎样。
在这样的情况下，娄娘子自然是逮着机会就往死里夸顾之棠，她夸得天花乱坠，别的小娘子都辩不过。因为娄娘子特别能说，所以她的那群圈子就开始被洗脑，觉得顾之棠果真是仙人下凡，美得不似凡尘所有。
真是太太好看了。
反正娄娘子是这么说的。
娄娘子这么说，她的闺中密友也这么说。从她的圈子里，又流传出去，又洗脑别的小娘子。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顾之棠成为美学标杆，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你觉得顾之棠不美，你就无法插入别人的话题。
更何况，顾之棠的美，是客观的，是肉眼可见的。
便是不喜欢小白脸的，见了也要赞叹一声好人才。
然后京都的小娘子的审美都被统一了。上行下效，她们都喜欢俊俏，白净，书生气浓，眉目如画的。
伏子昂笑眯眯的，手中拿着香囊，对着那个大胆扔香囊的小娘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小娘子早就羞得背过脸去了。
见此，石向荣冷哼一声，道：“多情风流，不是个好东西!”
“你是不是嫉妒我比你受欢迎？”伏子昂阴笑，“你叫我一声哥哥，我就把香囊分给你一半。”
石向荣也不是傻子，知道这大哥的名头不能轻易让出去，否则让伏子昂得势了，以后想使唤都没办法，他的尾巴都能翘到填上去。
“我比你大几个月，你才该叫我一声哥哥。”反正两人因为这件事情的争执就没停过。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了，顾之棠道：“行了行了，我晚上还没用过晚食呢，先去吃饭，吃饱了要打架我也不拦你们。”
于是两个人都不说话，想着一会儿的盛宴，便开开心心要带着顾之棠走。
自从他们有了身为大人的觉悟后，都不大喜欢在家中玩，要聚也总是出门再聚。
酒楼的饭菜未必有家中厨子做的好吃，可有朋友在总是要比跟家人一起吃下饭。
至少不用听老爹念念叨叨念念叨叨，偶尔还要考校功课，答得不好，还要被罚。吃饭还要心惊胆战的担忧，吃都不尽兴。
对于此事，石向荣和伏子昂总惺惺相惜。
此时和四郎聚在一起，他们也很开心。
只是当他们要把顾之棠带走的时候，却有一队表演的人群忽然冲过来，正好横差在他们中间。
有跳舞的，有带着面具扮演戏剧的，有喷火吞剑表演杂技的。
一时间人群也跟着蜂拥而至，硬是把他们三人拆散了。
第175章 偶遇
人实在是太多了些。
人不仅多，声音也吵杂。
卖艺人的铜锣声，还有围观群众的喝彩声，不管是那种，都足以让顾之棠的叫声淹没在人群中。
她叫了几声之后，石向荣和伏子昂都没有回应，便是有回应了，她也未必能听见，于是只好作罢了。
就是可惜这两人没有告诉她是约在哪家酒楼，此时走散了，还真不好找。
正当顾之棠去往街边想要找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处看一看那两人的方位时，手中却忽然被塞了一样东西。
微微一怔后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串冰糖葫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给她塞冰糖葫芦的人。
顾之棠眉头又不自觉的皱起来了，她气鼓鼓的塞回去，心中总感觉这一切都是阴谋。
“我不吃。”
江暮云自然是不解的，他温声道：“我听孩子们说，这家糖葫芦特别好吃，特别甜。”
这是把她当成孩子哄了？
顾之棠一撇嘴巴，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怎么找得到你？”江暮云笑道：“不过你如今人在我身边，今天就不能走了。”
顾之棠不喜欢他的擅作主张，闻言正想反驳，可他又接着道：“食言而肥，四郎，你可别太过分啊。”
顾之棠就不说话了。
她心中还是有点懊悔的，懊悔当初不应该答应得那么爽快，江暮云擅长挖坑等着她跳，如今只是把她逮在这儿没有真上门去咬人，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思及此，顾之棠居然还微微松了一口气，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顾家夫妇解释。
江暮云这才笑得更灿烂了些，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悄悄的拉住她的手。
虽然把她不开心，不过此时她已经不开心了，反正都是不开心，那还不如让自己开心开心。
抱着这种心态，江暮云毫无心理负担，便是察觉到她的抗拒也不曾放开。
不多时，两人就走出那拥挤的人潮。
越走越是僻静，顾之棠感觉不对劲，忙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石向荣和伏子昂肯定还在找我呢。”
人实在是太多了些。
人不仅多，声音也吵杂。
卖艺人的铜锣声，还有围观群众的喝彩声，不管是那种，都足以让顾之棠的叫声淹没在人群中。
她叫了几声之后，石向荣和伏子昂都没有回应，便是有回应了，她也未必能听见，于是只好作罢了。
就是可惜这两人没有告诉她是约在哪家酒楼，此时走散了，还真不好找。
正当顾之棠去往街边想要找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处看一看那两人的方位时，手中却忽然被塞了一样东西。
微微一怔后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串冰糖葫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给她塞冰糖葫芦的人。
顾之棠眉头又不自觉的皱起来了，她气鼓鼓的塞回去，心中总感觉这一切都是阴谋。
“我不吃。”
江暮云自然是不解的，他温声道：“我听孩子们说，这家糖葫芦特别好吃，特别甜。”
这是把她当成孩子哄了？
顾之棠一撇嘴巴，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怎么找得到你？”江暮云笑道：“不过你如今人在我身边，今天就不能走了。”
顾之棠不喜欢他的擅作主张，闻言正想反驳，可他又接着道：“食言而肥，四郎，你可别太过分啊。”
顾之棠就不说话了。
她心中还是有点懊悔的，懊悔当初不应该答应得那么爽快，江暮云擅长挖坑等着她跳，如今只是把她逮在这儿没有真上门去咬人，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思及此，顾之棠居然还微微松了一口气，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顾家夫妇解释。
江暮云这才笑得更灿烂了些，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悄悄的拉住她的手。
虽然把她不开心，不过此时她已经不开心了，反正都是不开心，那还不如让自己开心开心。
抱着这种心态，江暮云毫无心理负担，便是察觉到她的抗拒也不曾放开。
不多时，两人就走出那拥挤的人潮。
越走越是僻静，顾之棠感觉不对劲，忙道：“你要带我到哪里去？石向荣和伏子昂肯定还在找我呢。”
人实在是太多了些。
人不仅多，声音也吵杂。
卖艺人的铜锣声，还有围观群众的喝彩声，不管是那种，都足以让顾之棠的叫声淹没在人群中。
她叫了几声之后，石向荣和伏子昂都没有回应，便是有回应了，她也未必能听见，于是只好作罢了。
就是可惜这两人没有告诉她是约在哪家酒楼，此时走散了，还真不好找。
正当顾之棠去往街边想要找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处看一看那两人的方位时，手中却忽然被塞了一样东西。
微微一怔后低头看去，发现是一串冰糖葫芦。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给她塞冰糖葫芦的人。
顾之棠眉头又不自觉的皱起来了，她气鼓鼓的塞回去，心中总感觉这一切都是阴谋。
“我不吃。”
江暮云自然是不解的，他温声道：“我听孩子们说，这家糖葫芦特别好吃，特别甜。”
这是把她当成孩子哄了？
顾之棠一撇嘴巴，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怎么找得到你？”江暮云笑道：“不过你如今人在我身边，今天就不能走了。”
顾之棠不喜欢他的擅作主张，闻言正想反驳，可他又接着道：“食言而肥，四郎，你可别太过分啊。”
顾之棠就不说话了。
她心中还是有点懊悔的，懊悔当初不应该答应得那么爽快，江暮云擅长挖坑等着她跳，如今只是把她逮在这儿没有真上门去咬人，已经算是客气的了。
思及此，顾之棠居然还微微松了一口气，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跟顾家夫妇解释。
江暮云这才笑得更灿烂了些，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悄悄的拉住她的手。
虽然把她不开心，不过此时她已经不开心了，反正都是不开心，那还不如让自己开心开心。
抱着这种心态，江暮云毫无心理负担，便是察觉到她的抗拒也不曾放开。
不多时，两人就走出那拥挤的人潮。
第176章 三次为限
七夕佳节，这月老庙前的姻缘树人自然也很多。
还都是一对一对的，两人结伴而行，求的自然都是姻缘。
从这一点来说，顾之棠和江暮云两个人出现在这里，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怪就怪在，别人一对一对的都是一男一女，他们这儿就是一男一男，在一群人当中果真扎眼得很。
这一路走来，频频惹人打量。
江暮云倒是不在意，顾之棠却是莫名其妙的红了脸。
想了想，便用扇子遮住脸，企图能少丢一点脸。
让这些人全注意江暮云，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她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一脸八卦的模样，真是没眼看了。不用挖开他们的脑子，顾之棠都能够把他们心中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
呵，不就是在想断袖怎么也来求姻缘么？她可不陪江暮云招摇过市，她还要脸的！
江暮云就笑道：“四郎，你越是以扇遮面，就越显得做贼心虚。不如坦坦荡荡，别人还以为你是女扮男装，当见怪不怪了。”
顾之棠瞪他一眼，把折扇收了，“他们或许是把你想成女扮男装，而不是我。”
江暮云又笑，“怎么会呢？四郎比我好看啊。”
被拍了个马屁，顾之棠心中舒服了，轻哼一声，也不与他痴缠在这儿浪费时间，只走到姻缘树前，问道：“是不是我抽不到你的生辰八字，以后你就不会死缠烂打？”
江暮云点头。
就是唇边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测。
顾之棠本是随手要摘离她最近枝桠上的荷包，见他这一笑，动作就不由得顿住。
江暮云可不是这种老实的人。
“这树上不会全挂的，都是你的签文，上头都是你的生辰八字吧？”顾之棠怀疑问道。
江暮云无辜道：“怎么会呢？不信你随手一摘，拿到的肯定不是我的。”
顾之棠将信将疑，顺着他的话，在附近的枝桠上解下一个荷包，打开一瞧，发现里头的签文，是一个姑娘写的。
里面并没有江暮云的生辰八字。
嗯，看来他还是有点底线，没有那么无耻。
顾之棠笑嘻嘻的把荷包挂上去，“好啦，既然我抽到的不是你的生辰八字，那君子言而有信，以后你可不能再来找我啦。”
真好。
顾之棠得意的双手负在身后，转身便要走。可江暮云哪里愿意？
虽然被她这个动作弄得有些措不及手，但江暮云也是微微一怔之后，很快回过神来。
他忙拽住她的手，道：“抽不中就继续抽，抽到为止。”
“？？”顾之棠不可置信道：“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刚才怎么说的？”
顾之棠生气得不行，感觉他是越来越没底线了，“你说，要是抽不中，就说明我们有缘无份，不会再死缠烂打。”
江暮云听了便笑，“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说的。”
“……”
好吧，后面的那一句，江暮云确实是没有亲口说出来，但他不就是这个意思？
两人僵持没多久，江暮云很快软下来，温声道：“好四郎，刚刚那个不算。那不是要证明我没有作弊吗？现在你相信我不是作弊的了，这才要刚刚开始呢。更何况，一次不中，我们以三次为限，好不好？”
顾之棠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犹豫了一会儿，点头，但却又提出了问题：“咱们可先说好，这事儿到底该怎么办？若是我抽不中，你是否会言而有信？如果你出尔反尔，那这也没什么意思。”
江暮云发誓，“三次为限，缘分天注定，抽到就是抽到，抽不到就是抽不到。”
他指着树上密密麻麻挂着的荷包，道：“你看，这里挂着的姻缘签，那是成百上千。如果能够在这么多的荷包当中抽中了我的，这就说明我们有缘。若是这么小的机率都让你抽中了，你还有什么心结解不开呢？便是有心结，你也该相信，你是天之骄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老天爷他都一定会站在你这边。你想抽中就能抽中，不想抽中就不能抽中。多简单的事情啊？”
顾之棠被他说得心头舒畅，觉得她也是天选之子，老天肯定待她不薄的。
就连死而复生，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都让她遇见，那么再答应她一个这么小小的要求，对老天爷而言，应当也是小事一桩吧？
最重要的是，几千分之一的概率，顾之棠觉得她一定不会这么倒霉的。
心中思量几番，顾之棠终于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今天吃不了散伙饭，那么快刀斩乱麻也是可以的。
“行。说好了。三次为限。刚才已经算了一次，现在，还剩两次。”
她答应下来，江暮云这才展演一笑，拉着她的手，重新来到姻缘树下。
”你摘吧。”江暮云道。
顾之棠哼了一声，捡了木棍，把个荷包给拽下来，打开一看，还是没中。
顾之棠忍不住笑了出来，又看了看江暮云，发现他倒还算是淡定，只是瞥了荷包一眼，就挪开目光。
可他越是淡定，顾之棠心中就越是打鼓了。
还有最后一次。
顾之棠这一次懒得废功夫了，伸手就想把离自己最近枝桠上的荷包拽下，可是瞥见江暮云唇边逐渐加深的笑意，心中不由得烦躁，总感觉这事儿好像不那么简单。
只剩下最后一次了……他不会使诈吧？
“我换一边。”顾之棠哼哼一声，转身来到另一边。
江暮云也跟着她走过来，“四郎请吧。”
姻缘树的另一边枝桠更繁茂一些，这边朝南，树冠经年累月的生长下来，便要比另一边更显得枝繁叶茂。
自然，这里挂着的荷包也就更加的多了。
这样几率就会更加大大的缩小了吧？
顾之棠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又在心中反反复复把她所知道的神仙都祈祷过去一遍，着重求了一下月老，这才伸手，把树上垂下来的枝叶拽住，然后在上头挑了一个比较显旧的荷包，解下来，打开。
这个荷包，一看就知道挂了很久，上头的绣线都脱了。
第177章 老夫老妻
顾之棠把荷包缓缓的打开，心中也是打起了鼓，虽然知道这事已经八九不离十，不会差的，可是这心头的跳动，那频率还是逐渐加快。
等展开一瞧，顾之棠面上刚要扬起的笑意就凝固住了。
江暮云接过去一看，顿时笑起来，神采飞扬，“四郎啊四郎，你瞧瞧，这上天都不忍心拆散我们，你还让我苦等到什么时候？”
没错，这里头正是他的生辰八字。
顾之棠脸色不由得变了。
她咬牙切齿道：”这不可能！”
“你抽到了就是抽到了，不会是想反悔吧？”江暮云眉头一皱，话说的委屈巴巴，“做人可不能言而无信。我都让你一次了。你还想再反悔吗？”
顾之棠捏着纸张，快气笑了。
她就说，江暮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步，这件事情果然不简单。
可是……可是她之前抽的那两次，明明不是啊！
第三次，怎么就中了？
更何况，这个荷包看上去，就是一个很旧的荷包。
江暮云如果是新挂上去的，那荷包自然也是新的。
哦不对……他就是故意挑一个旧荷包！
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她费尽心思想要避开江暮云的荷包，江暮云却费尽心思想让她抽中荷包！
他是故意的！
这还是在挖坑等着她跳！
顾之棠心中复杂，恨不得把这一张纸糊到他笑盈盈的脸上。
见她脸上变幻莫测，神色不太好看，江暮云更靠近她一步，低声说道：“四郎，你瞧，我们福泽深厚，独得上天眷顾，你就别多想了。这是上天的旨意呀，如果一直违抗，只会越办越糟的。”
神他妈的旨意！
这不是上天的安排，这是江暮云的安排吧！
顾之棠气呼呼把身边的枝桠拽下来，解下荷包，打开一瞧，是江暮云的！
再开一个，还是江暮云的！
再再来一个，还是江暮云的！
……
江暮云也不阻止她，还在旁边悠悠道：“你瞧，你抽了这么多次，都是我的。这更加说明这缘分逃都逃不掉，四郎你何必苦挨呢？”
顾之棠深吸一口气，这才控制住了打人的冲动。冷笑，道：“怕是这棵树上全都是你挂的荷包吧？你还说你没有作弊？”
江暮云顿了一会儿，解释：“不全是。”
何况，这么多多荷包，一时半会要全解下来，也是要花费功夫的。而且月老庙的人也不愿眼睁睁看着他毁月老庙的招牌啊。
顾之棠一瞪眼，气得说不出话来。
不全是，那没这么巧，第三次就中了！
她不信缘分，真的。
孽缘罢了。
顾之棠狠狠瞪他一眼，又换了个地方，解开荷包一看，这一次不是江暮云的了。
……好吧，还真不全是。
可是他作弊了。
顾之棠想赖掉。
此时，江暮云把她拉回到最初的地方，指着一开始那片树枝，还给她解释：“这一片就全都不是。其实四郎你若是相信我，第三次没有换地方，我就没机会了。”
随后又指着朝南的那一片，“四郎你无心我自然知道，要解荷包，自然不愿费功夫，只想敷衍了事，所以在最低的枝桠上，用最旧的荷包装着，你多半会解。当然，为了防止你不按常理出牌，我还预防了一下。”
江暮云伸手指着树顶，“最上头的那一个荷包，也是我挂的。”
他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顾之棠就越是生气，感觉自己被套得牢牢的。
江暮云把她的想法都算得清楚，这么阴，怎么就留着这心思来算计她呢？
她决定还是要赖掉，“我抽的不算，你动手脚了。”
“抽之前没说不能动手脚。”理直气壮。
顾之棠怒而拂袖，转身离开。
江暮云紧随其后，很是温柔小意，“更何况，即便是我动了手脚，也不是百分百的机率，你不是也中了吗？这说明，我们缘分还是有的，就看四郎想不想抓住了。”
是有的，有缘但是无份。这句话，上辈子江暮云也说过了。
顾之棠还是没有说话。
她不想理江暮云，至少现在不想理。
早知道，就不应该跟他赌这一把。
她真是天真。江暮云怎么会这么轻易的让她赢呢？他向来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情。
现在倒好，赌了这一把，不仅没有办成自己想办的事情，反倒是中了江暮云的圈套。
如他的意是不可能，但是……心中到底有些乱。
乱如麻，不得静。
两人一同走了一会儿，江暮云寻摸着她此时心中应该能平静不少，能讲一点道理了，这才道：“四郎，其实我……只是想解开你的心结。”
今夜此举，不过是试探之意。
他回去之后一直没有做梦，自然也就不知道顾之棠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江暮云早慧聪明，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一道难题，可以困住他这么久，让他无从下手。
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顾之棠的脸色，见不是暴怒，也不是如释重负，一时间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江暮云又道：“其实我去南山道观，求的不是姻缘签。”
见顾之棠压根没有要搭理的意思，江暮云又继续委屈的自说自话：“我是去求太上老君，让我入梦，让我知道你的心结。我不仅去求了太上老君，我还去求了佛祖，这都斋戒一个月了……”却还是没入梦。
“我现在不敢信你说的话。”顾之棠心很累，“为什么不管什么事情，你都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
“因为我说真话你不信我。”
”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真话？”顾之棠愠怒，觉得他死性不改。
江暮云声音放得低沉不少，“我说我喜欢你，你不信。”
顾之棠却点头，郑重道：“我信。只是不愿接受罢了。你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何须吊死在我一棵树上？话说你觉得我对你，像对情郎那般么？我对你那是兄弟情。羞羞答答那才叫两情相悦呢。”
江暮云却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对我不羞羞答答，因为我们是老夫老妻了啊，何须羞羞答答？”
“……”
老夫老妻，嗯，勉强算吧。
顾之棠终于忍不住把手上挂着的荷包全呼他脸上了。
第178章 我要十个
江暮云摸了摸被打得有些生疼的脸，委屈道：“有话可以好好说，四郎总是如此暴躁，这样不好。”
“反正我就这脾气，受不了你可以走。”
走了正好，落得个清静。
顾之棠左右四顾，想了想，该去平时他们常聚的酒楼。
说不定在那儿，石向荣他们已经在等着了。
江暮云自发自觉的跟上去，又道：“四郎为何会知晓我的生辰八字？刚才我可没有跟你说清楚。”
他还没说清楚，顾之棠却早已知晓，这分明就是有问题。
顾之棠烦躁随口道：“随便猜的。”
“哦？那在你的梦中，我们是不是议过亲，交换过庚帖啊？否则四郎怎会知道呢？还有四郎这梦也太真实了，怎么连这种隐秘的事情都能梦见？可见我梦见的也是真实的。这不是老夫老妻是什么？”
顾之棠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静立看他半晌后，终于忍无可忍，“虽然你的猜测合情合理，但是，事实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江暮云沉思。
说话的功夫，顾之棠到酒楼里，却未见着石向荣两人。倒是平时经常见他她掌柜上前来道：“这位郎君，刚才你的两位朋友都走啦。”
“走了？”顾之棠问：“你可知他们去哪儿了？”
“有一个人来见着他们，便把他们带走了，说要请他们去喝酒。”
顾之棠更是疑惑，“要喝酒，你这儿的酒多的是，怎么又换地方？”
掌柜闻言，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虽然是喝酒，但是这酒与酒的喝法可不一样。我这儿可没有春风满月楼的酒。”
顾之棠一听，悟了。心中却更是莫名。
她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有胆子去喝花酒。
还是撇下她一块儿去的。
呵，看看去。
顾之棠当场决定：“走，去春风满月楼！”
江暮云被她这一喝，猛地回神来，哭笑不得，“你可知道这春风满月楼是什么地方？”
“你若是胆小，我自个儿去，又没拉着你。”顾之棠说完，又察觉不对，眉毛顿时一扬，似笑非笑道：“江大人很懂嘛？经常去？”
江暮云忙摇头，“没有没有，从未踏足过呢。”
顾之棠一扬首，轻哼一声，摇着扇子，一路款款而去。
春风满月楼的灯笼总是要比别的地方多了几分旖旎，声音也多婉转娇媚。
顾之棠站在灯火通明灯门口，听见里头传来的莺声燕语，心头沉吟不语。
她摇扇子的频率更快了些，却只是一直抬头看着牌匾上的“春风满月楼”这几个大字，一动不动。
两人往那儿一站，站在门口招揽生意的人瞧见了，眼睛便是一亮，笑着迎来：“二位，是一道来的？不是我瞎说，我们这儿的姑娘，那可是十里扬名，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呢！不管你有什么喜好，环肥燕瘦，这儿都有！”
顾之棠把扇子一收，指了指身边站着的江暮云，“可有比他还好看的？”
“有有有……”不管有的没的，先吹了再说，可是等一看向江暮云的脸，顿时又哑然失声，“这这这……这不是……”
顾之棠便笑道：“怎么？不比他美的我不要。”
“不是不是……江大人良才美玉，这儿的姑娘哪敢比啊？”何况这又不是小倌馆……
顾之棠眼睛顿时一眯，“江大人？你认得他呀？”
江暮云轻咳一声，目光如炬，盯着那人。
“认得认得。”可惜那人完全没意识到江暮云的眼神，自顾招揽生意，笑道：“前些日子，江大人来我们这儿喝了一席酒，是以记得。”
江暮云这样的脸，哪能不记得啊？
“和同僚应酬罢了。”江暮云义正言辞。
顾之棠瞥他一眼，又门口那人问：“有没有叫姑娘作陪？”
“有有有，我这儿的姑娘都盼着江大人再来呢！”
当时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两个花魁为了争夺陪江暮云的权力，还差点吵起来，闹了不少笑话，所以记得清楚。
但是过去一段时间后，江暮云都没有再踏足此地，姑娘们唉声叹气，还以为不会再遇见了。
哪想，江暮云还真成回头客了。
还带了一个特别俊俏的小郎君过来。
花魁们这一下不用抢了，一人一个分了正好。
听了这话，顾之棠哼一声，扔了银子，大步走进去，“把上一次的姑娘全都叫了，好好服侍我们的江大人。”
斜眼瞪了江暮云一眼。
然后江暮云也被拉进去了。
接了银子的人笑得见牙不见眼，更加卖力的伺候，一进门就大喊：“张妈妈，快叫红锦红芙出来啦，多叫几个姑娘，贵客来啦！”
一楼堂中人甚多，堂中有一块专门僻出来的大台，上头正咿咿呀呀唱着大戏。
春风满月楼是这儿最风雅的最贵的酒楼了。
姑娘们不仅个个貌美如花，还各有才华，每年还要举办花魁评选，不仅看才，还要看貌。
红锦红芙正是今年当选的花魁，一人以貌冠绝，一人才名远扬，双姝艳绝此地，平时对客人也是很挑剔的。
可顾之棠和江暮云一来，直接叫了这两人出来陪客，这可是少见的。
是以，一楼堂中的人都安静了片刻，不由得打量一下这新进来的两个男人。
不知道是何等人，居然让红锦红芙一同见客。
这转头一看，顿时又是一呆。
在青楼买笑买醉的，自然都是好色之徒，难逃美人关。
这乍然瞧见两个风姿卓绝，矜贵俊雅的郎君站到一处，杀伤力那是成倍的大，心头都是一跳，有些飘飘然。
这哪里是上青楼买醉买笑来了？长这么好看！上什么青楼啊！多浪费啊！
红锦红芙走运了啊！
顾之棠轻哼一声，对那些打量的目光浑若未觉，又重复了一句：“快点，准备雅间。上次的姑娘，我全都要了，一个也不能少！”
“上次的姑娘，足足有十个呢……”
“十个就十个！”顾之棠火气更大了。
“好嘞好嘞，您稍等。”
众人都惊讶的看着顾之棠，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大的胃口，一口气叫十个姑娘。
这小身板挺能折腾。
真人不露相啊！
顶点
第179章 左拥右抱
两人进了雅间，门都还没关严实，江暮云便道：“四郎，我真的——”
”从未踏足此地，我知道。”
顾之棠摆摆手，“你不用解释了，我什么都知道。”
她这潇洒得不行的姿态，也没有追问半句，倒是让江暮云又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但凡聪明一点的男人，都应该举出证据来证明清白。可是偏偏对方一点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这让他无从下口。
再不开口解释就要凉了。
“我没有——”
“我都知道！十个姑娘嘛！”
“不是……”
“你还想要？？”
江暮云苦笑，“不要了。”
随后又凑过来，“我送你回家吧。我真的没有老相好。我也不经常来这里。上一次，只不过是个意外。”
江暮云竖起一根手指头，小心翼翼道：“就一次而已。我还没留宿呢。”
顾之棠挑眉，“看来你很遗憾啊。今天我请客，请你留宿。”
江暮云盯她片刻，又解释道：“我什么都没做啊。不信一会儿她们来了，你可以问一问。”
却不知为何，眼睛里有些许笑意，看着竟是愉悦的。
顾之棠瞪他，明白他心中所想，知道他心里面打着的小九九，顿时冷笑，“你可别得意，也别自作多情。我可不是醋了。”
“好好好，我知道。”
“我只是想要看一看你的丑态而已。”
“怕是要让四郎失望了。”江暮云又笑。
“等明天一早，我就上你家告状去。”
江暮云到底是色变，只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他道：“你开心就好。”
顾之棠哼了一声，琢磨着一会儿玩够了，就去找石向荣他们。
今日这一趟真是要留宿，怕是他们几个都要屁股开花。
红锦和红芙走进来的时候，就见顾之棠和江暮云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有些压抑。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然后就各自挑选了自己的恩客，把顾之棠和江暮云分了。
红锦更看重美貌，选了顾之棠，红芙看气度，选了江暮云。
这一惯见面就掐的两个小姐妹这一次难得的统一战线，心中满意得不行，只想使出浑身解数来，讨他们欢心，好觅得一个情郎。
红锦柔弱无骨的手刚搭上顾之棠的肩头，娇滴滴的给她倒一杯酒，刚想要敬酒，江暮云那儿就轻咳一声，刻意的痕迹非常明显。
顾之棠瞥他一眼，就着素手饮了，末了还夸道：“好香，好酒。”
江暮云又咳了一声，脸有点臭。
这是不平衡了？
红芙一怔，也跟着给江暮云倒了一杯酒。不过她自持清高，做不出来红锦那种小鸟依人的模样，只是自持又含情脉脉的看着江暮云，传递着动人的眼波。
只是江暮云在那正襟危，一张脸倒是罕见的板着，就差没有写上“无欲无求”这几个字以证清白，红芙的眼波流得和护城河的水波一样汹涌了，却还是媚眼抛给瞎子看——江暮云一动不动，一双眼睛依旧是直盯盯的看着顾之棠的方向。
酒杯举到江暮云唇边，他也并不饮下。
红芙颜色变白了，又看向对面顾之棠和红锦两人柔情蜜意的对酌，心中更不是滋味。
再看江暮云一眼，发现他的眼几乎就黏在对面身上。
这是……看上红锦了？嫌她伺候得不够好？
红芙面色一白再白，不知道她又哪里犯错。
红锦同样也意识到。
其实，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受到江暮云眼神灼灼。
他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却并不是红芙以为的那种热烈渴望的眼神，反倒是带着挑剔的目光，还带着点素然的冷意。
红锦以为自己看错了，只使出浑身解数来跟顾之棠饮酒，讨她欢心。可谁知，她越是卖力，江暮云的目光就越冷。
怎么做都是错。
两个小姐妹又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是心肝颤颤，不知所以。
记得上一次江暮云来的时候，虽然也还是冷淡，有礼谦虚却疏离的模样，倒是让她们这些终日在男人堆里讨生活的女人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
可今日……
红芙便道：“江大人若是喜欢红锦，便让她来服侍吧。”
说话的时候都带着颤音，显然都快哭出来了。
她从来没有感觉到，她居然是被嫌弃的！
她比不过红锦！
红锦一听，同样也是快吓出了冷汗，面上却还勉强保持着媚笑。
见江暮云没有表态，两人各自交换了位置。
顾之棠轻轻一叹气，回过头来对红芙说：“你别怕，他不怜香惜玉，但我却不会。”
红芙硬生生忍住了泪，急切无比的表了心，主动斟了一杯酒，”郎君，妾身敬您一杯。”
顾之棠温和一笑，饮了。
她态度奇好无比，夹什么菜吃什么，斟酒就全满上。
更妙的是手上也不会动来动去，端是一派正人君子的模样。
红芙这刚才崩得一丝不剩的自信心在想这儿重新找回来了。
她笑得温柔笑意，突然靠近顾之棠的耳边轻声咬耳朵。
江暮云眼睛都快红了。
他觉得真是闲得慌才陪她来春风满月楼一趟。
特别是看见红芙软着身子几乎要坐到顾之棠身上去时，江暮云恨不得把她拨开。
何况这两人凑都一块，他总有种红芙在嫖顾之棠的错觉……
明明他们才是来买笑的！怎么反过来占顾之棠的便宜！
江暮云看了红锦哆嗦得发抖的手，又瞥她一眼，问：“我不怜香惜玉吗？”
“……怜。”红锦有些难过。
江暮云看了顾之棠一眼，恨恨饮下一杯酒，非常冷淡的道：“我这儿不用你伺候。”
上一次也是这样。
明明他只是坐在那儿淡笑着，可眼中的冷意却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虽然她们都想去亲近亲近，却碍于他的冷淡，总觉得是在忤逆他。
所以那天，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走了。
如今，人来是来了，可江暮云面上冷峻不减反增。
她之前以为，江暮云温和，她们却不敢上前伺候，是因为他周身华彩太过，以至于自惭形秽，可如今才知道，人家是真的排斥嫌弃她们！
在红芙心态崩了之后，红锦心态也崩了。
既然不用她伺候，那么……
红锦看了顾之棠一眼，跟着红芙一左一右，也黏了上去。
江暮云：“……”
顶点
第180章 风月场
顾之棠是真的有点饿了。
她本来就是空着肚子出门的，只想着等到石向荣他们就敞开肚子吃，可谁知和江暮云呆在一块耽误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有两位美人服侍，还这么周到，想着钱付都付了，不用用也说不过去，于是心安理得的任由她们左边一杯美酒，右边一口酥肉的喂。
顾之棠是满意了，江暮云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
本来还希望顾之棠能有点自觉，可谁知道她竟开始享受起来，一点矜持之意都没有。
见那两人的眼睛越来越离不开顾之棠，江暮云酒也喝不下去了，不轻不重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引起顾之棠的注意。
顾之棠抽空抬眸看他一眼，“你不饿？”
江暮云不答反问：“四郎，我们来这儿干什么来的？”
自然是……找人来的。
她差点把那两人给忘了。
顾之棠心虚的咳了一声，“先不急着找人，这席都上了，一口不吃就走，未免太浪费了。”
江暮云无话可说。
他很想把那两人给拨开，把她们轰出去，可私底下不管和顾之棠怎么闹，在别人面前，江暮云都不会做出如此无礼的动作，惹得顾之棠难堪的。
江暮云暂且忍着，只是心中暗暗记下这两人。
就在两人谈话的功夫间，忽然有人闯门而进。来人一身短打，是一个精瘦的汉子。
他本来是依靠在门板上的，却没想到这门居然没关严实，只是虚虚掩着，一下收力不及，直接闯了进来。
房中五人都有点楞。
顾之棠有点不开心，“怎么回事？你们这儿还兴偷听墙角？”
红芙忙解释道：“不会，我们怎么会干这么无礼的事情？这人不是我们春风满月楼的人！”
汉子道：“抱歉抱歉，是我走错地方，我找我老相好。”
言罢，见顾之棠没有继续问话的意思，带着歉意的笑，走了。
不多时，有人带着八个姑娘走进来。
加上红锦红芙，正好十个。
十个人一来，房中就显得挤了。
一时间，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顾之棠身边被两大花魁霸着，于是的人有极有颜色，一蜂拥全往江暮云那儿过去。
随后争相敬酒。
江暮云绷不住了。
他偷偷拿眼打量顾之棠，见她恍若未觉，还是专心致志的吃酒喝彩，似乎没有把他这边的乱象看见眼中。
可不知道为何……总感觉脊背有点发凉。
江暮云是个极有颜色的人。
所以他更受不了了。
特别是听见有人提议说，要花魁给顾之棠玩一出金莲倒酒的把戏时，腾的站起来，面沉如水。
金莲倒酒，是将酒杯放进特制的鞋中，再以酒哺之，在风月场上名气可大得很。
当然，还有更加出格的事情，他们一般都会巧立名目，听着风雅是风雅，可实际上却更是污浊不堪。这金莲倒酒只是暧昧而已，还不够出格。
但……也很出格了。
江暮云终于忍不住了。
他真怕继续留下去，这群女人真的会亵玩四郎。
这是他不愿见到的。
趁着她们还没有提出什么更加出格的事情，江暮云觉得得带顾之棠走。
毕竟看她双目闪亮的模样，显然是好奇得很，一好奇就想试了。
“走吧。”江暮云突然一动作，把房中的人全部都惊住了，大家都直愣愣的看着他。
他越过那群女人，然后毫不客气一手一个把红锦红芙拔开，“起开。”
江暮云一拉顾之棠，将她连拉带拽从椅子上拔起来，搂住，一副不容反抗的模样。
顾之棠正想反驳，便听他低声道：“你不想我上门告状，做那无耻小人，便继续和我对着干。”
顾之棠想了想，觉得江暮云若真是做那无耻小人上门和顾成业告状，她免不了一顿打，于是含恨忍下了。
江暮云这才满意，拉着她便要走，可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停下来转身来到窗户处。
想起方才那些人黏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带着痴迷，便让江暮云厌恶的皱起眉头。
这个地方，他是不想再来了。
同样也不想让顾之棠再接受那群人的行注目礼。
要离去之时，江暮云转过头来对着十个人冷声道：“你们给我在这儿好好呆着！明天我再来找你们算账！”
言罢，呆着顾之棠跳窗走了。
走了。
十个姑娘面面相觑，被他冷言吓得一动不敢动。
谁也没想到，看着温和有礼的江暮云，发起脾气来，比那些看着凶神恶煞的主顾还要不好惹。
再思及，那两人跳窗是，手牵着手的模样，一阵鸡皮疙瘩就冒出来。
还是红锦率先回过神来，咬牙道：“哼，装什么蒜？装什么柳下惠？我看那顾郎君倒是个好郎君，待人温柔得很，那江暮云哪里比得上？他自个儿不要人服侍就罢了，还不许我们做别人的生意，什么道理？”
红芙心中同样也是不甘，闻言道：“我、我瞧他们关系似乎……很是不错。”
这里的停顿意味深长得很。
红锦听了，便是微微冷笑道：“哼，我们在这风月场待久了，什么脏的臭的没见过？我看啊，这两人多半就是分桃断袖了。我之前听闻一些八卦，本来还以为是假的，可现在看来，多半是真的了。这两人，怕是闹了矛盾，来找我们寻乐子呢。你是没看见他刚才看我那眼神诶呦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不满意我服侍，可现在想想，可不就醋了么？啧，男人。”
红芙垂首不语。
听闻两个花魁的谈话，其他人都是眼睛大亮，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一时间，虽然无事可做，倒也不舍得走了，齐齐围在桌边，等着他们继续谈论。
反正刚才江暮云两人是从窗户逃走的，妈妈还不知道她们这儿的贵客没了呢。
可没有人注意到，纸糊的窗户上，突然出现了几管竹管，接着有人吹着迷烟进来。
这剂量大得很，这十人还没反应出不对来，脑子一沉，很快晕的晕，倒的倒，都不省人事了。
而此时，在春风满月楼发生的事情，另外的两个罪魁祸首都不知道。
顶点
第181章 中了圈套
“大人！我已经把顾之棠迷倒了！”
之前不小心闯进顾之棠雅间的精壮汉子对着一个黑衣劲装的青年恭声邀功。
他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顾之棠，居然会这么轻易就被迷晕了！
真是枉费之前做了那么多的准备工作。
据说她文武全才，还有太学双煞守着，身边更是时时刻刻都警惕万分，想要对她下手的人很多，可至今从没成功过。
本以为这样厉害的人物，应该很难很难得手才对。
可谁曾想，居然只是略施小计，就把顾之棠给迷晕了!
汉子有些飘飘然起来，觉得顾之棠浪得虚名，完全没有他得到的消息上说的那么厉害。
这不，现在已经在房间里睡成死猪，什么也不知道了吗？
黑衣青年面色冷酷，一张刀削般的面孔上显出几分不适年龄的沧桑感来。加上左边面颊上的刀疤，更是给他增添了一种阴沉之感，看着就更加不好相处了。
“带我去看看。”说着，握着自己的刀，跟着汉子去了顾之棠的雅间。
汉子还在邀功：“这一次，小人可是立了大功，大人回去要和主子替小人多多美言几句……”
话还没说完，就被黑衣青年打断：“顾之棠呢？！”
声音同样也很冷，带着煞气，似乎一言不合就会动手，没有感情。
本来滔滔不绝的汉子一怔，随后睁大眼睛看去，数了数，是十个人……顾之棠和江暮云不见了！
这一数完，顿时大惊，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这……”汉子也结巴了，同时心中涌现出无限的惊恐来，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衣青年冷冷的瞥他一眼，似乎他此时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不喜欢无能的人跟着我。”
“小人刚刚就看着顾之棠在这儿喝酒的啊……”
“人呢？”
“这、这就一眨眼的功夫……外头盯梢的也没见到有人出去。”汉子说着说着，猛然已经，忽然道：“难道情报上说，顾之棠有飞天遁地之能，难道是真的？”
“荒唐！借口！”黑衣青年大声怒斥。
两人正在房中沉着脸，正在惶恐自己是不是暴露了行踪，正巧如了顾之棠的圈套，暴露了此行的目的，为主子招去灭顶之灾，并且从此人头落地时，外头又开始吵吵嚷嚷起来。
黑衣青年忙一肃，躲在门后，注意外头的情况。
此时，外头吵吵嚷嚷的人，正是石向荣和伏子昂两人搞出来的。
带他们来这儿喝酒的人，是伏子修，伏子昂的哥哥。
这三人本来喝酒喝得好好的，却因刚才顾之棠和江暮云里昂热恩来这儿的动静太大，他们也知道了。
而石向荣和伏子昂有点喝高了，听见四郎也来了，就不管不顾的冲出来，大声叫嚷：“四郎，四郎你在哪里啊？快出来啊！”
是的，他们在撒酒疯。
伏子昂跟着喊道：“四郎，这里的小娘子都好生厉害啊，你快来救救我！”
这两人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所有人都看着他们。
伏子修自觉丢脸，忙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道：“别叫了别叫了，你们还喝吗？喝就随我回去继续，不喝也消停点，别闹。你想闹得尽人皆知，让老爹来打我们吗？”
伏子昂的酒量是三人中最差的，听见了伏子修的话，大声反驳：“我不！我就要四郎！四郎不在，这酒喝得也没甚意思！而且，小娘子们要扒我的衣服！四郎会保护我的！”
伏子修：“……”
他决定假装不认识他，于是掩面躲道一边去了。
而另一边，黑衣青年和那精瘦汉子看了看，也在认真思考。
他们手上都有顾之棠身边人的画像，石向荣和伏子昂一路面，他们就认出来了。
黑衣青年一字一句道：“太学双煞。”
语气中，还有跃跃欲试的兴奋，带着一种嗜血之感。
他是一个刀口舔血过活的人，特别喜欢这种刀剑间的交锋。在他得到的情报中，顾之棠自个儿很少主动动手，一切的麻烦，都是这两人挡吓得。
就连穆远世子，和他的死士都败在这两人的手下。
看来是高手了。
他很喜欢跟高手切磋。
血液中几乎快要沸腾起来。
精瘦的汉子看着他目中跳跃的火苗，也是心中打鼓，小声道：“大、大人，咱们现在上去捉人吗？”
“你以为你带的酒囊饭袋，能把这两人捉住？”黑衣青年决定，他要和这两人单挑，只有高手才能高手过招，那是一种极致的愉悦。
这种俗人，是不会懂的。
他尊重他的对手。
实际上，在他拿到情报，知道自己的任务之后，就一直都在期待着和这太学双煞对上。
因为他的刀，已经难逢敌手了。他像所有绝顶的高手那般，因为高处不胜寒，所以一直都处于孤独求败的境界。
“可、可是……”精瘦汉子忍不住道：“他们此时好像在撒酒疯啊？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哼，你真以为他们会像你一样蠢？既然他们平时防范严密，想必是个心思缜密之人。焉知不是故意露出破绽来引我们上钩？何况你没听见他们叫谁？顾四郎！”
黑衣青年越说面色忽然变得非常难看，“糟了！快走！”
精瘦汉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见黑衣青年这如此急切的神色，也顾不上许多，叫上他的人，忙从春风满月楼跑了。
跑出去后，才有胆子问：“大人，为何要跑？”
“你说顾之棠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是啊！明明小人刚刚还见她在那儿喝酒的啊！”
黑衣青年冷笑道：“哼，顾之棠，好生厉害！这是引蛇出洞呢！她怕是早就发现我们了！而那太学双煞，必定是故意露出破绽来让我们动手！一动手，必定要落入他们的圈套！这一次是我们棋差一招，回去请罪吧！”
精瘦汉子略微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顾之棠如果不是早就发现他们，知道他们会动手，怎么会这么巧，放迷烟偏偏她人就不见了？刚才必定是故意让他们过去的！继续待在春风满月楼，说不定真会中圈套！
一时间，都吓出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