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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里的手套全文阅读

作者:落鱼衔蛇     帽子里的手套txt下载     帽子里的手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向壁虚造

    侦探极度惊讶地喊了一声:“我倒是没看过它们打架,它们在哪儿动手了?”“也许是在那张桌子上。”鲜花的语气像殡仪馆,“不过,我和那张桌子的关系不好,我从它那儿拿了些东西,我忘记还给它了,可它似乎认定我是个小偷,这也是我的错,我向它道歉,等我找到机会,我会把欠下的债还清的,你不必替我担心。”“我没替你担心。”侦探答道,“如果你想和一张桌子搞好关系,那就向我请教吧,我是这方面的专家,谁也不可能比我更了解这件事。”“是吗?”鲜花把包装撕开,把包装袋丢进车里的垃圾桶中,“我从未听你提起过这件事。”“这是我刚知道的事。”侦探说着,“不算太晚,就在最近这段时间,那位买画的朋友找到我的时候,它说,你见过那些桌子吗?我说,我不知道,我是个很严谨的画家,不过,我想我能帮到你的忙。它说,就是那些桌子上的家伙骗了它和它的朋友,它说,它们在上面爬,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总是担心自己会掉下来,它的朋友早就告诉它了,那些雕像的尾巴在我的画里,等它说完这些话,我立刻就发问了,我说,是它们让你来找我的画的?它说,不是,和它们没关系,事实上,它不敢抓它们的尾巴,只好拿雕像的尾巴来出气了,而且,它只能抓住那些桌子,不让它们离开,它不敢说什么胡话的,我明白了,当时,我对它说,请节哀顺变,我理解你的难处,不必太在意了,谢谢你,它对我说道。我对它说,我把画直接送给您吧,我其实用不着这些画,我的确把这些画画好了,可现在看来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我把画送给您吧。它仍旧不同意,你知道吗,我想我把它看得太轻了,一开始,我把它当成碗,它当然能拿来盛汤,可我把它看错了,当然,经常会有这种事发生,它们也会原谅我的,我不知道这次还行不行,我当时可没问它,也许我问了,我忘了,我会把这些事记在日记上,你还记得那些日记本吗?是我们一起买来的,你的多半还没用过,我的倒是快要烧光了,我还记得那老家伙说的话,你一定又忘了,它说过,等你忘了,我就该过来提醒你,你还记得吗?记得?那就好,那我就不必把那些话重复一遍了,它坐在石头上,我也想坐上去,它给了我的手一下,它说,不行,不能这样干,后面的家伙还没上来,轮不到你。我回答说,那好,什么时候把日记还给我们?这句话似乎立刻就点燃了它的怒火,它冲着我叫,什么是你们的?什么都是你们的!你们把那些东西全带走了,这些东西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是的,就像我之前曾说过的,毫无关系,你们最擅长干这种事,骑在它们的背上向前移动,速度不快,还能闪开,别总是咬着它们不放,有时候是该把嘴松开,我把嘴松开了,你的嘴呢?我?你还记得我的嘴吗?那时候我的嘴是最醒目的道具,因此我没回答它,因为谁都心知肚明,它看着我笑了,它说,我这就把日记给你们,不过还算不上还给你们,那上面没有你们写的字,其实什么字也没有,你们多半想让我把日记还给你们,我看就不必了吧,你们还有别的亲戚,我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你们过来,快过来,对了,就这样,站在一块石头下面,站在我的旁边,你们帮我把这件事办好,等你们办好了这件事,一定要记得回来,你们回到我这儿,我多半要等着你们,它提前知会了我一声,我大概要等着你们回来,等你们回来了,我就把日记还给你们,你们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吧。”

    “你这次猜错了。”鲜花提醒侦探,“我的日记早用完了。”

    “你把它们丢在哪儿了?”

    “什么?”鲜花揉了揉手腕上的耳朵,“我没听清,请您再说一次吧。”

    “你的耳朵又坏了?”侦探的眉毛皱在一起。

    “是啊。”鲜花按了按额头上的零件,“这些事时常发生,不算新鲜,我的嘴巴未必时时能张开,我的耳朵未必时时能走下来,它们被锁在我的躯壳里,我又被锁在谁的念头中呢?”

    “我要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侦探补充道,“那时候,那位年纪不小的家伙是这样说的,我们得听它的话,我们的工具不足,不够娴熟,我们不能把那块石头从容地敲碎,它一下就从石头上落了下来,捂着自己的脑袋,可怜巴巴的老家伙,它似乎打算博得我们的同情,可对我们来说,这些事不值得我们分心,它流着泪,躺在一块石头上,那块石头早就烂了,发臭了,那种气味令我大感恶心,还好我没有鼻子,否则一定不能把翅膀挪出来,我们和翅膀商量好了,应当说,是我商量好了,我说,你们什么时候从盘子里跳出来?翅膀们告诉我,现在还不行,等到有了敲门声,它们就兑现承诺,这算是对我的褒奖,我站在那儿抖个不停,你应该能明白我的这种心情,我没欠过它们什么,可它们持之以恒地追着我,我宽恕了它们的全部哀痛,可一切的厄运到最后都成了我的错,我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它们不会给我这种机会的,我能站在那些地方驳倒它们,我要让它们把脖子藏进自己污秽的衣领里,我要让它们缩在逼仄又温暖的家中,我绝不会让它们再出来了,可它们不会给我这种机会,就像我一开始曾说过的,一切都没变,年老的它躺在石头上,屋外响起了敲门声,那些翅膀围着我们旋转,它们腐臭的脑袋撞在了窃贼的鞋子上,仍旧是那名窃贼,它在这儿奔波,与商贩为敌,躺在丑陋的城邦里,它成了我的老朋友,到最后,只有它始终出现在我眼中,我只能把自己那些陈旧又易碎的情绪寄托在它身上,只有它能始终如一地待在我的眼皮里,我还能指望什么呢?不是那一张脸,不是这一张脸,我看着窃贼的脸,我说,你的口袋里是什么?我老早就想问你了,可我直到现在才敢开口,你口袋里放着的究竟是什么,如果是下一刻的我,如果是未来的我,我又要问你什么?在这块石头附近,在地面里的石头,它们的手紧紧握住它的双腿,让它只能于此驻足,它哪儿也去不了,即使求助于我也没什么用,我能帮谁呢?谁也帮不了,我自身难保,我自身难保,我只能发发牢骚,我什么也做不了,这一刻的我,我该叫我什么?你给我取个名字吧,如果你愿意这样做,你打算这样做吗?我说,小偷,你把我的翅膀偷走吧,你曾见过这种翅膀吗?它说,见过,它在鞋子里见过这双翅膀,那是种很轻盈的鞋,它也曾垂涎过那种鞋,穿上它就万事无忧了,小偷经常待在旅馆里去偷看那种光彩夺目的鞋子,它当然想过要把它们穿上,可这始终只能算作梦想,他不敢从这儿走出去,也不想让自己的荣誉成了过往,小偷想,那种翅膀就在鞋子里,它敢肯定,没有翅膀的鞋不会用这种语气同它讲话,它们只会生活在那种地方,衣服,衣服,还是衣服,火和衣服,白色,白色,我看不清别的脸庞,动不了,哭,哭,牙齿,哭,动不了,小偷说,它从橱窗里跑出去了,它没被那双鞋子看见,也许没看见,它也不敢肯定,或许它被看到了,如果这种猜想成了现实,那双鞋子一定要派它们来捉它,它最好立刻找个地方藏起来,小偷很快就找到了它梦寐以求的地方,很安全,很隐蔽,很幽静,它能在这儿一事无成地活下去,小偷走了进去,把门关上,把钥匙丢掉,把柜子搬过来,把门堵上,它想,这样做就万无一失了,趁着这时候,它得去洗洗手,它走到水流附近,把手伸进去,那柜子可真够脏的,它的手上全是难以洗净的污垢,它洗了一半就走回来了,它想,也许它犯了错,真的是柜子给了它这种污点吗?它很气愤,但理智还未离它而去,它还得再检查检查门,这种门也不值得信任了,它不能错过,小偷看了看门,这扇门和柜子一样肮脏,谁都有可能给了它伤痕,这些事说不清楚了,小偷从柜子上取下来一本书,它随手翻开了,里面的内容模糊不清,但还有能看的,它笑了一声,小偷说,仍旧是这样的书,我早就读过的书,这次我不会再把它们翻开了,而且,这次没有谁坐在我旁边听我读书,这次我裤子上也没有会爬行的可怕东西,它说完就把书丢进了水里,那本书顺着水流而去,小偷拿出来下一件东西,那仍是一本书,里面的内容仍旧模糊不清,它把这本书也丢进水里,还有下一本,还有下一本,你猜怎么着?还有下一本!我认为,小偷说的这些话不算详细,也许不够真实,正是因为它心虚了,它才会编造出如此多的细节来蒙骗我,我没上当,但当时也不好说什么,毕竟,它要把门打开,我不能扫它的兴。”

    “什么门?”鲜花有些不满,“什么门?不是我那扇门。”

    “当然不是你那扇门。”

    “你说的究竟是哪扇门?”鲜花警惕地望了侦探一眼,甚至向后缩了缩,“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是地板上那扇。”侦探求饶般说道,“当然是地板上那扇,还会有别的可能吗?”

    “是啊!”鲜花感叹了一声,“过得很顺遂,过得很舒畅,一点也不难熬,闭上眼睛就行了,我们倒立着走进那扇门里,那时候你在那儿吧?”

    “我当然在那儿。”侦探点了点头,“我的脚踝直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别弯腰!别放松警惕!”鲜花提醒了侦探一句,“这辆车往往从中间部位开始蔓延,就是你现在正坐着的地方,你必须立刻向我讲解详情,这全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当然了。”

    “那些印记呢?在地板上的门里?”

    “是在那儿。”

    “我们的印记就在地板的门后面,你可别想偷偷溜过去,我把钥匙藏在自己手里,只有我能让我放心,你不该有什么意见,你早就进去过,可惜被我拦住了,我把外面的门关上,忘记把钥匙拔下来了,你也该知道,这些钥匙都归我保管,我和它们,钥匙,钥匙,还有钥匙和钥匙,你悄悄溜进去了,我要抓住你,你知道谁出卖了你吗?我不知道,当然也不会告诉你,它告诉我,我要走捷径,这样才能追上你,我顺着你留下的脚印前行,在中间位置的脚印,很醒目的印记,我顺着这些小家伙来到那扇门附近,上面的钥匙早就不见了,你向来很狡猾,你留了一把假钥匙在上面,我对它说,什么时候开饭?它说,再等等,再等等,我们的印记呢?就在那扇门后面,不过这次是地板上的门了,让我进去,我说,快让我进去,它们把我拒之门外,那时候你应该进去了,是吧?我说,有很多像我一样的家伙来过这儿,它们轻而易举地进去了,唯独我被留在原地,为何不让我进去?它们没给我答案,似乎这样做就能维系它们来之不易的尊严,我说,你们想等到什么时候?这句话似乎戳中了它们的软肋,它们总算回答我了,它们说,再等等,再等等。我等不及了!我喊了起来,我必须马上进去,我在墙上画画,我的笔在远处,你们不该把我留在这儿,它们仍旧不答应,它们有许多只手,我不可能从它们身旁的缝隙里闯进去,它们说,再等等,再等等,耐心点,耐心点,你没什么教养,等到地窖出来,它们说,地窖还没出来,它们的嗓子着了火,急需地窖里的家伙们给它们些好东西,它们说,再等等,再等等,我知道了,我只能等下去,它们站在我周围,我们并肩而立,它们指了指远处的碗,里面或许有用不完的热汤,这碗很大,是的,不可思议,我从未见过这样恶心的热汤,我决不能把自己的嘴张开,就好像那本不存在的汤匙会跳进我的嘴巴里似的,绝不!我念叨了一句,我在心里叫出了这名字,可它们都听见了,它们根本就没听见,这下就合情合理了,它们说,看到那汤汁里的地窖了吗?我说实话,我那时候什么也没看到,可它们的眼神令我沉醉,我不敢说实话,我不敢把我真正的意思表达出来,我只好附和它们,我说,我看到了,它们多半不信任我,它们紧追不舍,它们说,在哪儿?在哪儿?地窖在哪儿?你得把地窖的位置说出来!我说不出来,因为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只好说,我看到了,我看得一清二楚,它们说,这样就对了,等地窖从汤里升起来,汤匙就要从碗里掉下去了,它要掉到哪里去?我不知道,它们对我说,到了那时候,等汤匙掉下来,你得把它扔回去,我说,我不行,我办不到这种事,它们说,我一定行,它们把我围起来,你知道的,又是这种举动,毫无用途,等到汤匙掉下来了,那时候的我也得跟着跳下去,我找来找去,始终没发现汤匙的踪迹,我听到有谁说话,这是我掉的东西,那时候的我对这种话很是敏感,于是我顺着声音走过去了,它很瘦,是的,非常瘦,它手里拿着我的汤匙,也许是想向我提出什么无聊的条件,我该答应它吗?我想不必,它很瘦弱,我能把汤匙抢过来,但它终究没这样做,它靠近我了,它把汤匙还给我了,它说,它最近胃口不好,它想喝点热汤,可它的桌布始终在发烫,我对此无能为力,我说,那就这样吧,它说,它还没看过最近的报纸,它说,我要陪着它一起去买报纸,我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记错了,我记错了,我没这样说,它帮了我的忙,我得感谢它,我是个知恩图报的恶棍,我就这样说了,我说,那就走吧,我陪你去买报纸,你想看什么,告诉我就好了,我一定要陪你去买报纸,谁也不敢反驳我,总之一定得陪你去买报纸,它回答我,好,它捡起自己的枕头,把这枕头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它微笑着看向我,说道,这些枕头也许仍旧是你掉的,我说,不是,我们快走吧,我们得立刻去买报纸,那些报纸迟早要拿起武器,站在我们的墙壁附近,盯着我们害羞的眼睛,我们走过去了,我说,把报纸给我,它们不答应,我说,别逼我这样干,它们把报纸丢出来了,我和它挤在一起,去看那张报纸,上面空无一物,我知道它抱住了我的头,它恶狠狠地朝我说,别动!”

第八章 船

    “我只好停下来了,你认为呢?我该停下来吗?”

    “当然该这样做!”侦探摇了摇头。

    鲜花满意地笑了笑,它接着说:“我笔挺地站在那儿,它命令我躺下,可我没有那么做,这儿没有蜡烛,我不可能这么做,我们刚好站在什么东西下面,这是它没吃过的东西,它说,我没吃过这东西,你当然也没有,我回答它,即使是看过也不行?它说,当然不行,我没吃过这种东西,但我毫无疑问地见过它,你呢?我说,我也见过,我吃过,可我并不想因此而冒犯你,我吃了这些东西,全是因为我的影子不舒服,它们吵着要吃东西,你说,我能怎么办呢?难道我要把翅膀塞到它们嘴里?即使没有酱汁,我依然要把翅膀塞到它们嘴里,这就是你想看到的惨状吗?它摸了摸下巴,停在了那儿,不说话了,也许我打动了它,我那时候就这样想,我乘胜追击,我说,我们的工作完成了,报纸,汤匙,你和热汤的奴隶没关系,我们跳下去吧,可你得先把我放开,我不能一直这样干,我不能一直蹲在报纸上,这张报纸迟早要被我踩坏,你明白吗?上面的照片是我贴上去的,如果没有我,你当然看不到这张报纸,这就是你送给我的纸片,你想走,我不让你走,你要走到哪儿去?你必须先告诉我!它回答我了,它说,我的眼睛很疼,多半是因为它们照到我的眼睛了,我跟它们说了很多次,它们答应得很好听,可从来不做出改变,它们和我站在一起,摩肩擦踵,哪儿也不去了,我说,能请你们让开吗?它们说,不行,我说,给我个理由,它们叫道,什么理由?我们不用给你理由,你的眼睛睁开了,我们没让你这么做,你凭什么能把眼睛睁开?我们可没这样做,给你,把那东西关上,我说,好吧,我走过去,靠近那东西,它还在发光呢,我摸了摸它的脑袋,我说,你的开关在哪儿?我没看到它,它似乎很焦躁,并不打算和我交流,我和它聊了很长时间,总算能走进去了,我看到了它的开关,似乎早就坏了,上面还有牙齿般的印记,那不是你的印记,我说,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印记,我的印记还在地板上的门里,那些印记和我连接得很紧密,那时候你也在里面,我一直没问过你,你那时候究竟在门里干什么?好吧,好吧,我就先不问了,你专心开车吧,它接着对我说,它说,那种开关不是为我准备的,我摸了摸它的外壳,我问它,这开关究竟是怎么回事?它说,它和它们在城市里闹翻了,它们纠缠在一起,谁也不肯把手松开,就在那一次,它的开关坏掉了,它晕了过去,等它醒过来,它立刻就察觉到开关坏掉了,它捂住自己的开关,不想让那些正围观着的恶心家伙看到,它冲着它们吼了几声,把它们吓跑了,它知道,它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它得追上去,追上它们,或许它们带走了它的开关,这种可能性不必被列入考虑范围,可它还是得试试,这是它的关键证据,它一路前行,有时候躲进路上的其他地方,那些地方很祥和,没什么动静,它走走停停,可还是追不上去,也许是因为少了这种开关,它不能走得很快,有位好心的老板把它拦了下来,老板问它,你要到哪儿去?它本不打算回答,这是它的心病,它不该把这些话说出来,可这位老板问个不停,它只好说了,不然,它不会让它过去,它说,先把你头上的东西递给我,我饿了,老板立刻递给它,它点了点头,接着说,它说,我们站在它们下面,可它们不让我们站在这儿,它们说,这种位置不对,我问了它们很久,究竟哪儿出了错?它们沉默下来,我知道,它们心虚了,我径行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家伙闯进来,它们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远了,老板知道了,走到了这儿就不能后退了,它是个很有尊严的东西,它把它的尊严借给它,它说,你可得记得把我的脸还回来,它得寸进尺,它嚷道,把您的戒指也送给我吧,它说这话时眼睛还没睁开,老板被它这副贪婪的模样吓到了,它急忙走到门后面,向它挑衅,它笑着说,你进来吧,如果你敢进来,我就让它们抓住你,它立刻转头逃跑,不敢回头,自不必说回来了,它想,至少我拿到了我的勇气,它打断了它的话,它回答说,我不打算打开你的开关了,为什么?它疑惑地开了腔,我说,没什么,我把开关留在这儿吧,您已经很痛苦了,谢谢你,它说,你把你留着吧,我走出去了,我回到它们身边,我告诉它们,我没把那东西关上,它是个年迈的可怜家伙,我们别这样做了,它独自蹲在那儿,我们不必掠夺走它的孤独,何不让它独自享受呢?我本以为这不过是对我的考验,要么就是什么有意思的测试,可我看它们的眼神就知道了,它们对我很不满,它们说,既然你这样做,那就不必待在这里了,你出去吧,我们替你把门打开,你还应该谢谢我们呢,我说,你们别盯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你们究竟要看到什么时候?快把我的眼罩给我!我挂在那儿了,快把我的眼罩递给我,我可不会再和你们闹下去了,你们嘴巴里的浓汤不合我的口味,我不必张开嘴也能健康地活下去。不行!我刚想走,就听到它们在后面喊了我一声,它们说,我不能离开,我没听它们的话,我还得去找个安静的地方待着,你能够明白吧?有两扇门,仍旧是那些门,那些门始终陪在我身边,如果有一扇被堵上了,那我们最好立刻蹲在另一扇附近,就蹲在那儿就好,就像那东西一样。我点了点头,当时我的脖子还没出问题,我当然能肆无忌惮地点头了,我回答它,我说,我明白了,你先把我放开吧,我会帮你的忙的,它说,谢谢你,可不需要了,我得靠我自己。我把报纸塞到它手里,我说,拿着吧,这是你的报纸,不是我替你买来的,你看,上面滚烫的报道里藏着你的名字,我向你承诺,等你把里面的文字弄清楚了,我会帮你把眼睛蒙上,这是个公平的交易,再公平不过了,你慢慢享用这份报纸吧,我们总要这样干,数不清的承诺,说不完的话,还有看不完的报纸,这张报纸也是其中之一,它的脖子很瘦。于是,我就这样告诉它们了,我说,好吧,我会把汤匙照顾好的,你们能让我进去了吗?它们兀自摇着脑袋,我不知该做什么了,我把我能想到的法子都献给它们了,在它们看来,我的忠诚不过是荒废了的庭院,它们坐在长椅上瞪着我傻笑,我仍旧要跟着它们一起笑,我们围坐在那些汁液附近,这些汁液有时候会溅到我脸上,我感到恶心,我想离开,可我不敢,我能走到哪儿去呢?我不能骑在它们身上,我不能抓住它们的脑袋,我始终要待在这儿,汁液里的信封被它们取出来了,它们把信封交到我手里,这依然是一次试探,这种庭院比我的胳膊还要宽广不少,我绝不可能拿着信跑掉,它们熟知庭院里的机关,这些机关是店主设计出来的,它趴在工作台上,一刻不停地挥舞手里的工具,那些从山羊口袋里掏出来的工具,我们对付不了它们,你要怎样把一座山毁掉?我说,那好,我走开吧,这样对我们都好,不出我所料,它们把我留下了,它们说,我可以进去了,但最好赶紧出来,那条河要过来了,也许它一直盯着我们,我不会相信这种胡话的,我当然相信这种假设,为什么不信呢?它们的墓地就在我眼前了,我向它们道谢,我走到门后了,我蹲在地板上,上下打量地板上的门,这扇门是什么时候藏在这儿的?在之后,我不会再找到它了,那时候,你就在里面,我知道,你别想把我给瞒过去,我对这扇门再了解不过了,谁都不可能在这上面把我骗住,我掀开盖子,直直地跳了下去,我该把那些液体倒在我的头上,它们能保护我,我知道,可我没这样干,我信得过它们,它们也能偷走我的肩膀,可我的口袋里没有多余的包装纸,我只能打开门,跟着就跳下去,门上的那把钥匙不是我的,是谁的?我不知道,那把钥匙是我从花丛那儿拿来的,它有三把钥匙,这句话不假,我当时把它的钥匙给看清楚了,它把那些灰暗的钥匙挂在身后的戒指上,我本能把戒指拿走,可我把背包忘在了家里,我看着它从花丛里走出来,花丛走到我的腰上,它说,你来找我干什么?我骗它说,能有什么事呢?老朋友,你要跟我翻脸了?上次可没这样干,上次我们在花园里站着,我们什么都没做。花丛打断了我,它把钥匙丢到我脸上,它说,拿着钥匙离开吧,我向它道了谢,出门前,我经过了一面镜子,我站在镜子前面,盯着里面的老师,我说,我马上把信封给您,请等等吧,它们把信封丢到汁液里去了,现在看起来不太雅观,我要待会儿再把信封交给您,我看到老师点了点头,我径自离开了,我不知道这样做是否能让它排斥我,可我也想不出别的诡计了,我拿着钥匙走到商场里,我说,你们把宝藏找到了吗?没谁回答我,我对它们来说无关紧要,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不会让我伤心,我把钥匙举起来,它们看过来了,我明白,我很清楚,它们没看我,它们在盯着钥匙呢,可我总得骗骗我自己,我得把我给骗过去,只要骗过了它,我就能休息一会儿了,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时常盯着我,就像那条河一样,那些底部的液体,落在了商场的地面上,这液体揭示出了地窖的位置,我叫住一名员工,我说,跟我一起去看看,我会把工资发给你的,它似乎不相信我,我是个大嗓门,我不怕它装聋作哑,我揪住它的嘴巴,冲着最深处叫喊,我说,它的店关门了,别去里面买锁了,我说,我们知道不是你干的,我们不会追究下去了,我说,快把门打开,它们骗了我,我说,酒保没拿着那枚戒指,你们放过它吧,我跳进地窖里,钥匙还够用,这次就够用了,不过是些不知名的好朋友,它们带着它们来看我了,很特殊,我自言自语,很特殊,我掉在那儿了,好了,我满意了,我落在底部了,那扇门关上了,钥匙全用完了。我看到了一朵花,我不清楚这朵花是不是你留在这儿的,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你喜欢这样的花,我拿起了这朵花,把它丢了下去,我又蹲下来拾起了这朵花,我站起来时把这朵花丢在了地上,是的,我还得再蹲下去,我把花拾起来了,这次可得抓牢,我对我说,你把花抓牢,我抓住花了,我说,这全是我的功劳,不对!我反驳我,如果没有我,你不可能把一朵花放在掌心里,那好吧,那好吧,我自暴自弃了,全是你的错,全是我的错,没有你我什么也办不成,这下你可就满意了,这样行了吧?好了,好了,我安慰我,别这样,我们想个别的办法,我们先把这朵花捡起来吧,用力,别呼吸,好了,你看,把花放在口袋里,这次可别掉下去了。”

    鲜花摸了摸车门上的开关,它说:“这些开关没坏吧?”

    “没有。”侦探摇了摇头,“这些开关很结实,另外,我要纠正你,我那时候没在门后面,那时候我睡着了,你知道吗?别想把这些烂事推到我头上。”

    “你看!”鲜花似乎抓住了它的把柄,它笑了起来,“我说过了,你一定要这样反驳我,你就别狡辩了,好吗?”

    “我的确没干那种事。”侦探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说过了,你骗不过我。”鲜花笑着说,“你撒谎时一定要摸脑袋,我想它们也看出来了,当然,它们不会说话,即使说了话,我们也听不到,但无论如何,它们一定看出来了,我本想学着你把花放在脑袋上,可我最后没敢这样做,我知道你要撒谎,我逮到了你,可你还是会撒谎,我对我说,我们不能让它骗过去,我们不能被它给骗到,如果它说谎了,它一定会摸摸自己的脑袋,记住了,记住了,它们记住了吗?我想它们一定记住了,之后只要有谁摸了脑袋,那它一定在撒谎,我看不止如此,在这之前的家伙们也会这样干,对,你说得很对,我夸了我一句,我接着说,我们朝前走吧,我听到它的声音了,它就在不远的地方,你听到了?在哪儿?我可没听到。你的耳朵出了问题,你不能再这样摧残它们了!我警告了自己一句,我说,就在那儿,看到了吗?那些声音分明在告诉我它们的杯子用完了,它们不能把那些东西丢进去,那些干瘪的东西,我们都喜欢那些东西,是吗?不是,不是,就在那一次,我在门后面找到你了,你称赞了我的耐心,你对我说,你找到我了,你从哪儿下来的?你说,我本以为我把钥匙拿走了,我本以为我这样做你就下不来了,我看是我说错了话,一扇单薄的门当然拦不住你,我得意地笑了,像被称赞的小家伙,我的童真和趣味都在门后盘旋,于是,我放松了警惕,我松懈下来,我把眼睛睁开,我把它们摘下来,它们还待在我的脸上,它们在同我说话,它们说,就让我们待着吧,现在还不行,你不能把我们摘下来,我问它们,为什么?我不敢这样自大地说出胡话,它们说,我的手呢?别让那些东西闲着,把您的手伸出来,按在脸上,按住我们,它们说,它们向来会大声怒斥这种种无礼的行径,它们事先说好了,可有些家伙根本不把它们说过的话当回事,我脸上的东西告诉我,最令它们惊讶的是它们那些很要好的朋友,它们邀请朋友来家里做客,它们坐在桌子旁,其乐融融地聊天,就在那时候,它们要把它们的朋友送走了,它们甚至把门都打开了,可它们立刻就注意到桌子上的东西被这位朋友拿走了,它们从后面喊住了它,这位朋友的身子颤动了一下,这就表示它亏欠了这份情谊,它们走过去,把它的手掰开,果不其然,那东西在里面躺着呢,它们说,它们的朋友打算把这东西放回去,它脸上满是羞愧之色,可它们把它拦住了,它们对它说,事已至此,就不必装下去了。”

分销

    “这位牙尖嘴利的朋友立刻予以反击,它坚持说自己不是什么小偷,它也看不上那些桌子上的东西,它家里有一模一样的物件,它当然不会来偷它们的东西,它们不信,谁会相信这种谎言呢?你相信吗?听到它们问我,我也摇了摇头,这种话的确不值一提,我打算这样想,我的腹部却不允许我这样做,我的肚子很疼,不知究竟怎么了,我肚子上的东西没说话,这件事怪不到它们头上,我也想从这儿离开,我说道,你那时候回答我了吗?我忘了,你对我说,你想倒在地上?不行,我们的高台还没建好,我们得站在那儿,我问你,那高台现在在哪儿?我好久没见到它了,你告诉我,现在还不能去见它,还没修好,它们的效率令我失望,我分明警告过它们,我说,快点把那些会飞的东西捉住,你也明白,那些家伙的叫声是我们的噩梦,它们的嘴巴就是我们的桥梁,在汹涌的河上,我们得走过去,它们坏笑着把嘴巴闭上,我们掉进了那条河里,我们试图抱怨,它们正襟危坐,一脸严肃地对我们说,这是为了保持安静,我们不能制造噪音,是啊,我说道,很快就成了我们的问题,我看到它们把胳膊举起来了,我们当然得用网把它们网住,我告诉那些家伙,那些跟在我身后的家伙,我告诫它们,你们看好了,别让它们离开,我们这次不能半途而废,谁也不准临阵脱逃,把手里的工具举起来,看准脑袋上的家伙们,等它们过来了,我们就网住它们的尾巴,都知道了吗?如果我们旗开得胜,我会把你们留在我这儿的汤匙还给你们,你们很久没吃东西了,我知道,把它们打下来,我们立刻就能开饭,这必然是一场盛宴,行了,都行动吧。我说完话就要离开了,却没想到还有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拽住我的衣角,我气势汹汹地回头去瞪它,它毫不退缩,它为自己的汤匙争辩,它朝着我低声说道,它的头发掉进了锅里,捞不出来了,我说,不要把这些篮子丢到我的餐盘里,你手里有鲜花,脑门上有钥匙,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一切东西,可唯独没有头发,那就是你唯一的缺点,它点了点头,它说,我看不是这样,那是一口大锅,是我从街上捡来的锅,我认为没谁会要这种锅了,您知道吗?它掉色了,它的外壳早已脱落,除了我没谁会要这口锅,我把它拾起来,顺着路上的汤汁回到家里,我让大门敞开,我让它们都看看,这儿有一口烂掉的锅,我把它摆在屋子里,最醒目的位置,我坐在一把椅子上,我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我的脑袋的叫声,等我颤悠悠地站起来,那些热衷于恶作剧的小家伙也跟着走了出来,它们站在我旁边,刻意来观察我窘迫的脸色,我本该让它们失望的,可我做不到,我受了伤,它们当中有个领头的,它身上穿着报纸,报纸走过来,伸出手,似乎想把我扶起来,我急忙握住它的手,那好像是我丢失了的尊严,我在它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它问我,这口锅是从哪儿来的?我不知道,我说,你们最好别去碰它,我们得把它养着,它是我们的宠物,我们的屋子里刚好缺这样一位上司,我蹲下了,在下面的缝隙里,如果能把手伸出去,我们丢掉的东西就能在我的情绪里转圈,我能跟着你一起转吗?不行,当然可以,你来吧,你先把我们的报纸抽出来,翻到其中一页,我翻到了那一页,我对那些家伙说,那些小家伙们一齐摇了摇头,它们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我的脑袋发凉,我被它们吓到了,球,低头,而且还掉了下去,网呢?忘在广场上了,在锅里,那些小家伙说,它们还在下面,不敢上来,我嚷道,没事,快上来吧,没什么好害怕的,这儿很安全,我已经亲身示范过了!它们接着说,不行,它们告诉我,迟早会有东西从更高的地方砸下来,我要小心我自己的脑袋,我不能被砸到,我答应它们了,我将信将疑,我抬头望了望,上面什么也没有,我怎么会被砸到呢?我不相信它们说的话,可它们给出了可信的例子,好吧,我说,你们在那儿待着,哪儿也别去,我马上下来,它们说,不行,下面仍旧很危险,那儿很狭窄,它们得弯下腰才能走过去,它们还说,有什么东西会抱住它们的腿,它们随时都有可能摔倒,它们说,假若你不信,大可以来检查我们的膝盖,还有我们的嘴巴,那里面有东西,被丢进来的,它们说,一下来可就不能离开了,它们说,我就在上面继续待着吧,那儿最适合我,如果我下来,那样做谁都不好受,我本想同意,可这样做似乎不利于后续的进步,它们多半看出了我的这种犹疑,它们劝诫我,它们也曾这样固执过,它们不听它们的劝告,总是要爬向自己想去的地方,可最后呢?结局向来很凄惨,连回忆的余地都没能留下,它们站在那儿,它们走远了,它们想立刻逃跑,这种寂静令它们难以忍受,可它们的腿被抱住了,它们一起向前走,可数量当然越来越少,总是有谁掉队,而且一去不复返了,它们顺着那些凹凸不平的家伙前行,最后总结出了这个结论,这是个很漫长的广告,它们被困在了广告里,它们得说对话,它们要创造出可观的成果,它们想出去就得这样做,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它们不打算出去了,假使它们的视力不好,那还有被欺骗的可能性,不过现在?当然没有讨论的必要,它们走到那东西的手套里,围在那东西身旁,经过验证,它们认为这种东西叫壁炉,它们坐在壁炉旁边,纷纷把手伸进去,位置不够用了,谁能从这儿离开?没谁回应,谁也不想把自己手里的奖杯丢进去,这儿正在举行一场比赛,参赛选手在壁炉里奔逃,坐在壁炉前的它们分不清它们要走到哪儿去,它们是善于叫喊的勇士还是疲于奔命的我们?它们正等着它们,有谁能冲出来,来到它们面前,它们要把它们手里的奖杯拿走?就像那些健壮的奖杯一样站在高台上,高台还未建好,可足以承受一位胜利者的重量,它不怕掉下去,也不担心什么飞来的印记,它们坐在高台下方抬头向上看,那是足以灌满一口大锅的唾液,它们为此而倾倒,它们走到那上面,准备敲敲它,可是行不通,我呢?我知道你们说得有道理,可我还是想下来,我下来了,你们接住我,就像我说的,我看到那些小家伙靠过来了,它们不打算帮我的忙,它们四散而逃,我掉了下来,刚好砸在那口锅上,它坏了,我盯着那口坏掉的锅,抱着双臂,站在房间里独自冷笑,开关在哪儿?我提醒了它一句,打断了它的叙述,它想了想,指向我背后,它说,在你脑袋后面,谢谢,我回答道,在我转过身去的这段时间里,它兀自向我诉说着它不乐于出力的可笑缘由,我当然不会上当,不管它怎样说,它都得拿起工具把那些可憎的家伙抓下来,我不会让它离开我的眼睛的,绝不可能,我提醒它,请别再为自己找借口了,马上要起风了,我们得抓紧时间,你明白吗?就因为你,我们很久没前进了,我们现在就动手,它同意了,不情不愿地同意了,你说,它还有别的退路吗?是的,没了,当然没了,我不会给它其余机会的,它也要飞上去,飞到更高的地方,站在那上面盯着我,提防我,我敢肯定,它就是会这样做,这不是污蔑,只是种猜测,以我的经验来看,这猜测一定会得到证实,经由它的栽赃而成为无可辩驳的事实,我的肚子很疼,那时候,我就这样喊了一句,接下来我就倒在地上了,你对我说,我们的高台还没建好,现在不能躺在地上,我没回答你,我哪还有说话的力气?你背着我向前走,我看到了你藏在口袋里的印记,我把手伸进去,小心翼翼地把那些东西拿出来,或许是我故意躺在地上的,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身体并无大碍,在那之后,我很快就痊愈了,我们并肩行走,踪迹全无,我能有什么病痛呢?我把床垫举起来,我自己是举不动的,我念出了暗号,示意你过来,你很快就来了,还不知道自己口袋里的印记正在我的床垫里躺着,我把自己的朋友取下来,挂在墙上,我安慰它,我说,您先在这儿待着,等我们有空了就来接您,它说,好,你们快走吧,我和你向前走了,我们走到哪儿去了?”

    侦探想了想,鲜花也和它一起思考,到了最后,仍旧是侦探先开了口:“我那时候很早就到了,我比你看得更明白。”“你在干什么?”我听到有某种声音从我身后响了起来,我吓得把头转了过来,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不敢睁开眼去看它,它身上全是毛,在毛发的缝隙里还有其他的毛,它的那些毛发时不时地飘落到地上,我傻呵呵地站在那儿,我忘记逃跑了,它径自闯进来,看着床上那饿死的家伙,它质问我:“这是你干的?”“当然不是!”我几乎要跳起来了,“我来的时候它就这样了,您明白吗?不是我干的,我恰巧碰到了它,我不会把它害成这样的,我们的念头在我们身体里徘徊,我不会因为这点恩怨就亲自跑过来解决它,粘在一起,很牢固,嚼不烂,嘴巴,牙齿,我的嘴巴和牙齿。”“我可不敢相信你。”它审视着我,我拍了拍它的肩膀,指着那家伙,我对它说:“不能信它的话,这儿只有它们两个,我出去时那家伙还好好的,现在就在床上完蛋了,你说,还能是谁干的?”我不肯服输,我和它们吵了起来:“当然不是我干的。”我只能重复这样一句毫无说服力的话,如果鲜花和侦探没走,它们尚且能为我作证,可惜,它们生活在它的阴影里,它饿死了,不过它们还活着,但它们现在在什么地方?我找不到它们了,这倒是很灵活,如果它们进来得早些,我就能放下尊严求助了,现在呢?我把那些话再重复几遍吧,也许它们会捏着鼻子相信我,那么就万事大吉了。我看它愣在原地不肯动,我朝着它出声了:“走吧,别愣在那儿了,我们的房子刚刚建好,没想到您来得如此匆忙,不必说什么了,我们得带你去看看外面的景色。”我拉了拉它的手,示意它立刻过去,我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独自走上去就够了,它看起来很和善,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角色,我能把它制服,我知道它们不相信我,我赶紧离开吧,我把床上的枕头捡起来,丢到它们脸上,趁着这当口,我匆促地拿起床垫下的戒指,从门缝里钻出去了,我急忙向前跑,不知道它们是否追了过来,我临走前最好和它们见一面,还是算了,“您要去哪儿?”我知道,我又要停下来了,我得装成我的样子,免得被它认出来,我和婉地笑着,转过来去看它,我说:“我不去哪儿,没什么地方好去的,我比你睡得早,我知道,可我也没找到什么隐蔽的地方,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为那些印记感到担心,可我们不能贸然行事,慢慢来吧,向前走,还记得我说过的吗?我们走过来了,那就得走慢点,这是我们之前从未见过的地方,我们不能走太快,否则,我们会掉到什么地方?从这儿掉到那些翅膀的怀抱里,我们依稀能看到那些坡道的样子了,不能看得太清楚,它们不允许我们把它们的样子记下来,我们顺着翅膀的眼神向下滑,我们没工夫和它们打交道,它们恐怕要飞走了,我能看出这种倾向,它们不太友好,我们之间的友谊要耗尽了,我说,慢点,慢点,别这么快,我不敢这样干,它们却告诉我,你再斟酌斟酌吧,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从这儿出去后就不许再回来了,它们把那些故事讲给我听,我不知道这些故事是否是编造出来的,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对住在一起的东西,它们走出去了,停在家门口,它们说,我们得等它回来,现在不该进去,可是,有个不安分的家伙有不同的见解,它强调说,我们现在就该进去,我们不必等它了,你们看,这儿的地形错综复杂,就连我也有可能迷路,更何况是它呢?它一出去就回不来了,那些东西很结实,那些东西在外面待着,我们出不去,当然出不去,我们怎么去找它?你们把这些事情想得太简单,因此总会犯错……”“等等。”车门喊了一声,命令侦探和鲜花停下来,它对它们说:“出了故障,我们停在路边吧。”“好。”没什么意见,它们都停了下来,侦探摸了摸车子的脑袋,它说道:“好了,我得去给它找些吃的,我先下去了,你要跟上来吗?”“算了。”鲜花不打算下去,侦探打开门,离开了。

    鲜花不知该干什么,它躺在车座上,它想,也许我该找些事情干,我把游戏机塞到它手里,鲜花愣在那儿,它想道,这儿太狭窄了,我急忙让这儿变得更宽敞些,这时候,有个不合时宜的东西从远处溜了过来,它站在车门外,贴在车窗上,它说:“现在还不行,请下来陪我说说话。”我急忙让路边的建筑倒下来,这下就清净了,我们有时候会踩到些硬邦邦的东西,不必因此而感到悲伤,鲜花把游戏机打开,它顺利地躺在了车座上,它看了看树枝的脸,这时候,它躺在茶几上,再也起不来了,鲜花看向树枝的上一张脸,那时候的脸,那时候它还在家里,最接近我们的位置,它只能从这儿开始游玩,树枝从床上爬起来,它走到镜子前面,对着镜子看,它对自己说:“这儿有堡垒,这儿有沟壑,这儿有我想要的一切,满足我的黏糊糊的梦想。”树枝从镜子前离开了,它把窗户打碎,从家里出发,它要把门锁上,以免有谁闯进来,它不喜欢那些不速之客,树枝站在家门前,向远处看,等着那熟悉的东西跑过来,它等了很久,这次没来,这次没来,它走了,我走了,这次我该直接走,这次我不能直接走,我看到了一辆车,不是车,碗,还没坏,我坐在一辆车上,你对司机说:“开车吧,送我去公司。”司机点了点头,在路上,我提醒你:“您要去哪儿?”你告诉我:“我要去公司。”“钥匙藏好了吗?”“藏好了。”“谁也进不去?”“我不敢保证。”“那好吧。”司机念叨着,“只好去公司了,浪费,这是种浪费。”

    树枝端坐在车上,司机一路狂奔,以带动这摇摇欲坠的道具,树枝显然看到了方向盘上的油渍,谁反驳了它?在它之前,有谁待在这儿,但它们现在离开了,树枝要循着它们的喊声走开,风很大,或许它该把车窗关上。

    鲜花盯着屏幕发呆,它该选什么呢?它该让树枝去把车窗关上吗?也许能,也许不能,把一扇窗户关上不是件容易的事,它们得聚在一起,团结起来,它们不能再缠在一起胡闹了,它们得把早就发酵好了的工具拉过来,搁在车辆旁边,鲜花想了想,它就让树枝把车窗关上吧,就在这当口,鲜花知道自己的这扇车窗又和它们扯上了关系,又有谁在敲它的车窗,简直没完没了。鲜花叹了口气,它缓缓站起来,走到车窗附近,这次是谁?它们把工具堆在一起了,走起路来很不方便,鲜花看到它了,它对它说:“您有事吗?”

    鲜花本以为它又要装成那些畏首畏尾的家伙,可惜它不打算这样做,它的眼睛,那是眼睛吗?还不知道,发着光,鲜花透过那些层层叠叠的障碍盯上了它的眼睛,它对着鲜花开了腔:“能请您把车门打开吗?里面有我落下的东西。”

    鲜花当然不会相信这种骗子的话,它不敢把门打开,只要它不把门打开,外面的东西就进不来,它现下是如此想的,它希望这就是它忘在日记本上的那块石头,你们就别把它挪开了,就这样,伸出手,把手放在我的手上,一二三,一二三,三二一,一二三,没谁能阻止我了,全走光了,从外面走出去,沿着我们规划出的小径,味道很刺鼻,楼顶的眼睛,关闭,关闭,鲜花深怕这扇门莫名其妙地打开了,它等着,等着,希望外面的东西能自行走开,它的确走开了,可仍旧没走远,它的确走远了,但随时都有可能回来,鲜花得一直看着它,它哪儿也不能去了,它得把这扇门看好,绝不能让那家伙再跑回来。

    我手里握着什么断掉了的东西,我只希望那不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那是什么?我没精力去搞那些复杂的研究了,留给那些学者们吧,一块砖头,还没碎,还很完好,鲜花的车窗,它要把窗户打开吗?我不知道,我还能看到它把窗户打开吗?我不清楚了,或许我该让它把窗户打开,可我的手断了,我不能让它们把我抓回去,那两个栽赃我的恶棍呢?它们的脸被我记住了,我一看到它们就能认出它们,当然了,它们也能认出我,我这张脸很好记,我接下来要跑到哪儿去?

    我的围墙不满意了,它说:“您究竟要让它跑到哪儿去?您到现在都还没想好吗?”“还没有。”我回答它,我略显生硬的语气就是对它的敲打,我接着说,“它被那两个家伙冤枉了,现在刚刚跑出来,我接下来要让它去找它的同类,它们通常不会提防这家伙,我会让时间躁动起来,我们把这段不必要的经历省去,这种为过渡而生的桥段正适合用在这上面。”我把屋主留下的项链举起来看了看,我慢慢想起了这件被我们忘掉了的事,我对围墙说:“那些家伙在说什么?最近反响如何?”“不太好。”围墙失望地点了点头,“很一般,不太理想,一跌再跌,它们直接离开,如果我们再这样做,我们的上司就要把我们赶出去了。”“那好吧。”我说道,“我们还得想出些更劲爆的点子,我看,我们还得再折腾折腾它,我们让它去找个它,我们把它们撮合在一起,让它们说谚语,说完谚语再说悄悄话,我们找个借口把它们拆开,你得记住,我们信不过它们,然后呢?然后,我们把它们踹到一起,接着又能再找个借口把它们挪开,在这之后,我们再把它们分开,现在还不能下结论,我们一边看一边走,你得时刻把它们的意向汇报给我,我们得让它们的脑袋满足。”我一面说,一面用桌布去擦桌子的脸,“我们是屋主了,只剩我们了,我们不能再被那位老板赶出去了,当然,也不能被它抓住,我们床上的床单,它没想过原因吗?那些同事们都被赶出去了。”“我想它知道。”围墙打断了我,“在这儿抱怨实在没什么用,我看,我们该把新鲜的它丢进去,我们让它走进一栋房子里,这栋房子是它亲戚留给它的,我们不必说那是什么样的亲戚,只说一半就够了,不必把话说完,这是为了把它们抓出来。”“是该这样。”围裙同意它的看法,“我们要让这位亲戚有点不同,它们当然都能看出来,它们都知道,哈哈,这不是个简单的家伙,当然了,它,我们的朋友,即将走进亲戚的房子里,它仍旧是个可爱的傻瓜,谁都能看出来那位亲戚有问题,只有它看不出来,谁都知道不该跳进一栋来历不明的房子里,可一如既往,只有它不知道,这房子未必存在,这房子并不高大,洗澡时要把床单扯出来,别躲在床垫下面,快出来!只有它想不明白,这就够了,这样很好,恰到好处,这是种恰到好处的愚蠢,这是种谁都能受益的愚蠢,我们要从它身上获得一种居高临下的满足感,我们的同事什么时候去世?我们不能让蛋糕因此而看轻我们,这是块很昂贵的蛋糕,张开嘴巴尝尝味道,说实话,其实没什么要紧的,我来告诉你开关在哪儿,它们忿怒的口水也能成为我们的热汤,但我想,它们未必喜欢看傻子在舞台上表演,如果我们给它们留下了这种印象,它们就信不过我们的草原了,它们认为我们是傻子,它们想,这位朋友是个傻子,我们当然也是傻子,我该看一位傻子在舞台上爬行吗?我们该怎么解决这问题?”“我们不必解决这问题。”围墙说,“那是上司的事,和我们没关系,我们得留下来,我们得保住自己的房子,其他的事和我们没关系,好了,我们再来看看它的新衣服,你对此满意吗?我是不满意,非常不满意,这不是它们的样子,这不是污蔑,桌布也没发黄,别去碰它了,我们得让桌布和桌面站在一起,只有这样,用起来才算顺手,我们得让一块桌布在桌面上找到适合它的尺度,我们得让它躺进去,我们得让它心满意足地躺进去,我们不能把它按进去,那不是我们该干的事,即使要干,也不能现在干,我们得让它们这样想,我是一块桌布,我选择了这张桌子,我要和这张桌子打交道,这仅仅是因为我看中了这张桌子,我们可千万不能跳进去,就让桌布和桌子纠缠吧,我们置身事外,即使出了问题,那也是桌子和桌布之间的问题,我们不能让它们看到我们的脸。”“那就改改它的样子。”围裙斟酌着说道,“它们现在不肯在我们的草原上吃草了,我们要找些假的围裙,把围裙丢到草原上,让它们盯着它们吃草,我想,我们这样干就能把问题彻底解决掉。”“那就这样干吧,先从它的脸开始修改。”

    对话到这儿就结束了,只是为了表达出更多的对话,我不会让它们说下去,它们因此要一直说下去,我没把结束的开关给按下去,我连开始的开关都没按,我蒙上眼睛,闭上耳朵,按了几下开关,我记不清那些开关的顺序了,我左右不了眼下的局势,这些话永远说不完,这些话又能牵扯出其他话,从而带给我无限的空间,我能在这些对话的空间里游泳,把标点符号丢到适当的位置,如果丢空了也不要紧,一次不合心意的分割会带来意想不到的崭新结果,紧闭着的眼睛始终要胜过睁大了的眼睛,把这些话的钥匙交给我,我对我自己说,这话马上要成为它们嘴巴里的金科玉律,它们信以为真的财宝,我对我说,把房子的钥匙交给我,我会替你妥善保管,我保证,我绝不擅自进去,一切说过的话都要成为它们要说的话,一切没说过的话都要成为它们脑袋里的现实,它们是它们自己的挚友,它们总不会背叛自己的朋友。

    围墙要把围裙的钥匙拿过来,围裙拒绝了。

    我把钥匙忘在了房间里,还得回去拿,我在路上碰到了那两个追赶我的家伙。

    它认为这辆车和它们没关系,它有这辆车的钥匙。

    树枝关不上车窗,它没有车窗的钥匙。

    围墙要把围裙的钥匙拿过来,它就这样告诉围裙,总之和它悲惨的经历有关,围裙没同意,但终究没拒绝,围墙给出了个稍显和缓的点子,它让围裙去拿另一把钥匙,两把一模一样的钥匙,这样它们就都能进来了,围裙想了想,仍旧拒绝了,它不打算再跑一趟,它认为这该是围墙去做的事,它把钥匙给了它,可还要为它行动,它觉得很委屈,围墙知道这件事没什么好说的了,它们不欢而散,围墙去拿工具。

    我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了,我走得太匆忙了,我把钥匙忘在了房间里,我要回去吗?我回去了,在路上,总是有那些家伙来劝我,几个不爱说话的家伙,它们都劝我别回去,可我必须得回去,我的钥匙还在那儿,我走回去了,或许要遇上那两个跟在我后面的家伙。

    它把车窗敲了又敲,始终不肯动摇,不管鲜花怎么说,它也绝不离开,它手里握着一把车钥匙,或许不是这辆车的,但也得试试才知道,它想让鲜花把车门打开,可鲜花显然无比抗拒,即使它进去了,它也不会做什么的,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它们之间的关系很融洽,但谁也不肯和对方交谈,它还在敲那扇车窗。

    树枝按住车上的按钮,期盼着能让车窗降下来,可是始终没发生什么,车窗纹丝不动,它把头伸过去,总算找到了借口,原来车窗的下半部分被锁住了,不是它干的,那是谁干的?它该去找一把钥匙,以便让车窗能顺遂地关上。

    围墙走过来,对围裙说:“能请您把钥匙给我吗?有时候我要站在门外等着,您知道吗?那段日子并不好过,如果您能把钥匙给我,那么我们都能进来了,事实上本该如此,为何我要独自忍受这种折磨呢?当我站在外面时,您在这里面过得很舒服,可我呢?那钥匙有我的一份,我是这样想的。”“现在这些无聊的纠纷成了我的罪孽?”围裙指着自己的鼻子,似乎不敢相信围墙说的胡话,“这把钥匙不是我抢来的,我对这把钥匙没什么兴趣,你应该去找它理论,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当然有!”围墙霍地站直了身子,它多半乐于听到这句话,“你拿到了我没见过的财宝,你脸上的笑容可不是硬挤出来的,如果您不打算把钥匙给我,那就把那些财宝分给我,那是我应得的。”“好了,好了,别胡扯了。”围裙摆了摆手,“你什么也没做,难道要我来提醒你吗?去干你应该做的事,行吗?”“好吧。”围墙沉默了一会儿,没多久,它又开口了,“这样吧,把另一把钥匙给我,你去把另一把钥匙拿过来给我,这样做就行了,你也能拿着现在的这把钥匙,两全其美,没错吧。”“是该这样,可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推到我的头上?我平时还不够辛苦吗?无论怎么样,这次也该轮到你了,而且,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何必去帮你?”“你得为你犯的错负责!”“我一早就说过了,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我没关系,这把钥匙碰巧落到了我的手上,仅此而已,这件事还有可讨论的余地吗?你不敢去找它争辩,竟把气撒在了我的头上,你认为自己是个勇士?是吗?只敢对我恶语相向的勇士?”“好了!别说了!”围墙转身走了出去,钻进交通工具里,它记得它在前方的抽屉中藏了把工具,那是从围裙那儿偷来的,它不后悔,也不感到内疚,围裙也偷过它的东西,它敢肯定,这可不是什么骗局,它留下了录像,围裙蹑手蹑脚地走到它居住的地方,把它的东西给拿走了,它当然要予以回报,围墙打算拿着工具去找围裙,趁着它不注意,围墙要找到围裙,马上见面,马上见面,它听不懂围裙的呐喊,我不在这种地方睡觉。

    我累了,我想,我最好现在就停下来,它们走了吗?我不知道,也许还跟着我,何必要紧追不放呢?我不知道它们在我身上装了什么东西,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儿很不舒服,我看到了它们丢在我身上的东西,它们就是顺着这家伙找来的,我捏住这东西,把它丢到面前的深坑里,坑里传来一句脏话,我得抓紧时间把这句话重复一遍,否则就来不及了,它们抓住了我,它们什么时候才能抓住我?我最好快点被它们抓住,我要自投罗网,这样就能把那些事给甩掉了,我要被它们举起来了,我成了标本,我成了标本,坑里的东西爬了出来,站在我前面,它对我说:“您的钥匙呢?”我恍然大悟,我如梦初醒,我急忙转身,我立刻回去,我把钥匙忘在了什么地方,这时候,有个站在路边的家伙走过来告诉我:“您把钥匙忘在哪儿了?总不会是之前的房间。”我想起来了,的确在之前的房间里,来不及道谢了,我得赶紧回去,我走到了个僻静的地方,前面的路不通畅,我恐怕过不去,我急得直跺脚,在原地转个不停,我看到那位眼熟的家伙来拜访我,它对我说,这儿是它的家,我不小心闯进它的巢穴了,我向它道歉,我连声喊着,对不起,对不起,它点了点头,它说,它需要我这样的标本,我刚好欠缺这样一件收藏品,它问我,我什么时候能过来?如果现在就能闲下来,那我就该立刻过来。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来敷衍它,我告诉它,我的钥匙在那儿,我把钥匙忘在了那儿,它拍了拍腿,我不让它拍自己的腿,我抓住了它手里的武器,我们就在这儿对峙,我决不从它家里出去,它告诉我,我的钥匙是它给我的,我回复它,那是还未发生的事,因此和我没关系,它在我的眼睛上跟着我,我没去理它,我得向前走,我从它的窝里游了过去,这儿的河水不新鲜,我把嘴巴里的残渣吐了出来,它们就在前面,我撞上了它们,它们立刻跳进河里,从前方向我游来,我潜进河底,它们也要跟着下来,我大声呼救,这次总算得到了回应,它告诉我,让我朝着那根萝卜的脸走过去,我照办了,我还能听谁的呢?在关键时刻,我游到了它给我的安全位置,我安稳地站在那儿,我对它说:“你打算让我怎么走?我接下来要去哪儿?”

服务

    它从远处而来,盯着那辆车看,它走到车窗边,伸手敲了敲这扇熟悉的窗户,它是用手里的钥匙把它敲醒的,里面的家伙隔着一扇窗户看过来,它告诉它,快把车门打开,让我进去,它拒绝了,它似乎没看到它手里的钥匙,这是这辆车的钥匙,它大吼着,让我把钥匙伸进去试试,我还没试过这辆车,我把每辆车都试过了,只剩下这辆车了,这辆车就是我的车,我有这辆车的钥匙,你们还没看出来吗?你们一直在原地打转,因为这辆车根本就没动,钥匙在我手里,快点把门打开!车窗里面的它不喜欢车窗外面的它,它的声音很微弱,被车子给过滤掉了,它的演技很浮夸,把它心里的秘密都展现出来了,它无意窥探其中的奥秘,这与它无关,在这地方,没有车就哪儿也去不了,它不该把这件事讲清楚,可它仍喋喋不休,它的耳朵很疼,被它的嘴巴伤到了,它的同伴还没回来,它被车辆外面的它给包围了,它占据了一切优势,它怎么说都行,可它就没办法了,它知道它不像它说的那么无私,它为何不把钥匙放在地上转头离开呢,最好能安静地离开,它实在很吵。

    树枝把钥匙掏出来,它看了看自己的口袋,里面的钥匙去哪儿了?不是这把钥匙,算了,待会儿再说吧,我得先把车窗关上,树枝走到车窗旁边,揿住按钮,没什么用,是啊,能有什么用呢?它明白了,要让车窗降下来,它需要一把钥匙,可那把钥匙在哪儿?不在它的口袋里,这答案能够排除了,这是道选择题,没错吧?树枝一再确认,它站了起来,把车门打开,它得去找钥匙了,它拿起一张地图,之前就用过的地图,这次用不着铲子了,我不爱吃樱桃,它嚷道,它看了看地图上的句子,它知道钥匙在哪儿了,树枝坐回车上,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它对司机说:“出发,去商场,去商场。”“什么商场?”司机反驳它,“我不去商场,别让我去商场,我不买东西,别让我买东西。”它把这些话说了一遍又一遍,它一直在重复这些话,这一路上一直在说,有时候把几个词汇调换位置,有时候把同义词和反义词填上去,司机的嘴巴比发动机更可靠,它停不下来,也不设法停下来,树枝一开始在听它说话,可它很快就睡着了,在梦里,司机仍旧在喊着那几句一模一样的话,它被吓醒了,它怒斥司机:“你闯了进去!我没给你钥匙!我丢了一把钥匙,你不替我着想,却打算着重进攻我的软肋!”司机听了这话,立刻就把它踹下去了。

    这四件事都和钥匙有关,里面的角色不尽相同,也许是完全不同的角色,也许是同一个,也许是不同时期的同一个角色,我把里面出现过的角色给列出来,就是为了找出它们的关系,首先是围墙和围裙,接着就是我和它们,这是主要角色,我是这样想的,在这之后,还有车外的它和车内的它,最后是树枝和司机,我还不能确定它们之间的先后顺序,也许树枝先坐在了司机的车上,也许围裙和围墙刚刚碰面,如果把这些事按时间顺序排列,那一切就一目了然了,这些事里总是只有那么几个角色,严谨点说,只有两个,只有两个主要角色,在第二件事里倒是有很多,其他时候只有两个,也许是吧,我不敢肯定,它与众不同,那就该把它挑出来,我打算把第二件事取出来,我该把它放在哪儿?得重新排列,我不如把它放在最后面,这样做,第二件事就成了第四件事,而第一件事的位置不变,原本的第三件事成了第二件事,第四件事就成了第三件事,我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考虑到了角色数量的激增,也许这些事是按这种顺序排列的,和我一开始的猜测完全吻合,最后那件事里的家伙们和之前那些事里的东西其实没什么两样,它们都挤进了第四件事里,它们换了个名字,让我看看它们的数量,如果我没数错这些东西,那么第四件事里本该有六个它们,可实际上呢?似乎只有五个,我把谁给漏了?还是说,我看错了?这时候,我跳出来反驳它,我对它说:“我们不能把第一件事里的小偷给忘了,或许它在这之后就被抓走了,我们没看到它藏在段落和镜头后的面孔,你的猜想没错,它们都在第四件事里出现了,只不过少了个小偷。”我很开心它能够支持我,但我仍要指出它的不足,我对它说:“您说得很对,可还是有和我相冲突的地方,我认为第一件事里的它根本算不上什么小偷,围墙把围裙的工具给偷过来了,我知道,可实际上呢?在这之前,对方就干过同样的事,这只是把它丢掉的东西给捡回来,或许手段算不上光明正大,但这能说得上是小偷吗?我问问您,您难道就不会把东西给丢掉?您敢保证自己绝不会遇上什么小偷吗?如果按照您的说法去做,有一位小偷撞上了您,偷走了您的皮夹,您立刻就发现了它,您立刻就抓住了它,您握住它的手,把皮夹从它手里取回来了,如果按您的说法,您这时候也要算小偷了,可实际上呢?不算,不算,我认为根本不算,那本就是您的东西,是您被窃走的东西,再把它取回来有什么不对呢?”“你这话说得有问题。”我指出了它这番狡辩里的漏洞,“不必把我丢进去,这四件事和我没关系,我不是创造家,这些事和我没关系,和您一样,我也按着您的思路来阐释,即使我遇上了一位小偷,我也绝不会悄悄跟在它后面,我不会这样把我的钱包给偷回来,我要当面喝止它,我直接把我的皮夹夺回来,可围墙呢?显然它没这样做,我们从那些文字里不能看出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它一定把那些工具从围裙那儿偷了出来……”“你们说得仍旧有问题。”我插言道,“我无意加入这场争辩,但我绝不能忽视掉这些可笑的谎言,即使您说得对,即使围裙把围墙的工具偷了过来……”“您说错了!”我皱着眉打断了它,“是围墙从围裙那儿偷来了工具,我看您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您把这四件事再看看吧,别来这儿捣乱了。”“我可不这样想。”我说着,“我把那四件事里的镜头都分析过了,我们没必要纠结于谁对谁错,也不必去看那些早已确定了的事,那些事实没给我们留下可打开的窗户,我何必去说那些事呢?如果你们当真要揪着这些确凿无误的证据不放,那说明我们背道而驰了,你们只想把我驳倒,你们只想取得一次可耻的胜利,我们应该回到文字原本的身体上去。”“我看是您纠结于这些无关紧要的论据!”我气势汹汹地说道,“您突然插了进来,我们的话还没说完,现在呢?您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可您还大言不惭,您说了什么?您说,您不想和我们争辩,谁说对了都无所谓,重要的是要把事情弄清楚。”我一面说,一面提起自己的裤子,我摸了摸自己的头,怪声怪气地叫着,“我很伟大,我可伟大了,我不打算和它们辩论,可它们说话时我一定要插进来,我就是这么伟大。”简直不可理喻!简直不可理喻!我嘴里的东西在打颤,我最好立刻揪住这恶棍的脖子,我叫骂着走了过去,它也和我撞在了一起,剩下的它把我们分开,它对我们说:“行了,行了,别把这些事搞乱,别吵架了,行吗?我明白你想说的话,即使它把那些工具偷来了,可也不该因此而责备它,这些事是应该做的,也许做得不好,但终究做了,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小偷就该把东西还回去,只要那位失主不太过分,那这行为就是能接受的,我们不该因失主去讨债时穿着的衣服不雅观而嘲笑它,我们不能舍本逐末,何必去盯着那些小事看?”它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我很满意,我冷静下来,站在原地点了点头,可那家伙呢?它似乎仍不罢休,它倒是站在那儿没过来,可嘴巴却不打算停下,它反驳道:“不该忽略小事!不该忽略小事!它们堵住了我们的去路,它们嘴巴还没张开。”我知道它已无计可施,我对它说:“您何必玩这些没意思的游戏,这些事是假的,我们得把毫无疑问的那件事给找出来。”我不认同它的观点,不是因为它之前反驳过我,当然不是,也许是,但我不愿承认,我和气地对它说:“我们不去谈第一件事里的小偷了,我仍旧坚持之前的观点,第四件事里的数量没出问题,仍旧是五个,围裙和围墙,它们和数字没关系,无论谁掉下去,最后都只能剩下五个,这数字很凑巧,或许刚好印证了我的观点……”我这话一说出来就知道自己出了错,这是很常见的谬误,可我已经把话说出来了,我急于证明自己的观点,因此而慌了神,我不打算挽回我说出口的过错,也不愿意硬着头皮讲下去,我只好沉默地站在这儿,陷入一种令我厌烦的沉默里,我把这寂静打破了,我接着说我的观点:“这四件事里一定有一件是假的,与之相对,还有一件事是真的,我们先根据这两点把与之对应的两件事找出来,这样做,我们能省出时间来思考剩下的两件事,我来说说我的推测,第四件事一定是真实的,这点可以肯定,我认为第三件事是假的,但还不能确定,我没找到证据。”我说完这段话,立刻就补充了一句,“这里的第四件事指的是开头处的第四件事,我不赞同您的观点,我们不该把顺序打乱,即使要更改顺序,也要等到把真假探究清楚再说。”它们两个都看着我,我也只好说话了,我说:“你们想让我再给出个截然不同的观点,然后我们就能各执一词,互相争辩?我不这样想,你们的猜测都很可笑,你们至今为止都没给出令我信服的物件,这全是你们的胡编乱造,我没看到任何可靠的证据。”“现在可不是扯上证据的时候。”我笑了两声,“这绝对是真货,我们何必撒谎?难道我要把自己的钥匙也给您看看?我想不必了吧。”“一派胡言!”“您不必撒谎了,我一早就说过,您骗不过我。”我乘胜追击,“您要把自己的证据摆出来,可证据转瞬即逝,这一刻的证据马上要成了下一刻的谎言,您要我们如何相信您的话?”“好了,不要说了。”我示意它们两个停下来,“别说这些无聊的话了,行吗?我们可不是来一较高下的,如果你们想打架,那就躲进个不易察觉的地方吧,别来这儿,别来这儿,明白吗?你们想把对方的脑袋按在墙壁上,可你们不敢这样做,就因为不够有涵养,你们实在虚伪。”我们吵来吵去,吵个不停,我得加入进来,我得带来新的变数,这样的话是说不完的,只要我们还在这儿就等不到什么进展,那四件事还摆在那儿,可我们却进行不下去,我加入进来,四件事刚好能对应四个我,我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总要找些巧合来安慰我,大声说话,大声说话,我大声说道:“请别吵了,朋友们,都听听我的看法。”它们根本不搭理我,可什么事都瞒不过我,我知道它们看过来了,它们来得更早,但我更了解这四件事,我这样想,我说道:“我仍旧赞同我的观点,第四件事当然是真的,这是确凿无误的铁证,只因我见过这件事。”我刚说完,就看到它们捧腹大笑,我立刻走上来反驳这位新来的傻瓜,我说:“我看这算不上什么有趣的话,我们想想,也许第四件事确实是真的,我们把这件事当作地基,让房子从这儿建起来,我认为那扇车窗当然是门板,一种很拙劣的暗喻,象征着第一件事里的门,也许是房门,我不知道那儿是不是房子,我们姑且把它当作房子,如果之后进行不下去,我们再后头来看看,我们站在房子里说话,我站的位置最合适,站在这儿能听清我们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落下,这是种很浅显的意象,它想让我们把门打开,只要搞清楚了它的眼睛,我们就能看到它看过的东西了,它想让我们看什么?不知道,可总不会逃过它自己的视线,我看它不会给我们一场自己也没领略过的风景。”“我们要坐在这儿谈话?这实在没意思,您还没听清我说的话吗?真相不重要,我们要把精力放在过程上,规律时刻在变动,我们的感受却不会动摇,而且,您要把第四件事里的幻想当成现实了?您要把我们下面的家伙挪到我们面前来了?您甚至还要让它骑在你头上,在这之后呢?是不是也轮到我们了?”“您的想法太偏激了,而且与已定的思想有明显的出入,我知道您要去哪儿,您想从房子里走出去?好啊,我可没拦着您,我倒是认为,第四件事的确是在现实中发生过的事,可惜里面的家伙早去世了,第二件事就是它的遗书,第三件事则是房子的钥匙,我们想想看,第三件事里的它手里拿着钥匙,我知道每件事里都有一把钥匙,但只有这件事里的钥匙是车钥匙,我知道第四件事里仍旧出现了钥匙,但那是车窗钥匙,或许在这两把钥匙之间有差别,而且,如果我没记错,那把钥匙根本没在第四件事里出现过,我们把第三件事当作第二件事的钥匙,我们来看看它的遗书,只有这件事里有东西在追赶我,想法和现实都无关紧要,但它显然和一条河扯上了关系,如果它拿到了钥匙呢?我们说过,我们把第三件事里的钥匙给了第二件事,我们把第二件事里的锁打开了,如果它有了这把钥匙,它就不必回头去拿钥匙了,它不会跳进一条河里,它不会遇上那两个家伙,它仍旧要向前走,我们不知道它要走到哪儿去,或许是大坑,我本以为它要掉进坑里,这就是它的遗书了,但你们说的话又激起了我不一样的灵感,即使没有我们的钥匙,它也一样能进去,它早就死了,在第二件事发生之前就死了,它是在房间里的那家伙,第一件事是那恶棍被擒拿后的处理过程,我们能明白了,第四件事里的树枝就是第二件事里那房间里的它,第三件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第一件事是四件事当中的结尾,那两个家伙要么是殡仪员,要么就是第二件事里的那两个东西,你们认为呢?”

后面

    “没什么好说的。”我摇了摇头,没走进房子里,我只喜欢待在外面,“第四件事并不重要,我不想和你们唱反调,但这件事是假的,我先前说错了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从后向前,看起来符合我们的标准,可实际上呢?如果树枝是真实存在的,它不会去和司机讲话,这和当地的生态环境不吻合,跟它聊天的也未必是朋友,它们在哪儿聊天?我知道,你们要这样反驳我,可我知道它们在哪儿,一开始就说过了,树枝要把车窗关上,要用钥匙,要用钥匙,这种车只在餐厅里有,它们提到过餐厅吗?没有,树枝没提到过餐厅,司机也没提到过,它们的围巾就能证明这件事,我不必给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证据,你们去看看那条围巾就明白了,根本没出现过的围巾,因为它们把它藏起来了,如果它们是真实存在的,它们不会这样做,它们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这样可笑又愚蠢的诡计上,或许偶尔会有这些事,但不能当作可靠的设想,如果它们在锅里,那毫无疑问有谁假冒成了这件事,我认为这四件事都是虚构出来的,或许其中有可靠的成分,我不否认,但总体来说是虚构的,唯一可靠的是顺序,第四件事必须被刨除掉,你们把它当作了发生过的事,你们以它为基准而思考,因此你们得不到正确的答案,我们来看看剩下的三件事,给它们重新排序,第三件事要和第一件事调换位置,之后是第二件事和第一件事,最后是第三件和第二件,这顺序无疑是正确的,为什么?和现实对等,这些事是在它们的基础上生长出来的,它把这些事调换过了,真假不重要,所有事都是真的,都曾发生过,即使现在还未发生,将来也一定要发生,它把这些事的位置改换掉了,但这影响不到它们的山羊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它被它们吵醒了,它看了看躺在一旁的地面,它还躺在那儿,一时半会儿是叫不醒了,山羊伸出脑袋看了看,外面很安静,它不知道自己在这儿躺了多久了,它只记得它的身份很尊贵,它不能就这样躺在地上,它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它的衣服不见了,正在地面身上,不对,不对,山羊纠正了这一谬误,它的衣服无疑是被杯子穿走了,它得去找杯子,它去哪儿了?锅里在煮什么?山羊得走过去看看,我要让它走过去看看,你们曾在锅里煮过东西吗?最好别走开,我听说这样很危险,我会一直站在那儿,哪儿也不去,到了后来,我就把锅扔掉,再也不用它们了,有谁告诉过我,那些家伙很危险,你们别听我的,你们最好别这样做,好了,让我们来看看山羊吧,趁着我们说话的当口,它多半已经到了那口锅前面了,山羊伸出手,摸了摸那东西,那东西很烫,它被烫死了,“你吃了多久了?”房子走过来,和锅说话,“我的朋友,我的朋友,你是我的朋友吗?我见过我的朋友吗?你见过我的朋友吗?即使我们都见过我的朋友,它也未必是我的朋友。”锅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山羊,房子叫了一声,立刻扑上去,扑在它身上,它一面流泪,一面回忆它们曾一同经历过的事,我一直在奏乐,我把那些乐器用得很好,可还是需要乐队来帮忙,你们不用担心,它们的乐器早就修好了,我给了店主一些我用剩下的零件,我们现在刚好能一同奏乐,它们太久没演出了,它们演奏了首欢快的曲子,还好,在我的纠正下,一切都步入了正轨,房子还在山羊身上哭,等它哭够了我就让它站起来,你们平时哭过吗?你们流泪时会发抖吗?你们发抖时会吃东西吗?你们一般吃什么?你们有钥匙吗?好了,我们先别聊了,我看房子哭够了,我也该让它哭够了。

    房子哭够了,它转身走出去了,它要去哪儿?当然要去找杯子,我是这样猜的,前面曾提到过,仅此而已,它拿着从锅里捞出来的口袋,它要把这口袋送出去,它打算送给谁?它们不会要这种东西,我告诉它们,我说,别去拿那些东西,里面有陷阱,稍有不慎就要掉下去,它们听了我给的建议,它们把手拴起来,狠狠训斥它们,我和它们一起去骂那些不安分的家伙,我们告诉它们,别动,就待在这儿,哪儿也别去,外面很危险,外面在哪儿?

    房子把口袋放在草丛里,它看了看山羊留给它的纸条,上面的字是写给它的,它摸了摸那些歪七扭八的字,觉得很温暖,这些字不是山羊写的,它见过山羊的字,山羊的字是分散开来的字,把它们拾起来,等会儿再说,山羊跟着那些路灯前行,有些路灯坏了,它抬起头,盯着那些坏掉的路灯,它们什么时候会过来?山羊跳起来,摸到了那些坏掉的路灯,它说,这是我结出来的果实,我什么时候能把它们采下来?我很有耐心,我很有耐心,房子把果实塞进嘴里,吃光了,它找到了宝藏,它对宝藏说:“我把您找出来了,这是对我的观察力的奖赏。”宝藏敷衍道:“是对您的奖赏,把你的愿望说出来吧。”房子闭上眼睛,准备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你们许过愿吗?没有?各个地方都不一样,我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不知道你们那儿的体温长什么样,我走到它们那儿,走到它们中间,它们正许愿呢,我就站在这儿,我对它们说,快别这样了,你们的愿望都要实现,它们满意地离开了,实际上,我能做什么呢?它们把我当成什么了?勺子,勺子和我可没关系,勺子不是我造出来的,行了,我们别去管勺子了,我们来看看房子吧。

    房子这下就明白了,它知道该去哪儿找杯子了,一时间与祥和已经找到它了,据它所说,它们和它谈过几次,可惜没能把它劝回来,祥和受了伤,正在医院里躺着,房子打算过去,它衣服里还藏着山羊给的信,到时候,它把这封信抽出来就行了,它们两个看了这封信就能明白,房子是来帮它们的。

    去医院的路并不好走,房子停在那儿,等着能带它过去的家伙出现,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等吧,山羊感到有什么东西飞到了它脸上,它急忙去拍这不速之客,它把它拍死了,它握了握手中的武器,这是种简易的庆祝方式,要把它们解决掉可并不简单,武器站在原地直喘气,它能开着这辆车离开吗?或许能,可这些轮胎不太好用了,武器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坐到车里,它试着让车向后退,很艰难,只给出了些微不足道的反应,它把驾驶座上的那家伙揪出来,丢到车子后面,眼下还不能把它随手扔掉,另一个家伙跑了,不知道它是否还要回来,武器明白,它不能接着待在这儿了,那家伙随时可能回来,也许要来报仇,也许要来庆祝,它们两个一同围在驾驶座附近跳舞,它们还得把这东西的名字清楚地念出来,武器看了看它手上的名字,这东西叫樱桃,现在可就站不起来了,樱桃死了,可地图却还活着,它得追上去,不,还是算了,武器把脑袋摇了摇,它老了,走不动了,它得找个地方休养,找个地方孤独终老,找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和现在的家一样,和之前的家一样,在这之前,谁也找不到它,它也无意去和它们打交道,可在这之后,一切都成了过往,它无疑把樱桃害死在了驾驶座上,地图一定会紧紧跟在它后面,武器开着车走出去了,它只能让车向后退,前面的地方它没去过,它也不敢再去了,它宁愿去找个新鲜的场所,也不打算在自己生活过的住处接着探寻,武器想着,我接下来该去哪儿?樱桃死了,不会说话,这辆车里只剩我一个了,这辆车呢?它现在乐意与我交谈吗?我看不会这样,武器百无聊赖地向后倒退,地图却知道它要朝自己而来,它想通了,武器开着一辆本属于它的车,车子里有说不出话的樱桃,它们随时都有可能碰上,也许马上就要碰上,地图不敢闭上眼睛,任何疏忽都会给它带来它并不期盼的惊喜,它躲了起来,就像武器之前一样,这是种符合它们审美的循环,这是种折磨它至死的论调,结束之后仍旧没什么好说的话,樱桃随时有可能站起来,武器随时有可能躺回驾驶座上,那辆车的轮胎永远用不完,地图找到一座山,它一路爬了上去,它还没爬上去,可它必须爬上去,它得给自己些虚假的斗志,以此来应对本不存在的仇敌,手镯把地图看完了,它把地图收进兜里,它说:“我明白我们要去哪儿了,我对这些路段了如指掌,怎样复杂的地形都不能阻挡我,我们出发吧,朋友们。”桌子和柠檬很高兴,这位手镯把地图看完了,可还有别的事要做,柠檬笑了笑,和气地说:“您把第一件事搞错了,那张地图是我带来的,您一直没去看那张地图,是我把那张地图给看完了,一开始就是我拿着那张地图在看,现在呢?怎么成了您的眼睛了?”“别胡说!”桌子也跳出来了,“那张地图是我打开的!那张地图是我打开的!地图里面有我的毛发!谁也不许冒充我,你们根本看不懂这样一张地图,是我提议的,我建议你们去买一张地图,你们听从了我的意见,你们把地图买来了。”“好了,我们别说了。”手镯骄傲地挺起胸膛,制止了它们,“我还没见过它们呢,我们走吧,按着地图前行,我们去把那扇窗户关上,要先把窗户关上才能把灯打开,你们知道吗?我看看,按照地图上给我们的线索来看,我们按着地图去找窗户吧,越快越好,那扇窗户开着,谁知道会进来什么东西?而且,你们都见过,敞开着的窗户当然成了落脚点,那些东西都站在窗户上,向窗户里面看,我们快点过去!”“等等,我们还得等等。”柠檬仍旧不愿动身,“还不够,不是吗?数量不够,数量还是不够,本子呢?我买的本子呢?它到哪儿去了?还有那些不安分的教练,它们都跑到哪儿去了?我们还是等会儿再走吧。”“那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桌子提醒它,“我们不该管那些事,走吧,快去关窗户。”“行吧,我听你们的。”

    我把杯子放在嘴边,我看着它们向前爬行,它们要去关窗户,我把杯子放在嘴边,我在喝里面的东西,还好那些东西没钻进我的耳朵里,我把杯子拿起来了,我必须时时刻刻拿着杯子,杯子就是我的一切,我把杯子丢下就要消失,没什么办法,我该庆幸我有这样的杯子,我听到隔壁的邻居叫个不停,我最好前去阻止它,我不知道它家里有没有我这样独特的杯子,我拿着杯子走过去了,我站在邻居门前,用杯子敲了敲它们的门,它们把门打开了,我把杯子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我对邻居说:“您在干什么?杯子,我看您那边很吵闹,杯子,您最好还是安静点儿,不然会有什么东西爬起来,杯子。”“好的,好的。”邻居答应我了,可我信不过它,我拿起杯子,挤了进去,我对它说:“能让我进去看看吗?”它没回答我,我也懒得去听它的回答,因为我已经进来了,我坐在邻居家里,趁它还没进来,我把门关上了,它似乎吓了一跳,但它一定早就料到了这件事,它早有预感,因此这种反抗并不剧烈,这种反抗只是种无可奈何的反抗,并不由我而生,我把杯子举起来,喝了两口,我的邻居在门外敲门,我没去理它,我在它屋子里闲逛,不用怕,我的邻居不会去我家里的,我把门锁好了,我家里的东西不会把门打开的,我坐在邻居家里最显眼的东西上,那东西的手耷拉在地上,刚才还会说话,现在就不会说话了,还好它不会说话,不然,等等,先让我把杯子举起来,我把杯子举起来了,我把杯子举起来了,它家里还有别的东西,我听到了,在楼上,我去看看,我早就知道我的邻居藏了什么东西,那些噪音有些熟悉,哦,它们找到窗户了,它们总算找到窗户了,它们要把窗户关上?现在就要关?我知道手镯走到窗户旁边了,手镯把手搁在窗户上了,它征求桌子和柠檬的意见,它说:“我们该把窗户关上吗?朋友们?如果我们现在就把窗户关上了,我们就不能替它把衣服换好了,它又吵又闹,我受不了委屈,可如果我们……”“别说了。”柠檬打断了它,“我们直接把窗户关上,别说这么多闲话,我们必须把窗户关上,我们必须这么干,你明白吗?”“我知道,我知道。”手镯承认了,“我们来看看窗户要怎么关,地图呢?把地图拿出来!”“地图在这儿。”柠檬把地图展开,它们三个围上去一起看,手镯说:“地图上的窗户有些太大了,我看不清细节,我们该怎么办?”“再看看,再看看。”就在它们说话的当口,窗户已经被关上了,它们吓了一跳,急忙蹲下来,它们不知道这儿究竟出了什么事,一扇窗户被关上了,没经过它们的允许就被关上了,这就表示还有其他窗户也被关上了,不止这一扇窗户,它们还要去寻找其他窗户,它们得把它们也关上,它们一定要找些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即使它们什么也不想做,它们也一定会有些事情要做,它们等着下一扇窗户,下一扇窗户也等着它们,灯闪闪发光,还没关上,一扇窗户对应一盏灯,现在井然有序的规律被破坏了,它们在那近乎于责罚的恶作剧里盘旋,等着宣布散场的声音侵占它们的意志,它们要让身体离开此处,以便让虚构的现实彻底安眠,它们打算找个地方沉眠,可灯还开着,早就有谁等在客厅里了,它们设法走过去,把自己的名字忘得一干二净,客厅里的它是为它们准备的,它们在灯光的照射下一步一步走进客厅里,坐在一个格格不入的角度中,它们蜷缩在这不协调的阴影里去打量客厅,客厅一言不发,嘴巴动来动去,它们把地图抽出来,看了看,武器还在车上坐着,它离地图越来越远,在下一个路口就要碰面,地图从它藏身的地方踱出来,正准备享受毫无准备的饥饿,武器的车停在它前面,它主动把门打开,坐了上去,樱桃紧握住方向盘,有什么喋喋不休的东西躺在后面。

走了

    “你最近过得好吗?”地图对武器说。

    “还好,还可以。”武器点了点头,“最近工作繁忙,总是很累,多亏了您下次的帮助,让我还能有些盼头。”

    “那就好,那就好。”地图搓了搓手,带着武器拐进了街角的店里,“我们进去看看吧,顺手买些我们需要的东西。”

    武器和地图走进店里,服务员一看到它们就把门关上了,它们没去理这位朋友,它们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待着,尽量不打扰到其他顾客,地图接着问武器:“您工作上到底有什么难处?都告诉我吧,我帮您把事情解决掉,一次处理干净。”“好的。”武器咳嗽了两声,“您也知道,我对这份工作没什么好说的,我要把那些东西喂给它们吃,可它们向来很挑食,您说,我该怎样解决它们的口味问题?”樱桃摸了摸自己的腰,接着说:“此外,它们总是不配合,不愿意把嘴张开,您说,我能怎么办?我总不可能把它们的嘴给撬开。”

    樱桃的确不能把它们的嘴撬开,武器认同这一观点,墙壁倒是曾干过这种事,上一次,它们在门口站着,墙壁告诉武器,这扇门坏了,我们现在不能进去。是吗?武器不相信它,它们刚刚吵了架,现在谁也不愿说话,武器说,那好吧,我们进去吧。这儿是墙壁拉来的风景,它们总爱互相攀比,墙壁和武器走到起居室里,餐桌正在地板上躺着呢,它看到这两个家伙来了,于是就告诉它们,快坐下吧,这些东西就快凉了。

    餐桌是这儿身体最好的,它时常生病,但这些病和它自己无关,它接连不断地听到它们的抱怨声,一开始,它把这件事视作病痛,到后来,它认为这些不起眼的缺点成就了它,它得到了它们珍藏已久的青睐,这是它不乐于涉猎的奢侈品,餐桌慢条斯理地品味那些属于公司的捷径,公司坐在餐桌对面,它把桌布扯下来,铺在地上,它告诉餐桌,我们都该这样干。

    这儿的地面很潮湿,公司不喜欢过来,可餐桌告诉它了,它当然要来了,公司对朋友相当好,事实上,餐桌和它算不上有多亲密,可只要是餐桌的要求,它总会仔仔细细地审视一遍,力求用最直接的方法替它们解决问题,它并未刻意做过什么,公司往往要坐在那儿,等着它们找过来,这件事是这条告诉它的,这条叮嘱它,如果没什么事,最好不要随意走动,我们把自己给看好,接下来才能管好别的东西,公司深以为然。

    武器和地图在这条盖起来的建筑里待着,地图说:“想好要买什么了吗?我们快点吧,我有这儿的优惠券,现在还没花完。”“什么优惠券?”武器警惕地打量地图。“我说过了,这只是张优惠券。”地图不开心了,它蹲下来,把椅子掀翻,武器一下子栽在了地上,地图等着它爬起来,等它真的爬起来了,地图就对它说:“咎由自取。”“我还没说什么。”

    这儿的地面很硬,这条一开始就打算这样做,它说,那些东西有可能从地面下方爬进来,它把这儿的地面加工过,这条说,这附近的景色很优美,可我们还是得这样干,闭合不认同它的话,闭合同这条争辩,它们吵得很凶,它们总是揪住一些尚未解决的问题争论不休,有时候会把手伸到其他问题上,那些早就在不知道身上的问题,不知道和到底最爱看闭合与这条争辩,它们的声音很大,它们像在辱骂什么邻居,不要紧,这些建筑早就被看过了,它们自言自语,它们有时候会察觉到从脚底下袭来的寒气,它们说,牙齿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缝隙,这条与闭合分开了,这条说,为何不把我带上呢?于是,它们带着它去到底的庭院里。

    这条走进庭院里,一眼就看到了樱桃,它急忙走上前,对它说:“您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您在这儿,请见谅。”樱桃没理它,房子知道,它可等不到那时候了,它知道,它们来接它了,它坐在那种充斥着噪音的交通工具上,它在想,樱桃多半还没理它,它不能再等了,它得去医院,祥和和一时间都在医院里,一开始只有一个受了伤,现在无疑是两个了,房子在交通工具上睡着了,过了会儿,它感到有谁在摸它的后脑勺,它转过头,看出来那也是个乘客,这位乘客告诉它,它很久没站起来了,现在该下去了,房子向它道了谢,它从交通工具里走了下去,却发现它不该在这儿下来,它立刻转过身,冲着门口跑去,它知道自己追不上了,它看到了那位乘客从交通工具里探出来的脑袋,它正对着房子微笑呢,房子停在原地,走不动了,它只能找个地方去等其他的东西,房子能听到这条路上的声音,樱桃也能听到这条的说话声,它之所以不去搭理它,只是因为它不想这么干,它之前就见过这条了,那是在一次聚会上,它看到这条从舞台中央走下来,走到垃圾桶附近,这条把手伸了进去,樱桃不知道它在找什么,但它对垃圾桶很熟悉,这种垃圾桶是它特意带来的,在这之前它没告诉它们,这次聚会的主办者提前向它提过要求,它最好把垃圾桶带来,樱桃同意了,它和主办者是在学校里见面的,它们互相打招呼,互相拥抱,主办者小声地咒骂它,希望它能饿死,樱桃就当自己没有它憎恨的那双眼睛,它们在校园里漫步,主办者问它:“您见过我们学校里的垃圾桶吗?是的,您没看错,就是这样的垃圾桶,千篇一律,根本不值得尊敬,我时常在想,我究竟该吃多少东西,我要怎样进食才能把我的嘴给堵死?”“我不知道。”樱桃回答它。“能请您为我讲讲您的垃圾桶吗?”主办者低声道,“您那儿的垃圾桶简直是粗制滥造的垃圾,我让您来看看我们这儿的好东西,您看到了吗?我们的垃圾桶,它们已经能成为您赖以生存的宫殿了,您明白吗?您好好看看吧,想什么时候离开都行。”“我那儿的垃圾桶是街道给我的。”樱桃阐述起来,“它从我脑袋上飞了过去,顺便把它脑袋里的垃圾丢在了我脖子里,我问它,我说,我们为何不把垃圾收集起来,街道并不认可我的意见,您知道的,它向来喜欢打击我,它对我说,不用,你的办法对我没什么帮助,我告诉你,如果您真想把这些小家伙抓起来,那就去找我的老同事帮忙吧,我把它的名片寄给你,你等着吧。我接着问,你打算寄到哪儿去?它说,你最近住在哪儿?应当还是上次的位置,我希望你没搬家。我回答说,没有。它继续说,那就送到那地方去吧,我得提醒你一句,我这位同事的脾气可并不好,它可不像我一样,能千方百计地包容你,实际上,我早就和它提过你了,我们在工作时,我趁着它松懈,我把这件事告诉它了,我对它说,你是个很有毅力的东西,我对它说,你们两个东西可以找个机会认识一下,它没赞同我的观点,但终究没拒绝,我们坐在快要坏了的板凳上,或许是工作时说了太多话,它不打算同我交谈了,快,快,快上来,别在那儿发呆了!”房子听到有谁在叫它,它立刻上去了。

    这次很顺利,房子想,这次可就不会跳下去了,它喜欢跳水,谁说不是呢?我说了,不是这样,你说了不算,谁是这儿的老大?我!我!走进去,快,别愣着,现在就走进去,能再等等吗?不行,我们等了很久了,如果您现在不走进去,那就不必走进去了,好吧,我只好进去了,小家伙们,来了,不许进去!房子从交通工具上走下去,这次就对了,它闻到医院的味道了,它知道祥和与一时间就在那里面,它要去探望它们了,它不打算带什么东西,这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嫌疑,它还拿着地面给它的纸条,不对,这张纸条不是它给的,是我给的,我对它说,当然,是我给的,房子说,这张纸条在哪儿?我不知道。

    房子走进医院,走到祥和与一时间的病房门口,它悄无声息地藏在那儿,尽量不让它们发现,它希望能偷听到它们说的话,房子捂住自己的耳朵,它试着去听它们说的话,什么也听不见,它知道有谁推了它一把,它掉进去了,房子喊道:“拉我一把!你得开心起来!”它跌进去了,祥和与一时间都在床上,它们这时候当然得看过来了,房子对它们说:“你们的身体怎么样?恢复好了吗?”“不好,朋友,一点也不好。”一时间站起来,盯着它,“您的纸条呢?”它这话一说出来,房子就愣在原地了,它找来找去,它把外套脱下来,丢到地上,它在外套上踩个不停,祥和与一时间也跟着过来一起踩,它们四个踩了很久,总算把一时间踩死了,祥和立刻指向房子的鼻子,它大声喊:“这儿有个房子!它身上没纸条!”房子马上把窗户敲碎,纵身跳了出去,树枝按了按遥控器,电视机屏幕上的医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游乐场里的员工,这是部纪录片,一直在讲员工的生活,它们在游乐场里工作,而且不必领工资,树枝觉得这些节目很有趣,这些员工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它们很开心,尤其是它们的薪水被扣光的那一段,树枝和电视里面的角色都笑出了声,树枝笑个不停,它的身子发抖,电视机里面的员工也陪着它一起笑,树枝心想,算了,到时间了,我得去上班了,它把电视关掉,把窗户锁上,它打开门走了出去,门外有个东西在等它,它问树枝,我这儿有两样东西,您想要哪一样?鲜花想了想,它该选哪一样呢?最好先保存,如果出了岔子再回来,可它很快就察觉到可供保存的空间不足了,那就算了,鲜花想,随便选一个吧,侦探还没回来,那些车窗外面的东西也没过来,它随便选一个吧,树枝深思熟虑,它打算拿走其中较灰暗的那件东西,它不喜欢太张扬的玩具,它选好了,树枝对眼前的东西说:“谢谢您的奖品。”“不用谢,这是你应得的。”它们挥了挥手,道别了,树枝走在去公司的路上,它忍不住要想,这件东西能被丢进马桶里吗?它们公司的马桶其实并不适合它,它试过很多次了,每次都用不好,在马桶正上方有使用说明,可它没看过,要看懂那些东西可并不容易,树枝曾想过雇个家伙来帮忙,可它们索取的费用总是很昂贵,树枝想着想着就走进了公司里,它的同事来找它,树枝看了看它的脸,它能确认,这就是抽屉,抽屉跑过来,对树枝说:“我们还得接着走,不是吗?”“用什么?”“我们得去把床拿出来,甚至要偷出来,我们出发吧。”

    树枝和抽屉去了趟餐厅,它们把食物塞进自己嘴巴里,树枝不爱在这时候说话,它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跟同事讲话,抽屉倒是很乐意这样做,它一面吃,一面问:“我们要怎么把那张床搬出来,你想过吗?”树枝没理会它,这似乎是种无声的喝斥,它多半不爱在这样隔墙有耳的场所恣意交谈,可抽屉显然觉得无所谓,它兀自说着:“你放心吧,这儿没什么危险的,餐厅关门了,您知道吗?您在听我说话吗?我看您快要睡着了。”“就凭我们两个?我看不够。”树枝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跟着把它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我们先把地形搞清楚再说吧。”“可我看你最近不太清醒,你还是去睡觉吧,最好能回家睡一觉,等您清醒过来,我们再去工作。”“不用了。”树枝一口回绝,“我精神得不得了,我可不是个走不动路的老家伙。”“好吧,我听你的,我们走吧。”

    树枝和抽屉走出餐厅,坐到门外的车里,这辆车是公司的车,它们没把它开出去,它们得把这层身份给盖上,在车上,树枝念念有词:“我们有时候得把身份给藏好,这样干能方便不少,如果我们能把身份藏好,我们就能把身份藏好,在把身份藏好之后,我们就能干更多的事。”抽屉补充道:“我们得把身份藏好,记得要把身份藏好。”

    抽屉和树枝在路上开车,抽屉坐在驾驶座里,树枝知道这辆车要停下来了,车窗外的风景令它颇感熟悉,这种熟悉感似乎扼住了车辆的脚踝,等它印象中的场地和眼睛里的风景重合在一起时,这辆车就要稳稳当当地停下来了,现在就是那时候,树枝把车门打开,走下去,它转了个圈,走到驾驶座附近,它伸出手,把门打开,抽屉走了下来,树枝说道:“我得把这扇车门打开,我很有涵养,我为我的同事把车门打开了,我把车门轻轻打开了。”抽屉说道:“我得赶快下来,顺便向这位朋友道谢,这是因为我很有教养,我已经道谢过了。”

    它们两个径直走进去,这是幢很常见的房子,坐落在街道里并不起眼的角落中,它们穿过疏于打理的庭院,有随从接引它们,带着它们把门打开,它们走进房子,树枝对随从说:“我还年轻着呢,不用一直缠着我。”随从点了点头,抽屉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它把袖子给撕下来,丢到地上,随从立刻跪在袖子前面,一步也不愿动了,树枝不耐烦地冲抽屉喊:“这下可好了,我们得自己找路了,你能搞清楚我们究竟该去哪儿吗?”“我当然能搞清楚。”抽屉回应它,“这只是一栋房子,不算大,我们把这栋房子找一遍就行了。”它刚说完就大声补充起来:“一栋房子一般不会很大,即使这栋房子很大,也不会大得超乎想象,即使这栋房子大得超乎想象,我们也能把这栋房子给排查一遍。”树枝也点了点头:“更何况,我们已经见过这栋房子了,这栋房子并不大,这是我们已经见过的新朋友,一栋房子不会被推倒,也不会莫名其妙地改建,这栋房子就是这样了,我们见过了它,它不大,它不大。”它们说完,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树枝指了指墙壁,它说:“你看,你看,墙壁上全是痕迹。”“这是爪印,可以肯定。”抽屉走过去摸了摸,“这是什么东西的爪印,而且是刚刚刻上去的。”“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这些爪印是刚刚刻上去的,你仔细看看这些墙壁。”“是的,你说得不错。”树枝也走到了墙壁前面,“这的确是刚刚刻上去的。”“我们得猜猜这些爪印是从哪儿来的。”抽屉说道,“这栋房子很冷清,里面的屋主去哪儿了?我们得把它找出来,或许有谁先我们一步把它带走了。”

或然

    “是的,多半是这样。”树枝急忙开腔,“我们应该和屋主约好了,它这时候应该在房子里等着我们,可现在呢?没错,就如我们所看到的,它不见了,而且这堵墙上多出了些我们从未见过的爪印,这些爪印很大,它养的宠物可没有如此魁梧。”“我明白了,它恐怕被某种我们没见过的东西带走了。”抽屉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随从从它们身边走过,擦了擦地板上的污垢,那多半是抽屉和树枝踩出来的,它们的鞋子上沾满了车子上的污垢,那辆车很久没洗过了,树枝想了想,接着说:“这次会面呢?我们可没把这次会面告诉无关的家伙,我看是有谁泄密了!”“是的,你说得对。”抽屉扶住树枝的肩膀,以示鼓励,“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这件事?没有了,只有我们的同事,我们的同事让我们来干这件事,可它又把这件事给说了出去,我们得立刻去找那位同事!我们得把屋主给救出来,我们这就走吧。”树枝和抽屉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屋主和随从在它们身后招手,送它们出去,树枝回头对它们说:“不用送我们了!谢谢你们!”它们走上车子,关上了车门。

    “我们先和老板联系吧。”树枝一面开车,一面叮嘱一旁的抽屉,“我们得把这件事告诉它,免得它被同事蛊惑。”“好,好,我马上打电话。”抽屉把电话拨通了,它们瞪着眼睛去听电话里的声音,它们聊了很久,抽屉把这件事告诉了老板,树枝时不时地插嘴,老板显然并不信任它们,抽屉垂头丧气地把电话挂断了,树枝闷闷不乐地埋怨起来:“我完全看明白了,它们全是些老家伙,它们信不过我们,那位同事倒是把它们很顺利地骗了过去,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它们一拍即合,接下来得先把那位同事的资料整理出来,那位同事叫什么?抽屉从车座下面翻出了档案,它们把档案摊开,检索起来,它们很快就找到了那位同事,毫无疑问,就是它,它叫床单,它就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它们注意到这家伙早就从公司离职了,这是种很浅显的伪装,但也具备一定效果,它能把不知情的家伙给瞒过去,它们总不会对一个离职的家伙感兴趣,可对树枝和抽屉来说,这种小把戏没什么用,它们看了看床单的爪子,并不锋利,那墙壁上的爪印多半不是它留下的。“看来还有帮手。”树枝说,“我们得把床单抓出来。”“我们得把床单抓出来,它把一位无辜的屋主捉走了,我们得去救它。”“我们都很有责任心,我们都很有责任感,除此之外,那位屋主是我们的老朋友,我们必须去救它,因为它是我们的朋友,而且我们的关系很好,通常来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得去救它。”“我们要把屋主救出来,只有它知道那张床在哪儿,我们的老板让我们去找那张床,可显而易见,负责这件事的同事恐怕成了叛徒,我们只能靠自己了,只有屋主知道那张床在哪儿,那张床在个很危险的地方,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只有屋主知道,那地方机关重重,很难进去,可我们必须得闯进去,我们得闯进去把床偷出来,我们就是得这样干。”“我们这样干是因为我们很有责任感,我们这样干是因为我们很有正义感,那张床关乎着我们的生死存亡,我们得把那张床偷出来,而且,我们的老板对我们很好,我们被它收养了,我们承蒙它照顾,我们得回报它,我们知道,它暂时被床单给骗住了,床单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只得经受一场短暂的分离,不过我们的老板仍心系我们,它把我们当作它的后代,我们把它当作我们的长辈。”“床单身不由己,它也有个长辈,它也和我们一样,它也是被收养的,我们小时候就常在一起游玩,现在我们长大了,收养它的长辈是另一家公司的老板,常常和我们的老板较劲,床单被派来我们公司,以便里应外合,可它实际上不想这样做,它是很矛盾的,它对我们有意思,我们对它也有意思,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我们都对它有意思,我们算得上是情敌。”“是的,所以我们首先要去把屋主救出来,这是首要任务,较长远的任务目标则是要去到某个只有屋主见过的去处,我们得把里面的床给搬出来,在此之外,我们还得处理好老板和床单身上的事。”

    “我找到了件东西。”抽屉从车座下面翻出了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很神奇。”“这件东西的确很神奇。”树枝说。“这件东西能让我们战无不胜,别的家伙都没有这种东西,一共有两件这样的东西,我们刚好能平分,来,给你一个。”抽屉把这东西递给树枝,树枝一面接过来,一面补充道:“这种东西能让我们战无不胜,但仍旧需要积累,我们得慢慢来,我们得让这些东西成长起来,这就表示我们还不能直接去找那张床。”“是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首先要去把屋主救出来,这件事比去找床更容易实现,而且只有先把屋主找出来才能去找床,所以我们不必纠结于该先干哪件事,但值得警惕的是,床单和它的老板可能会来找我们的麻烦,那时候可就不好办了。”“是的,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和我们的老板关系很好,或许从表面上看来床单的离间计卓有成效,可实际上没什么用,我们的关系很好。”“床单也意识到了这件事,它的心思很细腻,它察觉到了这件事,所以它不会亲自来找我们,但它不能不来找我们,它只能让其他家伙来找我们,它不能让一些很难对付的家伙来找我们,一开始不能这样,这样做会引起我们老板的注意,它们现在还不想翻脸,它们一定要在暗地里行动,我们就趁着这时候把这些东西积累起来,好了,我们出发。”“出发。”

    树枝和抽屉开着车出发了,它们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追它们,它们一路狂奔,那东西在后面追,它们一路狂奔,那东西还在后面追,它们在城市里穿行,那东西仍旧在后面追,居民们大呼小叫,车子被追来的东西打坏了,它们停了下来,树枝和抽屉走了下去,和追兵打了起来,这位追兵告诉它们它是床单派来的,抽屉和树枝把从车座下发现的东西摸出来,一番鏖战之后它们把追兵打倒了,它们发现这些东西更强大了,它们抱在一起庆祝胜利。

    它们要去修车,因为它们的车坏了,它们把车修好了,因为它们把车修好了,在修车过程中,它们发现修车店的老板是床单派来的,它给它们的车动了手脚,只要坐上去就要死伤惨重,修车店老板知道事情暴露了,它和它们打了起来,它们的那东西比之前更厉害了,因此它们也比之前更厉害了,但可惜的是这位老板比上一位追兵更厉害,它们缠斗许久,总算把老板解决掉了,它们的那东西更厉害了,它们也更厉害了,它们把它解决掉了,但车子还没修好,而且还被动了手脚,这可怎么办?这时候,它们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呼救声,它们急忙赶过去,发现是真正的修车店老板,它被关了起来,被绑住了,它们急忙把它放出来,这位老板替它们修好了车,并告诉了它们有关屋主的线索,它们道了谢,开着车走了。

    树枝和抽屉坐回车上,它们一路前行,遇到的追兵越来越强,可它们也越来越强,它们总算找到了屋主的藏身处,在这儿看守的家伙比之前的都强,它们最后把它打败了,它们发现它也身不由己,其实它是被床单骗来的,它们围着它哭了一阵子,它们找到屋主,发现屋主即将死了,还有一口气,它们急忙赶过去,围着屋主哭了一阵子,屋主把床的位置告诉它们,并叮嘱它们去探望它的后代,抽屉和树枝去探望屋主的后代,发现它生活得很凄惨,经常被那些恶棍欺负,树枝和抽屉去找那些恶棍,让它们别欺负屋主的后代了,恶棍们不听话,并且骂抽屉和树枝,树枝和抽屉脾气很好,没理恶棍,它们正要扭头离开,却听到恶棍骂了屋主的后代的长辈(也就是屋主),它们(树枝和抽屉)很愤怒(一种情绪),它们把恶棍打了一顿,恶棍说它要去找其他恶棍来揍它们,它说完就跑远了,树枝和抽屉没追上去(它们脾气很好),树枝和抽屉回去找屋主的后代,把这件事说了,屋主的后代劝它们快跑,因为那些恶棍很厉害,它说它连累了抽屉和树枝,说完又围着它们哭了一阵子,树枝和抽屉认为屋主的后代很善良,它们想起了屋主年轻的时候,屋主的后代和年轻时候的屋主很像,这是因为屋主的后代是屋主的后代,后代往往和长辈有相像之处,而看到一个东西就很容易想到和它很相像的另一个东西,它们抱着屋主的后代哭了一阵子,这时候恶棍们刚好回来了,它们把恶棍们打了一顿,恶棍们投降了(这是因为被打了会很疼),恶棍们心悦诚服,恶棍们把一个东西拿了出来,给了它们,它们发现这种东西能让它们更强大,它们说,我们不能这样干,还是把这种东西给你们吧,朋友们(那些恶棍现在成了朋友)急忙推辞,它们说,只有你们两个能用这种东西,我们留着没用,树枝和抽屉仍旧不想要,那件东西突然自己动了起来,跑进了它们的体内,于是它们变得更强大了(这是因为这种东西能让它们变得更强大),它们和朋友们告别,并嘱咐朋友们必须看好这位屋主的后代,朋友们急忙点头,之前骂过屋主的朋友走出来向屋主的后代道歉,屋主的后代原谅了它,抽屉和树枝离开了这儿,它们得去找那张床了。

    树枝和抽屉发现那张床和许多东西的命运有关,在这一过程中,有很多东西死了,它们学到了很多,领悟了很多,它们一边哭一边讲道理,其他家伙听到了这些道理也跟着哭,大家都学到了很多东西,树枝和抽屉把那些死去的东西的事记录下来,一遇到其他东西就讲给它们听,它们听完也跟着哭,接着又能把这些听来的事讲给其他家伙听,这种行为很快就引起了不同的声音,它们不喜欢抽屉和树枝,它们认为那些死掉的东西和它们没关系,它们把这些话说出来,说给其他东西,那些东西也赞同它们的观点,它们站在不同的位置,互相说话,一直说话,它们都学到了很多东西,树枝和抽屉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终于,它们来找床了,这张床就在眼前了,可它们得先想个办法进去,在这一路上,它们经历了很多事,也交到了很多朋友,那些朋友能帮它们的忙,而且它们现在很厉害,今非昔比了,一般的恶棍不是它们的对手,树枝问抽屉:“想好该怎么进去了吗?我们得抓紧时间进去,我们的老板生病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床单干的,也许是它干的,我们得找到那张床,把那张床带回去。”“是的,我们的老板生了病,只有那张床能把它治好,我们必须赶快把那张床带回去,很严肃,我们很紧张。”

    这儿的位置是屋主告诉给它们的,并不容易找到,它们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戒备森严,似乎有什么东西看守着这儿,抽屉对朋友一号说:“快让我们隐身!”它们隐身了,外面的守卫看不到它们了,它们偷偷摸摸地溜进去,抽屉说:“床究竟在哪儿?我们知道吗?”“我们不知道。”树枝回答它,“我们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儿,我们不知道这张床的具体位置,因为屋主没告诉我们,如果屋主没告诉我们,那我们就不知道。”“那我们该怎么找到它?”“我有办法!”朋友二号说,“我能感应到床的位置,我们快去找它吧!”它们顺着它感应出来的位置找了过去。

    “看来这儿关着很多穷凶极恶的恶棍。”抽屉说道,“它们似乎都犯了错,所以被关在了这儿,我们得一直向上走,那张床在最顶端,这些恶棍可能会阻扰我们,我们得小心那些恶棍,我们不能让它们跑出去,不然所有东西都完蛋了,它们被关在了这儿,我们不能让它们去祸害外面那些无辜的朋友们。”“我们得去找到那张床,我们的老板快撑不住了。”“在此之外,我们得把那张床找出来,最新消息,我们走进了这座监狱一样的地方,但通常来说,我们不能走进这儿,我们一旦走进这儿,它的某种封印就被解除了,这种封印会向外蔓延,它会把一切都摧毁掉,只有那张床能拯救一切,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树枝和抽屉走进第一层,那些恶棍们立刻警觉起来,它们能听到囚笼里晃动的声音,也许恶棍们不高兴,恶棍们面前的牢门被打开了,可能是这儿的员工把那些门打开的,那些恶棍们冲过来了,树枝和抽屉和它们的朋友们一起冲上去和恶棍们打架,树枝大吼道:“别让它们出去,就在这儿把它们解决。”朋友三号的武器(很大)从空中飞了过来,把很多恶棍砸没了,朋友三号说:“你说要解决谁?”哈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儿很幽默,最好能笑一下。)

    它们把这一层的恶棍都打败了,但还有个缩在牢房里没出来的,它们走过去,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它和别的恶棍不一样,所以大家都想去看看,如果遇到不一样的东西,则大家通常会想看看。)

    这位恶棍看到它们进来了,它连忙说:“一二三四五,一二三四五。”(这句诗是著名诗人一二三说的,我引用了这句诗。)

    树枝和抽屉问它:“您在这儿干什么,为什么不来攻击我们?”(时间很紧迫,但它们还是得去问,因为这个恶棍很关键,当然,它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恶棍很关键,不过这件事依然很合理,因为树枝和抽屉很有本事,它们预感到了这个恶棍很关键,这种预感并不清晰,很朦胧,所以它们去问了,并不是浪费时间,只不过我没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不必把每件事都说出来,要省略掉一些不重要的东西,我把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省略掉了,这就说明我也很有本事,因此这儿最好也该有谁能夸我一下。)

    “没什么。”这位与众不同的恶棍说,“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您确定吗?真的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

    “我还是不信。”

    “什么事也没有。”

    “您刚才说了,什么事也没有?”

    “是的,什么事也没有。”

    “这件事是真的吗?”

    “当然是。”

    “所以您认为,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

    “那这件事呢?难道连这件事也没有?”

    “这只是一种说法,并不是我打算说的实话。”

    “就连实话也没有?”

    “有,实话是有的。”

    “可您说了,什么事也没有,现在看来这话说错了。”

    “没说错,只不过我不够严谨。”

    “那这句话呢?也许这句话也不够严谨,如果这句话也不够严谨的话,那么您说的这句话就是假的,因此您之前说错了。”

    “即使我这当儿不严谨,也不能说我一直不严谨吧?您也太苛刻了。”

    “您到底有什么事?你为什么要坐在这儿?我们的防御力很高,可您也该试一试,我们可不喜欢懦夫。”

    “我不是懦夫。”

    “可您为何要坐在这儿?”

    “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

    “什么事都没有,一件事也没有,这儿没有任何一件事,也就是说,什么事也没有。”

    “您当真吗?我可不爱开玩笑,这儿一件事也没有了?”

    “一点也没错,什么事也没有,什么事都没剩下,这儿的事都没了,因此这儿什么事也没有。”

    “如果这儿什么事也没有,那就证明我们的事都没有了,也就是说,这儿什么事也没有,甚至这件事也消失了。”

    “对,所以,什么事也没有。”

    “您到底有什么事,快告诉我们吧。”

    “什么事也没有。”

搭话

    奴隶想着鲜花的脸,侦探还没来,它该让侦探过来吗?它是这儿最优秀的奴隶,它训练有素,而且不爱说话,它想了又想,把那几本厚重的书翻了又翻,奴隶想道,我能让侦探现在来找鲜花吗?它还在车里躺着,它在车里躺着玩游戏,我该让它来找鲜花吗?

    奴隶正想着,却发觉画笔来找它了,画笔对它说:“最近过得怎么样?还算舒坦吧?”

    “当然,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

    “我家里的门坏了。”画笔对它说,“我在家里的时候,这扇门坏掉了,我本打算出门,却看到了一扇坏掉的门,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什么主意?你去找个家伙把门修好不就行了?”

    “不行。”画笔摇了摇头,“它们可没这本事,谁能有这本事?这附近可靠的家伙全辞职了,你明白吗?我们站着的地方正在凋谢,这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好吧,我去帮帮你。”奴隶站了起来,“是谁把你的门砸坏的?”

    “没砸坏,我看是敲坏的。”

    “是谁把你家里的门敲坏的?”

    “不知道,我向来很恋旧,这您比我更清楚,我们是老朋友,您知道我家里的地牢吧?里面的味道很难闻,但最近那味道淡了,我猜,也许出了什么我尚未想到的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我看是有谁把我的门给砸开了,它跟着就大摇大摆地钻进了地牢里。”

    “你要把这位不速之客揪出来?”

    “我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聊天的?”

    “就在刚才。”奴隶说着,“我们去筹备些工具,把你家里的地牢给堵上。”

    画笔和奴隶走了出去,它们得找到一家尚在营业的商店,可附近的从业者很少见,小时候,那时候它们在上学,那时候的商店多得不像话,它们得从商店里穿过去,和那些老板打招呼,如此才能堪堪回到家里坐稳,画笔念叨起来:“您看看,我说得不错吧,这儿根本就没有能派上用场的商店,我们怎么才能把地牢给堵上?您告诉我!”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就在它们说话的时候,从那时候开始,就有个商贩走了出来,它说:“你们想要什么?我还在这儿呢,你们可别把我给忘了!”“忘不了,忘不了。”奴隶向它承诺,“只用了一眼,我就把您给记住了,我要把您的脸写在纸上,这样记得更牢。”“那就不用了,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您这儿有什么很坚固的材料吗?”画笔低声道,“我们想把一扇门给修好,还要把另一扇门给堵上。”

    “当然有。”店主点了点头,“我这儿从来不缺这样的东西,不过你们得拿出些能让我看上的好宝贝,你们别想赊账,我这儿可没有笔,我不能把你们的名字给写下来。”“这可怎么办?”奴隶小声地问画笔,“你带了什么东西?”“什么也没有。”画笔垂头丧气地回应它。兴许是听到了这两个家伙没礼貌的谈话,店长把手指头伸出来,指着它身后说:“这样吧,我看你们身上没带什么像样的东西,你们帮我个忙吧。”“又要帮您的忙?”奴隶惊呼道,“我们上次帮过您了!您可别得寸进尺!”“那是以前的事。”商贩陈述着,“那和现在可没关系。”“好了。”画笔插言道,“我们帮您的忙,这没什么可说的,您仔细讲讲吧,究竟让我们怎么帮忙?”

    “你们到我后面那扇门里去。”店长又指了指它身子后面的墙壁,这时候,画笔和奴隶才看出来墙上的缝隙,那缝隙后面显然是扇门,它们这才看出来,那缝隙旁边挂着一幅画,上面的风景早就褪色了,等到它们点头,店主才凑到那条缝隙旁边,它敲了敲墙,小声说:“没有颜料。”这或许是某种暗号,但无论如何,一句话就能带来意料之中的改变,那条缝隙扩大了,俨然成了一扇门的模样,店主领着它们走进去,奴隶开了腔:“我深怕这扇门会突然关上,到时候我们会被夹在这儿。”“那倒是不必担心,这扇门是给外面的家伙看的,我们不必担心,快进来吧。”奴隶和画笔跟着店主进去了。

    它们正打量着四周的布置,这似乎是个很狭窄的房间,墙上没有窗户,但里面亮堂堂的,坐在房间当中的是个长得很像店主的家伙,它似乎很凶狠,一看到有谁进来就张开嘴巴大吼大叫,商贩和气地安慰了它一会儿,等到它彻底安生了,店长转过身子,朝向画笔和奴隶,对它们说:“你们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它们两个没作答。“你们把我把这家伙的嘴巴掰开,知道了吗?我要画一幅画,和它的牙齿有关的画,我得把它的牙齿画下来,明白了吗?对了,这话可不许告诉其他家伙,如果你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到时候我们都得遭殃。”奴隶与画笔点了点头,它们对此心知肚明。

    它们开始工作了,奴隶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凶狠的家伙,它不知道它的脖子有多长,也许是为了填饱它空荡荡的脑袋,也许是为了缓解这挥之不去的仇恨,奴隶一再向商贩询问这家伙的身高,商贩说那家伙叫颜料,它们信以为真,奴隶把颜料的嘴撑开,并未遭到什么抵抗,它们坐在那儿,等着店主把这幅画画完,它们不敢说话,因为店主不让它们说话,店主告诉它们,要小声点,那些家伙可听着呢,店主说,它要把这幅画卖给个好骗的家伙,这幅画能帮它赚不少钱,它到时候要把这幅普通的画卖给那些好骗的家伙,它能赚到很多钱,它要用这些钱把水管修好,它会把钱分给奴隶和画笔的,它叫它们不必担心,它们在这儿待了很久,店长的画始终没完成,它们发觉自己爱上了这里,它们不打算离开这里,因此,它们有了个很浅显的猜测,等到商贩画完了画,那坐在房间里的颜料就毫无用处了,这位狠心的店长当然会把颜料丢出去,而奴隶和画笔就得被关在这儿,成了新的颜料,它们的猜测还未得到证实,它们还得去看店长的画,因为它们懒得动。

    “还记得吗?”店主忽然说了话,“我要带它去最美丽的地方,你们还记得那儿的风景吗?那是最繁华的地方,我墙上挂着的画是属于那儿的,可你们也看到了,再曼妙的颜料也难以保存住那儿的风光,它不是为了供我们观赏而诞生的,我们不能再把先后顺序搞错了,我之前说过一次,现在还要再说一次,为了夸赞它,我们把这些话说多少次也无妨,我们的标准和感情是由它而打造出来的,它在哪儿?等我把画卖出去,等我把画卖出去了,我带你们去那儿,我们一起去看看,那是什么虫子?小心!小心虫子!它要爬到颜料的嘴巴里了!快把它拿开!”奴隶正听着它说话,它几乎要睡着了,画笔急忙跑过去,把那只虫子从颜料嘴巴里拿出来,可颜料猛然闭紧了嘴巴,画笔惨叫了一声,急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它在地上滚来滚去,咆哮声不停,奴隶被这凄厉的叫声惊醒了,它揉了揉自己的眼,因此松开了挂在颜料嘴巴上的那双手,颜料随即趴下来,冲向商贩,商贩被它扑倒在地,它含糊不清地求救起来:“救命!救命!”奴隶匆猝地站起来,它还记得呢,门外面有个很锋利的工具,它越过店主和颜料,一下跳了出去,它握住工具,走了回来,它走了进来,它这当儿才看出来那扇门被关上了,它又成了墙上的裂缝,它早就想到这件事了,它早就该在这里了,奴隶把耳朵贴在墙上,仔细去听里面的声音,它分不清那里面的叫声究竟是谁的叫声,这叫声让它略感羡慕,如果它把脚绑住,它也能成为这房间里的一分子,它不该迈进自己尚不了解的眼神里,它爱这扇门,门后的房间慢慢安静了下来,奴隶退后几步,等着那扇门再度打开,那扇门被打开了,店主满脸疲惫地走了出来,它招了招手,示意奴隶进来,奴隶又走进去了。

    它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满地都是不美观的零件,满墙都是不雅观的汁液,颜料斜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画笔捂着自己的肚子,它用肚子捂住自己的手指,店长蹲在地板上,摸了摸自己的画,奴隶看到那张画被弄脏了,它安慰店主:“这算不上是你的过错,我想它们能理解。”这番说辞似乎没起到它应有的作用,商贩仍旧蹲在那儿,就和颜料一样,它们一动不动,奴隶又走到画笔身边,伸手把它扶起来,它看出来了,画笔这时候很虚弱,它总是待在自己家里,和它家里的地窖待在一起,它根本没经受过这样的苦难,地窖里的东西它都认识,这儿的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奴隶拍了拍画笔的脖子:“你干得很出色了,不必自责。”店主似乎冷静下来了,它擦了擦自己脏兮兮的手,它把手帕丢到颜料脸上,说:“不要紧,你们要的东西我仍旧会给你们,如果你们想这样做,我欢迎你们过来,你们应当觉得眼熟了,是吧?你们下次就忘不了我的店了,颜料,你们知道这词,如果你们遇到了这种颜料,我恳求你们能把那些家伙交给我,它们有那样的脸,你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知道了。”

    店主领着它们走出了那扇门,它把那些材料搬出来给它们看,画笔选了很平淡的一款,算不上惊世骇俗,不过正合它的胃口,它们向店主道了谢,跟着就离开了。

    在路上,画笔的话似乎说不完,奴隶打断了它,喝令它别说了,画笔这才肯收敛,它的耳朵发胀,它的脑袋昏沉沉的,它的眼睛困倦至极,它对奴隶说:“把我送到我家里吧,我实在走不动了。”奴隶把它扛起来,一路走回画笔家里。

    奴隶关上门,对画笔说:“到了,到家了,你先在这儿待着吧,我得去趟自己的房间。”画笔沉默着,没反对,它盯着奴隶,望见它走进了它的房间,画笔把电视打开,电视里的家伙问嘉宾:“所以说,您不爱和您的同事交朋友?”“我当然会和它们做朋友,可确实有些别扭,我看惯了我的老朋友。”“现在呢?”它穷追不舍。“现在?当然没什么事情可说了,我们早就成了朋友,我对我的同事并无不满。”电视里传来一阵笑声,门外也传来一阵笑声,这笑声立刻提醒了画笔,它家里的门还没修好,它连忙跳下来,一溜烟跑到门外,它看了看,这附近没有什么东西,这次又让它跑掉了,还好,它在门外安设了某种可靠的装置,画笔一瘸一拐地走回家里,它把那种装置打开,瞅着里面的录像,它要弄清楚刚刚究竟是谁偷偷溜到了它家门外,它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察觉到这种装置在下沉,到了后来,就连屏幕也不知所踪了,画笔倏地抬起头,这才看到奴隶的脸,它笑呵呵地按住了它手里的装置,它傻乎乎地对画笔说:“我们别看了,我们还是去吃点东西吧。”画笔没给出什么像样的回应,不过它的确把那装置给关上了,临走前,它死死地盯着奴隶的脚后跟,是的,它跟在奴隶后面。

    画笔对奴隶说:“我看你该改个名字,在这之后,你就叫勺子吧。”“是吗?”奴隶疑惑地嚷道,“我看这地方的每个家伙都爱它,这就是勺子,可这名字和我没关系,你明白吗?”“别胡说!”画笔呵斥道,“没关系,没关系,别一直说没关系这种话,别在背后议论我们,我们根本没吃饭!”“好吧,好吧。”勺子妥协了。

    “在吃饭之前,我们最好先把门修好。”勺子提议道,“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们的盘子被偷走了。”“什么时候被偷走的?”“没被偷走,根本就没被偷走,我们的盘子好好的,好好的。”

    “我们出去吃饭?”勺子接着提议道。“去哪儿?你想去哪儿?”“哪儿都行。”“我看你根本就说不出来自己要去哪儿。”画笔气喘吁吁地喊着,“你只是想跑出去,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是的,那又怎样呢?我当然得出去逛逛,怎么着?”“我看你根本就不想出去,你想出去只是因为……只是因为你被关了起来,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别的原因了。”“是的,你没猜错,那我们走吧。”“走吧。”

    勺子和画笔走出门,画笔指了指地面:“那儿有你的盘子,快去捡起来吧。”“你可别想骗过我。”勺子闷闷不乐地蹲下来,“它们叫我什么?我是它们的老邻居,我把它们的领带提起来,我让它们的胡子掉下去,它们的胡子把下水道给堵住了,是我帮它们把下水道给疏通了,你猜它们是怎么谢我的?”“我不想猜。”画笔说,“停下来,停下来,我们到了,我们到餐厅了。”

    画笔和勺子就谁该把餐厅门前的地毯给掀起来争论了一会儿,最后没得出什么像样的结论,它们很沮丧,可再伤心也得吃点东西,它们走进餐厅,找了个显眼的位置坐下了,餐厅老板走过来,把菜单丢到桌子上,这位老板朝着它们嚷:“好了,别垂头丧气的,这儿可不是垃圾场,你们把藏起来的笑容给我摆出来,不然就出去,我这儿不欢迎你们。”老板一说完,其他顾客就都看过来了,它们走过来,把勺子和画笔围在中间,一言不发地盯着它们,画笔和勺子挤出了个僵硬的微笑,顾客们这才肯坐回去,有个很谨慎的顾客趴在勺子和画笔的肩膀上,小声地对它们说:“我始终在盯着你们,你们别想再那样干了。”它说完就坐回去了,画笔和勺子还在笑。

    它们点了餐,它们把餐点好了,它们把用过的菜单递给老板,老板说:“钱呢?你们的钱呢?这儿的东西不贵,可也不是免费的,如果这儿的东西全是免费的,我该怎样赡养我的亲戚?”老板一面说,一面把自己的后代、祖先和伴侣都拉出来,它接着说:“你们得为它们流几滴泪,你们得为它们哭泣,我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东西,你们把你们的泪挤到餐桌旁的小桶里,要小心些,别滴到外面去,行了,如果你们成了我的老朋友,我会为你们免单的,但这次不行,这是你们第一次来。”勺子和画笔点了点头,回到餐桌那儿流泪去了,它们刚坐下来,就发现先前那名谨慎的顾客正在它们的座位上等它们,它们一过来,它就开口了:“我还在看着你们。”它说完这句话就回去了,画笔和勺子看了看对方那还未生长出来的眼睛,看来它们必须得把这些桶给填满,它们要怎样流出合适的眼泪?现在,那位顾客从它们身边走开了,可它还盯着它们呢,就在它的餐桌上,那张餐桌上没有桌布。

胜利

    “我家里的门坏了。”画笔对它说,“我在家里的时候,这扇门坏掉了,我本打算出门,却看到了一扇坏掉的门,我想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勺子对画笔说:“我们去找店主,我们让它帮忙把门修好。”

    “我看它不会这样和善。”

    “是的,但终归得试试。”

    “是谁把你的门砸坏的?”

    “没砸坏,我看是被敲坏的。”

    勺子和画笔在路上走,在路上,勺子问画笔:“是谁把你家里的门敲坏的?”

    “不知道,我向来很恋旧,这您比我更清楚,我们是老朋友,您知道我家里的地牢吧?里面的味道很难闻,但最近那味道淡了,我猜,也许出了什么我没猜到的问题。”

    “什么地牢?你之前没跟我说过。”

    “我看是有谁把我的门给砸开了,跟着它就大摇大摆地钻进了地牢里。”

    “你要把这位不速之客揪出来?”

    “当然。”画笔得意地点了点头。

    “我看您还是先把地牢给封上吧。”

    “是吗?”画笔摸了摸下巴,“可它们不会这样干,如果它们在这儿,它们会这样干吗?”

    “找到商店也是件难事。”勺子摇起了脑袋,“我看这附近的商店都用不了。”

    “总是得先找找再说。”

    “您家里究竟有多少地窖?您带我下去过吗?”

    “我不知道。”画笔回答说,“那可不是我家。”

    “那不是您的家?”

    “那当然是我的家,不是我的家,难道是你的家?”

    “的确是我的家。”

    “你家里究竟有多少地牢?”画笔好奇地问道,“你家里的地牢可把我折腾坏了,里面的声音简直像某些发霉了的乐器,是那种又臭又硬的乐器,根本不能吃,闻一闻都要恶心很久。”

    “我们还是先把我家里的地牢给堵上吧,别说这些丧气话了。”勺子叹着气,“您看看,我说得不错吧,这儿根本就没有能用的商店,我们怎么才能把地牢给堵上?您告诉我!”

    “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商贩挥了挥手,“快过来!快过来!”

    “我们来了,您叫我们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店主说,“我看出来了,你们在找东西,我这儿什么东西都有,你们来看看吧。”

    “你这儿有什么?我们记不清自己要买什么,你最好能提醒提醒我们,这仍旧算是你的职责,你的脑袋怎么样?我看现在多半还能用,别让它跑掉。”

    “你们想要什么?我还在这儿呢,你们可别把我给忘了。”

    “忘不了,忘不了。”勺子向它承诺,“只用了一眼,我就把您给记住了,我要把您的脸写在纸上,这样记得更牢靠。”“那就不用了,你们究竟想要什么?”“您这儿有什么很坚固的材料吗?”画笔低声道,“我们想把一扇门给修好,还要把另一扇门给堵上。”

    “当然有。”店主点了点头,“我这儿从来不缺这样的东西,不过你们得拿出些能让我看上的好宝贝,你们别想赊账,我这儿可没有笔,我不能把你们的名字给写下来。”

    “我们不会这样干。”勺子说着,“您能先把东西拿出来吗?我们想要的东西,先让我们看看。”

    “行,我这就拿出来,让你们开开眼界。”店长蹲了下去。

    “行了,这就行了。”勺子拍了拍手,“解决了。”

    “把这家伙拖出来。”画笔说着。

    画笔和勺子把店长拖了出来,勺子笑着说:“这家伙似乎没气了,我那一下看来很有效果,它再也站不起来了。”“好,我们把我们要的东西给拿走。”“我们该把这儿的东西都给拿走。”“算了,算了。”画笔制止它,“我们可不能太贪心,我们只拿走我们应得的那份就行了。”“好,我们走吧。”

    “等会儿,等会儿。”勺子出声道,“我可听得一清二楚,你听到了吗?”“当然,我看这堵墙后面有什么声音。”“走吧,我们去看看。”“现在?我还得赶回去呢。”“再等等吧,这面墙后面有声音,我们不得不走过去。”“是啊,我们不得不走过去。”

    画笔和勺子走了过去,画笔摸了摸墙上的缝隙,它说:“这缝隙后面显然是扇门。”勺子看了看墙上的那幅画,它把画摘下来,翻到背面,上面当然写着一行字,它随即念了出来:“没有颜料。”这话一说完,那缝隙就成了一扇门,它们看了看,勺子开了腔:“我深怕这扇门会突然关上,到时候我们会被夹在这儿。”“那倒是不必担心。”画笔回答道,“这扇门是给外面的家伙看的,我们不必担心,快进来吧。”画笔和勺子走进去了。

    它们仔细打量了四周的布置,勺子说:“这似乎是个很狭窄的房间。”“我看是这样。”画笔附和着,“墙上没有窗户,那儿坐着个看起来不好惹的家伙。”“我看它长得很像之前的那东西。”

    勺子和画笔试着接近那家伙,那家伙一看到它们就冲着它们叫,画笔说:“它似乎很凶狠,一看到有谁进来就张开嘴巴大吼大叫。”勺子冲着那家伙喊了起来:“你明白自己在干什么吗?把你的名字告诉我们,我们送你去该去的地方,你应该谢谢我们,不该这样对着我们叫。”它这番话似乎起了作用,那家伙安静下来了,勺子走过去,摸了摸那东西的脑袋,它蹭了蹭勺子的手掌,似乎沉浸在这种抚摸中了,勺子朝画笔挤了挤眼睛,画笔立刻把手里的武器举起来,这是它方才从外面拿进来的武器,现在刚好能派上用场,它悄无声息地钻到那家伙的后面,狠狠地给了它一下,它嚎叫了几声,趴在地上滚来滚去,蜷缩着滚来滚去,画笔追上去,又打算给它一下,可惜砸空了,勺子冲着它招了招手,从嘴巴里发出某种能逗弄它的声音,那东西又爬到勺子这儿来了,画笔举着武器跳起来,这下就中了,这东西彻底没了动静。

    它们把这家伙踢到一边去,把这房间搜索了一遍,这儿似乎没什么像样的东西,唯独有幅画能吸引住它们的视线,它们悄悄走过去,把这幅画咬下来,这是幅没画完的画,它们刚把这幅画举起来,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敲门声,它没敲店外的那扇门,它显然在敲这堵墙。

    它们只好走到那条缝隙附近,它们试着向外看,但什么也看不到,不久,它们听到外面正敲门的那家伙说话了:“我想把这幅画买过来,你们能把这幅画卖给我吗?”“您想用什么来买这幅画?”勺子说道,“我们花了大力气来绘制这幅画,如果您想买这幅画,那就得给出相应的筹码。”“你们想要什么都行。”外面的东西说,“我什么都能给你们。”它说完这句话,跟着又补充道:“可你们得先让我进去,我得先检查一下那幅画,可以让我进去吗?”勺子打算把门打开,可被画笔给按住了,画笔冲着门外喊:“不行,您不能进来,您先在那儿待着吧。”“好吧,那你们就把画从墙缝里丢出来吧,让我看看那幅画,我看完后就还给你们。”“也不行!”“你们何必这样做?”外面的东西说,“我可没害过你们,你们何必这样伤害我?”“我们只能这样干,朋友。”勺子大声喊,“您看到店里躺着的那家伙了吗?那是个无礼的小偷,它闯进了我们的店里,一句话也不说,我们请它出去,它竟然动手袭击我们,我们只好送出反击,于是它趴在了那儿,永远起不来了,现在,我们得待在门的缝隙里,不然还会有别的家伙过来。”“我知道,我知道。”门外的东西说着,“我知道,经常会有这些可憎的窃贼来捣乱,可你们只要看到我的脸就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东西了,我不干那些可笑的事,如果你们还不放心,那就想出些别的方法,里面有三个像你们这样的家伙,从你们三个当中选出来一个,这样还不行吗?”它这话一说完,勺子和画笔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勺子坚信那已被解决的凶恶家伙也是其中之一,但画笔却认为这房间里还躲着个素未谋面的东西,它把房间里的各个角落都翻找了一遍,可什么也没找到,外面的东西催个不停,等画笔转过身,却发现勺子走了出去,画笔急忙趴到墙上,去听外面的动静,就如它所想的,什么动静也没有,它想出去看看,可它把自己给按在了这儿,它当然不能贸然出去,它不知道该干什么,但它知道这房间里还有个家伙在偷看它,它得等着勺子回来,它把那幅画举起来,还好那幅画还在这儿,那上面画着另一幅画,在这幅画里的画上还画着另一幅画,画笔笑了笑,它知道这些画,它在勺子家里的地窖中看过这些画,没什么稀奇的,唯一一个给它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它自己留下的那幅画,那幅画画得并不好,画笔在这幅画上动了手脚,它把这幅画的内容给改掉了,它知道这幅画画的是什么地方,它不想让那些家伙找到那地方。

    “我回来了。”勺子走进门里,对画笔说。“你去哪儿了?”画笔问它。“我哪儿也没去。”勺子摸了摸身后的缝隙,“我们要吃些什么东西?”“你见过门外的东西了?”“我没见过。”“你当然见过了。”“我什么也没见到。”画笔和勺子吵了起来,它们谁也不肯认输,最后,画笔这样说:“那好吧,我们来看看这儿的录像,我们来看看你究竟和那家伙说了什么。”“如果这样做就能让你安静下来,那我不介意。”

    画笔找到了那种可靠的装置,它把那种装置给打开,它紧盯着里面模糊不清的录像,它要弄清楚勺子刚刚究竟和外面的东西说了什么,它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察觉到这种装置在慢慢下沉,到了后来,就连屏幕也不知所踪了,画笔倏地抬起头,它这回看到勺子的脸了,它笑呵呵地按住了它手里发烫的装置,它恶狠狠地对着画笔说:“我们别看了,我们还是去吃点东西吧。”画笔霍地站起来,给了它一拳,画笔怒吼道:“我要让你也沉下去!”它按住勺子的脑袋,把它按到一条水沟里,勺子拼命求饶,它的眼泪早就流出来了,画笔越来越兴奋,那些沟里的家伙们都被吓跑了,它们不喜欢这种场面,没谁会喜欢这种老掉牙的东西,画笔看清楚了它们的背影,它把它们都给记下来了,画笔得去找它们,行了,行了,它唱起来,勺子从水里浮出来了,画笔把它捞出来,发现它身上全是灰尘,画笔说:“这幅画上都是些老家伙,你觉得呢?”“我认同您的观点,我认同您的观点。”勺子不住地说着话。“那你就该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究竟和那家伙说了什么?”“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说,朋友,我不会背叛你,全因我什么都没说,您就相信我吧,到时候,我能向您证明,我能向您证明。”画笔根本不相信它,它对勺子说:“我完全相信您,您不必这样做,我们走吧。”它们走了。

    画笔和勺子走进一家餐厅里,这家餐厅的老板一见它们进来就高兴地走过去,它对它们说:“你们来得很是时候,现在,就现在,这家餐厅的食物全部免费,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不会责备你们的。”“是吗?”一位顾客说道,“您为什么要这样干?我们之前从没见过像您这样慷慨的傻瓜。”“没什么,你们吃吧。”老板走开了,那位顾客跳上去给了它一脚,老板扭过头来,站在那儿,老板对它说:“你得把事情说清楚,不然我们可不会放过你,我们不吃这些来历不明的东西。”它这话一说完,所有老板都高叫起来,勺子和画笔也跟着叫,勺子趁老板不注意,悄悄把它的腰带给扯断了,待会儿,只要它一走动,大家就能欣赏一场完美的演出了,这算是餐前表演,它对自己说。

    “那我就告诉你们吧。”老板嚷了起来,“这全是因为我们店里新进了一批盘子,这些盘子很结实,根本用不坏,这些盘子上没有口水,这些盘子的颜色很奇怪,也就是说,每名顾客都能拿到不一样的盘子,而且,即使把盘子顶在头上,它们也绝不会掉下去,你们看,看我的脑袋。”老板把盘子搁在脑袋上,这时候,有个顾客把桌子举起来,顶在脑袋上,它说:“我见过比你更精美的盘子,你的那些盘子不值一提,而且,我家里的盘子不见了,我看那些盘子是你偷的。”这位顾客的话一说完,它就把话给说完了,大家都坐下来,吃东西,吃完东西就走了,勺子和画笔吃完了东西,它们走了。

    在路上,画笔对勺子说:“我们走吧,去你家。”“我们走吧,去我家。”它们去了勺子家,却发现门早就敞开了,这就表示有谁忘记关门了,它们急忙扭过头,勺子说:“我们去你家!我们去你家!”画笔说:“我们去我家!我们去我家!”它们来到了画笔的家。

    它们一进门就径直走进厨房里,勺子把盘子取出来,随手丢到窗户外面去,它对画笔说:“这下完了,这下完了,你家里的盘子的确被偷走了。”“是谁干的?是谁干的?”画笔跳来跳去,它几乎要把整个厨房给砸烂了,勺子打算安抚它,可这样干实在太危险了,为防意外,勺子灰溜溜地跑了出去,留下画笔在厨房里跳个不停。

    它跳累了,它停下来了,画笔检查了下厨房里的脚印,除了它和勺子的脚印,这儿显然还有别的东西,它不想拿拳头去砸它们的脑袋,可它不会放过一个闯进它厨房里的骗子,画笔看出来了,这是餐厅里一位顾客的脚印,它给了老板一脚,就在那时候,画笔看到了它的鞋,那是双很有特点的鞋,它不清楚这双鞋能不能量产,但是它总得去找找,画笔把印象里那鞋印的模样画在了本子上,它不想把它给忘掉,勺子呢?画笔知道,它跑了,在最关键的时刻,它居然跑掉了,画笔简直不想再看到这位老朋友了,它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它得去找个帮手,谁来都一样,但绝不能是勺子了,画笔打开厨房的窗户,它跳了出去,落在了庭院里,也许那位小偷也是从这儿逃出来的,它把脸贴在地面上,依稀能看到那些脚印,它顺着脚印落了下去,地面塌陷了,在它庭院的地面下方藏着个它没见过的家伙,这当儿它正对着它笑,画笔盯着它的鞋和它的脸,这当然是那位顾客的脸,画笔走过去,倒在了地上,勺子看了看手里的武器。

译本

    天花板里的墙壁吱嘎作响,门外的声音荡来荡去,我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绳子,它还不能把我害死,我等着下一个不怀好意的家伙过来,等它进门时,我一眼就能看清楚它的口袋。

    颜料又在墙后面叫,我用手指头敲了敲墙,示意它老实点,还好现在没什么顾客肯过来,不然它们又要盯上我的脸了,行了,来了,又来了个没教养的家伙,我又得把时间浪费在它身上了。

    走进我店里的是个快要腐烂的家伙,我早就闻到了这样一股怪味,可我还得保持微笑,没办法,店里的生意并不景气,这种困窘的境况逼迫我露出可笑的微笑,我笑着去问这家伙:“您好,您想要什么?”“你们这儿有什么好用的工具吗?”“您想要什么工具?”“我得把什么东西给卸下来,你知道吗?我家里的床坏了,我不小心把我的戒指丢了进去,我得把床拆开,把戒指拿出来。”“我建议您买个新戒指。”我说,“我们这儿有很多戒指,正适合给您。”我一面说,一面把戒指丢到它手上,“您试试吧,即使您不打算出钱买,您也能试试这些戒指。”它把戒指戴了上去,左看右看,那戒指当然碎了,我立刻把门关上,给了它的膝盖一下,它顺势躺在了地上,我冲着它说:“显而易见,您把我的戒指弄坏了,你自己想想办法吧,总之得把戒指的钱赔给我,如果您不打算这样做,那您就不必出去了,我这儿刚好缺个帮手,您就一直待在这儿吧。”这家伙似乎很慌张,它急切地求饶:“您饶了我吧,我没带钱。”我按住它的胳膊,我追问道:“您没带钱?您身上没有钱,可您却要走进一家店里,您究竟想干什么?还好我把您给按在了地上,不然,我看倒下来的就是我了。”我说完了话,可它没作答,我走过去看了看,发现它闭上了眼,似乎死了,我叹了口气,把地板上的门给打开,将这穷酸的家伙丢了下去。

    我坐回柜台里,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个像模像样的家伙,这家伙一进来就把钱包丢到柜台上,它对我说:“我要把一扇门拆掉,我家里的门坏了,我需要这种工具。”“我知道了,您看看吧。”我把那些工具摸出来,丢到柜台上,“您想要哪一把?您自己选吧。”我一面说,一面悄悄摸了摸其中一把,我期望这种小伎俩能影响到这位顾客的脑袋,可它似乎根本没看到,它深思熟虑着,挑走了其中一把,我看着它走远了。

    毫无疑问,又来了一位顾客,不对,这次是两位了,这两个家伙走进我的店里,径行坐在了我前面,其中一个家伙说:“您这儿有什么靠谱的工具吗?我们得把一扇门给修好,我们急需这种工具。”“你们急需工具,可我也急需钱。”我摇了摇头,“你们得先把钱包拿出来,明白吗?这是规矩,你们想怎么样?和我聊天,一直和我聊天,直到我把那些工具送给你们?这儿没有这样的傻瓜,或许以前有,因此这附近的商店都荒废了。”“我们没带钱。”它们齐声说着,“我们身上没有钱,您看看吧,我们一起想想,或许还有别的办法。”我本想拒绝它们,或者让它们尝点苦头,可我看出来了,这些家伙是结伴过来的,看来它们正提防我,我可不敢说自己能把它们两个都给踢到下面去,这恐怕很危险,算了,我就让它们进来吧。

    “你们帮我个忙吧。”我说道,“帮我个小忙,这事谁都能办好,等你们办好了这件事,我就把你们想要的工具给你们。”“一言为定。”见它们同意了,我走到墙壁上的缝隙附近,敲了敲那面墙,我说:“没有颜料。”那扇门开了,我信步走进去,那两个顾客跟在我后面,其中一个开口说:“我深怕这扇门会突然关上,到时候我们会被困在这儿。”“那倒是不必担心。”我回答它,“这扇门是给外面的家伙看的,我们不必担心,我们何必担心?快进来吧。”我们走进房间了。

    它们看来看去,不知在看什么东西,不过没关系,我指了指房间中心的颜料,我对这两个傻愣愣的顾客说:“你们帮我把它的嘴掰开,可以吗?不过一定要小心点,它的牙齿很锋利,它的脾气很暴躁,你们一不小心就要和自己身上的某些零件道别了,当然,我尊重你们的看法,如果你们不敢这样做,那就转身离开吧,我不会说什么的,不过那些工具当然不能落进你们的口袋里。”我们的数量是对等的,我的语气因此而健全了,它们商量了一阵子,总算有个不怕死的家伙走了过去,它心惊胆战地拉开了颜料的嘴,趁着这时候,我把那幅还未完成的画拿了出来,我开始画,我得一直画,我得闭上眼睛一直在这儿画,我明白那地方在哪儿,我得把这幅画给卖出去,卖给我最痛恨的家伙,它是个惯犯,它是个窃贼,我把画卖给它,不然我要老死在这家店里了,就在我画画的时候,另一位闲着的顾客来烦我了:“您在画什么?我恐怕见过上面的景色。”我不打算避讳什么,我把那幅未完成的画侧过来,让它看清楚,我听了它的话,其实并不当回事,但我仍旧虚心请教起来,我问它:“您看过这样的景色?您在哪儿见到的?能说给我听吗?”“当然了。”这位顾客答应下来,“这儿的景色或许算不上最好的,但是我最爱的,我经常去那儿闲逛,去那儿的游客很多,它们或许都这样想,那是我想出来的事情,但其实完全一样,那儿的景色是一成不变的,那些家伙说着,它们说它们哪儿也不去。”我听完了它的话,我明白它说的地方和我画的地方根本没有相像之处,如果在店里,我会笑着敷衍它,但现在,我根本没必要理会它,我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我的颜料用完了,我的颜料还没用完,可它迟早要被用完的,它们能把我的颜料带回来吗?它们身上什么也没有,它们只能待在这儿,我听到颜料肚子里传来一阵令我着迷的响声,我听着那动静,我手里的笔停了下来,我想把笔丢出去,我要把笔扔到它脸上,它捂着自己的脸,向我求饶,那不是属于它的脸,那不是属于我的笔,这幅画从一开始就和我没关系,还是没关系,什么事都没关系,我得把一支笔翻来覆去地摸好几遍,我要把它画出来,我用一双不属于我的手把它画了出来,它也要去到一个和我没关系的家伙的手里,那幅画上的内容也和我从未去过的地方息息相关,我妄想让一切事物都和我取得联系,我似乎把它们当成了我的玩具,我得把它们放到我的包裹里,我盯着那些鼓起来的包裹,不知该把它们放在什么地方,我知道有谁正觊觎它们,它们迟早要被盗走,我找了一条只能留下浅浅印记的小河,我闭上眼,念了几行字,我把我的包裹丢了下去,我听到了它和水面相交而激发出的水声,那是我梦里有谁因哭泣而发出的声音。

    “您还要让我们做什么?”有个顾客这样问我。

    “你们帮我把它……”

    “什么?”它们似乎没听清,它们靠近我了,这不怪它们的耳朵,我的确没把话说清,我不想把话说得太大声,这样会吵到我们,我用手比出了几个动作,它们坐在地板上,盯着我的手看,它们犹犹豫豫地站起来,拿起断掉的绳子,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完整的丢给它们,我没说话,可它们显然知道该如何做了。

    接下来是喘气声和叫喊声,在这些声音之后是翻滚声,最后是谈话声,这两位顾客气喘吁吁地告诉我:“行了,我们让它睡着了,我们把您交给我们的事都干好了,您能把我们放出去了吧?”“当然了。”我说着,“我根本就没把你们关在这里,这儿只是个寻常的房间,我在这里,你们在门外,是你们把我关了起来,你们享有主动权,你们快让我进去!”“等会儿,等会儿。”它们在里面说着,“我们马上出来。”

    墙上的门总算打开了,我们又走进了店里,我对顾客们说:“好了,你们想要什么材料?”“您把材料拿出来吧,让我们看看那些材料究竟长什么样,我们不想要太张扬的零件,您也知道,那些家伙总会偷偷靠过来,把我们的物件给砸烂。”“行了,你们都看着我。”我喊了两声,“您也得看着我,我知道你们还年轻,你们不尊重我,可是,我是这儿的店主,还有谁比我更了解这家店吗?”我不说话了,我看到了地板上的痕迹,那是被我丢进去的穷光蛋,它似乎爬出来了,刚从地窖里爬出来,它留下的痕迹还亮晶晶的,我接着对顾客们说:“你们拿着零件走吧,别在这儿待着了。”它们似乎不满意,可也没办法,我把材料塞到它们手里,我狠狠地关上门,我听出来它们走远了,我总算把它们甩掉了。

    我坐在店里,我把店里的大门给关上了,我找出了个简朴的牌子,我把那牌子挂在了店门口,我趴在地上,爬了过去,我嗅了嗅地板上的味道,的确是那位顾客的,它跑了,它跑去哪儿了?它还在这家店里吗?有可能,它也许还在这儿,它等着我放松,慢慢放松,就在那时侯,它一定会跳出来,我把店门打开,走了出去,我走到一家店门口,我敲了敲门,店主让我进去了,我对它说:“让我看看您墙上的画。”“好。”店主对我说,“可是,您得把钱给我,您知道吧?”“我知道,我知道。”我一面说,一面把外套脱下来,丢到它头上,它躺在那儿不动了,我走过去,把它举起来,我把它放到橱窗后面,我也走进橱窗后面,不久,有个顾客来了,我知道它是那位顾客,只要走进店里的就是我的顾客,或许它是个小偷,但那是之后的事,在它动手之前,它始终是我的顾客,我看到这位顾客走到了柜台附近,这家店里什么也没有,我盯着它的手,它把手伸进了柜台里,似乎想找什么东西,它没找到,我看出来了,它什么也没找到,我看到它走到橱窗附近了,它停在店主身边了,它把店主脑袋上的衣服取下来了,那是我的衣服,我咬住自己的嘴,我让我自己的嘴保持冷静,我看到这位顾客穿上我的衣服了,我的衣服上有口袋吗?当然了,当然有,我还在里面放了东西呢,我在里面放了一根画笔,那是我用来画画的工具,现在还能用吗?这得试试才知道,我衣服上全是早已干掉了的颜料,擦不下来了,我试过很多遍,那些颜料根本擦不下来,我对洗衣店的老板说:“把我的衣服好好洗一遍,别让我看到那上面的颜料。”那位店主冲着我点了点头,它对我说:“您放心吧,我们能把盘子给洗干净,更何况是您的衣服呢?”它冲到我身边,对着我的耳朵大声喊,简直像在交代遗言,它说:“我这儿多出来了很多盘子,是个顾客送来的,它让我把这些盘子给洗干净,全都得洗干净,您能帮帮我吗?我拿不到我的钱了!”我对它说:“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那位顾客穿着我的衣服离开了,我得叫住它,我走了出去,我根本没走出去,这次也有东西拉住我的脚,我对它说:“快松开!快松开!”它对我说:“您的裤子呢?您的裤子上也有口袋,您把自己裤子上的口袋打开吧,您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我把它甩开了,我走出这家店,试图追上那位顾客,我走了很久,我跑了很远,我追不上它,因为我根本就没看到它,就像之前一样,一旦有这样的家伙走出了这扇门,我就再也看不到它们了。

    我走回我自己的店,我想把门打开,是的,事情就是这样,我不能把门打开,因为门被锁上了,我不知道是谁把门锁上的,也许是我离开时把这扇门给关上了,也许是我店里的某个东西把我关在了外面,当然,我的钥匙在我的衣服里,可被那位顾客穿走了,现在我该怎么进去呢?我围着我的店转了好几圈,没看出有什么破绽,我既骄傲又恐慌,我把它塑造得太完美了,我本以为它是我最可靠的碉堡,可现在它显然成了我噩梦里的仇敌,我明白了,我再也进不去了,行吧,我说着,我没什么意见,我得找个地方住,我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这条路总会有终点,一条路总会有终点,我认为那是为我准备的终点,我走进了厨房里,我把那儿的东西给吃干净了,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吃,我把那些东西给取出来,丢到地上了,一位厨师走进来,摔在了地上,它闭上了眼睛,餐厅的老板骂骂咧咧地走进来,它把我拽起来,命令我把这些盘子洗干净,我得把这些盘子洗干净才能走,我早就想这样做了,我早就听说过这些事了,它们时常向我炫耀,它们常常在餐厅里洗盘子,我早就想学着它们这样做了,我把这些盘子给拿出来,放进池子里,我没见过这种颜色的盘子,就连我也没见过,老板对我说:“你就站在这儿,我的盘子呢?招招手吧,送我离开。”我招了招手,送它离开了。

    我在这儿洗了很久,有个顾客偷偷溜了进来,它没告诉我它是怎样溜进来的,可我看出来了,它骗我说它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可我见过老板,我知道它在说谎,它告诉我,它要把这些盘子拿出来,我没说话,我说:“你不必陪着我。”它说:“好。”它在我的眼睛里消失了,它就这样走出了这扇门,走进了它眼前的楼梯里,我把厨房的门给关上,仔细听外面的动静,它们在外面吵架,似乎要动手了,我听到后面的窗户被打开了,有个很眼熟的家伙钻了进来,我看出来了,它是那位顾客,那位来买材料的顾客,它的同伙呢?我没问,我等着它问我,它问我:“我能把这儿的盘子拿走吗?”“当然可以。”我说,“这是你朋友的家,这是你朋友的盘子,你比我更了解它,你把盘子拿走了它也不会责备你。”“谢谢。”它说完就跑出去了,我看到它消失在了地面上,也许它躲进去了,很快,我身后的门也被推开了,是那位顾客,是刚刚那位顾客的同伙,它气势汹汹地撞进来,责问我:“我的盘子呢?你没看好我的盘子?”“我不知道。”我对我的老板说,“那不是我的盘子。”它骂了我一声,它也跳了出去,它翻出去了,我也跟着翻了出去,我举起厨房里的工具,站在它后面笑,我对它说:“我把

第二十一章

    我看到我的门坏了。

    我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那扇门旁边,我仔细看了看这扇门,没错,它的确坏掉了,我得把它修好,可我该到哪儿去把它修好呢?我身上没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谁也不会答应我的请求,我先去把我的朋友叫过来吧,也许它能帮帮我。

    我把勺子叫了过来,我们站在我家里,我拍了拍地窖的门,我对它说:“就像我对你说的,我家里的门坏了,我认为是地窖里的东西爬出来了,你觉得呢?”“我不这样想。”勺子一面在我屋里走,一面开口说话,“当我的脚落在地上时,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那是个地窖,我知道地窖在想什么,它们想出去,可是我们不能让它们出去,我们未必要出去,被关起来其实未必是件坏事,您也知道那些展览品,我们把展览品拿出来,放在那儿供我们参观,我们把那些古董从地下挖出来,我们把它们关起来了,显而易见,这可未必是件坏事,如果我们把那些古董放回去呢?是的,我们能把它们放回去,可是这样干完全是种笑话,还有那些被关起来的家伙们,它们已经适应不了外面的环境了,我们能把它们放出去吗?这是在害它们,这不是件好事,我们得注重实用性,不能为了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放弃实用性,能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也许把地窖的门打开能让它们活得很舒服,也许把它们放出去能让它们很开心,可这终究只是一时之愉悦,我们得像我们小时候一样,我们不能让那些小家伙们吃太多东西,不然它们会把自己撑坏的。”等勺子说完话,我立刻想起了一位店主,我好久没去见这位老朋友了,不知它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决定现在就去见它,我对勺子说:“我们去见一位老朋友,你把帽子掏出来,扣在脑袋上,我们要去见一位老朋友,它经营着一家店铺,我们刚好能在那儿买些东西。”“我们未必要买东西,我知道你想买些东西,可我们未必要去买东西,我们不能总是依靠那些家伙,它们和我们,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去找一位店主,你说它是你的老朋友,因此你去见它是合情合理的,可你为何不去找其他老朋友呢?你有很多老朋友,这我知道,你何必要找借口?我们未必要去买东西,我们能靠自己把这扇门修好,如果我们总是靠那些商贩,我们会怎么样?我们得花钱去买东西,可我们的钱总有花光的时候,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份工作,以此来保持平衡,可我们未必能找到一份工作,即使找到了,这份工作也未必稳定,即使这是份稳定的工作,它给的报酬也未必可观。”“我只是想去见一位老朋友。”我说着,“我没去见其他老朋友,是因为我不想见其他老朋友,我之前没说过我要去见其他老朋友,是因为我不想去见其他老朋友,这只是个并无意外的巧合,眼下我想去见一位老朋友,于是我碰巧选上了它,而它又碰巧是一位店主,没什么其他的缘由,如果我选中了别的家伙,你多半还要问我为何要选这家伙。”“那我们走吧。”勺子回答我。

    我们走在路上,勺子揉了揉眼睛,我对它说:“我们未必要揉眼睛,我想知道您为何要揉眼睛,您的手帕在口袋里,可您没把它掏出来,我们时常会这样做,我们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可是我们没选中它们,就因为稍有疏忽,就因为那些坏毛病,我们得把这些习惯给改过来,可是要把这些事给改掉其实并不容易,我们有时会把东西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我们那时候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我们想丢出去的东西,有时候我们会把画笔给折断,有时候我们想把自己的手给捆起来,就好像那不是我们自己的手似的。”说完,我打了个哈欠,勺子立刻对我说:“打不打哈欠都不要紧,你为何要在这儿打哈欠?你明明能在更远的地方打哈欠,可你选择在这儿打哈欠,这是对我的不尊重,也许你又要狡辩,你的手不是你的,你的哈欠也和你没关系,什么事都和你没关系,只是因为这些事不合你的口味,总会有些东西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不能把所有东西都放进我们的口袋里,我们能把什么放进自己的口袋?我认为首先是吃的,我们得先活下来,当然,即使不这样干也未必会遭殃,有时候,我们得把同事的餐点也抢过来,它们用不到这些东西,即使它们用得到,我们也得夺过来,我们不可能制造出那么多能吃的食物,我们只能去找别的厨师了,要烹饪出一样菜肴很困难,可要把它们夺过来吃掉就很简单,想要烹饪食物就得先熟悉其中的门道,而且每样食物所需的方法和食材还不尽相同,即使知晓了方法也未必能牢牢掌握,即使掌握了也未必有精力去这样干,可去吃别的厨师的食物呢?我们不必考虑这么多,我们只需要对付我们的同事就行了,我知道,同事之间仍有差别,可总不会大过那些千奇百怪的商品,说到底,无非是恫吓与欺骗,要制造出食物需要不断学习,可要把它们夺过来可就太简单了,我们依着一种法子来就行了。”等勺子说完,我立刻对勺子说:“您说得完全错误,我们不能这样干,我们得尊重我们的同事,不管是谁我们都得尊重,如果我们都这样想,那就没谁会去当厨师了,如果我们都像您这样想,您还能去抢谁的食物呢?我们得尊重我们的同事,它们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可我们不能一直听它们的话,如果我们一直听它们的话,我们就走不了了,得等到它们发话我们才能离开,这是因为我们始终得听它们的话,它们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久而久之,它把我们当成了它们的奴隶,我们不听它们的话就成了门外的旅客,我们可不能当宾馆。”“到了,你要去找你的朋友了。”

    我们走进我朋友的店里,发现它不在那儿,我说:“它不在,我们走吧。”勺子说:“我看它未必不在,它不在柜台里,不代表它不在这家店里,也许它在其他房间里,这家店有很多房间,即使没有什么其他房间,也会有我们看不到的隐藏起来的房间,你没问你的这位朋友就断定它不在了,而且你没说清楚它究竟不在什么地方,即使它不在这家店里,它也会在其他地方,总之它一定会在这儿,即使它死了,它的遗体也不会不在的。”“这只是一场意外。”我对勺子说,“这是我们策划好了的意外,意外才能给我带来这样的惊喜,而我的朋友呢?它当然也不会因此而走开,它还等着我呢,我们有时候得等着那些出现在我们生活中的家伙,谁都有可能掉队,我也有可能跟不上它们的脚步,这时候我会希望有谁能等等我,我们最好一起走。”“即使你等了它们,它们也未必会等你。”勺子说道,“你等了谁?我知道你等着它过来,它当然也会等你,这算是咎由自取,可其他家伙呢?它们可不知道你做过这种事,它们不必报答你,你根本没帮它们,它们为何要帮你?”勺子接着说:“我们去另一家店买东西吧,我们不能把自己的路给堵上,有时候我们得学着放弃,我们不必把自己拴在同一件事上,我们得尽快想出选择,越快越好,我们不能一直朝着错误的方向走下去,否则只会越走越远,尽早放弃才算是正确答案。”“没有什么正确不正确的,很多事没有标准答案。”“没有标准答案不代表没有答案,你总不能用一句话把讨论的空间给堵死。”“如果不吃东西,我们就会饿死。”“如果不喝东西,我们就会渴死。”“我们不能这样干,因为我们得好好待着,我们之所以要好好待着是因为我们必须得好好待着,我们不能就这样草率地给出选择,如果我们现在走了,我的那位朋友很可能马上就要走过来了,这叫错过,有时候我们会错过一辆交通工具,所以我们得准时到达,不能迟到,我们上学和工作时也不能迟到,如果我们迟到了,我们就办不好这些事了,所以我们必须准时到,最好能早点到,总之绝对不能迟到。”“在工作时,我们得认真工作,我们得处理好和同事之间的关系,我们得尊重我们的同事,在下班后,我们不必急着走,最好能检查检查还有什么未完成的事,当我们的同事为自己庆祝时,或者是什么别的对它来说很有意义的时刻,我们得祝福它。”“如果有谁祝福了我们,我们得记得谢谢它。”“我们对那些不认识的家伙也得很有礼貌,在街上,我们擦肩而过,等我们走到另一家店,多半会发现那也是个空荡荡的店铺。”“可我们不能傻站在这儿,这是因为我们在排队,我们排队时千万不要插队,我们排队时最好仔细盯着前面的朋友,小心点,别踩到它的脚,如果有谁从后面踩到了我们,我们最好别生气,这很可能是无心之失。”“在这之后,我们最好立刻离开,即使我们什么也没找到,我们心里也会好受点,等待可比行动更难熬,我宁愿站在那儿发呆也不愿在这儿等着,有时候,我认为在家里发呆比在公司工作更有意思,但我们最好别这样想,如果我们一直这样想,我们就不能好好上班了。”“现在下班了,我们该回家了,我们就走吧,我听取了你的意见,因为我自己的见识总是有限的,也许你能站在与我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景色,你能用你的知识来提点我,另外,赞同一位朋友的观点有助于增进我们之间的友谊,增进友谊之后你就能敞开心扉,对我说出更完善的观点,我们最好能尽量赞同我们的朋友的话,以免让它们不高兴,但也未必总是要这样做,如果我们总是附和我们的朋友,或许反而会害了它们,我们得适当地提出些合理又温和的意见,我们走吧,在我们提意见时,我们最好用嘴巴来提意见,这是因为我们通常要用嘴巴来说话,在用嘴巴说话时最好能把嘴巴张开,或许这样能把话说得更清楚些,如果我们通常不用嘴巴说话,那么就当我没说这段话,我们再想想办法。”“那我们就走吧,你同意了我的说法,所以我们得去另一家店了,如果有谁同意了我们的说法,那么我们最好顺着它来,这算是得到回报了。”我和勺子去了另一家店。

    我和勺子走进了另一家店里,店主一见到我们就站了起来,它对我们说:“你们带钱了吗?你们得把钱先拿出来,这是为了确保你们有足够的消费能力,我得拿到足够的钱,不然我支撑不住这家店,如果这家店倒闭了,那么你们也没有能去的地方了,因为这附近只有我这样一位店主,别的店主都想方设法去害你们。”“是的,我们最好主动把钱包拿出来。”我说着,“这是为了避免尴尬,如果一位店主说出了这番话,那么场面总会显得有些尴尬,这是因为这样做有些不礼貌。”“你们想要什么?”店主说,“你们来到这儿总会买些什么东西,啊!生命真美好,我们总要买些东西,我们不能拥有所有东西,但我们可以从别的家伙那儿买到别的东西,这就是生命,我们就像是一个整体,我们互帮互助,但其实我们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这种反差反而证实了生命的伟大,就像您之前所说的,您最好主动把钱包拿出来,这也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联系并不紧密,换言之,我们还不够熟悉,如果是您身边的这位朋友要您把钱包拿出来,我想您一定不会有什么意见,也许就是因为我打破了这层联系,所以我活了下来,成为了这儿硕果仅存的店主。”“我要找个厕所。”勺子说,“我不能把水倒在地上,那样做不礼貌。”“是的,我这就为您找个厕所。”店主道,“我是这儿的店主,我比你们更熟悉这家店,这家店是我的店,我理应对顾客负责。”店主把勺子要的东西拿了出来,摆在那儿,它对勺子讲:“有两个,你想把它们倒进哪个里面?你想把它们倒进哪儿都行,但我得提醒你一下,您看到我的手了吗?我的手指着的这个更适合您,这点可以肯定,在您之前的顾客也用了这个,我想您会满意。”“不要和我说这些话!”勺子忿怒地吼了起来,“我要把东西倒进哪里是我的事,我们没必要拘泥于那些和我们无关的东西,我们要管好我们自己,仅此而已,即使我把东西倒进了您想让我倒进去的那东西里,它们也不会夸赞我的,在它们看来,这是我本就该做的事,可与之相反的,假若我将一些东西稍稍洒进了另一个容器里,那么它们一定会痛骂我,它们一定会斥责我,就因为我的举动和它们的想法并不完全重合,既然如此,我何必讨它们的欢心?我是位顾客,就像您一样,我不必去讨好店主,店主应该来讨好我,就该这样,店主就该把顾客服务好,如果没有店主,我仍旧能去找其他店主,我的生活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即使有,也是很微弱的影响,可你呢?如果没有顾客来光顾你的店,你又算是什么东西呢?我是我自己的顾客,我只照顾我自己。”我立刻反驳它:“如果每个家伙都像您这样想,我们就都成了不负责任的坏蛋了,如果我们都像您这样想,这儿就只剩下我们这样的家伙了,我们得按你的标准行事,那些标准是总结好了的,它们当然不会错,即使有错,也只是细微之处出了些小差错,不能因为这些过错而把整体给否定掉,我们就该按着我们想出来的我们行事,这样对大家都好,我们都得吃东西,这是我们从小就学到的事,根本不用谁来教,我们都记住了这件事,我们得记得吃东西,不然会饿着自己,但也不必吃太多,不然反而会不舒服,我们还得记得喝些东西,或许是在吃东西的时候喝,或许是在吃东西之前喝,或许是在吃东西之后喝,我们喝东西时最好把嘴张开,不然这些东西就流到衣服上了,即使没有上衣,它也总会流到别的地方,吃东西时要咀嚼,喝东西时就不用咀嚼了,但也不一定,有时候这两样东西被放在一起了,而且喝东西时嘴巴的动作本来就算是种咀嚼,也许并不算,不过我们得先想好究竟是先喝还是先吃,而且吃东西时最好别说话,不过如果有谁在对你说话,我们最好还是能给出回应,不搭理一位朋友可并不礼貌,最好能吃完这一口再回话,我相信对面向我们打招呼的朋友一定能理解,但如果一口东西吃了很多,那么或许就要等很久才能回话,那么这位朋友也许会走掉了,但也不一定,它们的性格并不完全一样,或许它很有耐心,能等到我们吃完喝完,但我们不能得寸进尺。”店主对我说:“我赞同您的观点,您说得很合我的口味,我会支持合我口味的观点,也会和那些家伙打交道,我们有相契合的思想,或者说,至少思想上有一定的契合之处,我们能聊得更欢快,我们不会起冲突,或较少起冲突。”“我也愿意和您交朋友。”我说道,“如果我和一位店主交了朋友,我就能享受它店里的便利了,即使我执意推辞,它也会帮助我的。”“我也愿意支持你们的观点。”勺子道,“我明白我说错了,因此我知错就改,我过于哗众取宠了,我把错误改正过来才能获得你们的原谅,也许你们不会原谅我,那也易于理解,毕竟我犯了错,我不奢求你们能原谅我,你们也不必原谅我,你们毕竟是受害者,我该向你们赎罪,不该奢求什么。”“我们暂时原谅你,但还得观察一阵子。”店主说着,它还没说完,我就把它打断了,我嚷道:“不行,朋友,我们不能原谅它,谁让你替我原谅它的?它犯了错,它说错了话,它必须得到惩罚,即使惩罚完我们也不能轻易放过它,我们最好还是先盯着它,免得它又犯错,也许它认错的态度不诚恳,这样它迟早要再犯错,我们不能随意原谅它,如果我们这样做了,其他家伙会怎样想?它们都犯了错,唯独它能得到原谅。”“您搞错了。”店主解释起来,“和其他家伙没关系,我们不能重蹈覆辙,我们得及时收手,您说说,难道它的确犯了错?我知道它犯了错,可也得想好该怎么处置,我们不能一概而论,不同的错误有不同的责备方式,也许是口头上的,也许是行动上的,总之不尽相同,还是不尽相同。”“可之前的家伙呢?”我说着,“之前也有被我们这样责备的家伙,那时候您在哪儿?我们责备其他家伙的时候可没看到您站出来,到了现在,您却跳出来制止我们了,您说这样做算过了头,看起来您就像是个善良的店主,可实际上呢?我之前可没看到您帮其他被责备的家伙说话,那家伙是个年轻的恶棍,它害了一位无辜者,我们把它关了起来,它把这件事又犯了一次,它被我们逮住时还在找借口,它说,它是被它的朋友给陷害的,就好像这件事它可以不负责任似的,那两个家伙和它都得负责任,我知道和你为敌的家伙不算什么好东西,可这不能说明你就是清清白白的。”“所以呢?”店主反驳说,“您这番论调我早就听过,您在路上是这样说的,现在仍要这样说,我的确没说什么,那仅仅是因为我没见过您责备的那些家伙,仅此而已,没什么别的缘由了,即使您说得对,我漏过了它们,那又如何……”我们还没说完,就听到墙缝里传来一阵刺耳的尖叫,这噪音几乎要让我们的脑袋炸开了,我们急忙走过去,一溜烟钻进了房间里,我们把那叫个不停的家伙围在中间,勺子说:“它发出了叫声,这就表示它对我们的争论不满,啊,我们急于争论,却忽略了生命中最本质的东西,那是近似于噪音的啼鸣,这种粗劣的响声胜过我们的文字。”“啊!”店主喊着,“它使我深刻明白了命运的规律,我们争论不休的议题不过是些无价值的杂音,它现在用爪子挠烂了我的衣服,我们的命运就像这件衣服一样,我们不清楚它何时会碎掉,我们不清楚从哪儿伸来的爪子会撕碎我们缝好了的物件。”“啊!”我喊着,“它把那些颜料泼到了我脸上,我们的思想就像那幅画一样捉摸不定,我们满心以为自己的思想由自己而定,可也许正有谁用画笔在我们身上涂来涂去。”“啊!”店主叫了一声,它被那东西按在了地上,那东西去咬店主的脖颈了,店主又叫了一声:“啊!”勺子见状急忙喊道:“啊!生命,死亡,两者交织在一起,我们不知道死亡何时会降临。”我接上了它的话,我们齐声说道:“我们只能等待它,在这死亡之上,一切都没了意义,我们不是顾客,它也不是店主,我们不必在乎究竟该跑出去还是走上去,把东西丢到哪边都无关紧要,在死亡面前一切都无关痛痒。”“啊!”店主叫了一声,死了。“啊!”我和勺子说道,“这是它生命里最后的乐章,这是它下一段生命开始前的序曲,这是它留给我们的可悲旋律。”“啊!”勺子的脖子也被咬到了,我唱道:“啊!命运无常,啊!命运无常。”我一面唱,一面把店主的头发塞到勺子嘴里,勺子喊了一声,我对它说:“啊!勺子,啊!勺子。”

我,我的朋友

    我想着鲜花的脸,侦探还没来,我该让侦探过来吗?它有它想干的事要干,我何必去支使它呢?我想,它多半爱住在自己宽敞的房子里,我也是如此,我也想坐在那儿不出来,可我的朋友不让我这样干,我和我的朋友是在我们小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我们住在一起,我从厨房里把它想要的东西给拿出来,我们都想这样干,它的家长不乐意让它吃太多东西,因为它的身体不太好,它有时候会晕倒,走在路上就会晕倒,这似乎是种很罕见的病,在医院里,医生是这样说的,它说,这种病和我朋友的家长有关,多半是它的家长把这种病带给了我的朋友和它的亲戚,它们都有这种病,可我的朋友病得最严重,那时候,在医院里,我质问我朋友的家长,我问它,您从哪儿得来了这种病?您得把这些事讲出来,不用太大声,但至少能让我们伸个懒腰,它没回复我,那时候我年纪很大了,我能把这些事分辨好,我去了我老师那儿进修,我是它最得意的门生,我们的年纪差得很多,在我看来,它像是我的晚辈,可我仍旧把它当我的老师,它有胜过我的地方,而且很多,因此我把它当成了我的老师,这话是我从一本老旧的故事书上看来的,那则童话令我印象深刻,里面的角色是个没有腿的可怜家伙,我的朋友也很可怜,可它至少还能行动,它往往很焦虑,那些缠在一起的枕头不适合居住,它时常躺在沙发上,不过这本书里的家伙就没有这么走运了,它根本动不了,与之相反的,它常常躺在地上,哪儿也不去,它能去哪儿呢?是的,哪儿也去不了,它总是要冲着其他家伙抱怨,只要有谁从它旁边经过,它就要冲着那些家伙大喊:“没什么办法,没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现在在哪儿?我怎么知道?”它把这些话说了很多遍,只要有谁从它身旁经过,它就要把这些话重复一遍,顺序从来不变,它也从来不说错话,或许它是为了引起谁的注意,我不知道,不过,它多半成功了,有一次,一个很好心的学者蹲在它旁边,对它说:“我知道您的腿不见了,或许您生来就是这样,可是不要紧,我能帮您,您知道那些还未苏醒的山峰吗?我在那些山峰里见过一双像样的腿,它们长着翅膀,想到哪儿去都行,如果您找到了那双腿,我看您就能摆脱眼下的困境了。”它听信了这位朋友的谎话,它走到了那些山上,它找到了那双腿,它回答了那双腿的问题,它全部答对了,因此它赢得了一双腿,就像是电视里的问答节目,这双腿是属于它的奖品。它走出门了,它有了一双腿,而且它还能找到更多更好的腿,它很快就找到了更多更好的腿,可是先前那位朋友呢?没错,它又冒出来了,它对我们的老朋友说:“您不能再去找其他腿了,您已经有了一条像样的腿了,您何必再去找其他腿呢?”它没听朋友的话,全因为它不必把它当朋友了,它有一双健壮的腿,跑得比这位朋友快多了,它很快就找到了另一双腿,它依然使用着这一双腿,但心情完全不同了,它在路上跳舞,它在朋友的头顶上大笑,它踩着朋友们的耳朵前行,朋友们朝着它招了招手,一开始的那位朋友想去抓它,可是没什么用,它跑得太快了。

    后来,它只好这样做,这位朋友把它的朋友都叫了过来,它们的朋友得制止我们的朋友,这位朋友陷得太深了,外面的朋友们得想办法把它救出来,它们想了个办法,让它停了下来,它躺在那儿,它们都盯着它看,它躲进了自己家里,可还是逃不过朋友们的视线,它算是悔悟了,它明白了,它得听朋友的话,即使它们和它相比不算什么,可还是得听它们的话。我和我的那位老师的关系正像这本故事书里所描述的那样,它比我大得多,可它并不因此而看轻我,我们都知道,这些树干其实没什么要紧的,这些参天大树马上就要倒下来了,得站远点,对,对了,站在那儿就行,不用走太远,这些树叶把天空里的眼睛都给盖上了,趁它们不注意,我们成了忘年交,它教了我很多东西,我比其他家伙更可靠,我能识破我朋友的那位家长的谎言,在病房里,我直言不讳,它却支支吾吾,很快,它失踪了,我因此而深感愧疚,似乎这次失踪成了我的过错,我想为我的朋友把它路上的窗户打开,可我显然干得不太妥当,这也是种好勇斗狠,我朋友的家长的头发没洗过,我敢肯定,至少我在病房里见到它时它一定没洗过,它会让我的朋友帮它洗头吗?这不好说,我没问过,我不爱打探它们的生活,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也许就是因为我打破了这种脆弱的默契,因此这位住在我家附近的长辈吹着口哨离开了,我的朋友不会吹口哨,它向我请教了很多次,我对它说,你得先告诉我它对你说了什么话,是的,我不知道它在我之前还和谁说了什么话,我未必是最后一个接触它的,即使我是罪魁祸首,我实际上也没说什么不可饶恕的话,这只是在为我的朋友据理力争,我没做错什么,倒不如说,我什么都没做,我问过我的朋友了,它不知道它的家长去哪儿了,一开始,我怀疑上了我的朋友,这种怀疑是有迹可循的,我的朋友和它的家长的关系不好,我们时常偷吃些东西,我和我的朋友,还有其他邻居,总之是这附近的同类,我们爱吃些东西,就因为我们想吃东西,可我能看出来,我的朋友根本不爱吃什么东西,它把那些物件塞到自己嘴里,似乎只是为了开些玩笑,它多半认为自己很幽默,它把手放在嘴上,用手擦了擦自己嘴上的油渍,它想以这种幽默的方式来对抗它的祖先,我们试图劝劝它,可我们不知该怎样劝它,在那群小家伙里,我的年纪是最大的,它们一般会听我的,也有不认同我观点的,它们会挑衅我的权威,有一次,有个年纪跟我差不多大的家伙大声说着:“你说错了!你该回到自己家里去,你不配和我们说话!”我转过身走了,在路上没回头,那时候是我的朋友伸出手挽留了我,我轻轻摆了摆自己的脑袋,到了后来,我们跑出去找到了那位出言不逊的朋友,它家里的门被封上了,我们听到门里有谁在求救,那声音是谁的声音?我的朋友跟在我后面,它陪着我过来了,我们把像球一样的东西翻来覆去地争了很多遍,到最后,我们没分出胜负,我认为是那位说话并不好听的家伙在呼救,我的朋友则坚持说待在里面的是它的祖先,我的朋友和它的长辈的关系不好,它根本不想救它,它转身离开了,就像当时的我一样,可这次我没去拉住它,这件事不是我的错,我得把这些事从身上拍下去,这是新买的衣服,而且很难清洗,得去买专用的清洗液,而那儿的顾客全都不怀好意,也许是我过于不起眼的年纪惹来了它们的这种非分之想,我把衣服丢到洗衣机里,里面的水没换过,肮脏的水花恰好能吐出来我的脸,我在水面上看到了我朋友背上的图案,它把手插进口袋里,沉默着离开了,我盯着那些图案,那像是个规模不小的坑,这种坑有种莫名的魅力,我实在想跳下去,这种坑应当是丛林里的坑,它上面铺着酥脆的树叶,就是为了吸引那些无辜的猎物,有一队旅客开着车靠近了大坑,它们戴着一样的帽子,这些帽子颜色各异,恐怕是从同一个地方飘来的,这种帽子和博物馆里的帽子很像,那是博物馆里最近刚举行过的展览会中的一顶帽子,这些游客戴着的多半是仿制品,导游拿起喇叭,开始讲解这顶帽子的由来:“这顶帽子是从地面里生长出来的,在这顶帽子的故乡,那儿的帽子生长得很快,它们经常从路面里钻出来,把路过的游客带到天空中去,为了防止我们受伤,这些帽子的所有者想了个万无一失的主意,它们早早地来到帽子里,它们把自己的头发也埋了进去,它们躲进了游客里,它们知道什么也没发生,而且什么都不会发生,等游客们欢呼时,它们就盯着游客的背部看,那些帽子又钻了出来,于是刚好被它们逮到,它们抓住帽子,开心地回家了。”我又看了看我朋友的,它的口袋里有我留下的东西,我把没吃完的东西放进了它的口袋里,先有了我的食物才有了它的口袋,它的口袋是为我的食物而存在的,它一般不会把食物吃完,它会把吃不完的东西丢到地上,我经常为此而责备它,我说:“你不该这样做,你的家长会把这些东西捡起来的,它们只要看一眼这些东西就明白你干了什么,它们会责怪你的,而且,你也知道,它们要找出个能对付你的方法,是个能纠正你错误的方法,要对症下药,我只能这样干,你经常把东西丢到地上,那么我当然不会让你把东西掉在地上,它们会根据这一点制作出属于你的食物,这种食物不会掉在地上,你得感谢它们。”“我感谢它们。”我的朋友对我说,“我当然感谢你,我一定会感谢它们,我们快把门打开吧。”那时候我满心以为我的朋友会把所有这样的门打开,可我没料到它总会想出并不实用的新点子,这仍在情理之中,可实在令我难以接受,我们总是这样,我该怎样描述我的朋友呢?我站在现在坚实的据点里向着它凋敝了的方向看,我要居高临下地描绘它,用一个虚构出来的词语来总结它的一切生命,我要叫它什么?它是个不知廉耻的家伙,它是个一无是处的家伙,它经常坐在我家里,在我工作时,它就摸摸我的肩膀,大概是想和我聊天,我对它说:“朋友,你没有工作吗?你为何要待在我家里?”“我没有工作。”我的朋友说,“没谁肯要我。”“您应该把自己的水平提升上去。”我对它说,“这不是什么值得伤心的事,而且能力不足也并不值得羞愧,您要符合那些公司的标准,只要您符合它们的标准,您一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工作。”“我永远配不上它们的标准。”我的朋友告诉我。

    在我们说完话后,我的嗓子很干,我从桌子上拿起一杯水,把这杯水倒进了我的喉咙里,我喘了口气,总算缓了过来,这是还未有头绪的事,我最近刚和我的朋友见过,它和小时候可不太一样了,它现在变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把它给改变了,是我吗?我想不是,我经常把一些与我无关的事搁在我的头上,可我认为这件事的确怪不到我身上,如果是小时候的它,它一定会把那些门给打开的,现在?现在的它不会去理那些门,不管是怎样的门都不能打动它,现在的它嘴里念叨着:“钥匙,钥匙,戒指,钥匙。”它想要一枚戒指,它没开口,可我看出来它想要一枚戒指,如果我有一枚戒指,我一定会把戒指送给它,可我并没有这样一枚戒指,我怀念小时候的它,怀念它就是在怀念小时候的我,那时候我们始终在一起,它的身影和我的影子是相当要好的,小时候的它会把门给砸开,我们一起冲进去,把里面的家伙给救出来,那是曾嘲笑过我的一位朋友,仅仅是一位朋友,我有很多朋友,可真正能称得上朋友的仍旧只有我的朋友,我和我的朋友把这位朋友救了出来,它急忙向我道谢,我们问它,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它不告诉我们,是啊,我当然知道,谁都会有不愿说出来的事,这家伙显然也有,我看没有什么问的必要了,如果我那时候就能想到这件事,我想我就不会去追问我朋友的家长了,可是,即使到现在,我也不敢确信它究竟是如何失踪的,或许它的失踪给我的朋友带来了挥之不去的印记,它接下来总要带着这种印记生活,这也是它现在哪儿也去不了的原因之一,那些公司不会要它,我陪着它一起去面试,我陪着它一起向那些家伙道谢,我们什么都没拿到,可还是要向它们道谢,这就叫教养,我对我的朋友说,如果它能更有教养,那么一切都好办了,它不回答我,这也是没教养的表现,但我当然会原谅它了,我永远不会怪罪我的朋友。

    它找不到肯接收它的公司,有一次,我的同事走过来对我的朋友冷嘲热讽,我的朋友要把水泼到它脸上,可被我拦下来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怎么样,或许并不恰当,或许我该和我的朋友一齐把水泼到我的同事脸上,如果是我,我想我一定会这样做,可是现在我得为我的朋友着想,我得为我们着想,如果我的朋友一直这样下去,我该怎么帮助它呢?这附近的公司恐怕是指望不上了,我们最好去别的地方试试,我可以向公司请假,在我那来之不易的假期里,我必须约上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在路上,这儿的风景很美,我们很久没看过了,我们进入了那些公司,我和我的朋友和那些员工打交道,我们去了很多公司,到最后,总算有一家肯收下我的朋友,我们都很高兴,我也不打算回去了,这算是不辞而别,对我的老板来说,这样干并不公平,可我只能这样干,我的朋友刚来到一家新公司,它对这附近的事还不熟悉,我得留下来帮帮它,我们找了个房子,这是个很小的房子,我们坐在这种狭窄的房子里哈哈大笑,我们的笑声不会惊动到邻居的,根本不会有谁想住到这儿,只有我们住在了这儿,我得去找一份新工作,我的朋友陪着我去找新工作,到了这时候,我们的位置颠倒过来了,要找到一份新工作并不容易,我找了很久,总算找到了一个勉强符合我要求的去处,和之前的比算不上什么,可也没办法,我用我的薪水买了把梳子,我把梳子送给餐厅老板,我对它说:“这是送给您的,我用这些梳子来买您的盘子。”它看了看那些梳子,把玩了一阵子,它回答说:“好吧,我同意。”于是,我们有盘子可以用了,我把盘子放在那儿,给我的朋友看,这些盘子跳了起来,似乎想逃跑,我按住它们,尽量不让它们逃跑,这些盘子是被其他顾客用过的盘子,它们想去找那些顾客,这我早就料到了,可是没办法,我们不能挑三拣四,而且,那位老板也告诉我了,在我买盘子时,它对我说:“您得把这些盘子看好了,我不想骗您,这些盘子并不好对付,如果您想用它们,那么您就得准备一条干净的手帕,一定得把手帕拿着,你们那儿住着几个房客?两个?刚刚好,那我就能放心了,在之前,在你之前,当然也有来我这儿买盘子的倒霉蛋,它把盘子买回去了,不多久,就有一群凶狠的家伙找上门来,它们告诉我,之前那家伙被盘子害了,它甚至还没用过那些盘子,我大感抱歉,可也无可挽回了,那些家伙问我,还需要把盘子收回来吗?我就说,不了,把盘子留给它的家属吧。它根本就没家属,它们告诉我。那好吧,我说着,把盘子销毁吧,你们把盘子销毁吧,我也不想看到它们了,它们点了点头,走了。”

    好在我们能对付这些盘子,我拿出手帕,放在我脸上擦了擦,我对我的朋友说:“你能应付这些盘子吗?”“能。”它向我保证。我相信它能,可这毕竟是以后的事,现在,它还没找到工作,它还难以对付这样凶狠的猛兽,如果它能找到工作,我们就不必走到那一步了,我其实并不想把这份工作辞去,也许这就是我制止我朋友的原因,或许我也变了,我和我之间显然也有了差别,小时候,在它的家长失踪之后,我们去找了一位侦探,现在想想,我和那位侦探倒是越来越像了。

忍让

    找到那位侦探其实并不容易,它把自己的广告贴得到处都是,可它实际上住在个很隐蔽的地方,这是它所住的地方,就在那前方,那儿有数不清的街道,我们从这些街道里走过去,这些还未建好的街道,这些早就被摧毁的街道,或许这一惨状和过去的幼苗有关,过去,这儿有些很茂密的幼苗,它们把我们能踏足的地方全抢走了,我们不能去踩它们,可我们当然也不能始终停在这里,于是,有个聪敏的家伙想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它说,我们该修建一条街道,我们要把这条街道修建得又长又好,我们不必去打扰那些幼苗,就让它们茁壮成长吧,我们相安无事,我们和平相处,我们拿起铲子,把这些逼仄的街道给延长。于是,我们把街道给修理整齐了,可这位侦探却遭了殃,它住在这儿,它睡了觉,它睡了很久,它总是忘记起床,等它醒来了,它发现自己出不去了,它被困在了一条又一条街道里,它看到了外面的枝蔓,可它出不去,通常,在那些易被遗忘的散漫日子里,这些街道总会有出口,现在自然没有了,它死心了,它不打算出去了,它想,它何必要出去呢?它可以让别的家伙进来找它,如果这样做,它就不必出去了,而且,这些街道成了它的屏障,它能安心地睡觉了。我和我的朋友找了很久,越过了那些难走的小径,总算来到了侦探家里,我对它说:“我朋友的祖先失踪了,您能帮我们找找它吗?它把茶壶和玻璃门都摆好了,它等着我们去找它。”它瞥了我一眼,缓缓说道:“您别着急,慢慢说,它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如果我们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失踪的,我们就不需要您这位侦探了。”我的朋友反驳了它,我本以为它会恼羞成怒,我朋友说的话比它更多,它会嫉妒它吗?如果它要把我们赶出去,我们该怎样干呢?我希望它是位大度又谦逊的知名侦探,这儿的街道很狭窄,而且堆在了一起,实在不好出去,我们来时就费了很多力气,现在想出去可就难上加难了,我本想在侦探这儿休息一会儿,可我没想到我的朋友一上来就触怒了它,这不能怪它,可也不能怪我,这是侦探的错,可侦探能说什么?我们三个之间本就没什么可谈论的话题,站在这儿很无聊,要让自己说话是件很困难的事,那位长辈在倒茶,现在我们要独自离开,我们能从哪儿离开?这位侦探知道怎样出去吗?显然不知道,如果它能搞清楚出去的路,它多半不会待在这儿了,如果它不待在这儿,我们根本找不到它,它会去别的地方工作,它不必做一位侦探,它捧着鲜花,走在地毯上,它是位大明星,它把其他演员的镜头抢过来,披在自己身上,在那些演员眼里,这位侦探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即使它不做侦探,它也仍旧拥有侦探的全部才干,因此,把它叫做侦探是合情合理的,它谨慎地对付仇敌,到最后又恶狠狠地笑,谁也逃不过它的手指,它有那些大房子,它住在大房子的门后面,那些门上的油漆脱落下来,掉在地上,地毯被这些东西染脏了,那些街道对它来说不算什么,而且,在它走后,没有谁愿意住在那儿,我和我的朋友扑了个空,我们看到了那儿贴出来的广告,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找到,它没贴什么广告,因为它根本不是什么侦探,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找到,我们没进去,这是件好事,起码不必为了找寻出路而困扰,我希望这位侦探能稍稍搞清楚这附近的路,它不能把这些街道全看明白,可至少能分析出一部分,如果是这样,它肯指教我们吗?它把路指给我们了,我们走出去了,我们还要在街道里徘徊,我们遇上了另外一位住户,在这种状态下,我们很难笑着朝它打招呼,它多半也看出来了,它问我们:“你们怎么走到了这儿?平时不会有谁来。”我们说:“我们遇到了侦探。”“它告诉了你们怎么出来?”“没说完,它只说了一部分,它也只知道一部分。”“是啊。”这位住户道,“它只知道一部分,只知道它附近的那一部分,我也只清楚一部分,只清楚我附近的这部分,我想你们也猜到了,我们把这些部分互相交换就能从这些街道里走出去,可是我们见不到对方,我们只知道有这样一位住户被困在了这儿,可是我们不知道它具体在哪儿,现在你们来了,这很好,我把我知道的事也告诉你们,这样一来,你们就能牢牢掌控这些街道了,请你们把侦探知道的那部分告诉我吧,我会自己走过去的,我把我知道的这部分也告诉它,就不劳烦你们再跑回去了,只要这样干,我们就都能走出去了。”这种说法正合我的心意,我刚好想帮帮它们,我摇了摇头,我的朋友把我拉到一边去,它告诉我,我得告诉这位住户一些编出来的故事,我不能把侦探告诉我的话如实说出来,我的朋友告诉我,这位住户说的未必是实话,假使我就这样把侦探那部分说出来了,那么我们很可能用真话交换到了假话,这位虚伪的住户当然会独自离开,只把我们留在这儿。我的朋友所说的话不无道理,我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你说得对。”侦探冲着我的朋友点了点头,“这件事的确该由我来干,我猜,你的长辈是在你出院后离开的,我猜,这件事一定和你的朋友有关。”这位侦探一面和我的朋友说话,一面指着我,我感到很羞愧,不知该怎样反驳,我只好尴尬地笑笑,我的朋友替我争辩了几句,侦探没当回事儿,它接着说:“我多半能猜到这位家长究竟为何失踪了,其实,我的同事在大厅里见过它,那时候,它一下就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你们也见过它,在我们工作的地方,我的同事和我一样,它是个出色的侦探,它跟了上去,一直跟在这位可疑的家伙后面,我的同事那时候还不知道它就是你的长辈,我的同事把嘴里的糖吐出来,把文件塞进嘴里,它检查了下车子的轮胎,它坐着车赶上去了,那位长辈走得很快,我的同事几乎要跟丢了,它们走到一座桥上,它们都停下来了,显然,你的祖先发现了我的同事,我的同事只好下来了,它一下来就被网住了,是的,你们没听错,除了我的同事,还有其他家伙跟着这位家长,我的同事被带走了,它消失了,至今还没回来,我曾走进过它的家,它家里的门坏了,和你们家里的那扇一样,我知道,我们得找些材料把这扇门给修好,我正在筹集这些材料,我需要钱,你们给我钱吧,如果我把你的家长找回来了,你们可得让它多给我些钱。”“我知道了。”我的朋友承诺道,“在这之后呢?您还知道别的事吗?”现在看来,这话问得有些鲁莽,可是,我想这也怪不得它,是的,我不喜欢责怪谁,我不喜欢责备自己,也不喜欢责备其他无辜的家伙,它当时问出了那句话,因此给我们带来了难以承受的灾难,如果当时它不说出那句话,我想,我们现在一定能过得更好,可是,如果它不说出那句话,我们现在也未必能接着做朋友了。

    “我当然知道别的事。”侦探说道,“我是一位称职的侦探,我是这儿最出色的侦探,我训练有素,我极为优秀,我吃饭从不用勺子,你们知道侦探大厅吗?我们常在那儿交流心得,待在那儿的都是侦探,你们找个机会混进去吧,你们也许能听到更多消息,我说的话你们未必信得过,可所有侦探加起来说的话一定能让你们信服,你们现在就走,还是说,你们要再和我聊聊天?”那时候,我认为它已把自己的话说完了,可我的朋友认为它有所隐瞒,这件事不得而知了,它的嘴巴里塞着东西,是它同事留下的材料,它没把话说清楚,它当时说的那些话其实别有意图,这是可以确定的事了,可它究竟把哪些话给瞒下了?我们走了很远,可答案就在一开始的地方,我早就在童话书上看过这种故事,当时,我嗤之以鼻,可直到这些事发生在我头上,我仍旧嗤之以鼻,我从不爱看童话书,书皮太硬了,我拿着那些书和邻居们开玩笑,它们居然不敢过来,它们畏惧这样一本书,过去的我因此而懊恼,如果是现在的我,我想我会笑出来的,我必须把书翻开,我不能错过这种机会,我刚刚吃完饭,现在刚好能把书翻开,我不能错过这种机会,我的朋友看到我在看书,它只能在一旁等着我了,我翻到了那一篇,和我的老师有关的那一篇,我很久没见过我的老师了,过去的我和它关系很好,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很久没和它聊天了,我记得它有个不老实的后代,它们经常吵架,或许我的老师也失踪了,我希望不要这样,我最近很累,工作上的重担几乎把我压垮了,我想去找老师谈谈心,也许它能给我的朋友找到工作,我要怎样去拜访它呢?我要把从前的我们之间的友谊给掏出来吗?这样做兴许有些肉麻,我最好别把我们之间的友情戴在脑袋上,这看起来很滑稽。

    我试着去回想老师给我留下的联系方式,在我小时候,它曾把那些联系方式交给过我吗?我记不清了,那是很久远的事,我早就说过很多遍了,也许它给我了,我记得我有个专门记录这种东西的小本子,我把我朋友的联系方式都记在了那上面,那上面的或许不全是我的朋友,也有些很陌生的家伙,即使是朋友,也比不上我的这位朋友,这话我说过几次,但最好再重复几次,你们也知道,你得照顾好一位朋友的情绪,尤其是这样一位很优秀的朋友,更何况我还和它很要好,我把那本子放到什么地方去了?也许是在我朋友房间里的柜子里,我的朋友把那本子要走了,只是为了试试那些联系方式是否还奏效,已经过了很久了,它们多半换了联系方式,可我的老师呢?印象中,它向来很守旧,它喜欢把身边的物件全换掉,它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个家庭生活,它每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一张脸在桌脚附近闲逛,因此,要联系到它并不容易,它一定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这件事是能肯定的了,至少现在能肯定,以后的事就和我没关系了,这件事或许会出差错,的确如此,而且向来如此,如果我记错了,如果我们走散了,那就表示我再也见不到我的这位老师了,它并不是我的老师,这没什么要紧的,也许在之后,我还能在某个街头碰到它,这算是不期而遇,我们相视一笑,我立刻就认出了它,我的老师对我说,我们去找个地方聊聊吧,我激动地摇了摇头,我拽着它,生怕它跑了,倘若它跑了,我该怎样再找到它呢?它一定跑不远,只要它跑了我就能意识到,我得追上去,我得大声喊出它的名字,其他家伙都好奇地看了过来,有些不礼貌的甚至开口斥责我,我没空和它们争吵,我得先找到我的老师,可我刚走出去就被拦下来了,有个穿着衣服的家伙向我说,朋友,你不能大声喧哗,这附近的居民不喜欢这种声音,它们把这件事说过很多次了,我没空理它,我打算绕过去,可它显然不让我这样做,这让我想到那些胡搅蛮缠的无赖,就是那些时常出现在老式电影里的无赖,它们常常在我们面前闲逛,它们不崇尚暴力,它们一言不发地跟着你,你甩不掉它们,它们很团结,向来很团结,只要在街上走一趟就能看到它们,我希望这位穿衣服的朋友不是那种无赖,所以我对它说:“能请您让开吗?我还有急事要去做。”“我明白您的意思。”它说着,“可是您也得为我们着想,您知道最近这儿发生了什么事吗?”“什么?我不想知道。”我推开了它,把它摔在地上,我可算是走了出去,可我的老师已经不见了,我盯着地面上的脚印,这些脚印都不是它留下的,它喜欢穿上那种厚实的鞋,那些鞋是我送给它的,我恐怕是追不上它了,我闷闷不乐地走了回去。

    我对它说,还好它没逃跑,我们的友谊值得信任,我不必为这种小事而担心了。我的老师对我说:“你最近过得好吗?”“一般。”“你的朋友最近过得好吗?”“很好。”我的老师满意地摸了摸我的衣服,它对我说:“这件衣服是我送给你的。”“当然不是。”我驳斥它。它瞪着我,似乎很生气,我也瞪着它的头发,它有头发吗?它曾经有过头发?不,它的头发没脱落过,我和它就是在一棵树下认识的,那时候的我刚和我的亲戚吵了架,我的亲戚让我出去,别再回来了,于是我灰溜溜地跑了出去,在路上,我安慰自己,这不是什么坏事,至少我能靠自己活着,我不必依靠它们了,我接下来该去哪儿?我似乎没有地方可去了,我该去找我的朋友,可它现在在哪儿?它在自己家里,这是它为数不多的可享受的时光,我不该打扰它,我不能为了我而害了它,我只好去找个地方待着了,我记得远处的商店里有个能去的地方,我就去那儿吧,我在那儿待着,至少还能有住的地方,那位店主或许也住在什么地方,它得接待勺子和画笔,这两个家伙很挑剔,这位店长能应付得了它们吗?我想着鲜花的脸,在这种折磨我的时刻,我又想起了鲜花的脸,它现在多半还在车里,它还在勺子没看清楚的那辆车子里,侦探还没来,它被丢下了,我也一样,我们都被丢下了,我也把鲜花抛在了那儿,我们永远不可能见面,侦探不是故意把它抛下的,我想,侦探多半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它顾不得鲜花了,这不是因为它把鲜花给丢在了那儿,当然不是,也许恰恰相反,我想着想着就撞进了一棵树的怀里,那时候,我的老师也在那棵树附近,我看到它的头发落了下来,就和这棵树的树叶一样,我问它:“您站在这儿想干什么呢?”它说:“我什么也不想干。”“您想从这棵树这儿得到什么呢?”它没说话,实际上,它说了,可这是个不动听的答案,因此我想我不必再把它说出来了,我和我的老师在一棵树下聊了很长时间,我们到最后才肯依依不舍地分别,我把它当成了我的老师,尽管它从来没这样想过。我也盯着它的衣服,我也要责备它。“你的衣服是从哪儿捡来的?”我说,“看起来有些脏乱。”

    “这是我的老师送给我的。”我的老师说,“快进来吧,你还没来过我家呢,快进来吧。”

    我跟着它走进去了,这是它家,我知道,我看出来了,它家里家具的风格一成不变,它说,它看不惯新潮的膝盖,它只能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到了别的地方就睡不着,我深以为然,因为我

唇齿

    也是这样,我家里的那张床几乎要被我拆开了,可我还是不舍得把它丢掉,这张床陪了我很久,你们也知道,总不能轻易地把一张床给抛弃掉,我用手攥着那些胶带,把这张床修补了很多次,我摸着它的额头,我对它说:“你把房东藏到哪儿去了?我没见过那位房东,我认为,它是个很出众的房东,它工作时很严谨,一丝不苟,在这一点上,我们都该向它学习。”我的床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床,别用这种话来称呼我。”我急忙向它道了歉,我善于道歉,没有谁比我更擅长做这种事了,我认为道歉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这像是对自己的注释,你总得等着那些看客走过来勘误,这种事没什么不对的,这张床接着说:“这位房东不太和善,和你见到的房东不太一样,等你出门了,它会蹲在门口,你明白吗?”“它身上的信呢?要么就是纸条什么的,它想把那家伙给我,可我没等到它。”“行了,不用等它了。”我的老师不耐烦地告诉我,“它恐怕不会来了,我们两个就在这儿待着吧。”我轻轻地回答了它一句,在这之后,我就坐在它家里了,我时不时地看看自己的脚腕,我对它说:“您想等到什么时候?”它是个认真的朋友,它对我说:“我们再想想吧。”我想,我的朋友恐怕不会来了,事实上,在这之前它就对我说过了,它不打算陪我来见我的老师,我敷衍道:“你打算怎么过去?它住的地方离这儿并不远,你想花费多长时间?”“走路。”我的朋友说,“我们走路过去,我信不过那些交通工具,我们的脚最可靠。”“好吧,好吧。”我说着,“你想穿什么鞋过去?我们要去买些新鞋吗?”“我不在乎这些事。”它说道,“记得把卷帘门拆下来,别忘了。”“我知道,我的记性很好。”我回复它,“你真的不打算去买一双鞋?”“你们想要哪双?”商场里的员工问我们。“你想要哪双?”我的朋友问我。这下可好了,它又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了,到了这时候,还是要由我来决定,你得试着自己去和它们打交道,我对我的朋友说,你总是要惹恼它们,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这也是你找不到工作的原因。这话一说出口我就后悔了,显然,我不该说这种话,它毕竟是我的朋友,我不该讽刺它,它倒是不在意,它点了点头,它向我承诺,它会把自己藏起来的,它会收敛自己的脾气的,我对它说,这就行了。等我们吃完饭,我们就去那家新的公司看看,它们收留了我的朋友,可由于去得仓促,我还没仔细查探过那家公司,那儿的员工或许并不友善,总的来说,我们得再观察观察,我坐在打字机前面,我对我的朋友说:“这次可千万别把老板惹急了,你得学着平静下来,别把热汤泼到它们裤腿上。”“我知道了,我明白了。”它叫嚷起来,“我全明白了,总之什么也不许做,就该这样。”“挑这双吧。”我指了指那双鞋,“就这双吧。”那位员工点了点头,把鞋包好递给我们,我们穿着鞋推开了商场大门,门把手让我记忆犹新,“来吧。”我冲它说,“我们把门推开。”“我马上来,我马上来。”我的朋友一面把镜子收起来,一面对我喊,等它过来了,我又确认了几遍:“你要去我老师家见我?”“当然。”“你知道那条路怎么走吗?”“知道,我走过很多遍。”“千万别迷路,行吗?”“我从不迷路。”看来就得这样干,我先过去,它随后过来,可我等到了现在,它仍旧没出现,好了,我明白了,它食言了,没什么好说的,我把抽屉上的锁撬开,趁着老师不注意,我把它抽屉里的相机摸了出来,木匠摸了摸我手里的相机,它说道:“小心点,别让它看见。”“它没看见。”我扭头望了望老师的房间,“你跟着我过来,别跟丢了,知道吗?”木匠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它在想什么,它一只手拿着相机,另一只手握着锤子,我想让它走在我前面,可它不认识这儿的路,没办法,我只能冒险,我的学生并不经常来我家,我们很久没见面,我得让它高兴点,我不能把这场宴会给推到泥潭里,我把自己的名片塞给木匠,我说着:“就走到这儿吧,前面的路你就认识了,你拿着我的名片过去,等见到那家伙,你就把它递过去,行吗?我想你能办到,我就不跟你过去了,我还得陪着我的学生,你能走过去吗?”“当然。”木匠拍了拍自己的胳膊,“这条路我走过很多次了,你快回去吧,不用为我担心。”我听了这话,只好走回去了。

    等我回去了,我的学生还在那儿待着,我怕它无聊,因此把电视打开了,我想,如果我的朋友也在这儿,它一定也爱看这样有趣的电视节目,我了解它,没有谁比我更了解它,再枯燥的节目它也能看得津津有味,我的学生坐在电视前面,抬头盯着里面的屏幕,正如我所想的,还是前段时间没看完的电影,它们把电影拍得太长了,这些电影有好几段,要花很多次才能全播完,我看了几眼就明白仍旧是杯子和地面的故事,它们还在一场球赛里较劲,这次不知道谁能赢,火柴也加入进去了,我对我的学生说:“你认为谁能赢?”它似乎还在盯着电视机,它没听到我在说什么,它的耳朵不好使,这是我早就发现了的事,我不知道它清不清楚这件事,我不敢告诉它,我怕这样做会伤到它的自尊心,我得想个办法帮帮它,可我能做什么呢?我去问过那些医生了,我瞒着我的学生把它的照片拍了下来,我斟酌良久,最终决定还是要把它的脸给盖上,还好,医生通过这张残缺不全的照片仍旧能辨认出困扰它一生的病症,这位医生告诉我,这种病并不好治,是的,我早就猜到了,在这种恶劣的环境里,任何问题都难以解决,医生对我说,要让它多吃点东西,至少能缓解,我看着那些圆滚滚的物件,我思忖起来,这像是润喉片,如果我的学生一直这样下去,我们该怎么办呢?我的朋友或许能帮帮它,可它这次没来,我本想让它帮帮它,可它这次恰好没来,或许不是巧合,它从不食言,它委婉地拒绝了我,可我的学生该怎么办?我的朋友和我都帮不了它,它只能一直这样走下去了,它得捂着耳朵,到哪儿都得捂着耳朵,在这之后,它的手腕也不能露出来了,它们盯着它的手腕,试图从手腕里找出什么不像样的东西来,它们现在是这样干的,以后也一定会这样干,不会有任何改变,任何变动都不会发生在这种视线上,我对学生说,把手腕和耳朵藏起来,别被它们看到,我现在是这样说的,以后最好也这样说,这种做法现在还有成效,以后可就不好说了,我从它们那儿听说过,它们的鞋油和台灯用完了,它们得让那些折扇亮起来,它们很快就要顺着那条街道过来了,现在还早着呢,可它们早早地出来了,等它们来了,我们最好趴在地上,我对我的学生说,等它们走过来了,就抱住它们的牙齿,小心点,别被它们咬到,它照办了,就跟以前一样。这是最好用的法子,更何况还很简洁,如果它不这样干,我们就成了它们嘴里的拼图版,我们支离破碎了,我们无处可去了,这全是因为它没听我调遣,我剥夺掉了它家里的沙发,它应当躺在那儿,就在那儿,刚刚好,它躺在沙发里刚刚好,可我们得先活下来,我想你们也曾有过这种沙发,躺在上面很舒服,什么也不必想,有时候,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要挑选一种沙发首先要从扶手看起,沙发的扶手很重要,我们得把扶手拆开,看看下面究竟有什么腰带,那些布满灰尘的腰带,那些卡在书柜里的腰带,我们是从什么地方找到那条腰带的?你们告诉我,那儿有个新开张的图书馆,我们去看看吧,那儿还有免费赠送给我们的沙发,我听了你们的话,我跟着你们过去了,那儿的沙发很显眼,就摆在图书馆的大门后面,上面贴着它们写下的标签,你们眼神不好,我把上面的画念给你们听了,你们觉得很有趣,你们现在还觉得有趣吗?那条腰带我还留着,等着你们过来取,你们想取走这条腰带总得付出点东西,就算是个游客也得买点纪念品,更何况是你们,我们去图书馆时看了什么书?这本书是我的朋友推荐给我的,你们把书打开,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内容,你们发现这本书的封面被谁撕了下来,你们把脸凑上去,仔细盯着这儿的边缘,如果没什么意外,上面多半有唾液,要想毁掉一本书总会留下痕迹,不过遗憾的是,这次没有,你们把封面翻过去,翻到自己手里,在封面之后是目录,目录之后还是目录,这本书全是由目录组成的,你们笑了一声,这不过是小把戏,你们把书放回去,打算去拿另一本书,如果你们的手没有没卡住,那么那本书早就该跳出来了,书柜里有条腰带,这是能看出来的事,你们把这条腰带拿出来,丢到图书馆的柜台里,坐在那儿的我对你们说:“你们想要什么?”“什么都不想要。”我回答道,“这是条腰带,恐怕有谁把腰带忘在书柜里了,你们把这条腰带拿走吧,我想,再过不久就会有谁来认领了。”我顿了顿,接着说:“除此之外,能把沙发给我吗?”我如愿以偿地搬走了沙发,现在沙发还在我家里站着,可我每次坐上去时都会想到那条腰带,我现在为那条腰带而苦恼,我当时应该把那条腰带也拿回来,那条腰带很可能是我的,我从不用腰带,我刚好缺少一条腰带,我坐在沙发上,满意地笑了,我对你说:“我的朋友也缺少这样一条腰带。”你说:“当然,当然,一定是这样,没有别的答案。”它刚才还没有腰带,但至少仍旧有沙发,如果它缺少一条腰带,那么就难以名正言顺地享有它自己的沙发,沙发和腰带约好了,它们站在一块儿,谁也不率先离开,如果它带走了沙发,那么腰带就被留在了图书馆里,它们想留在图书馆里,因此它怎么能拽着一条腰带走到它朋友身边呢?它朋友和它都没什么可靠的腰带,它们要去参加它们的同事举办的舞会,它们没有腰带,它们一面在路上走,一面对自己说,我们没有腰带,它提醒它的朋友:“等我们到了舞会上,记得先让我说话,我们得先去见那些同事一面,这是个好机会,我们得抓住这次机会,我们该在舞会结束后出来,别分心。”它的朋友告诉它:“这场舞会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就开始了,你的老板在催我们。”它们走进舞会里,坐在老板身边,因此没谁敢过来,它们把板凳搬过来,把它搁在地上,要说服板凳谈何容易,它们意志坚定,而且蛮不讲理,它们踩着板凳坐了上去,它们个头很大,勉强能坐在餐桌上,老板站到舞台中间,向大家招了招手,它说:“这儿一共有多少员工,能让我看看吗?”大家都把手举了起来,老板说:“行了,就这样吧,谁也不许把手放下。”它和它的朋友立刻从餐桌上跳下来,捂着耳朵四处观察,它们得从这些员工内找出来不称职的家伙,它们告诉我,这些家伙总是想把手放下,它们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好吧,到了这时候,轮到我安慰它们了,我对它们说,别哭了,这不是什么值得流泪的事,你们把眼泪留给其他家伙吧。

    等它们走了,我又要自己坐在床上了,很不凑巧,这件事并不凑巧,我在那时候把胳膊放了下来,因此成了现在的模样,我持续不断地躺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它和它的朋友偶尔会来看我,除了它们,来这儿的家伙都不怀好意,它们想从我嘴里问出些什么,我把能说的全说了,我认为没什么好隐瞒的,我并不关心它们,我把能告诉它们的事都说了出去,我钻到床底下,它们把餐盘搁在了床底下,我想着,它们那时候不该造访这场舞会,是老板请它们来的,这件事得到过它们的确认,这位老板把自己害死了,可谁能为它哀悼呢?如果它们那时候恰好错过了这场舞会,我们就不必因此而饱受折磨了,我们得盯着它们的手和胳膊,那些丑陋的关节实在令我提不起兴趣,就因为我们参加了那场舞会,我们甚至没能得到我们想要的腰带,我们的腰带成了它们的胳膊,我们什么都没得到,谁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和我的朋友在舞会上转来转去,就为了能看清楚它们的手,这儿只有它们的手,我们的眼睛和它们的手,侦探的手还没爬到车窗上?鲜花等了它多久了?我心想,侦探是该来了,它得给我们带来点好消息,它得把我朋友的祖先的消息告诉我们,它现在应该来到那辆车旁边了,鲜花听到了敲打车窗的声音,它慢吞吞地来到车窗边,向外看了几眼,不错,那的确是侦探,而且拿着这辆车的钥匙,鲜花立刻把门打开了,侦探坐了上来,这辆车启动了,我看到这辆车启动了,如果我会开车的话,首先得先学会打开车门和关闭车窗,不知道侦探和鲜花是否乐于教我。

    “我们得赶快过去。”侦探说,“别总是站在我肩膀上,也别站在它们的肩膀上,它们有时候说不出话,谁都有这样心酸的时刻,我们得谅解它们。”“我想谅解它们,我想谅解它们。”鲜花和侦探吵了起来,“可我总得站在它们的肩膀上,站了很多次了,它们也没说什么,你就不能把车窗玻璃给擦干净吗?我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也看不到外面有什么,那些家伙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它们抓住那些被拆开的礼物,而你蹲在车窗上擦玻璃,把那些污垢和头发都擦干净,行吗?”“你要给我多少钱?”侦探说,“你要给我多少钱?你得给我很多钱。”好了,好了,就到这儿吧,我哪还有能给它的钱呢?这件事关乎我朋友的未来,它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别总是说这句话,难道你就能拥有重复的权利?不给它钱它就不把古董的下落说出来,那就别说了,不能怪它,这是它的工作,总该有些报酬,别说话,趴在桌子上了,我对这位员工说:“这条腰带多少钱?别说话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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