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禽
“朋友们,我们看起来有些累了,我是说,从远处看过来,你们怎样想呢?至少乘务员还拿着折扇,上面的图案我不认识。”
“它们走过来了。”
“是在朝这边来。”
“它们看到我们了。”
“或许是这样。”
“听我说,我们最好扭头就走,别在这儿停着,您知道吗?它们向来喜欢嘬那种最难啃的石头,鹅卵石,没错,您说得是,全是鹅卵石,根本就不是鹅卵石,我根本没见过那些石头,我们现在就跑吧。”
“跑到哪儿去?”
“向前走,向后退,我的翅膀在睡觉。”
“我们要利用什么交通工具?”
“别问我,去问它,这些事不归我管,我只是一幅画,上面还有发酸的牛奶。”
“我喝过那瓶牛奶,瓶盖是灰色的,上面有好几条腿,像是蜘蛛,也像是蜈蚣,您见过这地方的蜈蚣吗?这里的土壤是紫色的,这些虫子藏在里面,倒让我看不清它们的脸了。”
“又是脸?您想看清什么脸?”
“您呢?我该问问您,这话应当由我来问你,你想看到怎样的脸,我注意到了,您对它们的脸很感兴趣,您满心以为每一张脸都是有所不同的,这显然是个可笑的谬论,您以为呢?”
“小心我的脖子,它跑出去了,不知道待在哪儿。”
“在这种地方,的确很危险。”
“向来很危险。”
“危险至极。”
“我们应该坐下来,我的膝盖疼得要死。”
“让我用这些刚摘下来的唱片帮帮您的忙,您知道吗?”
“不,不,我不知道,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您最好把耳朵打开,我可不想动粗,我受过很长时间的教育,大概有这么长时间,也许要短一点,总之,我不想把我们的关系搞僵了,您明白了。”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我饿了,我渴了,有吃的吗?”
“什么都没有,我们出来得太快了,什么都没发现,您想要什么?告诉我,别告诉我,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我要敲打我的老旧膝盖,疼得要死,疼得要死,您究竟想要什么?也许这附近就有那些东西,谁知道呢?我偏偏知道这件事,就好像这件事是为我准备的,你以为呢?这件事当然与我有关,我什么事都搞不懂,惟有这件事我想得一清二楚,这就表示这件事一定与我有关系,这是我的私人财产了。”
“别胡说,不过,你说得对,我没什么办法,带来些吃的,带来些喝的,还有厕所,先告诉我厕所在哪儿,我要过去了。”
“就在那儿,就在那儿,我用尾巴指着的地方,我看得很清晰,您多半也看到了,您最好别装傻,我们这儿容不下假扮出来的傻瓜。”
“我看到了。”
“您看到了?”
“我看到了。”
“您看到了?”
“我看得很真切,那就是厕所。”
“也许您什么也没看到。”
“也许是这样。”
“您看到了什么?”
“什么?”
“我说,您,看,到,了,什,么?”
“是的,就这样。”
“也许我们看到的风景还有些差别,不同的画家总能画出来不一样的画。”
“我不吹气球,你的这番话可不能激怒我,让你们的大将出来,这是在战场上,容不得你叫嚣。”
“去吧,去吧,再见,再见,等您回来了,我们早就走了。”
“哦,哦,啊,啊,我的脚疼得要死,我的脚疼得要死。”
“您快去吧,我等得不耐烦了。”
“您最好陪着我过去。”
“您要我怎么陪着你?”
“您最好跟在我后面,走在我前面。”
“当然,可螃蟹呢?”
“好的。”
“您要去哪儿?你要我陪你去哪儿?”
“围巾,围巾,我把围巾弄脏了,快来亲吻它的连衣裙。”
“走吧,走吧,我知道了,我要陪着你去厕所,臭气熏天的地方,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总之脏兮兮的,我要把吃下去的食物吐出来了,这都拜你所赐。”
“谁也不许骂我的纽扣。”
“那我的玻璃杯呢?”
“之后再说,这件事之后再说。”
“走吧,我们最好去厕所一趟,我的金币还藏在里面呢。”
“不了,不必去了,我没什么兴趣,最好一直待在这儿。”
“好的。”
“我回来了,朋友们,现在这儿有多少位朋友?数不清,数不清,寥寥无几,我才出去一会儿,就多了这么多东西,你们从哪儿找来的这些只会说话的包装袋?我敢打赌,只要我吹口气,我们就要飞到天上去,没办法,这种事能有什么办法呢?给你们,玻璃纸,我把你们要的物件带来了,记得把钱给我,这可不是什么免费劳动。”
“当然,我们不喜欢欠债,即使是你的债,我们欠了你多少钱了?我们绝对不会还给你的。”
“我比你们更开心,你们很开心。”
“你今年几岁了?”
“的确该这样做。”
“我的椅子?”
“是的,为您准备的头巾。”
“尺寸刚刚好,正合适。”
“也许这把梳子是为我量身定做的。”
“我拿不起来。”
“您的脚上有什么东西?”
“谁知道呢?”
“我仍旧拿不起来这种东西。”
“这算是意料之中的事,因此我一点也不惊讶,你们知道吗,如果一件事是在意料之中的,我们就不该惊讶,最好什么也不说,即使我们被吓到了,也要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最好面带微笑。”
“我面带微笑。”
“我们最好把这段话背一遍,不然很快就忘了。”
“当然,当然,我背得滚瓜烂熟,我的记忆力令我自己都折服了。”
“别捣乱,我又输了,我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输了,也许有人作弊,总是有人作弊。”
“您还是走开吧,最好能这样做,别为自己找借口,我们不爱听这些话。”
“这话说得很没礼貌。”
“当然。”
“当然?”
“当然。”
“当然?”
“当然。”
“摩托车?”
“摩托车。”
“小市民?”
“小市民。”
“眉毛?”
“眉毛。”
“一股脑儿?”
“一股脑儿。”
丝恩发怨
“谁把这枚戒指放在了这儿?”
“把戒指放在那儿就好,我们赶紧离开,那些家伙要来了。”
“别喝酒了,快去把那亮晶晶的东西拿来。”
“把戒指放在柜子里,别拿出来,别让它们看见。”
山羊还没走进镇子深处,它总觉得自己越走越远,因而心生烦厌,它打算问问一旁的居民,可它面色铁青,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它的目光一触到它的神色就退缩了,就好像不合时宜的牵牛花一般,它是镇长,可现在只能跟着居民向前走,它的戒指上有裂缝,有谁愿意为它把戒指摘下来吗?它打算把戒指藏在地窖里,可总是得先出来啊,它还没有钥匙,直到现在也没找到钥匙,山羊摸了摸居民的肩膀,为表亲切,它微笑着说道:“我们走了很久了,究竟什么时候到?也许你记错了路,我认为……我们或许该回去。”这位居民不说话,而且走得更快了,我开的那辆车也没有如此迅捷,如果我能有它这样的脚踝,我当然不会被它们捉住了,如果没谁盯上我,我也不必离开自己的家,走到别的家伙的门前,始终等着它开门,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些素未谋面的东西。山羊倏忽听到有谁在喊它,也许是这位居民,它把脑袋扭过去,看着它,它听到它在说:“这声音纠缠我们许久了,这声音纠缠我们许久了。”山羊很恼火,自从它们聚在一起,它就一直在说这样一句话,要么就是别的差不多的话,你就没有别的话可说吗?也许没有,可它不敢问,这位居民的状态不太好,它看出来了,或许它要掐住我的脖子,它拿着的那东西有什么用?底部的液体滴在了地面上,越来越频繁了,我可不敢问,问得多了总会出问题,我就是因为多嘴才会被它缠上,它在它们当中工作,我可不敢这样做,可厄运还是找上了我,或许它偏偏看上了这一点,它把那封要了命的信寄给我,我因而有了眼下的下场,这该怪谁呢?我什么都没做,可什么都没做有时候也是种罪过,我下定决心了,我壮起胆子对居民说:“您能把话说得清楚点吗?您究竟听到了什么样的声音?那些录音设备根本没什么用,我要听到你说出来的话,你说出来的话当然不可信,那就快把嘴张开吧,我就是要听到这种不可思议的话。”居民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从嘴里掏出一柄又长又尖的武器,居民把它刺进山羊的山羊里,山羊和山羊倒下来,死了。居民说道:“我不清楚,我的记性不好,我早就忘了,您别难为我了。”“那你想带我到什么地方去呢?”“什么地方?别胡说了,我们哪儿也不去,我家里发了洪水,我得把门堵好,你明白吗?我把门关得紧紧的,谁也出不去,尤其是我,我不能把自己丢出去,我把门打开了,别人的家都要被淹掉,我能怎么办呢?尽管这件事不是我的错,可我仍要受罚,我能怎么办呢?我能怎么办呢?如果我能想出办法,受罚的就不会是我了。我能怎么办呢?那条河从我家门前路过,我听到有谁在叫我,我能怎么办呢?我得把雕像砸碎,我得把雕像砸碎。”居民想了想,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从嘴里掏出一柄又长又尖的武器,我能怎么办呢?它把这武器递给山羊,说:“拿着,用它防身。”山羊接过来武器,我能怎么办呢?我把它刺死了,它独自向前走,不住地咕哝着,它的耳朵和它的嘴巴不对付,它们互不连通,山羊不知道自己的嘴巴在说什么,或许它在和谁聊天,也可能在通风报信,这算是最差的结果了,它渐渐发现自己的双腿也在恣意行走,完全不听它的差遣,我该去哪儿?山羊问自己,它把这句话说了又说,渴望能唤起它身体的一丝怜悯,可这种话向来没什么用,它们不会说话,它们不会说话,它们不会说话,也许是不爱说话,更可能是不愿意同它说话,但即使如此,山羊也能隐隐听到一种声音,它们说,这句话我们听过很多遍了,这句话我们听过很多遍了。如果我跑快点儿,我就不会被它们看到了,如果我保持安静,我就不会被它们看到了,它们看到了谁?也许不是我,说这些话没什么用,我匆匆忙忙地把戒指留在了墓园里,我打算日后再把它找回来,可我早就把这件事忘了,没谁来提醒我吗?山羊觉得自己更接近镇子深处了,或许它走了出来,谁知道呢?谁都知道,但不是我,和我无关,山羊听到了某种声音,它身上的衣服晃个不停,它听到有什么东西嘎嘎直叫,这些声音缓缓绽放开来,从它的脑袋一直爬到膝盖,在身体各处来回蔓延,山羊说:“我把信带来了,你让我把它放到哪儿?”“放在那儿吧,就放在那儿就行。”山羊把信放在了那儿,它接着说:“我的门票呢?”“在这儿,你来拿吧。”山羊把门票取走了,它走了出去,走了很远,它骤然意识到得把这扇门打开,它又把这件事忘了,山羊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这条路上没谁敢去拦它,它弯腰捡起了自己丢失的东西,一个皮夹,它想,里面多半有东西,山羊把皮夹打开,把自己的手伸进去,它在里面摸了许久,总算肯把手抽回来,那上面空空如也,可在指甲盖里却有张门票,山羊走到镇子深处,把门票递出去,它顺遂地走进来了,它说:“我还没吃饭。”它顺着安排好的路走进去,山羊觉得自己在转圈,可至少还能听到声音,在地窖里也听到过的声音,不久后它会被困在地窖里,它打不开地窖的门,这次它没有门票也没有钥匙,它在地窖里被困了许久,一开始它这样想,后来却有了不同的见解,因此它豁然开朗,它享受在地窖里的日子,那是段与世无争的日子,它的听觉因而变得明亮,它的耳朵能看到更多熟悉的东西,它听到某种声音在敲门,还是那扇门,它一开始以为是有谁走了过来,要带它离开,后来才发现这声音就在地窖里,山羊顺着声音走过去,这声音就是为了指引它而存在的,山羊坚信这件事,即使这推论毫无依据,它也深信不疑,即使有谁推翻了它的论断,它也毫不在意,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山羊说,没了,没了,就到这儿吧,我们回去吧,现在还不能回去,我们刚走进来,现在当然还不能回去,山羊在地窖里顺着声音爬来爬去,这地窖很小,它不可能站起来,它只能这样爬行,它的尊严和地上的尘土一样微不足道,这里的地面干干净净,似乎被谁清洗过,连一粒尘土都没有,山羊顺着声音爬行,它站起来昂首阔步,它很快就停住了,它觉得前面没什么路了,而且它口袋里的钥匙也用得干干净净,就到这儿就够了,山羊把脑袋压低,衔起地上的工具,它最好立马赶回去,坐在那里,等着它来,把它的雕像砸碎,山羊看到有谁把山坡当成了赛道,那条河躲在山的后面,它们长得一模一样,一起从山上走下来,有的走得很慢,它们在向下沉,沉进那条河里,山羊觉得它们的脸和雕像不太像,这种猜想再次被打破了,可它这次算不上无依无靠,它慢悠悠地坐到那儿,闭上了眼睛。
“你最好别在这儿睡觉。”它一面说,一面把山羊摇醒,山羊睁开眼,它说:“别烦我,让我睡觉。”“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快工作吧。”它把什么东西蓦地塞进山羊手里,山羊的眼还没睁开,它只能粗略地感觉出这种物件的轮廓,它不用猜也知道,这就是雕像,还有别的可能性吗?它胡乱地伸出手里的工具,砸在这些雕像上,这个完了,下一个,这个也完了,还有下一个,没完没了,没完没了,我要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所幸它始终没有睁开眼,彷佛这样做它会好受些,它看到了天花板,给你,给你,全给你,只有这一件东西,我把它送给你,我把这枚戒指送给你,你想给谁都可以,山羊挥动工具,落下来了,落下来了,戒指在哪儿?它们都不说话,不能说话了,它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亲了一下这东西,它说,这算是物归原主了,没什么好抱怨的,这一个,下一个,还有下一个,还没完,还有下一个,山羊挥舞手里的工具,把这些雕像全砸碎,这是雕像吗?它开始怀疑了,它一直没睁开眼,那是因为不必睁眼,可现在呢?我看情况变了,可仍旧不必睁开眼,谁想让我睁开眼?告诉我,写信给我,我还挂念着你,有什么事就写信给我,我来帮你解决,即使我什么都做不了,至少也能给你慰藉,最近很嘈杂,山羊说,我感到最近很嘈杂,有许多声音,让我不耐烦了,哪儿的声音?告诉我,我也说不清楚,或许是街道下面的,这儿毕竟是最长的街道,我想你也知道了,在这儿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因为它太长了,它是最长的街道,我们能怎么办呢?只好顺着它了,有谁敲你的门吗?什么门?那是什么?我马上赶过来,不必了,我的邻居来找我了,它说,它最近也没吃东西,它说,这算是养精蓄锐,它说,那条河在我的眼睛里流淌,它说,它要给我看看眼睛,我拒绝了,我的眼睛不疼,腰倒是很疼,而且越来越疼,它们说我一定出了问题,要把我送到它们那儿去,我拒绝了,它们说我一定出了问题,因为我说了这句话,我一直保持沉默,但现在突然说话了,它们说一定有问题,这句话就是钥匙,它们要把我的嘴撬开,仔细研究,好好观察,我仍旧拒绝了,我的腰一点都不疼,山羊挥舞手里的工具,把这些雕像砸碎,它的眼皮松动了,也许我该睁开眼,可我一旦睁开眼就不能把它闭上了,也许我该睁开眼,可没谁让我这样做,我不能贸然行动,这会给它们添乱,山羊觉得声音变了,这些雕像,这些东西被砸碎的声音变了,你把戒指砸碎时发出了怎样的响声?你还记得一清二楚,你把戒指留在了墓地里,你把戒指拿了回来,可它还不知道呢,它能想到什么呢?它绝不会怀疑你,你把戒指掉包了,就为了给雕像一枚戒指,它们始终不爱你,这种炽烈的话在你看来太可耻,你把这枚戒指放在家里,你刚买来的家,你从没住过的家,家里还有别的东西的家,它们在这儿安了家,你可不会阻止它们,你只想把戒指藏进去,你只想把它摆脱掉,之后有什么事就和你无关了,只要和你无关,你就决不心寒,哪怕它们在嚎叫,你也决不心寒,山羊趁着闲暇时分把眼睛睁开了,它看到山羊趁着闲暇时分把眼睛睁开了,它看到一模一样的雕像从它手里穿梭而过,它稍一用力就能扼断它们的手腕,这是为它们好,山羊心想,它们再也不必挥舞工具了,我把我看到的事都记在了信上,一开始,这只不过是本日记,到了后来,这本日记就承载不了我看到的事了,到了现在,文字的功效也走到了尽头,我得把我自己丢到信里寄给你,这样做我也能逃过一劫,可你就要遭殃了,我想你不会怪罪我,即使你要怪罪我,那也晚了,我已经准备好这样做了,毋宁说,一开始我就打算这样做,我刚和你接触时就有了这种想法,你和它们没关系,我只能来找你,我的渔网被它们污染了,是我的错,我主动跳进了河里,我只想洗个澡,可很快就发现不得不游泳,接着就得参加一场你死我活的游泳比赛,这些事都是能看清楚的,再然后,我就陷进了河里,再也出不来了,只有你能帮我,我也只能帮你,我们考虑不到那么长远的事,只好写写信,写了又写,擦了又擦,把那些字迹抹来抹去,到最后连我自己也看不清,山羊说,我把这封信寄给你,盼望着你能收到,我收到了,山羊说,我收到了,我一早就收到了这封信,我听到门口的信箱在嗡嗡乱叫,我来找你了,山羊说,山羊把手里的雕像砸碎,它们刚好过来了,它们说,把那些雕像给我,哪里有雕像?山羊很不解,我把工作完成得很出色,我把戒指砸碎了,连同雕像一起砸碎了,我把那些工具借回来了,我把在地窖里的工具全借回来了,我寄出了信,我收到了信,我在最长的街道上徘徊,这就算是你们的事了,我把我的工作完成得很出色,别来烦我,你们也不许烦我,我只为而活,我只为而活,把渣滓给我们,我们不要别的,给你们,这是我的分内工作,你们不必来问我,直接动手就好了,我们最好别那样做。它们把雕像的碎片收集起来,丢进随身携带的垃圾袋里,它们注意到了山羊的眼神,所以告诫它:“不必看我们,我们不会把这些碎片丢掉的。”“你们要把它们丢进河里?”“我说过了,那不是河,那是一座山,我说了很多次了。”“我可没听见。”“你一直捂着耳朵。”“我也没看见。”“你始终闭着眼。”“所以说。”山羊缓缓站了起来,“它们冤枉了我,它们带走了我,它们耍得我团团转,我被它们逼进了角落里,我被它们踩在了脚底,这时候你们可没出来帮我,到了现在,你们要说什么?这仅仅是无心之过,虽然你遭了大罪,但这只是无心之过,你不必太较真。”
“好了,好了。”它开始打圆场,满心希望山羊能安静下来,它说道:“我们都别说了,说这些话已经没用了,这儿的工作还算轻松,不是吗?这就是我们给你的报酬,我们什么都没给你,那是因为你什么都不需要,你把自己的皮夹丢了,我们当然没办法给你钱了,这些小家伙不会老老实实地待在我们手里,如果你没把皮夹捡回来,那我们就不能这样做了,而且,我们收留了你,甚至可以说,我们收养了你,我们为你遮风挡雨,我们为你带来久久不散的天晴,那些暴雨雷电不会掉在你脑门上了,它们也很久没来找你了,按理说,你才该报答我们,可我们没这样说,也不会给出这种要求,我们互相让一步吧,你觉得呢?”
山羊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它们根本说不到一块去,它们说的是实话,可它自己说得也不错,这件事没什么结果,那就这样吧,它不想再争下去了,结果早就想好了,被它们想好了,它也在河流当中,但却不能发出呼救声,它们说,山会看它们,它们说,雕像上有眼睛,山羊听了这些话,它用耳朵接收了这些话,而且全部信以为真,它没看清戒指上的裂纹,那是因为它紧闭着眼睛,它们不会放过一位忠厚的瞎子,它们把戒指伸到我面前,我闭着眼,可还是能看见,看得很清晰,仍旧很清晰。
一刹那
杂役和它在台阶上趴着,它们把脑袋贴在台阶上,有些凉,它说:“请把我的扇子拿来,这样的天气令我难以忍受。”“我没见过你的扇子。”“很好,你是位出色的演员,这是我的头发。”它们一直趴在台阶上,脑袋泠冰冰的,眼镜紧闭着,它们一扒到楼梯上,其他东西就走开了,暂时走开了,马上又要回来,“别回来!别回来!”它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挥来挥去,“您打到我了!”杂役猝然跳起来,为自己争辩道,“对不起,您还是坐下来吧,我向您道歉了。”“我的耳朵在哪儿?”杂役一面说,一面坐下来,又把脑袋贴在了台阶上,它忽而哭泣,忽而大笑,忽而跳起来,忽而躺下去,它把自己的勺子刺进杂役的后背,杂役趴在地上,死了。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它忽地听到有谁在叫它,于是急忙站起来,向上走,这台阶凹凸不平,实在难以下咽,它一瘸一拐地爬上去,双手并用,四肢着地,把舌头搁在地上,乱叫着向上爬,它走着走着就看到它了,是的,它早就猜到了,杂役就在台阶上面,就在前面等着它呢,它扑上去,再一次把脸贴在台阶上,台阶上的脚印和泥土都粘在了它的脸上,它和杂役四目相对,此刻正沉默着,霎时间,有灯泡从窗户外被扔进来,砸碎了牙齿上的玻璃,碎片落了一地,它们听到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大声叫骂,可喊的未必是它们的名字,即使有谁在喊它们,那也与它们无关,它们的脸贴在台阶上,台阶贴在了谁身上?棉花,它说着,“您看到我的画了吗?我分明把它摆在这儿了。”“我什么都没看到。”“您还是把它还回来吧,我不会怪您的。”“我信得过你,你是谁?从哪儿来的小孩儿?我把脏水一股脑儿倒在你头上,伸出舌头使劲舔,即使我信得过您,我也不能辜负这种善意,您放心,我根本没见过您的画,我的抹布还很健康,最好别欺负它。”“所以说,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把画还给我?”它遽然跳起来,眼睛里喷出成团的火焰,“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我一个人走了,回见!”它气势汹汹地走过去,走到楼上去,不去看杂役的眼睛,杂役多半还在那儿趴着,它不知道,搞不清楚,它和它没关系,它们第一次见面,这是第几场会议?麦克风调试完成,一切正常,随时能开场,先把门打开吧,别让它们进来,这时候太早了,它们最好别进来,快让它们进来,我独自待在这儿,您还想让我说什么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在就让它们出去,把门关好,把门锁上,什么也不用担心,钥匙在我手里,我要把钥匙丢进路边的垃圾堆,它们靠过来了,快跑!快跑!它走了上去,趴在台阶上,我的脖子,我的脖子,啊,脖子上的脑袋,西瓜,西瓜,靴子在说话,别抓住我的纹章,好吗?决不姑息!别说话,保持安静,我什么都听不到了,跳起来,跳起来,从这儿跳到那儿,手指动来动去,嘴巴也别闲下来,我们听说您还会唱歌,那就表演一段吧,好,好,如你所愿,它把木头扛起来,纯白色的木头,你们见过这种木头吗?它发问了,它们摇了摇头,“你被淘汰了。”年纪最大的那只生物说道,“现在,请您出去,一定要爬出去,最好别放皮,我们的鼻子很灵,别让我们听到这种声音。”“那就再见吧。”杂役把它推了下去,看着它在滑梯和陀螺上向下翻滚,喉咙里藏着坏掉了的留声机,还能播放过时了的腐臭影片,尖叫,叫个不停,停电了,我把窗帘烧干净,杂役坐在台阶上,它说:“谁也不许过来,谁也不许下去,我是这儿的主人,让我看看自己的眼镜。”孩子把脑袋藏在自己的上衣里,小心翼翼地踱过来,嗫嚅道:“请让我过去,我的帽子在楼上,我拿不回来了。”“那和我没关系,快走开!别站在我前面!”“您让我过去吧,我只能从这儿过去,我要从别的地方过去,我能从别的地方过去,我不爱从这儿过去,我在上面坐了很久,我的头发是绿色的,我只能从这儿过去,您必须让我过去,我今天不走了!”“您的帽子在哪儿?也许,我能帮您拿下来。”“让我告诉您,可是,您不必知道这种事,这是属于我的佩剑,你想把它占为己有吗?”“我上去后,你要替我坐在这儿,谁也不准上来,你明白了吗?”“当然。”“你最好能发个誓。”“我决不发誓,我只向自己起誓。”“那你就走开吧,这儿没有您的帽子。”“那好,至少您还有一顶帽子。”“快把门关上!你没听到吗?”船长大声吼着,船员们呼号着跑过去,把门锁死,“用柜子堵上它,别让外面的东西进来!”“我们就这样做,和您无关,老家伙,胡须,胡须,我爱吃胡须。”船长和船员们在这儿坐着,它们各自抱着一杯热酒,纷纷朝里面丢耳垢,船长边叹气边说话:“我们多半出不去了,就在这儿安排后事吧。”“还是乐观点吧。”有个年轻的船员走过来,把杯子里的酒倒在船长头上,“我们现在哪儿也去不了,注意电视机,殴打背叛我们的屏幕,哦!哦!我是蜗牛,我在爬行,我在爬行中!”“你们看到我手里的戒指了吗?”“什么也没看见,我们有鸡翅,不需要扫把了。”“这是我早已死去的爱人留给我的。”船长看向这枚戒指,款款地讲着,“一看到它,我就能想起它,我就能想起那些美妙的岁月,我能想起自己家里那些烂掉了的臭番茄,我是蜗牛!我是蜗牛!朋友们,我先走了,再见,再见,下次见,昨天见,我是蜗牛!我是蜗牛!我是蜗牛嘴巴上的鸡胸肉!”船长把戒指砸到船员脸上,它很快就爬开了。
宠溺
“图赛伦,你上来吧。”蜜蜂喊了喊,让它赶快上来,“请别耽误我的时间,别让我看到你那张睡眼惺忪的脸。”
图赛伦略感惭愧,它摇了摇头,在四处投来的视线中走上去,它知道这些东西不是它,可它总要把它们称呼为它们,这样做也算是一种胜利,图赛伦挺起胸膛,在它们的目光中走上去,走到了蜜蜂身边。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爬上去。”
“去哪儿?”
“爬上去。”
“您吃了什么?”
“爬上去。”
“这些话我多半听过,不过,您穿着的这件衣服真好看,我从未见过这种款式的衣服,颜色搭配得恰到好处,上面的图案有些古旧,让人想起某些古老的民俗,您见过冰淇淋里的指甲吗?也许很美味。”
“爬上去。”
“我之前就在店里等您,可您一直没来,那时候我还很年轻,还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我也许惹您不高兴了,我能向你道歉吗?也许有些迟了,不过,如果要我再来一次,我会把杯子扣在您头上吗?我想,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不喜欢那些爱做梦的杯子,它们总要说梦话,而且不让我睡觉。”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爬上去。”
图赛伦爬了上去,这也许是某种扶梯,它的视力一向不好,因此看得很清晰,灰色的梯子,搭在某种金属上,散发出薰衣草的气息,图赛伦闻了闻这种气味,它顿然明白了,它倏忽转过了脑袋,打算去看蜜蜂,不出所料,它逃走了,图赛伦顺着梯子向上攀爬,也许是别的方向,它不知道,它的使命就是爬行,这种出自于本能的本能成了它眼下惟一的本能,其余的欲望与理想都成了残渣碎屑,在遥远的风里静静地消散一空,图赛伦一直在爬行,直到它遇到了某种石块,也许是石块,被打磨过的石块,也许是块供它书写的木板,它打算留下点东西,可图赛伦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的身上没有什么笔,一支笔也没有,它失望地离去了,它爬了很远,到了很远的地方,当然,还不够远,因为它的嘴巴在这儿,它蓦然想起那块木板附近当然有早就准备好了的自来水笔,它兴奋地爬回去,却发现那支笔早就不见了,这也在意料之中,它嘟哝着,出于一个令它也羞于承认的缘故,它久久地捂住自己的小腿,某种异样的情绪郁积已久,它掀起自己脑袋上的石块,从这块石头下面找到了那杆笔,这儿什么都有,有吃的,有喝的,就连娱乐设备也为它准备好了,图赛伦坐在它身前的皮椅上,手里握着那杆笔,眼镜盯着这块木板,上面早就有字迹了,要么就是某幅画,是谁留下的?这位艺术家来了吗?也许它直到现在都还没离开呢,图赛伦拿起手绢,擦了擦这些凌乱的痕迹,可就如它所想,的确如此,根本擦不掉,它倒了些水上去,更加卖力地擦了起来,仍旧没什么成效,很快就有些浮躁的电视机占据了它的物种,它对着木板拳打脚踢,把画笔丢上去,把椅子扔过去,把那些杂志当燃料,以此来烤这块令人作呕的石板,图赛伦把木板的腿折断,搁在自己耳朵两旁,即使如此,没错,还是这样,它又想到了,那些字迹,那些画作,依旧留在那地方,我还能把笔捡起来吗?我不知道它掉在了哪儿,而且最好别弯腰,它问起自己来,哪儿也去不了,是的,哪儿也去不了,我最好一直待在这儿,不过现在不行了,众所周知,我把东西全砸光了,至少谁也用不了这块木板了,等它们回来了,等它们过来了,这里什么也没有,这就是我对它们的报偿。
如果我说,我就打算这样做了,它们会满意吗?图赛伦想道,它什么都不想说了,在这种紧要关头,任何电风扇都是多余的,图赛伦试图打开冰箱的门,可就像从前一样,这扇门纹丝不动,它只好一直停在这儿,图赛伦正打算打开地下室的门,却发现有人待在那儿了,图赛伦走了过去,隔着门向里面看,里面传出来一股清香,透过宽阔的缝隙,依稀能望见铺设在地面上的地毯,图赛伦径直走了进去,这儿没有地毯,因此,图赛伦摔死了,有谁在朝它招手,它上下打量它的四个脑袋,不知道该同谁说话,而它的手还在伸长,它倒是很惬意,正招呼着它,让它过去,它当然走过去了,它顺势坐了下来,坐在这位陌生朋友的跟前,它看到这位朋友的脚边放着一本书,是它写的书,可它把它的名字划掉了,尽管如此,涂抹得其实并不算干脆,也许它中途就改变了主意,也许它懒得干得那么彻底,它朝着它开了腔:“请别问我,我没有名字。”“您叫什么?”“您一直坐在这儿?”“您一直坐在这儿?”“我从不坐在这儿。”“我从不坐在这儿。”“这里是您的故乡?”“我没有故乡。”“再见。”“再见。”
它缓缓地站起来,打算踢翻它眼前的天花板,可是,它是一位艺术家,它自己也知道,它早就见过它了,在它的某场展览会里,它记不得那是什么时候了,总之与某个盛大的节日很靠近,也许是节,也许是节,它现时记得不清晰,等回去了就能翻翻日历,那本日历还是送给它的,它一直不舍得用,现在应当还没过时,在那场展览会里,它一直盯着它,它一直跟在它后面,也许那时候,它们就见过面了,它停在一座雕像前面,仔仔细细地察看,它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它从身后接近,和它并肩而立,它对它说:“这就是您的?”“这是我自己。”“您常常是自己的。”“我常常是自己的。”“在雕像后面多半有我的名字。”“总是有这种名字。”“我的铅笔多半藏在雕像里面。”“当然,本该如此。”
安度
它正带着自己的行李向前走,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不知什么时候就要倒下了,你走过去,从身后接近它,从某个角落里踱出来,沉默地跟在它后面,你说着:“请把行李交给我。”“别开玩笑了,朋友。”它摇了摇手,权当拒绝,“我还很累,没空与您开玩笑,等我找个地方安顿下来,我会去找您的,好吗?至少现在让我一个人走开,我不想把这话再说第二遍。”“好的,好的,我尊重您,我理解您的心情。”你一面说,一面悄悄跟在它后面,就好像它什么也没看见,有些过时的物件从它的行李箱里掉出来,你连捡都懒得捡,反倒用脚踩上去,用尾巴把路边的野草铲掉,顺着它的脚印前行,“您要到哪儿去?”你开了腔,一次友好的交流,“也许我还能帮帮您,我就住在这附近,我对这儿的建筑再熟悉不过了,您知道吗,我的孩子和我都在这儿散步,每天晚上,是每天中午,我说错了,别在意,我们接着说,别人都睡着了,早就睡着了,我们一边散步一边大叫,试图把它们吵醒,可它们睡得很熟,什么也听不到。”“也许我听到过您的声音。”“在夜里。”“我什么也没说。”黄金和螺丝刀,天空中弥漫着暗紫色的树叶,把云朵都遮住了,地面上的井盖嗒嗒作响,人群都聚在一起,待在罐头里,从远处的山顶处斜斜地坠落下来,由垃圾堆成的山,发出一股令人欢喜的恶臭味,到了正午时分,古诺博尼把自己的脑袋伸出来,搁在这座垃圾山上,它的口水和眼泪都顺着自己的脖子流下来,那些小得看不清的物种都坐在山脚下,把脑袋抬起来,向上望,它们的脖子里夹着谁的明信片,早就成了碎末,混着口水,粘在了缝隙里,马桶的抽水声从山峰当中的手机屏幕里传出来,安森抱着自己的手机,他能听到这种声音,他自己的声音也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他早就把这手机砸坏了,可现下屏幕仍亮着,安森走下床,趴到地板上,把鼻子贴在地板上使劲地闻,他一面嗅着什么味道,一面把下肢提起来,向前爬,他停在一处安静的玻璃瓶旁边,把书柜打开,摸了摸柜门的把手,这书柜里只有一本书,比他的肩膀还宽不少,没有封面,也许有,安森想不起来了,他许久没打开过这本书了,全因他挪不动它,这本书里多半全是虫子,每到夜里,安森就能听到这本大得不像话的书里传来某种生物走动的声音,也许是虫子,或者别的什么,安森不知道,也懒得去想,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拿出香蕉,把香蕉放在头上,走出门,他忘了带钥匙,但现在已经进不来了,他站在门口发呆,按了按门铃,敲了敲门,也许会有谁把门打开,谁知道呢?如果有小偷闯进去,他才刚出来,所以有小偷闯了进去,这位小偷听到了门铃声,它会跑出来开门吗?也许会的,安森想着,它是该假扮成房屋的老朋友,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走出门,走下楼梯,安森摸了摸楼梯扶手,上面没有蝴蝶结,他住在某处楼房里,可大象呢?它们把袜子丢到某位文学家的嘴巴里,如果这位小偷现在就出来了,它多半把安森家里的物件全偷走了,就装在它背后的袋子里,它假装自己是这儿的居民,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离开了,安森挥了挥手,以示道别,等这位小偷朋友走了,他感觉肩膀又酸又痛,他霍然转过头,看到某种生物站在他后面,安森想了想,他认为最好给它起个名字,比如人,他对着这位陌生人说:“您好。”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安森摸出了打火机,他对着它喊:“请您把皮夹还回来,叫啊,喊啊,序曲,序曲,我在猎犬的头发里旋转,黄色的指南针升腾起来,顺着我的眼睑溜到章鱼的模特身边。”安森把打火机塞到邻居手里,他咕哝起来:“拿着吧,拿着吧,别还给我了,我不缺少这种东西,您要干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吃点好东西,我把水泼进去,水果,水果,水果吐出来的液体,哦,我就是穿山甲的父亲!”
安森拿出火柴,借着窗外夕阳里的月色把这因人力而成的杰作点燃,他把熄灭了的火柴丢进书柜里,那本书烧起来了,他能听到里面的脚步声,通常,在这当口,里面总非常安静,可现在却不同了,它们走得很快,走得很慢,它们在书里走来走去,绝不发出任何叫喊,也许脚步声就是它们的呐喊,安森大叫一声,手舞足蹈地把门踢开,从窗户跳出去,跳到自己家里,他把手机打开,和邻居通话,它必须顺着手机跳进它家里,安森把邻居锁在厕所里,邻居不住地敲门,安森拿来一桶水,走回自己家,泼到书柜上,这本书早就成了黑漆漆的头发,什么也没有了,安森看到书柜上有个醒目的洞口,先前多半被书挡住了,致使他什么也没看到,现在他就能爬进去了,安森爬进去,爬到自己床上去,他走下床,把手伸到床底下,用力,用力,他闭着眼,咬着牙,脸也涨红了,周围的邻居都跑到他家里来,围着他鼓掌,围着他喊叫,某些没见过的东西也跟着走进来,它们把他围得密不透风,喊着什么很刺耳的口号,还有人在唱歌,看不清它在唱什么,安森把床掀翻了,他看到床下面有块破破烂烂的木板,他把这块木板踢开,又看到了个崭新的入口,不知通向哪儿,他陡然转过身,死盯着这些人,他把手搁在背后,摸了摸地板,安森径自跳了进去,他慢慢地爬出来,感到有人勒住他的脖子,他喘不过气,似乎有什么硕大的虫子在他脖子里钻研学问,我是一本书,我是一本书,把我丢到草丛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他被勒死了,安森抹了抹自己脑门上的汗水,他勒死了这样一位陌生人,他想从床底下爬进自己的家。
这不是爪子
狗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它也说不清楚自己在等谁,不过它们迟早要过来,它守在了它们的必经之路上,就等着它们过来,不,不对,不是这样,它们来不来都无关紧要,我知道吗?你知道吗?我知道,而且知道得很清楚,谁也不能比我了解得更清晰了,在这方面,我是专家,我知道得还算多,恐怕谁也比不过我,还要学习,还要学习,我很谦虚地说着,不过,它们可不会在乎我,不管我说了什么,通常,通常,总是如此,当我这样想了,它们就不会来了,当我这样想了,它们就要来了,狗把自己的背贴在椅子上,它知道它们要来了,它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等它走近了,狗看清楚了,是壁炉,是壁炉,等的来了,等的来了,了说,等的来了再说,的让了进来,进到哪里去?这里还算宽敞,请大大方方地进来吧,我们该吃什么了?“你最近出了什么问题?我们多久没收到你的消息了,你知道吗?”它始终不说话,之前不说话,现下坐在了这儿,,斑马询问道。“那份报告,您完成了吗?”听到樱桃这样说,“能让我过去吗?”壁炉张开嘴巴对它说,狗侧过了身子,示意它过去,可这只是个狭窄的入口,也可能是出口,不管它是什么,总之谁也过不去,我们现在可没空研究这些东西,谁有空闲时间能消耗?最近的事情忙不完,要忙个不停,汗流浃背地忙个不停,这是我们犯的错,可犯了错也得继续,就当是将功补过,怀着一颗忏悔的心,我们没工夫去忙这种事了,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忙碌,总要有个理由,没有理由,什么也没有,为什么?你必须把这件事讲清楚,不然,我是不会答应您的要求的,那我就告诉你,我们只能这样做,没什么理由,就是为了以后能舒舒服服地探究这些理由,那我们更该下来,现在就下来讨论这些问题,别说了!!斑马愣了愣,它把自己的工作忘得一干二净,这两天,仍旧不说话,它看到它这副样子便火冒三丈,它四处寻欢作乐,倒不如说,这才是它的工作,了让的进来,慢些来,低,低,高高低低,我们就坐在这儿,慢慢地看你的脸,“快过去吧。”狗殷勤地说着,“来,我带你过去,这儿的地形走起来不方便,外来的家伙常常麋鹿麋鹿,对了,你是从哪儿来的?你多半不是这儿的朋友,我之前没见过你,我的记性很好,谁的脸都能记住,可唯独没见过您,这就说明你没来过这儿。”“您说得对。”壁炉笑了笑,把帽子摘下来,递给狗,“初次见面,我是”“你好,壁炉,来这儿得没错,它的确我朋友,你想说什么?什么?苍蝇,苍蝇,有什么事吗?”“”“说大苍蝇,巨型苍蝇,把手伸出来,它倒是想大大方方地承认,可樱桃不会饶过它的,它知道,这就是它的秉性,虽然它们相处得不久,不过它对自己的眼光向来很自信,樱桃总是严肃又认真,它们在萨瓦托平原闲逛时,那只没脑袋的野生动物闯了进来,按理来说,它们早就把门锁上了,“你还不过去?”狗冷淡地问它,“马上就要关上了,它们开着那种崭新的车辆,大得不像话,差不多有半个城市那么大打水,你负责做这种事,我没看到它,它冲过去,打算揪住它的耳朵,可很快就把手缩了回来,不敢动了,确实如此,这不是它该管的事,这不是它该干的事,倒不如说,就算它这样做,又和它有什么关系呢,这辆车也没看到它,我还要拿着它们去敢别的事,可现在那?它不能事事都茶手,这回让它们不高形,“放轻松,好吗?放轻松。“它和气地说着,试图让它冷静下来,”这儿没谁想害你,我要不想害你,壁炉,请多指教。“我想去见见它。“”谁?“”“它。”“这儿可有很多这样的家伙,你最好把话说得清楚点,不然,我可不知道要领你去哪儿,我也未必要领着你过去,我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干。”我们都是你的朋友,一片树林,一片小树林,里面有谁,放心,这儿没有别的物件,谁在里眼里只有你,?“那就把它的外貌特征告诉我,我自己去找。”“那可不行,你不能进去,如果要进去,那也该让我陪着你,您不熟悉这里面的环境,而且,我们有规定,外来的朋友可不能私自进去,我不管您有什么高尚的理由,也不管您有什么解不开的谜团或身世,总是有你这样的客人走到这儿,来找个住在里面的家伙,恕我冒昧,它们未必住在里面,也许只是背困在了里面,我爷不知道,我也说不清,我一般只待在这儿,并不愿意走到里面,因为,你也知道,这里面总是不断变动的,即使是我这样的老家伙也不敢时时刻刻待在里面,所以,尽量在外面徘徊,这就是我们该做的事,你懂了吗?”就是你,朋友,就是你,我看到了你,竹篮,竹篮,你失职了,我们要扣掉你的薪水,实际上,这辆车终日闲置着,即使被它们开了出来,很多地方也用不到,它们常常会担心,也许有谁偷偷藏在了车里,先让我过去,我还有因此,这辆车总是闲置的,这辆车太大了,它们不可能每次下车时都进行一次搜查,下车时也是如此,它们要确保每个人都走了下来,没有人待在车上,我要给你看这件东西,了把自己的上衣服,过时了,张开舌头还算顺滑,怎嘴吃东西掀开,一件刚买的衣,餐厅的么也打不开,先让我过别的事要做,面,你能看到谁,你能把这件事说出来吗?我不会把你的声去盯着你,我看到了谁音录下来,请相信我,没人看着你,这儿的墙壁很结实,没人会?我看到谁了谁也没看到,我只能看到你,我来不及,去,安装这样一种排系统迫在眉睫查,谁知道它会什么时候那只动物是什么时候上来的,待在车上不出来你的眉毛挺好看,在樱桃的极力提议下,它们拥有了这种方便的家伙,这要耗费它太多精力了,我的眼睛最近动了手术,不方便,懂了吗?只要它走在路上,它就要这样做,而且,在这种过程中,斑马几乎什么事也没做,它不会开车,它没有驾照,它也不打算开车,斑马向来嗜睡,睁大你的眼看看,这就是你们卖给我的商品,包装袋被拆开了,这也就算了,它也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会睡着,因此,它只好这样了,这辆车由樱桃负责,谁负责这件事,马上让它站出来,我在这儿,朋友,怎么了,您要说什么?你打算做什么?这儿容不得你撒野,我什么也不做,不过,我要捍卫自己的财产,商品居然那儿,你就不能多看两眼也过期了,这也算不上我们的问题,它摆在?“快去找找它在哪儿。”斑马坐在那儿,不愿意动身,它说:“我不想去了,“这儿倒是有不少这样的家伙,都符合你的描述,可谁是你要找的呢?我告诉你,经常有你这样的东西,跑到我们这儿来,来找我们中的一个,可是,它们多半没听说过你,你也不必指望它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了,”我要从哪儿进去?“”跟我来吧“”你最近没什么事做?““”最近恰好很清闲,刚好能陪你过去,不过,在路上别乱碰什么东西,如果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当不起,不会出什么事,我们肩上的担子的确很重,您的肩膀上有只鸟,我没见过的一种鸟类,您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它的,我也不知道,我没遇到过它,是它找上了我,可我甩不掉它了,那好吧,我们就按您说得做,希望您说得话都正确,没什么错误之处,当然当然当然,我向来不说谎,更何况是你们这些脾气暴躁的老家伙呢?只要说戳了一句话,你们就会冲出来指着我的鼻子大吼大骂,只要我说错了一句话,你们一定不满意,我说得没错吧欢迎光临,你们有什么特色服务吗?或许没有,我也不知道,上次来时,我也没看到它,这次它仍旧不在这儿,这算是失职吗?也许它和我们一样,也许它是我们的敌人,也许它能被它们利用,总之一定要小心,它到底要去哪它来,这是它的本职工作,或许它根本不是什么动它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现在在哪儿?它的老师是谁?的确如此,但这辆车不属于我们,我们不能胡乱使用它,而且这只动物的底细我们根本不清楚,它还在教书吗?也不行,我们最好别这样做这辆车很大,斑马反驳它,许不在学校了,我,樱桃下了命令,可是前几天还见过它的老师,还很硬朗,身子没出什么问题,这是它的店面,可是呢?这位老板可惜你应付不了我,谁也不能应付我,我要走了,不必挽留我,“我把它抱过来了。”斑马抱着它走了过来,它似乎很不情愿,可终究没有说什么,也许是因为它不爱说话,它会说话吗?学术界还没给出确切的结论,斑马希望能得到实践的机会,这次机会是它争取过来的,必须好好珍惜,眼前的事实是,“我本以为它极具攻击性,像书上说的那样。”我们在看来,它很温顺,就像察看了这棵树旁边的土壤,没出什么问题,“树上怎么说了?”“没说什么,也没叶子,叶子都掉光了,我们能养它吗?斑马抱着它说,你也看到了,它很温和,而且卖相不错,即使后来出了问题,我们也能把它卖给别人,不必谴责我,先别急着谴责我,我只是开个玩笑,更何况,即使我说的是实话,也没必要这么激动吧,我们给不了它温暖的家,那就把它送给别人吧,它能记住我们身上的气味吗?我们还能吧它要回来吗?如果由机会的话,我是想吧它要回来,这就有些意外了,它的主人一定会斥责我们,它把这件事还给谁了?可是是我们撮合了它们,它把这件事忘得这棵树上现在什么叶子都没有,花朵也消失殆尽,至少在我们看来是这样,不过,凋零了,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还不知道,它什么也没搞清楚,它不是专这些花和叶子确实业人士,因此做不好这些事,这也可以理解,它奢桃的语气很惹人厌烦,谁能理解它?不,不必了,不用了,你们什么话都不用说,我什求人们的礼节吗?“你把它报过来了?”樱么话都不想听见,见首不见尾,总是走得很远,只留你在这儿应付我,儿?我可没求着!!!这种事由老板决定,可惜它现在不在,总是不在?欢迎光临,门口的服务生把门打开,搞了优惠活动,无论您干什么都能得到就让让它进来,它说,您打算做什么,我们今天它在那儿待着吧,它又不会做什么。”也许这种动物的确不会做什么,它们通常吃草,不必这样激动,也不用敢动手,你没看到外面贴着的标语骂?这儿禁止辱骂我们,也不许动手,更何况,就算真的,假使我们和您一团,我定睛打量你,上下打量你,实在没看出来什么特别之处来来,你想告诉我什么事?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没看出来,我们把门粉刷了一遍,就等着你过来呢,现在你当真来了,很好,好极了,那就别想出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陪你胡闹,你可别想一走了之,砸坏了我们的玻璃,我们新买的玻璃,你就象这样走了?离开离开。。别不欢迎你,立刻出去,我说过了,这儿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不会攻告诉我了,快出去,这儿不欢迎你,哪儿都击它们,而且,它们的胃口很小,也并没有什么爪子,
大家去快可以试试吧。】
遇事生风
“你从那里面出来了?”
“是的,刚出来。”
“在里面怎么样?过得还算顺畅吧,别去摸那东西!它可不安分!”
“好的,好的,我没摸,我只是走过去了,或许走得近了点,说回来,你一直和这些工具打交道,我早就想问了,你是从哪儿搞到它们的?”
“你早就问过了!”
“我要再问一遍,我把之前的答案忘了。”
“一开始,在这座建筑还未落成之时,它们总会找些我这样的家伙过去,为它们做些谁都能做的事,我的工具是在那时候找到的,我想,徒手行动未免过于劳累,全靠那些家伙又会突显出我的懒惰,我采取了这样一个折中的法子,我拿起这些工具,凿来凿去,这次不是床,我没在床上挖洞,我们要把那些碎块搬开,把这条街道建好,队长把我们叫过去,它说,一定要把这件事做好,我们想要什么都能开口,我们想干什么都能去做,但一定要把这条街道建好,这条街道是那条惟一的街道,自然也不必在洞穴里唱歌,这条街道就是我们惟一的街道,把它建好后就不必干别的了,队长说,这是我们最后要完成的工作,把这件事干好就不用干别的了,我们信以为真,实际上……”
“实际上,它说的确实是真的。”
“是这样,把那杯水递给我,我渴了。”
“给你。”
“嗯……好,队长那时候也给了我们水,可是,我不敢喝,我不知道别的家伙会怎么想,怎么做,可是我实在不敢喝,在那样陌生的环境里,我不敢把东西塞进自己的脑袋里。”
“你怎么活下来的?”
“我可没活下来,请别传播谣言。”
“你爱吃什么口味的?我帮你拿过来。”
“都可以,我无所谓,队长告诉我们,它说我们得把这条街道建好,而且不能告诉它们,店里的老板正盯着我们,队长说,它立刻就让这些老板们为我们提供吃食,我拒绝了,只有我拒绝了,因此它们都看着我,就好像我是什么异类,你比我更明白,只要与它们稍有不同,就要成为被唾弃的异物,它们得把这些东西排出体外,我始终睡不着,生怕有谁从身后接近我,它们会把那些东西丢到我头上,我自己?我也不清楚,是的,还是不清楚,我怎么能清楚呢?我的脑袋上总是会穿过这些东西,它们从我的脑袋上划过去,它们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那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那儿有数不清的东西把我们连在一起,队长说,这是为我们好,可我们都清楚,它只是怕我们逃掉,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呢?它是一位队长,我们是它的下属,它能让我们住在这儿就不错了,而且,生活总是会有希望,即使这团火灭了,那边的火也会燃烧起来,我们就借着这些火焰来煮熟自己的衣裳,我们只信得过自己找来的食物,或许这行径既可笑又愚蠢,而且多半毫无作用,可我们还是这样做了,我们总要给自己希望。”
“现在你们就不用这样做了。”
“是的,现在我们不必这样做了,可再过不久,队长就要来找我们了,我们要陷入那种煎熬中,我们满心想着能把那条街道建好,可它太长了,队长说等尘埃落定之后就放我们走,可它实在太长了,对了,对了,我猜错了,我的预测出了问题,不过可以谅解,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预测成功,队长没说这些话,它没提到放我们走的事,就好像我们是来做客的,那时候,我们都住在一起,现在就不必这样做了,现在我有属于自己的房间,而且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不会来管我了,那时候,我们住在一起,和我住在一起的家伙,有个家伙很好奇,它总是走来走去,我们都知道它要惹出乱子,的确是这样的,后来就是这样的,它给我带来一张纸,上面有它写的字,我没看清那张纸的颜色,我的眼睛被它们蒙上了,它们说,我最好就这样做,这样做最合适,我也只好听它们的,这是什么颜色的纸?我问了半天,没谁理我,等我的眼能看清东西了,我才发现这位朋友消失了,据说,它被它们丢在地上,殴打了不知多久,它的头发全没了,它身上少了好几个零件,它少了颗牙齿,到最后,它甚至喊不出来了,所幸那张纸还在我们手里,那上面提到了河,我记得,在我小时候,我们曾在那条河里游泳,快!快!把船推出来!它们要来了!”
“去哪儿?我不会开船!”
“别问我!把杯子给我!我要喝些东西,我要麻痹自己,冷静点,都冷静点,别叫唤了,别喊,把那些东西都给我,你们都下去!我没开玩笑!你们都到河里去!”
“别这样做!我们把你生下来了!我们是你的孩子!我们把这些事都教给了你!”
“我要把杯子砸在你们头上!”
“这很正常,不必沮丧,来吧,我把这杯东西给你,你喝点吧,这是你最爱喝的家伙了。”
“谢谢,不过确实是我的错,我一拿到那张纸就倒在地上,起不来了,倒不如说,有谁把我叫了起来,它们吵了很久,等我醒过来时,我们还拿着那张纸,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们发现,这是位音乐家留下来的纸,不是乐谱,不是乐谱,我说了,那位音乐家把这张纸给了我们的朋友,它们是在哪儿认识的?我不知道,不过这张纸上写的很清楚,从这张纸上来看,它们是在吃早餐时认识的,不对,不对,它们刚好走进了那儿,就在你前面,在距离不远的某个地方吃午餐,因此它们撞上了,起初,它们互不相识,它们的观点有所冲突,很快,它们就成了好友,音乐家拜托我们的朋友为它做一件事,这种请求使它丧命了。”
“这位音乐家和你们的朋友一起唱歌,它们就在隔壁唱歌,唱得我心烦,而且它们唱得不太好,歌词有错误,别的地方也有错误,我把大钟搬来,我敲锣打鼓,它们始终在制造噪声,你能去劝劝它们吗?它们不该这样骚扰它们的邻居。”
“谁走在我前面?请回来,让我看看,我还没看够呢,那时候,我们的队长也没看够我们的脸,它说,我们得这样干,总之一定得这样干,不这样干不行,它说了吗?”
“我还记得,那时候它的确说了,谁也别想抵赖。”
“转过去,好吗?你转过去吧。”
“我转过去了。”
“我转回来了。”
“我们的队长说了什么?现在还没说呢,准备工作,它把自己要说的话准备好了,它说,它要给各位听众讲个故事,因此要拿我们练手,它说,只要它把这次话说好了,我们就能回家了,我们深信不疑,我们必须深信不疑,队长说,这故事和野外的某些东西有关,它们的脸上挂着另外的东西,而且它们爱咬东西,它们坐在一把椅子上,四处眺望,它们说,我生了病,我没病,谁在那儿待着呢?于是,那些家伙走出来,对着它说,是我们,我们一直在照顾你,我们没什么恶意,它长时间在野外生存,根本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因此它叫了几声,离开了,它在想,或许它们还跟着它,可它发现不了它们,它们总是这样擅于隐藏自己,它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没东西,这就表示它要完蛋了,我要完蛋了,我要完蛋了,它抬起头,喊了一声,它低下脑袋,看向自己的腰带,没错,没错,它没猜错,我在野外生活,你在野外生活,我们把那些玩具丢出去,我们把这些可笑的玩具丢给那些家伙玩耍,没错,我们总要说这句话,你在玩什么?你在玩什么?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它在野外生活,它低头去看自己的腰带,没错,那是淡黄色的腰带,它没猜错,它看到了一根柱子,它蹦跳着走过去,它说,我见过你,你在哪儿见过我?这是它对自己说的,这根柱子不会说话,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我得罪了你?即使是这样,你也应该说话,它看到了另外的柱子,你们是一起来的吗?仍旧不说话,它们的大小不同,可脸却一模一样,这全是因为它们是从同一个地方跑出来的,请先让我下来,它听到有谁在和它说话,它说,等等,等等,先别下来,我等了很久了,因此现在轮到你了,更何况,我还是位外来的家伙,你应该对我更好,你仰起头来看我,快点来看我,它听到它的声音,因此抬起头了,它在柱子上待着,似乎下不来,它说,你在那儿干吗?快下来吧,我下不来,我马上下来,它们不让我下来,谁?谁说了这种话?它警惕地环顾起来,可什么也没看见,柱子上的东西说话了,我没说话,它说,它们那时候在天花板附近,它们的关系很好,常常一起吃饭,时不时地举办演唱会,我偏偏要坐在下面看,我的耳朵不好用,因此听不清楚,我打算拿着门票走到巴士上,你说,快下去吧,你受不了这辆巴士,它不喜欢你身上的味道,你们迟早要吵架,你说,你有门票,在哪儿呢?你没看到这张门票,那就说明你在说谎,你伸出了鼻子,这次也有舌头,什么时候开始?我说,马上开始,它们说,我得把衣服卷成一团,因为它们穿过这件衣服,它们时常救死扶伤,而我什么事也没做,它们说,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就在座位上坐着,但千万别站起来,任何时候都不许站起来,我急忙点了点头,我看到有个年迈的东西走了过去,它向我招手了,我没看见,我安慰自己,它未必在看我,可很快它就喊出了我的名字,我只能过去了,我搀扶着它,我说,别摔倒,我这儿有拐杖,它说,好,好,它骗了我,把我骗得很惨,这也怪我,我们开始吧,先制定好规则,我制定好了规则,什么规则?快告诉我,它们不理会我,我又被抛弃了,我只好站在这柱子上,它们不让我下来,它们说,等这些小家伙吃饱了我才能下来,可这儿的东西太多了,盘子?什么东西?一盘又一盘,没有尽头,没完没了!我知道了,它说,你想让我救你下来?我就是这样想的,可我也没什么办法啊,你一定有办法,你再想想吧,你试着跳进池塘里,这样可以吗?不行,不行,我不想被砸到脑袋,我的脑袋很脆弱,我的头被打过,它受不了进一步的折磨,你去找它,让它来救我,可它走在路上,现在去找它,恐怕不太好,我可管不了这么多,别和我纠缠下去了,你知道我在这儿待了多久吗?老实点,如果您非要这样说,我就不帮您了,你根本不在乎我,我经受过和你相似的磨难,下一次,我也会在各个地方转来转去,找到相同的地方,我跟它们打过交道,可它们说,我见过你,我也见过你的脸,我听过这句话,你也明白我要说什么话,我们最好分开吧,我说,小心点,我们这儿有些狡猾的邻居,它说,那些邻居在哪儿?我说,我不知道,它们不会让我们看到它们的,如果它们这么做了,它们要如何靠近我们呢?在这样的状态下,我们绝不会让它们靠近,它说,我最好去它家一趟,去哪儿?我家,你家在哪儿?在你家对面,你为什么不自己过去,我已经过来了,现在就别说这话了,把我家里的东西拿过来,别拿错了,最好能快点,那些邻居呢?它们知道这事吗?我不知道,我不和它们打交道,我不认可你的说法,这太鲁莽了,别拿你的腰带蹭我的腰带,这次我躲开了,你别想得逞,你最好快去帮帮忙吧,把我家里的东西拿来吧,它们正惦记着我的东西呢,它们曾走到我的家里过,它们站在我家的门前,敲了敲门,它们说,快把门打开,它们不想干什么,只想拿走些东西,我说,我给你们,可我不敢开门,它们不说话了,我透过门缝向外看,什么也没看到,它们或许走了,再也没回来,可我知道它们迟早要回来,我找到在这附近的朋友,我说,有些邻居在我附近,它们想拿走我的东西,你们最好来保护我,它们点头同意了,可我也信不过它们,谁知道它们是不是我的朋友?即使这时候是,别的时候呢?我可不敢断言它们什么时候会变成我的邻居,只要我住在这儿,它们就成了我的邻居,这是事实,我也改变不了,你们什么时候过来?马上,马上,它们向我保证了,而且,有个跟我很熟悉的家伙要我给它报酬,我没拒绝,这也是应该的,它们不该无偿劳动,可我最近出不去,我说,你得先过来,我才能给你报酬,它却说,它有个朋友生了病,急需治疗,我不相信,我说,那是什么病?难道不能在这之后再说吗?它说,不行,不能再耽搁了,你前段时间和我寻欢作乐时就不是这样说的,好了,别纠结往事了,我的那位朋友被疾病折腾了许久了,你得给我足够的报酬,我得去为它治病,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它的病是在一次旅行中得的,它和它的亲属一起去旅行,我不知道它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自那以后它就生病了,而且,在那趟旅途之后,我也再没见过它的家属了,它说它们出了远门,我可不信,我根本没见过它们,也没看到它们的脚印,而且它错过了它的孩子出生的日子,我认为它不会这样做,我问它,你最近丢了什么东西,它不告诉我,我说,我能为你治病,它仍旧不回答,它把医院的门堵住了,我们谁也出不去,我们急得满头大汗,我这就把报酬给你,你拿着报酬走吧,记得来找我,我当然会来找你,放心吧,你在家里藏好,别让它们找到,我马上赶过来,好的,好的,我说,我看着那扇门,那些邻居什么时候会过来?我也不清楚,我只能等着,等着它们走过来,我只好坐以待毙了,这不是我的错,我也没主意,我害了它们?我谁也没害!我清清白白,再也没有谁能像我一样了,我身子前面当然什么也没有,我要仔仔细细地清点我的污点,谁也别想找到我,我还在房子里待着,它们什么时候来?我的朋友们还没来,我已给了它们承诺,我把自己的报酬给了它们,可它们仍旧没来,我要等到什么时候?邻居们随时有可能破门而入,我待不了多久,我得自救,我得自己走,我信不过它们了,这里是商场,这里是商场,别给我皮球,别躺在我身上!它们走了,我知道它们走了,我安全了,只有这一次,它们下次还要来,带着更多的家伙来,你也明白,我的邻居们也有邻居,邻居的邻居仍旧有邻居,而且这些事和它们无关,这些事是由它们居住的位置决定的,它们的邻居是谁和它们无关,它们不能通过改换位置来选择邻居,因为这儿的每件东西都一模一样,改变不了,现在你明白了?快去把我的东西拿来,就在我家里,我不能出去,我的邻居们记得我,它们一听到我的气味就会跟过来了,只有你能帮我,我闭上了嘴巴,我又闭上了嘴巴,你快去帮我吧,我在这儿等着你,好了,好了,我这就过去了,请别说了,我拿到了,我回来了,你在哪儿?你提前逃跑了?你还没叫上我!别咬我!别咬我!从上面下去!沙尘暴!我把手放在按钮上,我现在可以回来指责你!船长托我买回来的黄色的气球,我该放在哪儿?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拿回来了我的东西,你能从柱子上下来了吗?我的病好了,我马上下来,我马上从门里走出来,我破门而入了,我从柱子上下来了。”
“这就是你们队长要说的话?你们队长有把握吗?”
“队长是谁?”
“谁?”
“我?不,不是我,别怪我。”
“不知道,一定是我,我想多半是你,也可能是我,我们最好搞些研究,把这些事弄清楚。”
“这就是我们队长准备好了的话,我不知道它能不能打动它们,多半很困难,多半会失败,可它也不在意,我猜测着,它对这种事向来不在意,它不是为这些事而生的,它的种子在别的地方,我不会成为玩具娃娃,你不必担心,我的牙齿还很健康,现在还很健康,我们的队长没失败,它要去哪儿?它身上的衣服是它们的,所以我会让它进来,我拍了拍队长的肩膀,我说,情况如何,它不回答,它的脸色很难看,它在骗我,我想,这不过是虚惊一场,好了,别装蒜了,快把这些事说出来吧,好让我们开心开心,我没关门,队长说,记得关上门,我提醒它,下次一定要关上门,不能让门敞开着,这样可不好,它说,我说错了话,全完了,我们要一直待在这儿,我没理它,可其他的家伙都生气了,它们跑过来,把队长围起来,它们一起指责它,我也跟着它们这样干,就好像我们做了什么错事似的,我说,我说,我说,我说,我们去抓住那些老家伙,让它们趴在地上,我们在高楼里徘徊,谁也抓不到我们,我说,我们从沙滩上走过来吧,我们大声说话吧,我们是秃子,我们是秃子,我说,我们还得去查个清楚,我们必须把这些事查个水落石出,不然我们睡不着觉,至少现在睡不着。”
“走吧,走吧,我跟你们一起去,现在不能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试探
它们在安慰它们的队长,它们的队长一直低着头,它们在安慰它们的队长,它们的队长站起来,它们走过去,它们走到桌子旁,它们的队长走在前面,它们跟在它们的队长后面,它们的队长打开门,它们也跟着打开门,它们发现这扇门打开的时间太久,它们看到这扇门转了回来,它们的脑袋被砸到了,它们捂着脑袋,它们跟着队长走了出去,它们的队长蹲在墙角,它们也蹲在墙角,它们的队长举起手里的工具,它们的队长的很微小的工具,它们的队长把工具发给它们,它们也举起这工具,它们找来找去,它们的队长指着墙角上的裂纹,它们也指着墙角上的裂纹,它们的队长顺着裂纹跳了进去,它们也跟着它们的队长跳了进去,它们的队长走得很快,它们走得更快,它们超过了它们的队长,它们和队长之间的赛跑,它们发现这儿没有裁判,它们走得很快,它们一下就走到了终点,它们发现这儿有谁消失了,它们的队长走到它们面前,它们的队长伸出尾巴开始清点,它们看出来少了个家伙,它们看出来有谁消失了,它们散开了,它们找来找去,它们把那家伙找出来,它们扛起铲子,它们埋头苦干,它们挖了个很深的坑,它们发现这眼前的坑足以把它们全埋进去,它们的汗水流了进去,它们成了个小小的湖泊,它们的湖泊附近还有别的洞穴,它们的洞穴还有更大的湖泊,它们渴望连接在一起,它们发现这些湖泊总会互相吸引,它们拦在了它们中间,它们没这样做,它们的队长跳进湖泊里,它们没这样做,它们也跟着跳进湖泊里,它们的队长把头埋进去,它们的队长仔仔细细地喝水,它们也有样学样,它们仔仔细细地喝水,它们喝了水,它们很快就饿了,它们走到能吃东西的地方,它们瞧见这些食物都摆在这儿,它们把嘴张开,它们把食物塞进嘴里,它们的身体等着它们的嘴巴发话,它们一直摆动嘴巴,它们把头埋进去,它们躲在桌子下面,它们在这儿走来走去,它们叫个不停,它们把窗户拆掉,它们把它们藏进自己的裤子里,它们穿着裤子从窗户里爬出去,它们看到了会飞的东西,它们的队长跟着飞,它们跟着队长飞,它们的队长从窗户飞到另一扇窗户里,它们的队长盯着这面墙壁,它们的眼睛跟着队长的眼睛看过去,它们看着这面墙壁,它们发现这面墙上有个并不新鲜的图案,它们早就见过这种图案,它们的脊背上有这种图案,它们的脖颈上有这种图案,它们闭上眼仍能看到这种图案,它们把这种图案描摹下来,它们把这种图案放进口袋,它们摩挲着口袋,它们把门打开,它们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它们遇到了这儿的老板,它们骂骂咧咧地冲过去,它们撞在它肩膀上,它叫住它们,它们没回应,它们急匆匆地离开,它们看到它追了上来,它们看到了它,它们没买楼梯,它们没买厕所,它们没买那两个小家伙,它们站在这儿,它们发现它是这儿领头的家伙,它们说了算,它们不会把脸弄黑,它们不会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屏幕,它们没把它丢下去,它们要把它丢下去,它们不知道,它们不知道,它们什么都不知道,它们走远了,它们没看到它追上来,它们走进去,它们走了进去,它们立刻转身把门关上,它们把门锁上,它们认为这些锁出了问题,它们的队长没看到钥匙,它们的队长向它们要钥匙,它们没有钥匙,它们让队长走开,它们没钥匙,它们的门票和钥匙在一起,它们的队长把门推开,它们的队长把门强行推开,这扇门坏了,它们的队长走了出去,它们的队长守在门外,它们跟着它们的队长走出去,它们的队长不让它们走出来,它们的队长看着它们,它们看着它们的队长,它们的队长把衣服摘下来,它们的队长把衣服上的徽章摘下来,它们的队长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它们的队长把帽子戴在脑袋上,它们也把帽子戴在脑袋上,它们的队长走到桌子上,它们也走到桌子上,它们的队长要吃饭,它们也要吃饭,它们的队长要听音乐,它们也要听音乐,它们的队长停在一辆车的后面,它们的宠物也在里面,它们都走过来了。
献艺
“我们没骗你,这乐器的确出了问题。”它们据理力争,“我们何必来麻烦你呢?谁都知道你有多麻烦,和你交谈简直是在受难。”“好了,好了,咱们直接说正事吧,好了,好了,你们的乐器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好了,好了,我早就在问你们了,你们始终不告诉我,难道这也成了什么秘密?如果我冒犯到了你们,好了,好了,我向你们道歉。”“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它们齐声说道,“乐器进了水,好了,好了,乐器进水了。”“什么时候进的?”“好了,好了,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也不知道,让我把它拆开看看,你们同意吗?”“我们也不知道,但是,如果这样做能解决问题,那就由你决定。”“那就开始吧。”
它把乐器举起来,它说:“去把门关上,你们知道门在哪边吗?”“我们也不知道。”“快去把门关上,这家店是我的,我最了解这家店,它也一如既往地了解我,我们情比金坚,行了,快去吧,我不会骗你们的。”行了,店长说完话,就看到它们走到门附近了,这就行了,它先把乐器顶在脑袋上,接着就弯下腰,去拿自己的工具箱,趁着它去拿工具的当口,让我们来看看它的这家店,这是家狭小又阴暗的店,外面的光线照不进这里面,店里的墙壁上早就有了皱纹,因此又破又旧,天花板上的吊灯随时都有可能砸下来,这种可能性赋予了这家店与众不同的惊喜感,我猜,它们就是因此才选中了这儿,不过,我不会和这位店主讲的,我也经常来这家店里闲逛,这家店很宽敞,可以四处走走,我因而经常来这家店里逛逛,这家店很大,但可惜的是,地上并没有什么零件,它应该把零件放在角落里,以供自己使用,它并不听取我的建议,以我的眼光来看,这位店主是个要强又有自尊的家伙,它宁愿饿死也决不盗窃,更不可能欺骗顾客,它时常央求我陪它粉刷店里的墙壁,我委婉地拒绝了,这儿的装潢过于繁复,再装修下去就过了头,这不符合我的口味,店里的角落里堆积着那些用过的零件,或许是顾客留下的,或许是店长去别处偷来的,我没问过它,因此我也不清楚,上次来时,我捡起那些角落里的零件,我问它,为何不把这些零件用上呢?我们为何不用这些零件来装饰这家店呢?它那光秃秃的墙壁上正缺少这些五光十色的东西,它一口回绝了,它说,早就有顾客来找它了,那位顾客说,它得把这些零件给它留着,它迟早要用,店主并不满意,要知道,这家店可用的地方并不多,它连走个路都很费劲,每次我来时,它都要花掉很长时间来把地上随意搁置着的物件挪开,我甚至还要帮帮忙,我毕竟认识它的长辈,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每当这时候,我就会想起它那位长辈教训它的画面,它的长辈很和蔼,从不教训它的后代,它对店长说,要把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放在柜子里,放在垃圾桶旁边,但千万别扔进去,店长一个劲地点头,我猜它一句话也没听进去,诸多物件中最显眼的是那柜子,那是它的长辈为它买的,就是为了改掉它随手乱丢东西的坏毛病,我记得是我陪它一同去的,我和它走进商场里,这扇门打不开,它告诉我,这扇门早就坏了,它下班时会从这边经过,它远远地望过来,很快就发现这扇门纹丝不动,它多半没想到,自己的后代将来也要成为一家店的店主,我推了推门,它在旁边加油,多亏了它的呐喊,我们总算走了进去,我的手直发胀,因为把这扇门推开并不容易,因此我要把笔搁下,我得歇一歇,就写到这儿吧。
至交
我和它坐在这儿,我们什么都没干,因为实在没什么好干的,我张了张嘴,它也张了张嘴,它说:“你是我的长辈,你为我找些事干吧。”我说:“好。”我把长辈丢到它脸上,我说:“你是我的长辈,你为我找些事干吧。”它说:“号。”它把长辈丢到我脸上,它说:“你是我的长辈,你为我找些事干吧。”我说:“豪。”
我走到另一个地方,它在后面喊了一句:“小心桌子,别撞在桌角上!”我说:“好!”我撞在桌角上,死了。
我打开桌子上的抽屉,抽出了一本书,它也凑了过来,我们一同去看这本书的封面,那上面脏兮兮的,我对它说:“我们还是换一本书吧,这本书太脏了。”“好。”它立刻回应我了,我们打开门,离开了这儿。“我看不清上面写了什么。”我说着,“这本书的封面似乎被什么东西给站住了了,我看不清这本书的名字。”“不要紧。”它说道,“把这本书打开,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我本以为这样一番话就能甩掉它,可看起来它恰好兴致勃发,那好吧,我只好陪它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了,我敷衍起来:“就按你说的做,希望里面没被粘上。”话刚说完,我就立刻把书翻开了,这本书的前几页似乎全被粘在了一起,我在心里暗暗叫好,满心希望它能到此为止,可它似乎什么也没看见,兀自让我向后翻,甚至把自己的尾巴也伸了过来,要帮我的忙,我只好接着阅览这本书,扉页、序言、目录似乎全粘在了一起,我试着拉了拉它们,它们粘得很结实,我有种预感,如果硬要把这些纸张分开,那么这本老旧的破书会立刻散架的,这对我来说不是坏事,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可惜,我不能亲口说出来,如果我这样说了,如果我这样做了,如果这本书烟消云散了,那么它一定会把这件事怪罪到我的头上的,即使它没说出来,它也一定在心里这样想,所以,最好能让它自己开口,甚至能让它自己动手,等这本书散了架,我就在一旁假仁假义地安慰它几句,然后偷笑着去干自己的事,不过,我的计划多半落空了,它什么也没说,它什么也没做,我说错了,我根本就没什么像样的计划,这只是个无聊的想法,我可没工夫制定计划,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呢。
“那我们就跳过前几页,从后面的内容开始看。”我征求它的意见,它点了点头,我使劲向后翻,终于有能掀开的地方了,可惜,这一页上也有多处被涂抹的痕迹,上面的内容并不清晰,我对它说:“我们还是换一本书吧,这里还有很多其他的书,没必要一直同这本书打交道。”它没同意,也没拒绝,我只能把头压低,去瞅上面的蝇头小字,大部分地方都看不清,黑乎乎的,这本书是谁留在这儿的?简直没有公德心!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总算找到了能看清的部分,是的,如我所料,是我看过的内容,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崭新的内容会让我的心颇感煎熬,我悄悄地打量了它几眼,它似乎很有兴致,这很好,不过,它还没把字认全,只能由我读给它听,我把目光投射到这一页内为数不多可供参阅的内容上,我为它读了起来:“我和店长的长辈从店里走出来了,我看着它买的东西,我对它说,这些东西能派上用场吗?它说,当然,这是我早就计划好了的,我得把家里的床修好,我最近一躺在上面就睡不着,我看多半是……”自这之后的内容就看不清了,我又去找别的地方,这一页上似乎没有了,我和气地开了腔:“我们翻页?”它又点了点头,似乎它的脑袋就是我胳膊的开关,我也用手把这一页翻过去了,我还得去搜索能看清的内容,现在总算找到了,我念出了声:“件,你这儿多半没有,我们还要去别的地。不用了,不,店留它们,你们在这儿吧,你自己的要求说出来,我一定能满足,我干这行久,没有么我没过的疑杂症,你们快说吧,那好吧,它们乐器,开了口,我们的乐器总会少个零件,什么零件?店主发话了,刚买来的零件,最新的零件,换句话说,我们给它换上去的新零件总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一开始,我们以为是什么小偷,这也是易于理解的,这些窃贼总是会盯上那些最值钱的东西,而越新鲜的物件往往越贵重,或许就是它们把我们的零件偷走”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腿上爬,我急忙低头去看,似乎是条很大的东西,它的翅膀和触须伸展着,发出某种刺耳的声音,我吓得跌坐在地上,随手拿起这本书拍过去,这东西似乎被拍死了,我颤巍巍地举起这本书一看,书页上满是各种颜色的汁液,看起来有些反胃,而且,我的裤子也得换一条,我想着,要不就到这儿吧,可它不让我走,我只好把这一段给它念完,我瞧了瞧上面,能看清的内容本就不多,现在又被这种汁液盖住了,因此更是难以开口,读到这儿,它险些吐了出来,示意我别说了,我只好把这本书合上,它说:“我不喜欢这些东西,我不喜欢那些汁液,你别念了。”“那好吧。”我说着,“这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觉得怎样?”“我觉得不好。”它摇了摇头,“我不喜欢汁液。”“可你小时候吃过它们。”“别说了!”它猝然离去,我只好待在原地,待会儿得去上班,我还得再回忆回忆这本书的内容,下次最好能讲得清晰点,为了不浪费时间,我一面走一面思考,这本书里有两个家伙待在一起,其中一个给另一个讲书本上的内容,就像我和它一样,而且,那倒霉的家伙似乎遇上了某种有汁液的东西,而且还在它的裤子上,还好,我的裤子没出什么问题,我想想,它读的那本书里在说什么?那本书似乎破破烂烂的,好多内容都看不清,它们就不能把书做得结实点吗?“小心点!”我听到有谁叫骂了一声,我急忙停在原地,某个速度很快的东西从我眼前飞了过去,我有些后怕,连忙放慢了脚步,或许那本书里的角色也该把演出的频率放慢,它们时常为观众表演,那么乐器坏掉也是顺理成章的,这只是我的猜测,也许那些乐器没什么问题,那些乐器的质量有保证,可我看未必,那些乐手们似乎经常更换零件,这多半不是为了美观,这就说明这种乐器的质量并不优秀,可我也并不打算为小偷洗脱罪责,说到底,还不能确定这些事是小偷干的,它们虽然住在一齐,一起,仪器,一齐,一起,但未必就能怀疑到它们身上,如果我是作者,我会怎么安排之后的剧情?我看,最好让乐队和店主交个朋友,如果是我,我就会这样做,它们的零件会消失,但通常来说,一定不是小偷做的,我了解这些作家,它们把这件事直白地说出来了,那最后的答案当然就与这件事无关了,这是显而易见的,为了制造悬念,可是,这样做的家伙多了,它们也能够反其道而行之,说起来,被小偷偷走零件实在不够新奇,不会吸引到多少目光的,如果这是个会莫名其妙失踪的零件,那么就更有意思了,或许总是会有崭新的零件失踪,可如何制定标准呢?什么样的零件才算崭新的零件?这标准是谁定的?如果这件事就这样发生了,那么它们得去调查,这也和我之前的猜测相差不远,乐队和店长交了朋友,店长和它们一起去调查零件失踪的事,在这过程中,它又会发现别的东西,在这之后,它们又能借着新发现的这些东西继续发现别的东西,我想这些东西多半和店长的长辈有关,如果我没记错,我读的那本书里的角色曾在它手里的那本书上读到过店长的长辈,或许是我记错了,但也不重要,没有什么事情是重要的,如果我记错了,如果那该死的作家的作品和我的记忆有了出入,那么我就要动笔把书上的内容改成我的想法,我不识字,因此才能更好地阅读作品,我记错了,我只认了一半字,这就够了,我会把那些书上的字改成我印象中的字,我认为这是个错别字,那么它当然就成为了错别字,我一定要把它改过来,改成属于我的文字,不要和我扯什么无聊的字典与作家,即使字典上是那样写的,我也仍旧认为那是个错别字,那是属于全世界的规范文字,却也是属于我自己的错别字,我想,那本书的内容,接下来一定和店长的长辈有关,我到公司门口了。
我走进公司,我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我把门关上,我把门锁上,我躺在摇椅上,我想起了它,它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可我还没想起来该送它什么礼物,这实在是个难题,我最好好好想想,我听到有谁在敲门,我才刚到这儿,那好吧,又有干不完的事了,我只好走过去开门。
“有什么事?”我看着它,问道。
它把外套脱下来,丢到衣架上,外套对我说:“我找你有事。”
“行了,行了,别说废话了。”我打断了它,示意它抓紧时间。“快点说吧,我还得去为它准备生日礼物呢。”
“那好吧。”外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地对我说:“有个新来的员工,你想去见见它吗?”“它是谁?关我什么事?”“你还是跟我过来吧,它说它发现了什么宝藏。”“你信了这种胡话?”“我信了,它说得很确切,我认为值得一试。”“那好吧,我跟你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要做。”我补充了一句:“除了为它准备生日礼物这件事。”
我跟着它走到另一层,走进某个不起眼的房间里,我看到有个家伙坐在那儿,它似乎很拘谨,额头上冒出了汗,我们走过去,外套径行坐在了它对面,它向我介绍:“这就是新来的员工。”“你好。”我向这名员工伸出手,它也怯怯地回应起来,我们的七八只手握在了一起,我们的四五条尾巴也握在了一起,寒暄完毕之后,它又坐了回去,外套开了口:“能请您再说一遍吗?这次最好能说得详细点,那些宝藏究竟藏在哪儿?”“在商场里。”“哪个商场?”“我不知道,我得先拿到工资才能告诉你们。”“行了!”我猛然拍了下桌子,“我看你只是个来骗工资的骗子,你能骗到它,可你骗不到我,我绝不会上当受骗,我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谁也不能阻扰我,谁也不能跟着我,我要独自前行,你听懂了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拍了拍它的手,希望它赶快把我的脖子松开,矿工总算把手松开了,我和它都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气,良久,我说:“你说得对,我不会跟着你了,你想在哪儿下船就在哪儿下吧,我不会麻烦你了。”“是吗?”它很疑惑地瞥了我一眼,似乎是我的眼神打动了它,它半信半疑地坐了回去,不再为难我了。
“我们去哪儿吃点东西?”为了缓解你们之间的气氛,你向矿工说道。
“随便,去哪儿都行。”矿工懒洋洋地回答你,“不过,这条船上没有多少去处,我们已经到了一条船上,那就不必想着能有多么无拘无束了,你说呢?”
“你说得是,你说得是,你说得是,总是说一模一样的话。”
“那我们走吧。”矿工缓缓地站起来。
“去哪儿?”你好奇地问着。
“去船上的餐厅看看。”它回答,“你要跟着来吗?”
“走吧。”你说。
你们一齐从座位上站起来,你们一起走向船舱后方的餐厅里,在路上,你冷不丁地发了话:“我们去错地方了,我记得,餐厅应该在船舱前方。”“我知道。”矿工点了点头,它似乎不想理会你,你也只能沉默着跟它走了。
你们坐在餐厅里,有个东西在你头上晃来晃去,你急忙抬头去看,可什么也没看到,那儿只有天花板,再没有别的了,你想停下来仔细查探,但矿工把你拉走了,你听到有谁在喊你,或许在船舱里面,也可能在外面,只听声音听不出来,你还想再听听,可矿工把你拉走了,你还能走回去吗?当然了,可是,早就晚了,错过了,你和矿工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其实,严谨点说,是矿工找到了位置,你只不过跟着它走了过去,它坐在位置上,它等着矿工过来,矿工坐在了它对面,这里的座位似乎是被隔开的,被某种很高耸的东西隔开了,这些东西甚至是透明的,它想,或许这样就能看到别的东西进食时的模样了,可是,未必时时刻刻都要进食,未必要进食,它也想不懂,它听到一阵响声,是从那些透明的东西上传来的,于是,它看过去了,在这种情况下就该看过去,这是它从哪儿看来的?它也不知道,这又是从哪儿看来的?不清楚,它又把头抬了起来,或许这次也是天花板,不,这次不是了,是个有围巾的家伙,围巾把围巾捂在脑袋上,它的鼻子和嘴都被盖住了,它有鼻子和嘴吗?你没敢问它,这东西看起来很好说话,因此你不敢问它,矿工呢?你看了它两眼,我看到你看过来了,可我不打算帮你,我还得去挖矿呢,我是个矿工,我把我的手套摸出来,我把手套递给它,我说,把手套戴上,它点了点头,手套还在和透明东西上的东西说话,它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这些椅子长得都很像,或许它们商量好了,它们什么时候开口说话?“你要爬上去吗?”我问它,它摇了摇头,它说:“不了,我还没吃东西,我身上没什么力气,再等等吧。”“我没意见。”等我们说完话,那东西已经缩回去了,我也不知道它去了哪儿,你把菜单拿过来,你对我说:“我能点菜吗?”我急忙把菜单按住,我回答你:“你要点什么?”“我得看了才知道。”“我把手套给你,我忘记说了,我用不到这种东西。”“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我刚说完话就看到你睡着了,可菜单还在你的手里,我最好求求它,让它自己走过来,我说,我没买票,我又没买票,我躲过它们的搜查了,快过来吧,你立刻把眼睁开,把菜单递给我,你对我说:“还是你看看吧。”“记得把东西卖掉。”“知道了,知道了,我睡觉之前会去卖的,别说了。”“我来点菜吧。”我瞧了几眼菜单,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我的眼睛很疼,我今天还没喝东西,我想点杯柠檬汁,还是算了,还是算了,我想起了上次在山洞里的故事,那些脸色不好看的家伙抓着我的肩膀,冲我大吼大叫,它们说,我必须带它们出去,我说,再等等,让我想想,还有别的出路,我们分头行动,你们去有木头的那边,那儿的木头坏掉了,因此过去时一定要小心,千万别掉进污水里,我们的游泳圈快用完了,还有别的东西吗?我把自己的念头给否决了,还好没被谁听到,否则,我又要被嘲笑了,这菜单上还有牙线,我喊了一句:“你需要牙线吗?”“不了。”矿工闭着眼回应我,“我的牙齿早掉光了。”“好。”我没去理它,我看向那些牙线,这些物件似乎是这家餐馆的特产,我没在别的地方见过它们,这上面说,这种牙线由汽车运过来,往往是黑色的汽车,它们坚信这种颜色的汽车能延长牙线的保存时间,这种想法和某个商贩有关,它白手起家,总是开着一辆黑色的汽车,我接着向下看,这份菜单上甚至还粘着两张优惠券,我把手搁上去,拔了两下,下不来,只好作罢,我察觉出来菜单上还有眼镜布,它们的眼镜布质量就不太好了,而且味道也一般,你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死,这是你推测出来的,这张菜单上还有鞋,你不打算换鞋,这双鞋很合脚,什么也不必做,这张菜单上还有什么?它有些烦闷了,它找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它的肚子叫个不停,它不能再拖下去了,它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它不能再坚持了,它还能再坚持一会儿,它必须立刻行动,它饿死了,它没饿死,它饿死了,“这是你掉在这儿的东西吗?”矿工突然开口发问,它根本没去看,它敷衍道:“不是,不是。”它继续去看菜单,菜单上还有发光的东西,这让它想起了它搁在座位上的闪闪发光的东西,它们都会发光,但绝不是我指使的,我也算不上骗子,有些共同之处,这太合理了,就像菜单上的火柴,这种火柴很昂贵,可它们还是要把它们堆在一起,把它们一齐点着,这些燃烧着的火柴中间就摆着衣服,这些衣服围着火柴团团转,等温度合适了,这些衣服也就熟了,这些火柴一同蹲下来,那烟雾在它们脑袋上飘散着,其中有个火柴说话了,它说,谁把这儿锁住了?没谁愿意回应它,这样做,它立刻就成了笑话,它似乎并不气馁,它持续不断地问着,谁把这儿锁住了,谁把这儿锁住了,终于,终于有其他火柴回话了,往往是冷嘲热讽,也有同情心泛滥的同类,它们都觉得这根火柴发疯了,可它却一定要出去,它说,这些衣服要坏掉了,它们不该这样干,这些衣服不是它们的,它们不能把这些衣服挪过来,它们得把这些锁打开,可我们该如何打开锁呢?它们有了分歧,这把锁可并不容易打开,这把锁可是在门上结结实实地挂着呢,它们多半打不开锁,更何况现在还因开锁的方法而产生了争议,它们很快就觉得浑身发冷了,似乎那些火焰吸收走了它们的温度,它们一个接一个地把脑袋低下去,它们很快就都不说话了,“我们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有根火柴吼叫道,我回答它:“不用,我们再等等吧,我们迟早能出去,我听到敲门声了,我听到炸裂声了,这表示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我们迟早会打开这扇门走到外面去,我们迟早能看到外面的风景,我们能看到河流吗?我们能把自己脑袋上的火焰浇灭吗?我看到河流了,就在那儿,都跟着我过来,都跟着我去看,它的嘴巴一张一合,它的脖子在惨叫,我们就在盘子里,我们的皮肤不住地发痒,这并不是初次见面,这也不是我的东西。”“我看到这把锁了。”火柴高叫起来,“我看到这把锁了,我们都看到这把锁了。”它们欢呼着,我也急忙跟上它们的脚步,我们的呼声会把这些衣服浇灭,这是我们身上的衣服,我们记不清自己的样子了,可我们还牢记着自己的衣服,它就是我们的脸,这儿是我们的广场,我们到了,我们从车上走了下来,车门很好开,我们从车上走了下来,帽子和司机都在我后面,我好奇地转过头去看司机,我说,你为何也要跟过来?它说,我们还没付钱,好吧,这是很自然的,那就让它跟着吧,我没回话,帽子会让它跟上的,如果它迷路了,那就让帽子把它带过来,可如果帽子也迷路了呢?与我无关,我什么都没说,这些事不是我策划的,怪不到我头上,有谁能证实吗?有谁能证实吗?我能,我能,帽子急忙走过来,它说道:“我能为你证实,这是我的亲信告诉我的事,没有谁比我更信得过它们了,它们的素养不必怀疑,它们的勇气值得我们尊敬,还有谁比它们更可靠呢?”“我记起来了!”司机突然把它打断了,它开开心心地跳过来,“我全记起来了,你们把钱付给我了,可是我把钱忘在了工厂里,你们陪我一起去吧。”“那就走吧。”写到这儿,你把笔丢了下来,你很累了,你想不出来它们为何要到工厂去,你得想出个很合理的理由,比如工厂里的袜子,你的袜子不会说话,你得多想想办法让它说话,等到它们走进工厂了,你的袜子一定能说话,可是,必须要是个能令袜子信服的理由,你的袜子很苛刻,它不会轻易放过你,它可真是位严师,对吧?你笑着摇了摇头,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你走到房间外面,外面的家伙们都闭紧了嘴,就等着你发出声音呢,你说:“都回去吧,就到这儿了。”它们如蒙大赦,作鸟兽散,你叹着气蹲下来,你本以为能有个懂事的家伙留下来拍拍你的脑袋,可谁也没留下,算了,算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不停地安慰自己,它们的袜子都会说话,它们理解不了你的焦急,向它们寻求帮助是没什么用的,你觉得房间里很吵,你大吼道:“行了,别说话了,等会儿再说话!”或许你可以问问它们,你之前还没问过它们,这次就试试吧,你开口了,你问它们,它们该如何去工厂呢?它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它们说得太乱了,说得你头疼,它们嘴里跳出来好几只会飞的东西,全都在房间上空飞来飞去,就没有正确答案吗?你得找个办法探究出正确答案,你打开门,走了出去,你坐在门外面,你在发呆,写到这儿,它把笔搁在了桌面上,它的笔坏了,最好能找谁修修,可在这段时间里也不能闲着,它要怎么让你发呆呢?它也很喜欢发呆,可它得逼着你去发呆,它知道你的袜子不会说话,它的袜子倒是会说话了,但可惜的是,它的帽子不会发呆,它日以继夜地用笔写些东西,总是各种各样的家伙在发呆,它满心以为这样做就能让自己的帽子学会发呆,不过,它也看出来了,效果并不好,或许,这只是种安慰,它希望在你发呆之后它的帽子也能学会发呆,它走向衣柜,它的帽子在里面走来走去,总之不肯闲着,写到这儿,我把笔丢进了垃圾桶,是的,是的,我也和它们一样,我就知道我要跳出来,我看到它和它的帽子的时候就知道我要跳出来了,这时候,我还得想个办法让它的帽子安静下来,它的帽子就不能消停会儿吗?是哪个恶棍想出来的这种帽子!是我,是我,我知道,可是不怪我,我也没什么办法,我没犯什么错,如果这顶帽子还在衣柜里走来走去,那么我的床单也不会安宁,哈哈,我猜到了是这张床单,因为有袜子,所以会有帽子,接下来当然是床单了,我全猜到咯,可我能干什么呢?我也只好在自己的坟墓附近抱怨个不停了,它就不能把帽子戴在头上吗?我最好接下来就写出这段话,我得让它把帽子戴在头上,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我拍打了床单一下,我也不想出来,可我必须出来,这些事就该是这样,我就像是即将上台演出的可怜演员,我根本不喜欢那些舞台,可我必须走上去,节目表已经排好了,我必须走上去,观众们都知道我要跳出来了,毫无新意,毫无惊喜,它们的脸平淡又灰暗,它们的手里还攥着那张皱巴巴的节目单,我们都知道对方在哪儿,是吧?可我还是得出来,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别问我了!快给我个悲惨的结局!快给我个悲惨的结局!乐手写到这儿,它把笔插在耳朵上,使劲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店主还在那儿折腾呢,它气得直跺脚,它骂道:“我的小说要写完了,可你还在这儿找零件?我们的乐器究竟什么时候修好?我想当个音乐家,我不打算当作家!”“等会儿,再等会儿。”店长不耐烦地回答道,乐手只得再去想它的小说了,它得给我安排个悲惨的结局,可什么样的结局才足够悲惨呢?它想不出来,它的乐器出了问题,这就足够悲惨了,可对我来说,显然还不够悲惨,乐手回头去瞧店长,它随意问道:“你的那些零件用完了吗?”“还没有,我的零件根本用不完。”“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你为何不把这些零件卖掉呢?你的零件用不完,你自己留着有什么用呢?抑或是送给那些欠缺零件的家伙,它们会感恩戴德的。”“不必了,这是我的零件,我不打算给别的东西。”“我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店主的手停下来了,“那你说说,谁比我的嗓子更好用?如果我年纪大的时候去练唱歌,那我自然会成为一名出色的歌手,或许根本轮不到你们了,我会比你们更加出色。”“这是你工作的地方?”“当然!”店长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这儿有很多故事。”乐手听着听着就不说话了,它以前也是个店长,它也曾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室,不过那地方早就荒废了,它把剩下的零件拼装起来,组成了这种乐器,不过,那些零件似乎有些问题,因此给这种乐器留下了后遗症,它得时不时地更换零件,不然总会出问题,乐手对自己说:“这件事我知道,别说了,我不想听第二遍,一句话只能说一遍,一张脸只能看一遍,我不会再把这段话说第二遍,你最好记清楚,因为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如果你忘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别想让我提醒你。”乐手回答自己:“我知道了,你别说了。”乐手对乐手们说:“都安静点,让这位店长好好地干自己的事,我们得给它个安静的环境。”我们向来渴望这种安静的环境,我们演出时总是得不到这种环境,欢呼声和叫骂声是我们生命里最耀眼的痕迹,我们看不清别的东西了,如果我们没打开那东西,它们当然不会飞过来了,我们没想让它们飞进来,那是因为我们没有翅膀,恕我直言,大部分我们都没有那种东西,不过我有,我有,我知道你有,我也见过你的翅膀,可现在看来,那不过是粘在一起的翅膀,它们根本动不了,我把脑袋埋进了你的翅膀里,这是个货真价实的翅膀,可惜绝对飞不起来,因为这些翅膀下面还有翅膀,它们互相观望,和上次一样,都等着对方发力,自己却决不动摇,我们走到店主身边,乐队对它说:“您的工作台似乎很破旧了,您为何不换个呢?”“不了,我还得躺在上面呢,我得经常躺在上面,它总要时不时地大叫一番,我得躺在上面,让它明白谁是老大,你们知道吗?你得让你的工作台怕你,不然它们绝不会保持安静,我们是同事,可同事也得分个高低,当我的工作桌大叫时,我就倚在其他桌子上,对,对,那些桌子一般不爱说话,它们端庄又优雅,我就倚在它们身上去看我的工作台,我想,它很快就会羞愧了,事实也的确如此,我花了很多东西才把它买来,为此,我撞上了很多债务,可它经常不听我的话,我和它说的话它根本听不进去,我只要看不住它,它就会跑到别处去玩,还好它没什么朋友,否则会闹得更凶,我们经常坐在一大堆零件里互相争吵,我的桌子吵不过我,这是显而易见的。”“我也曾有过这种桌子。”我笑着回答店长,“不过,那些东西并不是桌子,它们不爱张开嘴巴,或许您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桌子,我说错了,它们不是桌子,你说错了,它们就是桌子,我看不是,当然是桌子,那些桌子上全是划痕,我得费很大的力气去把这些东西抹掉,甚至连桌脚也断了,把它们粘起来极其费劲,时常会留下别的问题,有时候,这些桌子还会断掉,总是在我专心致志的当口发生这些事,我认为它们是故意的,但确实找不到证据,你最好能陪我们一起去。”“再等等吧。”店主闭着眼睛敷衍起来,“先让我把你们的乐器修好,这是我最该干的事,别的事情以后再说吧,对了,你们的名字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呢。”“我看,这些事不重要。”乐手们忸怩地回答着,您把我们的乐器修好就得了,别的事不用太过关心,这样对谁都不好。”“你说得是。”店主摇了摇头,“可我得把你们的名字写在我的账单上,这家店来了什么东西,什么时候来的,我得写得一清二楚,要不然会有别的东西来找我的麻烦,我不敢得罪它们,你们想必也能理解。”“这是我的眼镜。”乐队从口袋里掏出一副眼镜,店长劈手夺过来,叫骂说:“你们从哪儿偷来的?我的眼镜早就找不到了,原来在这儿,现在行了,我们的债务一笔勾销,拿着你们的乐器出去吧,别缠着我了。”“那好,再见。”“等等。”店主把它们喊住了,“你们能帮我个忙吗?”“什么忙?”“我怎么知道?”店主恼怒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气势汹汹地看着这些故意来捣乱的家伙,它咒骂道:“你们得先帮我想出来这件事,我该让你们帮我什么忙?你们得先想出来这个最紧要的问题,这可不是我的工作,我要为你们维修乐器,你们却把这些事推给我!”“行了,行了,我们不再这样说了,我们来为您介绍介绍我们的乐器吧,我想,您能修得更快,我们的关系也能更融洽。”“那就赶快吧。”店长又坐了回去,“你们要说得详细点,说到我满意为止,我会把你们的乐器拆开,我不用喊它它就会过来,我会把它全身上下的按钮都按一遍,它是我的宠物,我给了它养料,它是我养出来的,我永不犯错,你们以为我会听你们的胡话吗?你们不过是在挑拨离间!谁也骗不了我这样的老家伙,尤其是你们,尤其是你们,好了,朋友们,鼻子和乐器啊,唉。”
沉闷
“把手按在这儿,你看到那些按钮了吗,揿住最醒目的那个,它会把我们演奏过的音乐再播放一遍,不过使用时最好小心点,别让它们发现,它们可不喜欢这种事,这算是弄虚作假,不过乐器可无所谓,我们恰好需要这种功能,很省力,省时省力,不是吗?看到下面那个锃亮的按钮了吗?它看起来比我们说过的那个要小,实际上确实要小不少,你最好别去按它,你最好立刻去按它,你最好别去按它,只要把它按下去了,乐器上的火柴就会燃烧,这不过是些装饰品,因此我们选了些廉价的火柴,因为它们一遇到火星就会把自己烧得很干净,到时候,我们就不必刻意清理了,到了下一个时期,你甚至能把这种乐器当成斧头,它们向来很锋利,不过不必担心,我们不会让它伤到我们的,那些贪婪的家伙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它们可不想和这些乐器作对,不过它们的品味实在不怎么样,它们不知为什么盯上了我们,它们时常在我们周围活动,寻找合适的时机,也许现在还没找到,它们想把我们的乐器抢走吗?我不知道,和我没关系,这不是我的乐器,我的乐器在我手里,我的手在哪里?我在哪儿?我在哪儿?有谁能给我根绳子吗?别误会,我只是想爬出去,我掉进坑里了,有谁能听到吗?你们的耳朵不太好用,我看出来了,我不知道是该嘲笑你们还是嘲笑自己。”我一面点头,一面听着它的话,它总算说完了,我略感兴趣地问道:“我们接下来要去哪?我们要试试你的这种乐器?”“或许该去我家。”“你家在哪儿?”“我不知道,我们得先找到我家,我们得先搜集证据,在路上,我们也能稍稍使用一下这种乐器。”
我和它走在路上,这条路宽阔又狭窄,它还在翻弄刚买来的乐器,我却在想它后代的问题,它的后代现在还是它的长辈,要么就是别的后代,还有后代的后代,以及我的长辈,它现在还不清楚关于它后代的事,我该告诉它吗?它的后代现在在哪儿?或许还没出生,或许早就出生了,或许它就是它的后代,或许我才是它的后代,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现在还不清楚有关它后代的事,我想想,我不确定,我问了问它,它问了问我,它对我说:“它不清楚它后代的事,对吧?我没记错吧?”我急忙回答:“放心吧,没记错,就是这样。”我看到它向我比了个手势,那就代表一切顺利,它和那些后代的长辈还在路上走,长辈还拿着乐器呢。
我要怎么告诉它关于它后代的事?它想让自己的后代成为音乐家,可我明白,它的后代会当一位店长,这也没办法,它管不了这么多事,我也说不出什么好话,它的后代会听我们的劝告吗?我想多半不会,尽管它是它后代的长辈。它的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它是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你是什么时候跟在我们后面的?我急忙回头去看,它也跟着我看了过来,我们都看到你了,可你还在后面跟着,就好像我们根本不存在似的,我紧紧拉住它的袖口,我说:“这次可别跑了,这次可别跑了。”它郑重地点了两下头,我就相信它吧。
我还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我还得问问它,它又来问我了,可我还没想好,你为什么要跑到那儿去呢?我没告诉你这件事,我没让你这样做,你没听我的指令就跑到那儿去了,这让我心烦,这让它心烦,只要有和它的意愿相冲突的事它就会心烦,它一定要让所有事都合乎它的标准,现在,它的你跑到了它没想到的地方,跟在了它的它和它的我后面,它们要去哪儿,我看它自己也没想好,如果它想好了,那么它们也不会撞上了,它们现在本来就不该撞上,可它还在我的想法里,我的想法就是它的想法,它的一切都是由我的想法搭建出来的,很多时候,我的想法不受我的控制,我得控制好这些想法,我的想法中的它往往控制不好它的想法,最明显的就是我的想法中的它的你,它的你向来很任性,总是会出现在和它想法不一致的地方,我得帮帮忙,我得想出个完善的想法,它在我的这种尽善尽美的想法中一定能如鱼得水,把它的你和它的我和它的它隔开,不对,我记错了,它的我和它的它不必被隔开,它们接下来要去制造些工具,最好能用在乐器上,我得让它想出个尽善尽美的法子,是的,我还是得仔细想想,我喝了点杯子里的东西,我有些厌烦了,它的想法中的它的你总是很让我讨厌,而且它的想法中的它也很懒惰,我最看不惯这种懒惰的家伙,我的想法里的它倒是还凑合,我得想个办法,我的办法也就是它的办法,我得让它帮帮它的它,我得让它的它帮帮它的它的你,它的它的你未必要和它的它的我和它的它的它分开,既然它的它的你已经跟在了它们后面,那就让它跟着吧,我就让我想法里的它这样想吧,我看不会有什么问题,它喝了太多东西,它昏了头了,我从这儿站起来,四处乱转,它就打算让那些家伙跟着那些家伙了?我想法里的它的它的它的你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家伙,我得把它移开,我看没必要,我审视着自己的想法,我看没必要,我的它的它的它的它的你也能起到作用,每个东西都能起到作用,我不能抛弃它们,就让那家伙这样跟着吧,它不能这样干,它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蛮干,我的确不能这样干,我看我太鲁莽了,我不该按我的想法做,这些想法总是靠不住,我得按我的直觉去行动,这些老朋友陪了我很久,我看我是喝了太多东西了,我不该在这时候喝这么多东西,我的脑袋不清醒了,我的脑袋被这些东西击垮了,它们的效力令我惊讶,我得缓缓,我得缓缓,我得……也许,我就该让我想法里的它这样想,我没想错,这些东西反而成了杯子,不过,我不打算再举起杯子了,我的头很疼,我想,它一定能妥善处理这些问题,不过我得时时刻刻注意它,这些事不能总是由我来办,它得学着自己解决问题,它做得还算出色了,说实在的,我的它比我做得更出色,不过它的它就不太行了,这次就得把它的它的你的问题给彻底解决,我们不能总在这种小家伙上缠着,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全明白了,可是,它不能总是靠我啊,这次我想明白了,上次也是我给了它答案,可下一次呢?它总是要依靠我,可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不能总是帮它,我得培养它的能力,不过,要等到之后再说了,这次就先这样吧,先把这次的问题给解决了,我想通了!我霍地跳起来,我的双手摸到了天花板,我要让我的你跟着我的我和我的它,我要让它们一起行动,最好还能让它们交个朋友,不对,不太好,这样做,它们就不耐烦了,总会有什么东西不喜欢看到这种东西,那么就得掺杂些别的东西,可这样一来,我又走回原先的路口了,还是那张脸,那么,我就让它们欲拒还迎,可它们能看出来,它们不是傻瓜,慢慢来吧,慢慢来,我得一边走一边安排,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它总算告诉我你是从哪儿来的了,我可算是明白了,你也想和这些乐器打交道,可惜你的零件不够用,不是谁都能加工零件,我们得去找工具,还好,它们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工具,“你要去找工具?我们可以一起去。”我对着你说道。你同意了,我们一起向前走。
“我的东西掉了。”它突然开了口,“我的东西掉了。”“掉在哪儿了?”你问道。“我不知道,但是你们得跟着我过来。”“那好吧。”我们都同意这句话,毕竟它把东西给掉了。
我们跟着它向前走,它是谁?我低声向你询问,我们跟着个不知名的东西向前走,我们为何要跟着这种东西向前走?我也在和个没见过面的东西说话,我为何要跟这种东西说话?我们停下来了,因为它停下来了,我们站在一起,我们得站成一排,而且什么都不许做,“这是谁说的?”站在我前面的家伙扭过头来问我。“我不清楚。”这是站在我后面的东西说的,就如你所看到的,我们站成一排了。
“什么时候开始?”我后面有个声音,也许是前面的,我最好去问问,可我该向谁求证?这东西在和谁说话,是我吗?我在和谁说话?我前面的东西回答它了,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我什么都不用做,这些声音不会缠上来的,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么它们不会搭理你的,你们也可以试试,这件事是谁告诉我的?我忘了,这句话我多半说过,我说过吗?我怎么知道?谁在和我说话?这两句话我也说过,谁说的?谁说的?“我们来比赛吧。”这句话是后面的东西说的,这次我听清楚了,可也有可能是我说的,我随时都有可能站在我后面,我随时都有可能抚摸我自己的肩膀,这是谁的肩膀?这句话我也说过!“好啊,我们开始比赛吧。”“比什么?”“你说呢?”“都可以。”“开始吧。”“我赢了。”经过一番角逐,它们之中的赢家出来了,谁是赢家?谁赢了?谁赢了?我坐在这儿发呆,我想不出来究竟是谁赢了,谁都有可能赢,但一定不是我,我永远是输家,它们在我的想法里走来走去,它们因我而生,可它们却能享有我未曾见识过的东西,我得让它们凋谢,我得让它们枯萎,我最好立刻在地上挖个大坑,我最好立刻让它们掉下去,我不能在地上挖个大坑,地面上一般不会突然冒出来个大坑,这太奇怪了,我也不能让它们摔死,掉进坑里未必会摔死,我说错了,我又说错了,我想错了,应该是我想错了,我没说话!别看我!我可以想出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这足够让它们完蛋了,不行,我不能这样干,按理来说,地面上不会突然冒出来个深不见底的大坑,这些话我早就说过了!别说了!总是要说一模一样的话!这句话呢?是啊,这句话当然也说过,地面上当然能冒出来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没什么好说的,它还在我脑子里转来转去,不是这个脑子,它连个大坑都不敢想出来,我要把它也推进坑里,是不是也有谁要把我推进坑里了?哈哈,这次被我猜到了!我全猜到了!我全猜到了!我猜到了自己会怎样完蛋,可我还是会这样完蛋,我是寄生虫?我可没说过我要这么干,谁征求过我的意见?我可不想在它们的脑子里徘徊,是它们擅自把我想了出来,把我放回去!把我放回去!快想出个大坑来,快点,快点,别站在那儿发呆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早就看到你了,我早就猜到了,猜到这些事很简单,只不过找不到证据,你也绝不会把证据留给我,我必须为你而奔波劳碌,我知道,我拿不到什么好处,一丝一毫都没有,你引以为豪,你引以为豪,你引以为豪的宫殿是我难以摆脱的囚牢,你心里的殿堂只是你自己那脆弱又破旧的避风港,我是得想出个大坑,我是得把它们都扔进去,我不能救自己,可至少还能害它们,要有个大坑,这是在哪儿?我怎么知道?这话你说过!你被我逮住了!你不能把一句话说很多边!你说错了话!出了错误!你说错了话!你也被我抓住了!我是该想出个深坑,得合理,可以是个猎手的陷阱,再合理不过了,它们必须去什么丛林,别和我扯什么原理,总之是在丛林,它们必须得过去,它们掉进了猎手的陷阱中,合情合理,合情合理,它们合情合理地消失了个一干二净,我得让这种消失变得更合理,我也需要个大坑!我也需要个大坑!没有谁肯为我准备大坑!我在哪儿?我在哪儿?这句话你也说过!谁也不许把一句话说很多遍!这句话是谁告诉你的?别问我!这句话你也说过!我的这句话也被说过!
我和你和它从队伍里走出来,我们站在那儿,天空中有个东西飞了过来,它嘴里叼着个东西,我看清楚了,那是个手镯,那东西把手镯丢在了我这儿,我大声喊道:“手镯!”你和它也一齐出了声:“手镯。”“手镯。”还有个东西,手镯看得一清二楚,那是张桌子,那张桌子落在了它那儿,它喊了一声:“桌子!”手镯和你也一齐开了腔:“桌子。”“桌子。”手镯和桌子立刻就察觉到还有东西从天空中落下来,那是个柠檬,柠檬落在了你那儿,你喊了一声:“柠檬。”手镯和桌子也齐声叫着:“柠檬。”“柠檬。”
桌子、手镯和柠檬接着向前走,走向丛林里的大坑,手镯突然发问道:“我们为何不向后走呢?”它们茅塞顿开,登时醒悟,它们立刻就向后走,桌子、手镯和柠檬接着向后走,走向丛林里的大坑,“我们要去哪儿?”柠檬不解地问道,“我们得找个地方,这样才能过去,我们至少得给自己一个目标,否则,我们该说什么呢?”“我们可以去个丛林。”“什么丛林?”“总之是丛林。”“你说的丛林在哪儿?”“总之在丛林附近。”“那我们走吧。”“我们先去买张地图,看看丛林究竟在哪儿。”
它们一路来到卖地图的地方,它们推开门走了进去,“怎么又是门?”桌子嘟哝了一句,不过它们都没听到,它们坐在它身前,向它问话:“把地图给我们吧,你让我们干什么都行。”“好的,我娓娓道来吧。”它娓娓道来,“你们帮我个忙吧,我不要你们的钱,假若你们能帮我个忙,我就把地图送给你们。”“谢谢您,谢谢您,您想让我们帮你什么忙?”“我的亲戚去世了,你们帮我把它埋了吧。”它顿了顿,补充道:“它是我的朋友,我们的关系很好。”桌子、手镯和柠檬一齐哭起来,它们蹲在地上使劲地哭,它也跟着它们一齐哭,我也一直在哭,我真的在哭,我向它解释道,它满意地点了点头,去察看别的家伙了,我们都在哭!我们都在哭!它们急忙向它们解释道,它们满意地离开了,它们手里有第一手的数据,主要是关于泪水含量的,流的泪越多表现就越优异,我不清楚我是否合格了,它们似乎要去埋那种东西了,“我们似乎要去埋这种东西了。”手镯一面擦泪,一面说,“我们走吧。”“走吧。”“等等!”桌子拦住了它们,“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哪儿埋呢!”“我们去问问它吧。”“还是算了,它似乎很伤心。”“那我们就再去找另一张地图,主要是关于我们要埋的这东西的。”“那我们走吧。”
它们一直在找地图,是的,我可以保证,它们一直在找地图,没干别的事,它们找了不知道多久,它们不知道有多少张地图,不过,没什么重要的,这句话是它告诉我的,这句话是我告诉它的,我告诉它,在它脑子里,要把这些过程给省略掉,因为这些过程不重要,这句话是它告诉我的,是的,是的,这句话是我告诉它的,我告诉它了,这些过程不重要,所以最好别去仔细想,它们在这一路上当然会说话,不过我们也知道,它们打算说的话只有那么几句,没什么好听的,而且,它们会把话说错,没什么好听的,在此之外,同一个想法会给我的脑袋带来困扰,我会烦腻的,这句话是它说的,这句话的确是我说的,我没觉得我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好了,就这么办,不许把这些过程仔细地想出来,明白了吗?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我们总算拿到地图了。”手镯兴高采烈地说着,“这实在令我高兴。”
“我们也很高兴。”桌子和柠檬附和起来。
“我们可以去丛林了。”柠檬高高兴兴地说着,“我们要去丛林,我们要去丛林。”“太好了。”手镯笑了起来。“我们还是再想想吧。”桌子皱着眉发话了,“我们还能去别的地方,我还有别的事没做,我们得准备妥当再去丛林。”
“还有什么事没做?”手镯回应道,“我们把我们该做的事都解决好了,难道不是吗?”
桌子想了想,它说:“我们还该再找个地图,一张地图不算可靠,我们得有个备用的家伙,而且,我们在路上要吃什么?要喝什么?我看到那边有些很新鲜的樱桃,上面全是绒毛,我们去买些樱桃吧,而且,那家酒吧还开着,我们为何不进去休息会儿呢?我们还能带上一枚戒指,把这些戒指放在背包里,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就把戒指卖掉,用以应急。”
“你说得很对。”手镯点了点头,“我们没必要急着过去,我们走吧。”
“走吧,去丛林。”背包说道。
背包、柠檬和手镯走向丛林,走向丛林里的大坑,“我们看看地图吧。”背包说,“我们先搞清楚这张地图应当怎么看,然后找到丛林,我们最好赶快找到丛林里的大坑,我们不能再耽搁了。”手镯和柠檬都摇了摇头,它们很赞同这种观点,于是,背包把地图展开了,上面的图案密密麻麻地纠缠在一起,似乎看不清,其中最显眼、数量最多的是个熟悉的标志,这标志在地图上到处都是,四处游荡,那似乎是个樱桃,樱桃在地图上闲庭信步,樱桃对地图说:“我把戒指拿到手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别总是让我出主意,好吗?”地图不耐烦地回答道,“你就不能自己想些办法吗?”“我们走,把这枚戒指放回去。”“你要把它放到哪儿?”“跟以前一样,我们要把戒指放回墓地。”“我看这样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们会拿到取之不尽的好玩具。”“我看我们什么好处都拿不到。”“好了,好了,我们还是来看看吧。”
樱桃牵来一辆车,它和地图都坐了上去,樱桃说:“我们去吧,我们去墓地,但丛林是必经之地。”地图顺和地点了点头,它们走向丛林里的大坑,它们还要送些东西,这是这辆车拜托它们的,这不是樱桃的车,它们得帮车主送些东西,车主怀疑上了一个家伙,它们的关系可不太融洽,这是樱桃推测出来的,车主让它去找它们,车主让樱桃把它搜集好的东西交给它们,那时候,它们自然会帮车主,樱桃只好这样做,毕竟它开着它的车,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是很正常的,它们准备驶入丛林,“我们到哪儿了?”“快到了,快到了。”“戒指呢?”“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得拿着戒指,我们得握紧戒指,我们必须时刻记住戒指的名字,不然我们就彻底完蛋了,我们要比汽车的尾气还可怜咯!”它们说着说着就闭上了嘴巴,它们发现这辆车开向了另一条道路,它们在向下行驶,它们在下沉,它们打算把车停下来,可当然办不到,它们试着把门窗打开,可门窗毫不动摇,地图急忙把挂在车内的工具拽下来去敲车窗,仍旧没什么用,这种车没有窗户,它当然不可能砸碎这样一扇窗户,它们被困住了。
“我们该怎么办?”樱桃又去问地图了,地图摇了摇头,它有些失望,还记得那一次,它们也开着这辆车出来,那一次它们可没被困住,可现在周围黑漆漆的,退路似乎也消失了,那一次呢?樱桃在那一次里也仍旧要寻求它的帮助,就好像没有它樱桃就什么也做不到似的,地图很失望,这种失望迟早要化为绝望,和这数不清的黑暗一起吞食它的脊梁,到了那时候,它的精神和躯体就一同崩塌了,到了那时候,这辆车也会跟着散架,把它砸死在这儿,永难翻身,不过好消息是,到了那时候,樱桃就能趁机离开了,樱桃突然摸了摸地图的脖子,它指了指车窗的前玻璃,它说:“你看,上面有裂纹。”地图闻言,急忙循着它的手指去看,那儿确乎有个裂缝,而且很显眼,不知是怎样形成的,是洗刷车子时留下的?可它们都没注意到,这辆车陪了它们很久了,它们不可能没注意到这种明显的细节,难道是刚刚出现的?我看未必,我看不见得,地图想起了自己的戒指,它曾把戒指丢在车窗上,很可惜的是,这种车没有窗户,它也没有戒指,否则,它一定能把戒指丢到车窗上,它也曾试着把戒指丢进泳池里,那些戒指立刻就沉下去了,“你把戒指丢进泳池里了?”那时候樱桃就这样盘问它,它犯了错,因此尴尬得不说话,它们只好面面相觑了,谁也不想把戒指捞上来,“我们按喇叭试试。”樱桃说,“我们按一下喇叭,或许门会自动打开的。”“这是个好办法,可惜这辆车没有喇叭。”我看,它们是被困在这儿了,我盯了它们好久了,它们没问过我就径直驶进来了,我要去救它们吗?我看不必了,它们未必被困住了,也许,它们是装出来的,也许,它们就是冲着我来的,我在这儿幽居了很久了,我没看到有什么东西曾进来过,可现在,它们来了,它们多半是冲着我来的,我得提高警惕,我要把我的武器摸出来,它要把武器摸出来了,我们现在刚好能聊一聊它的生平,它早就待在这儿了,这话不假,我看着它搬到了这儿,而且,这儿的确没有别的东西了,它的武器很锋利,它也经常用这种武器去打猎,如果它拿上了这种武器,我想,在车里的那两个家伙多半要玩完了,它们是不是故意来找它的?我不知道,我不认识它们,或许能问问它们,不过它显然不乐意,它已经把武器掏出来了,就像是即将进攻的尾巴,我一看到它就想起了那些教练,它们也教过我如何使用武器,当然,和它现在拿着的不是同一种武器,这类武器多半是它自制的,尽管如此,终究有迹可循,我也见过类似的武器,可惜我不会用,那些教练没教我,我记得有一次,我把武器举起来,举过头顶,它们就那样冲我喊:“好样的!再举高点!”于是,我照做了,好了,我们先说到这儿吧,它动身了,我们之后再聊聊我和那些教练的故事,现在就先盯着它,看它要如何解决车里的家伙吧。我该提着武器过去了,我不打算和它们交谈,它们把车停在了我家里,这本就是对我的侮辱,即使它们是无意的,我也不可能放过它们了,这是场你死我活的争斗,我是不可能死掉了,它们呢?我不知道,我对它们的脸没什么感觉,那我的呢?还好,还好,跟它们相比,稍具特色,但仍旧不是我想要的,你想要什么?那种过目不忘的脸,和我的记性无关,我的记忆是它的面孔的随从,我记得很清楚,可这段记忆当然与我无关,那是属于它的,所有和它那张脸有关的东西都是属于它的,就连它自己也属于那张脸,倒不如说,它就是为那张脸而生的,就像轮胎为汽车而生一样,不过是种工具,好了,我找到它们的轮胎了,先把轮胎给扎坏,这样它们就跑不了了。
甲板
可我能让它们的轮胎损坏掉吗?就凭我一个,还有我的武器?我的武器是精心打磨出来的,因此质量有保证,我使用武器的技巧也不值得怀疑,我受过专业的训练,我接下来要给我取个名字,这样会方便很多,在各个方面都会方便很多,最好能是个有特色的名字,要能清晰地概括出这名角色的特点,我很健忘,我经常忘记一些事,如果它不够特别,我想我很快就会把它忘掉,我就叫我武器吧,因为我也不清楚别的事,我不知道我究竟经历了什么,我还没说,我只好先叫它武器了,武器走到轮胎附近,蹲在轮胎前面,它猝然想起了一件事,因此急忙把本子摸出来,这本子是它随身携带的,它的耳朵现在很饱满,这本子上记载了各种轮胎的型号,武器此前没见过这种轮胎,不过它把这些知识记在了本子上,如今刚好能派上用场,这本子是脚印送给武器的,脚印那儿有许多本子,它有用不完的本子,因此,它也懒得用了,它必须把这些本子给写满,可它的手上还有其他东西的手,这些手随时有可能成为它的手,在这时候,不在这时候,武器时常会去那儿观看它的手,脚印说,它得给它门票,如果你要观赏某种东西,那你就得给出一张门票,哪怕那张票是假的,可心意总要送到,武器拒绝了,武器同意了,它把票递给脚印,脚印并不满意,这儿有很多朋友,未必能看见,全都能看见,有时候这个看不见,有时候那个看不见,总是有能一直看清的朋友,总是有一直看不清的朋友,我在想,我们要怎么把门票和它们联系起来?它们没这样向我要求过,不,这是我的过错,它们要求过我,只不过很隐晦。
我接下来要描写脚印附近的环境,这是为了描写脚印附近的环境,最令我惊讶的一点是,我们甚至还能顺手描写脚印附近的环境,这儿是脚印待着的地方,这儿是脚印附近的环境,我听到脚印在和我说,我不能把这些事想出来,我一旦有了这种想法,它的那些朋友立刻就消失了,这是为什么?它没说,那就让我猜猜,好了,我要让我猜猜了,我要让我猜猜脚印为什么不让我去思考这儿的环境,我得让我想清楚,因为我也想知道,不止我想知道,还有许多东西打算知道,在这时候,这时候是哪个时候?我打算让我想想现在究竟是什么时候,我是不清楚了,那就交给我吧,我想想,我买来的本子在哪儿?我最好用它推演推演,接下来,我要把这段过程给省略掉,没什么原因,因为我让我把原因也给省略掉了,这句话同样没什么原因,我让我把这句话的原因也给省略掉了,还有个别的原因,我的本子用完了,我只好作罢,我只得作罢,我只能作罢,不过,这件事最好别作罢,这件事和脚印有关,因此这件事不能妥协,我们得详略得当,那些事都不太重要,可关于脚印的事就很重要了,首先,脚印有个名字,这就表示它很重要,其次,脚印有个名字,这表示它仍旧很重要,我得再想想,我得让我再想想,它是我脑袋里的画家,它要画出一幅关于脚印的画,这种画只有一张,但却是在不断变动的,严格地讲,这幅画把所有结果都摆在了那儿,这幅画是静止的,因此它带来了无限的结局,它象征了脚印,它比脚印还了解它自己,我得让这位画家把脚印的要求给想明白,这有关脚印的人物塑造,这幅画的各个角落里都有脚印的影子,它们有时候会合在一起,脚印的形象因此而变得鲜明,我想,这和脚印的朋友有关,迷路的家伙找不到那些规范的住处,它们不敢走进去,武器也不敢走进这辆车里,现在它占据一切优势,它可不会傻傻地撞进一辆车里,那些车里的东西还没发现它,它躲在暗处,它不能跳出去,武器把本子收起来,它已经记住了轮胎的型号,这种轮胎是在某种小地方生产出来的,它们的数量不多,似乎有亲缘关系,那些小家伙迷路了,它们找不到自己的长辈,是武器带着它们一路找了过去,它们走在宽阔的大道上,找到它们的祖先其实很简单,因为它们长得完全一样,武器甚至不需要任何提示,它们恰巧路过了黑色的小屋,黑色长久地居住在它的小屋里,这是它亲手建造的小屋,它把这种建筑看得很重,或许是因为那扇打不开的门,还有大喊大叫的窗户,武器、小家伙和它们的长辈一齐蹲在窗户下面,伸出手使劲地喊,黑色心生恐惧,它颤巍巍地走出房子,刚好掉进它自己挖好的陷阱里,它们欢呼着搬走了它的家什,武器拿走了轮胎,和车上的轮胎很像,它不能确定是不是同一种轮胎,但这不重要,它只要把轮胎扎坏就好,这样做它们就出不去了,可它要怎么把它们送出去呢?它还得把后面的事安排好,它现在就像个四处乱转的无头苍蝇,杯子把这只无头苍蝇拍下来,它略感恶心地盯着苍蝇拍,急忙把它丢进垃圾桶,杯子歉疚地朝着地面鞠躬,地面点了点头,算是谅解它了,可一旁的山羊显然并不满意,它时不时地摸摸自己的衣服,显然要把自己的身份揭露出来,杯子一眼就看上了这件衣服,它把鞋子脱下来,放进了冰箱,“冰箱的门没锁。”我提醒了地面一句,它似乎没听到,它在干什么?我看到它的耳朵里塞着什么东西,或许是耳机,这就表示它什么都听不见,那么,刚刚杯子和它说的话它也一定没听见,这多半说明它很没礼貌,要么就说明它没有教养,不过,也有另一种说法,这不算没礼貌,也称不上没教养,这该说是什么?怎么说取决于我,如果地面能给我些好东西,我不介意为它说些好话,如果它和我很像,通常是性格上的,那么,我也会帮它的,如果我的视力不太好,如果我把它看成了我,我多半也会为它出力,因为那时候我是在为我自己出力,可我自己最清楚,它当然算不上我的朋友,最后,如果它们看上了地面,它们走来走去,盯上了它,那么,我也会给它些优待。
山羊亲自站起来,走过去,把冰箱的门锁上了,杯子趁着它转过了头,急忙给了它一下,山羊随即倒地,死了,杯子冲着地面使了使眼色,示意它赶快过来帮忙,地面急匆匆地跑过来,杯子趁着它转过了头,急忙给了它一下,地面随即倒地,死了,杯子把山羊穿着的东西摘下来,穿在自己身上,它志得意满地离开了这儿,一时间,这儿一片祥和。
祥和与一时间站起来,它们踱至山羊附近,摸了摸山羊与地面的膝盖,它们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一时间问道:“你有什么发现?”“它们出了问题。”祥和回答它。“出了什么问题?”“还需要调查。”它们开始调查了。
它们没去调查,它们又走回来了,祥和自言自语道:“我肚子饿了,我要吃点东西。”“我也是。”它们走到有食物的地方,它们伸出手,那些食物掉进下水道了,祥和连忙蹲下身子,可没能挽回什么,它们又去床上躺了会儿,那张床很快就塌了,它们抱着游戏机和手柄敲来敲去,这些机器很脆弱,它们把它们用坏了,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嘴,它说:“我们去调查吧。”“什么?”“你最好能问我,我们要去哪儿调查?”“我们要去哪儿调查?”“我已经想好地方了,我发现了线索,你跟着我走吧。”“那我们走吧。”
祥和问它:“你发现了什么线索?”一时间只是笑,它或许不打算说话,祥和接着问:“我们要去哪儿?”“你多半也猜到了,我们要去车站等着,那位恶棍多半也去了车站。”“我们还要坐车去丛林。”“是的,这是因为那位恶棍也要去丛林,我们必须逮住它,它很狡猾,我们得小心,而且,这儿是闹市区,我们不能在这儿动手,那是个穷凶极恶的恶棍,谁知道它会干出什么恶事?丛林里没什么别的东西,我们刚好能在那儿抓住它,你还记得吗?我们都很有正义感,我们会一直追着它不放,而它必然会去丛林,因为它在那儿藏了东西,我们得提前把东西取出来,顺便在那儿等着它来,把它抓捕,一举两得,那样东西只能我们去拿,这是因为我们和这位恶棍曾经有过一段特殊的经历,你明白了吗?”“我明白了,我们走吧。”“我们有特制的交通工具,我来看看,导航,先去车站,再去丛林。”“好。”“我得提醒你一句,我们都很有正义感,尤其是你。”“是的,我很有正义感。”“你跟着我再念一遍吧,我很有正义感。”“我很有正义感。”“行了,这就行了。”
“这就是我们故事的主角,祥和与一时间,这就是它们的名字,别记错,这可不是我的名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笑声),它们要去捉拿那名恶棍,这是位很狡猾的恶树枝没听完,它把电视机关掉了,它打了个哈欠,是时候睡觉了,它躺在床上,渐渐想起来自己不必睡觉,它从床上坐起来,把这张床丢到店里卖掉,树枝没收到多少钱,或许是因为这张床年岁已高,那好吧,没什么好伤心的,至少,我没付出什么,毕竟,这是它们的床,它们无床可睡了,树枝想到这儿,哈哈大笑起来,它渐渐想起它们不必睡觉,它的笑容藏进了嘴角,它还得工作呢,到时候呢?它们又要催它,最好能主动过去,它的鼻子似乎生病了,树枝从床上走下来,把衣架上的衣服取下来,披在自己身上,它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似乎上了锁,谁把我的口袋给锁住了?它挠了挠头,疑惑不解,它最近多半没得罪谁,谁要对它做这种事呢?它把那些仇敌的脸回忆起来,任由它们在脑袋里穿行,可没有一张脸能引起它的注意,这不过是些庸俗的仇怨,结仇的原因多半没什么差别,树枝不必记住它们,它只需要审视心里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就万事大吉了,就像它床头的海报一样,它不需要这些敌手,但它需要这种怨恨,这是它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与吃饭喝水没什么区别,与位置较低的水龙头没什么区别,这些东西有时候会堵住,因此最好能找谁来维修,这都是些不可避免的事,但与维修者和仇敌无关,它们是过客,树枝说过了,它床头上的海报里画着的是谁?它不知道,它没去看过它的脸,它买来这东西时就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尽量不看到它的脸,不然一切都完蛋了,它买的时候就挑了张模糊不清的画作,正合它的胃口,正与它的目的相同,这样做,它就能舒舒服服地趴在地上,不住地唱歌,还能翻动书页,根本不必去管它是谁,它要把它的仇敌清扫一空,而这一切都和它没关系。
树枝准备出门了,它还有些工作没彻底解决,它走到窗帘附近,把窗帘拉上,它要走了,它不想让那些东西看到它家里的模样,它们有偷窃癖,它们不这样干就心痒难耐,树枝把门打开,走出去,和另一个东西撞在一起,它连忙捂住自己发红的额头,气愤地去瞪迎面走来的家伙,那东西又干又瘦,似乎已经逃跑了,树枝现在最好立刻追上去,这种细瘦的东西跑得很快,而且身上没什么特点,它们很快就要藏进远处的人群和思想里,到了那时候,就再难把它们揪出来了,你说错了,我看未必是它们,这种东西未必有什么族群,它多半是独行侠,你说得对,树枝点了点头,可这和我们亟需解决的问题并无关系,它是什么样的家伙?管它呢!其实没什么大碍,我们还是去工作吧,没必要为了这种东西浪费时间,我会把门窗都关得很严实,它一定进不来,嗯,钥匙在我的兜里躺着,它睡得很香甜,我和它聊过天了,它不会跑出去的,我们走吧,我们去工作。
树枝停在那儿,它要找个交通工具以供自己驱使,它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它的钱包可并不充实,如果它选了那些速度较慢的工具,它的皮夹很快就要叫苦不迭了,可难道要它去坐那种速度惊人的交通工具吗?它一坐上去就到了单位,甚至没给它缓冲的时间,它本打算在交通工具上回味一下上次看过的电视节目,现在可好了,全完了,可它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不是它的错,是钱包的错,钱包一想到树枝的这种想法就立刻提出了不同见解,树枝只好抚慰它,末了,它们一致认为,这是树枝老板的过错。
它们走进公司,树枝没看到有什么东西走过来,它径直走向自己的办公室,如果它没记错,恐怕有两个东西要找它商谈些工作上的事宜,它把有关这次讨论的文件都准备好了,可它忘记把它们带来了,那好吧,我安慰着自己,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全靠我的临场发挥和胡编乱造。
“这是您待会儿要干的事,您多半要工作很长时间,我们就不来打扰您了。”树枝盯着它办公桌前面的文字发呆,过去、现在和将来又重叠在了一起,这是它一早就料想到的事,它们向来没什么新意,从外到内都是如此,它们就连戕害我们也这样枯燥乏味,我还能指望什么呢?树枝叹了口气,揪了揪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伏在桌上挥洒汗水,它一直在流汗,它把一张纸抽出来,在上面写上几个字,它把这张纸放回去,把另一张纸抽出来,接着在上面写上几个字,有谁在敲门,它走过去把门打开,它们两个说了一些话,树枝把那些写好的纸片给它,这东西笑着离开了,树枝把门关上,坐回来继续写,它抽出来好几张纸片,它写了数不清的字,它开了数不清的门,有数不清的东西过来找它,它把那些纸片一一递到它们手里,在这过程中,它的汗始终流个不停。老板很快就亲自来找它了,它对树枝说:“我们的新员工到了,你去那儿接应它们,顺便带它们去把我们的分公司搞垮。”树枝点了点头,立马动手。“你们从这儿下来就好,跟着我走,别掉队,明白吗?我是你们的前辈。”树枝带着那些新员工奔向各地,它们把那些分公司的大门给拆下来,这可不是个容易做的活计,它们把大门修得很坚固,这也能够理解,它们和那些老板吵个不停,树枝坐在它们的办公桌上大吼大叫,又闹又跳,它们总算夺得了它们的财宝,它们带着它们的财宝,准备回到总公司,“我说过了,都跟紧你们的前辈,把那些东西给我,至少要分一部分给我,我是你们的前辈,我早就在公司里了。”
树枝神气地回来了,它发现老板早就换了一张脸,它分不清那还是不是先前的它,不过它不敢问,它还有用不完的时间去旁敲侧击,没有必要在这时候和它把话讲明白,树枝打算回自己的办公室,它发现这段路似乎改建了,它认不清这些新鲜的东西,有个年轻的东西把它扶了过去,它连声道谢,它准备先去趟厕所,可总不能还让它扶着,也许它能直接就地……不,不行,你不能这么做,我急忙制止它,这是因为这样做很不雅观,树枝走进厕所,它又走回它的办公室,它刚一进去就看到有两个东西坐在那儿,似乎等了它很久了,树枝可以保证,它没见过它们,可它们坚称它们是它的老朋友,它只得信以为真,因为它们的手里有些尖锐的玩具。
“坐下吧。”一个家伙开了腔,“树枝,老朋友,坐在我们对面吧,我们好久没这样交流过了。”
“好。”树枝不愿多说什么,它径自坐下了。
另一个家伙忽地给了它一拳,树枝立刻摔在了茶几上,它的耳朵嗡嗡乱叫,它什么也听不清,我拿出本子,准备把这家伙的话记下来,等树枝清醒过来了,我再说给它听。
我清醒过来了,可我的头兀自疼得难受,我不知道它们说了些什么,只好不住地点头,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打量起手里的本子来,上面的字很模糊,它的笔似乎坏掉了!它就不能换一支笔吗?这种笔写着写着就坏了,字迹难以辨认,我只好接着听它们说话了,我满心盼望着它们能把方才的话再复述一遍,可我实在不敢提出这合理又无礼的要求,我的脑袋多半经受不起下一颗拳头了。
“朋友,我们不打算动粗,可我们还是得好好问问你……”有个家伙低声说着,顺势把脸凑了过来,“……是你害的吗?”
“谁?”
“行了,别狡辩了!”另一个家伙又嚷了起来,“你把它砸晕了,你把它害死了,你把这件事泼到别的无辜者头上了,我看你认为自己的手段天衣无缝,可你错了!我们把你看得一清二楚,你就是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你连自己都要欺骗,谁敢相信你说的话?它就是上了你的当,因此才被你害死的!”
我听不懂它在说什么胡话,我最好把按钮按下去,我最好让保安过来,树枝把按钮按下去了,可似乎没什么反应,坐在它对面的那两个东西也没理它,它们似乎很乐于看到它这样做,树枝知道有什么东西在它的腹部跳来跳去,它急于弄清楚眼前这两个东西的司机,它们是怎样过来的?树枝知道那些家伙爬上了它的耳垂,它闭紧了眼睛,咽了气,眼前成了空无一物的阴影。
鲜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它又死了,还好它存了档,它挪动鼠标,把指针悬在游戏界面上,它上次存的档在哪儿?它甚至把它忘了,果然,在很久之前,它太入迷了,那好吧,它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大不了从头来过,这次它选错了,它不该让树枝去揿按钮,不对,也许在很久之前就出了错,这两个东西是谁派来的?算了,算了,它还是先去睡觉吧,鲜花把枕头摆好,上面有根头发?它用手把这根头发捻起来,看了看,或许是它自己的头发,或许是某种无害的杂质,应该没什么问题,鲜花很快就躺在床上睡着了,它做了噩梦,它又做了噩梦。
晚报
鲜花总算起来了,它把杯子从自己身上挪开,去看这儿的角落,这次没有谁蹲在那里,或许是因为它睡得很熟,那家伙早就离开了,它之前来过吗?它穿着什么样的鞋子?鲜花没记住那些鞋子的模样,它曾经把它的脚印保留下来过,它拿着这些脚印去鉴定,那些专业的家伙告诉它说,你得奖了,我们很快就把奖品发给你,可别忘了留下地址,我们要去你家里取走些东西,那是我们先前寄过去的东西,现在刚好能拿回来,鲜花拒绝了,它不打算要那些东西了,让它把自己的财产丢掉,那简直是要它的命,它宁愿守着这些老家伙变老,鲜花猛然听到了叫喊声。
让我想想,谁在喊它?我该让谁来喊它?这次喊叫声有两个好处,首先,要把鲜花的思绪给打断,它不能再想下去了,这样做有些危险,我不打算让它把这件事想明白,我在之后还要用到这件事,至于怎么用,我还不清楚,目前,我打算让它在那件事上摔个跟头,因此不能让它继续想下去,另外,喊它的这东西最好能在交谈里透露出些信息,这是在哪儿?鲜花现在在哪儿?它们聊天时会有意无意地把这些事说出来,可鲜花也有可能保持沉默,这样做,我们的想法就进行不下去了,不会,鲜花略显外向,我不知道,它不会给出这种突兀的表现,你确定吗?我确定,我确定。
鲜花走过去把门打开,有个东西站在门口,和它聊天:“你醒了?我听到你房间里有声音,就在你睡着的时候。”“你怎么知道我睡着了?”鲜花有些惊讶地回应它。“我当然知道。”它蹲了下来,“在这种小公寓里,我们之间能有什么秘密呢?我隔着一面墙还能听到你的心跳。”“那你一定知道,有什么东西来过我的房间。”“或许是,它留下了什么痕迹吗?比如脚印,或者头发,对了,能让我走到你房间里看看吗?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当然没有。”鲜花笑着说,“我怎敢质疑一位侦探的业务水平呢。”“那我们走吧。”
侦探和鲜花走到鲜花的房间里,鲜花还未告诉它,它做了噩梦,或许和枕头上的头发有关,你的电话,谢谢,我把电话接过来,用肩膀和耳朵夹住它,那一头有谁在和我说话,我没听懂,我没明白它这话深处的含义,它似乎要给我些宝物,或者什么别的很贵重的东西,我拒绝了,我伸出手,摇了摇,不过它可看不见,我立刻把电话挂断了,我低头去看我身上最关键的部分,却发现它掉下来了,我现下才感觉到疼痛,我刚刚才发现它掉下来了,就好像是我的目光把它摧毁掉了,我看到它死了,它还拿着电话,我最好悄悄地走过去,我把它移开了,我捡起电话,拨了个熟悉的号码,这号码我用过很多次了,可每次与我通话的家伙都不一样,声音不同,这是显而易见的,我料想到对方用了某种小伎俩,现在看来不是这样,这些东西说话的口气和藏在电话另一头的性格都大相径庭,我不清楚有没有能改变性格的软件或机器,或许有,但它不会用这些东西对付我,因为我不打算把这些东西拍出来,明白了吗?我忿忿地挂断了电话,把电话丢在桌子上,它们根本不明白,我不打算拍这样一部电影,我要拍那些古旧的东西,我要拍那些被蒙上灰尘的东西,这些先进的软件和机器都不能出现,我总不能让机器骑在马上四处吼叫,让我看看剧本,这通电话打乱了我的灵感。
这部电影分为上下两部分,选在了不同的时间上映,两部分毫无联系,里面的角色却大同小异,值得注意的是两部电影开头处的场景,上半部分的电影把环境描绘得很明亮,一开始映入眼帘的不是角色,而是口袋,里面的东西不见了,但先前多半摆放着什么,有些头发,有些食物的残渣,还有被撕开的包装袋,这口袋随着我的视线渐渐远去,车窗的口袋可不会如此脏乱,在我的印象里,它是个很干净的朋友,就连这些用手写出来的文字也很干净,现在已没有谁会用手去写字了,可它把字写得和机器无异,但它如何努力也比不过真正的机器,我知道它并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不抱着那些保守的情愫顾影自怜,这只是车窗的一种习惯,它习惯于用手写字,可平时却又看多了那些印刷出来的字体,这些字体与它无关,可实际上却推动着它的手向那种方向挪动,因此,它的尊严和特点全被吞没了,但它并不在乎。
我本以为这是它给我的剧本,可我翻了两页就知道我判断有误,这是它的日记,前面出场过的角色毫无疑问是日期,每当有新角色登场,这一段日期就过去了,每当有新角色登场,日记就该翻到下一页了,它把那些角色的话和它在生活中所说的话重叠在一起,我这么想,是因为我看到了一句我曾经说过的话,没经过任何加工,也没有丝毫润色,那无疑是我说过的话,其实,我早把这句话忘得一干二净了,不,这样说并不准确,我依稀记得这句话的轮廓,可绝没有把它的内容记得这么真切,车窗的记性似乎比我好,它把我的话复现在了它的剧本上,当然,这句话与上下文的关系似乎并不紧密,我不清楚其他角色的对白是否也与它现实生活里的交谈内容有关,但这些对话的数量很庞大,一开始尚有舞台动作,后来几乎全是对话,我不认为车窗能在短时间内接触到这么多可供交谈的东西,我说那句话时,在那时候,我和车窗待在一起,但这些话未必是在同一时刻说出来的,也许一开始我就判断错了,可我不敢这样想,我一旦接受了自己的质疑,我先前的想法就都成了笑话,这对我来说是很严重的打击。
我认为车窗的状态并不好,它似乎生了病,它送给我的剧本里少了几页,中间有些无病呻吟的诗歌,我想把这一段删掉,但最好经过它的允许,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联系上它,它送来剧本后就保持沉默了,它并不过多地与外部世界接触,这部电影里的主要角色的主要行为或许也与它的这种性格有关,当然,也可能是我先入为主了,我也不清楚,这名角色时常接到打来的电话,每一次听到的声音都不尽相似,或许是有谁在跟它开玩笑,我正想着,这些电话也是车窗的亲身经历吗?这些电话也是真实的吗?我还不能给出答案,我这样想是因为有了前面的铺垫,在剧本较靠前的部分,那儿曾出现过我说的话,而且不止一句,应该说,一共有三句,有一个短句,有一个长句,还有把六个形容词拼凑在一起的不合语法的句子,前两个句子是我说过的话,是在同一时刻表述出来的,最后一个句子则令我有些动摇,我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说过它,也许我说了,也许没说,要么就是我说过意思相近的话,也许车窗故意采用了这种手法,它把这些对白模糊化了,如果它这样做,那么谁都能说出这些话,如果我们都说出了这些话,那么这些铺垫显然不是只为我而准备的,或许我们各有各的标准,我看到了三句话,其他家伙呢?也许有看到四句的,也许有五句的,或许一句,或许一句也没有,这部电影的口碑和这些数字息息相关,那些一句也看不到的并不会给车窗好脸色看,不过它告诉过我,不要把它的名字刻在电影院的荧幕上,一无所有的家伙成名后就会给自己绑上枷锁,它不愿意这样干,我不打算反驳它,尽管我不认同它的话,它的每一句话我都不认同,对于它,我得时刻保持最高程度的怀疑,我们的友谊在怀疑中得到了永生,我们的距离恰到好处,不至于心生烦腻,也不会因距离而产生莫名其妙的崇敬与狂热,如果看到的句子数量过多,我看也不是件好事,观众们会控诉这部电影,它们必然会认为自己的生活遭到了窥视,车窗呢?它实际上有没有这么做?我也不清楚。
主要角色在这部电影的中间部分消失了,对白和音乐都消失了,在我眼前的是个没什么意味的角度,随着声音和角色的再度登场,我明白了这瓶子是属于观看者的,住在这儿的东西很快就发现了,似乎藏在一瓶沐浴露后面,它找到始作俑者,把它扭送到它该去的地方,这时候影院屏幕上会浮现出一行大字,与此同时,画面定格了,它脸上的怒火尚未散去,恶棍的嘴巴动来动去,似乎是无意义的争辩,负责接待它们的员工以一种近似于责备的眼神去瞅它们的脸,那行大字从下面缓缓升上来,总之是在谴责这种恶行,我们不能去偷看别的家伙,这行字一直摆在那儿,一直摆在那儿,电影进行不下去了,剧本后面的内容也没了,我似乎也在和观众一起等待,车窗把影院的门推开,从外面走进来,它叫了一声,似乎想把谁吓到,我不得不再说一遍,我认为这段内容也要删去,因为它不可能造访每个影院,它不可能把所有观众都吓到,我认为较好的解决方法是把真实的观众给换掉,换成我们早就准备好了的另一批观众,它们会自行给出被吓到的神态,这样就一劳永逸了,它甚至不必去任何影院,不对,也许能去那么一两个,这算是给观众的惊喜,不过那些观众都被换掉了,基于原则考虑,我们最好也把车窗换掉,让“车窗”去吓吓这些“观众”,这种“车窗”是能量产的,或许每个影院都该配备一个,可这样做,这种惊喜却又变得廉价了。
我把剧本倒过来,打算从后往前翻,或许这才是正确的阅读顺序,也许是先从前向后,再从后向前,接着再从前向后,分界点就是这种象征着停顿的文字,如果我猜得不错,我还能再次在同一条路上遇上它,如果这部电影的票房可喜,我会考虑把它的罚单收回来,我把剧本举起来,在空中晃了晃,这不是活页的,无法自由拼凑,但想到这儿,我立刻有了灵感,我换了个位置,发现能看清屏幕后面的内容了,它们还在运动,电影里面的东西还在活动,我不知道它们动了多久了,自从它们停下来之后我就没关注过它们了,或许它们动了很久,或许它们制造出了这样一种假象,这部电影是在不断变化的,我认为车窗触犯了某些公认的道德规定,因此它躲了起来,这部剧本未必是它写出来的,如果我向前坐,我就能清晰地看到第二部电影的内容,如果我坐回去,我仍旧只能看到先前的那行字,那行字里甚至仍旧有错别字,或许是主要角色写下来的,我记得影片曾强调过,它是个文盲,而且,它没拿过笔,我坚信自己曾在第一部里看到过类似的场景,我该回去察看,可我不能这样做,这场电影只播放一次,如果我回头去看之前的情节,那么我又会错过新出现的情节,就连剧本也是这样,我看过的内容都消失了,这是车窗干的吗?算了,我到时候要好好问问它,可我首先得找到它,而且,我这儿有很多电话,我还是先从影院里出来,顺便把剧本搁在个显眼的位置吧,我深怕我把它又忘了,就像我把车窗忘了似的,它该吃东西了,我走到拐角处的那个房间,我蹲在地板上,把它掀起来,车窗还在下面呢,它求饶般地看向我,我朝着它笑了笑,我说,我们没必要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我问什么你就说什么,我点了点头,车窗得意地笑了,它把地板盖了回去,又把我关在了那里,车窗说:“我们就这样交谈吧,我认为这样就够了,隔着一块地板也能听得很清楚。”我摇了摇头,我知道它看不见,可我还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喊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方面的问题,总体来说,这是部很无聊的电影,可我愿意帮你的忙,前提是你得先把我放出来。”“我为什么要放你出来?”我一面摩挲自己的耳朵,一面回绝了车窗,“您还是先在下面待着吧,如果这部电影的价值得到了我的肯定,我会再回来救您的,不过,我认为还有需要解决的问题。”“您说吧。”车窗的语气并不健康。“我们不能让那些打电话的家伙用什么先进的机器来对付里面的主要角色,你明白吗?这和我的理念不同步,我们不能这样干!”“我不赞同你的观点。”“你想要什么?我去你家找你。”“你来吧,我在这儿等你,记得找个靠谱的司机,最近假扮成司机的东西太多了。”我把电话挂断了,最近,我接到了形形色色的电话,我该把我自己的基本情况全部大声喊出来,是的,这儿只有我一个,可我还是得大声说出来,如果我不说,就会有另一种声音替我说,也可能有几十种不同的声音一齐响起来,它们七嘴八舌地胡言乱语,可它们说的全是实话,我生了气,可我必须去听,我能怎么办?这句话说过了,重来,我生了气,可我必须去听,我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我把它留下的躯体挪开,我该为它举办一场葬礼吗?我不知道,我最好先通知它的亲属,看看它们要如何决定,我把手伸进了它的兜里,我祈祷着,我希望那里面能有关于它身份的线索,我摸到了什么?一张纸,我看向那张纸,上面写着字,我不认识这行字,那上面写着它的名字,它叫镜子,我要把它送到哪儿?我对着它喊了两声,我说:“我要把你送去哪儿?”
“把我送去公园吧,我没买票,是的,没买到,那些票很抢手,能顺路把我送过去吗?”抽屉对着树林说道。
镜子没回答我的问题,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不怪它,我摸了摸镜子的衣服,那上面没有什么让我恶心的斑点,我能背着它向前走,让我试试吧,首先是胳膊,然后是腿,最后是脑袋,要小心点,好了,它不算太重,至少对我来说不算太重,我们走吧,我转过脑袋,朝后面叫喊:“走了,该走了。”“来了!”墨镜急忙跟上来,它跟在我后面,它问我:“你要带我去哪儿?”“去邮箱附近。”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邮递员满面愧疚地坐了下来,它的朋友示意它不必这样,它问它:“你去送谁的信了?你以前总是很准时的。”
“我去送了墨镜的信,它让我把这封信送到闹钟手里。”
“你拿到你的信了?”闹钟的室友对它说。
“对,我拿到了。”闹钟缓缓把信拆开,“刚刚拿到。”
“谁写给你的?”
“墨镜。”
“快跟上来,我不打算等你了。”我吆喝着,“快,记得把门关上。”
我知道墨镜跟上来了,只因我听到了一扇门碰撞在另一扇门上的声音,它们聚集在一起,互相打闹,互不相识,这些门都有属于自己的钥匙,没错,还是那些钥匙,我用手摸过它们好多遍了,它们毫无疑问都拥有一双绚丽的耳朵。
“谢谢你把我送过来。”抽屉一面下车,一面微笑着向树林道谢,“您要去哪儿了?我祝您幸福,但愿我下次还能遇上您,不知道在哪里,但终究会相遇,我要去公园,不必等我了。”
“今天不能让它们进来。”它站在公园里说道,“今天公园不接待游客,谁也不准进来。”
“请问,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闹钟看到它的老师走进来了,而且,它径行朝着闹钟而来,老师坐在闹钟身边,盯着它手里的信,和气地告诫它:“现在不是写信的时候,我们的纸和笔就快要用完了,最近情况很紧急,我们得用这些东西去换物资,我理解你的心情,可你也该宽恕大家的性命。”
“您理解错了。”闹钟娓娓道来,“这封信不是我写的,是我的朋友写给我的。”
“你的朋友是谁?”手指叫骂不停。
“算了,算了,放过它吧。”手指的同事走过来,按住了它的手腕,“我看它不会说了,你就别和它在这儿折腾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再说,如果它死了,我们当然会少了条线索。”
“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手指一边擦手,一边询问。
“不太好。”同事摇了摇头,“我们收到的信件很少,我们已经用物资去向那些家伙交换信件了,可成果并不乐观,至少到目前为止是这样。”
“找到它了吗?”我焦急地问墨镜。
“没有。”它冲着我摆了摆手。
就在刚刚,镜子从我背上跳下来,逃掉了,它似乎活了过来,可我该怎么办?我还没把墓碑上的玻璃纸撕开,我还没走进那家熟悉的养老院,它跑了,可我还得去找它,我得把它抓回来,它央求我这样干,我只好满足它的意愿。
“你认为,它跑到哪儿去了?”
“这可不好说。”你揪了揪自己下巴上的虫子,把它们团成一团,丢向远处,“它跑得很快,我们没拍到它,那些值班的家伙甚至根本就没看见,它能跑到哪儿去呢?这谁也不知道。”
“我们要从它的过往经历入手。”商场正和你商讨,“它经常出入于一家公园,也许它现在又去了那儿,而且,我们都知道,这念头它忍了很久,现时一得释放,必然付诸实施,我们去那家公园等它,它不会去别的地方。”
“这儿关门了,这儿关门了。”它似乎想把抽屉打发走,“今天公园不开门,您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抽屉搔了搔自己的额头,“我没听说过还有这种规矩,现在是公园把大门敞开的时候,可你们似乎不欢迎给你们送钱的游客。”
“没有钱,朋友。”它把衣服摸了又摸,似乎要从上面摘下来什么鲜花似的,“这儿哪有钱呢?现在这儿不必收费了,它们兴高采烈,我却乐极生悲,当然,和钱财无关,这些事有关我的谦卑,我踏踏实实地工作,最后竟换来这样的结果。”
“这也不算坏事。”抽屉连忙安慰它,“至少,您什么也不必做了,您的口袋不会因此而瘪下去,只要过一段时间,您就能适应这种无所事事的生活,您很快就会发现,什么都不做才算真正的活着。”
“是吗?我拭目以待。”它勉强地笑了几声。
“恕我冒昧……”抽屉想了想,到最后,还是发了话,“为什么要把公园关了?我想,一定还有别的缘故,我能从您的脸上看出来,您似乎不太开心。”
“我们不能到公园去!”老师惊呼道,“你不知道吗?那儿被关上了,那儿最近出了事故,总会有路过的游客在那附近消失,我听说,那条路上有什么东西。”
“哪条路?”闹钟拍了拍自己的床垫,以缓解它的尴尬之情。
“那封信上没写吗?”老师瞧了瞧它提到的那封信,“你的朋友没告诉你?”
“没有。”闹钟点了点头,它接着说,“它只让我去公园一趟,可那公园在哪儿?谁知道?我看您多半知道,您是我的老师,您教教我吧。”
“公园在这条路附近。”邮递员的朋友指了指地图上的标识,“你从来没把信送到过公园里面,你最好能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能容忍一位不称职的朋友,可那些写信的无辜者们可不该受到这种无妄之灾。”
“我把信送过去了!”邮递员简直要从简陋的椅子上跳起来,“我或许把信送过去了……我一定把信送过去了!我录了像,我可以把那段录像发给你,你觉得呢?”
“可它们不会说谎。”朋友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它们没必要说谎。”
“什么时候出来的?”
“什么?”
“它们什么时候把这些话说给你听的?”
“我不清楚……也许就在最近,怎么了?”
“我看问题出在我们中间。”手指的同事说,“也许是你,也许是我,当然也有别的可能,这儿的家伙我都信不过,包括我自己,那东xz在我们身上了,你知道吗?”
“我知道,这是你的猜想。”手指把衣服的扣子解开,它把它扣错了位置,“你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这全是你的猜想。”
“我当然有证据。”同事据理力争,“你的扣子出了问题,是吧?”
“当然,这不算是什么大问题。”
“这当然是个重要的问题。”同事在小房间里转来转去,“你这段时间时常这样干,你全忘干净了?”
来
在这儿,最好能引用鲜花和侦探的生平经历,我想了很久,始终没拿定主意,我不知道这么做怎么样,它们还在找我,我最好快些把这件事完成,我躲在公园里,我手里的纸和笔就快用完了,我能按时写完吗?就算我写完了,我也想不出该把这封信给谁,谁也信不过,谁都有那么一双手,跟它们的脑袋无关的手,这名侦探为什么要和鲜花住在一起?它们相爱了?我看不是,它们之间的关系算不得暧昧,它们之间有什么恩怨?我暂时没看出来,通常来说,它们把它们摆在这儿,那就一定有它的用意,鲜花的枕头上有根头发,那是谁的头发?或许它该看看天花板,出于我的阅读经验,它是该看看,要么就是床底下,那下面有灰尘吗?对了,我的床下面也有灰尘,我早就该打扫打扫了。
我从床上走下来,走到窗户附近,公园的门被关上了,因此现在很冷清,我托了它去帮我的忙,看来它办得很好,我本以为我一起来就要看到一群没见过的家伙,看来我错怪它了,我没空去和它道歉了,我得赶快把这件事解决,这是我为我自己准备的事,谁也不必同我交谈。
我把床下的灰尘清理干净了,我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把头低下去了,我的床底下有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打算知道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做,我还有属于我的事得做,难道这张床就算不上老朋友了?我可没这样行事,或许我的确这样想,但终究没亲口说出来,这就为我们的关系留下了余地,我要打开门了,又要打开门,那名侦探能看清楚这扇门上的开关吗?我记不清这开关的位置,我的手和它接触过太多次。
这样一位侦探并不该是一位称职的侦探,否则,它不会和鲜花挤在这样逼仄的小地方,它的业务水平或许并不值得骄傲,这也很正常,它最好先从枕头上的那根头发看起,侦探应该把头发举起来,举在自己眼前,定睛细看,翻来覆去,这不过是根很常见的头发,可是跟它和鲜花一定没关系,因为它们身上根本就没有头发,它们身上的头发和这根头发的颜色不同,这根头发不是它们的,侦探最好要提议去观看录像,可是它们的房子里没有这种东西,它们要去找房东?或许我该给房东身上留下点悬念,是它把头发留在了这儿?只要它出场了,它就一定会有嫌疑,我得把它们的脸摆在桌子上,让它们一一散开,只留下侦探和鲜花的脸,就连它们的脸也能遭到我赠给它们的创伤,但非到万不得已,最好别这样干。
我认为他们不会这样干,那根头发在哪儿?不在床下面,哦,谢谢,不用帮我开门,我自己就能上去,今天过得怎么样?我看你又接到了很多顾客,我也是其中一个?我坐在车上,准备去医院看看,它生病了,我得去医院看看,我不想去,可我必须得去,它对我有恩,它把一些恩情洒在我身上了,我还没报答它,恐怕报答不完了,我不知道那些医生是如何处理头发的,它们平时会戴帽子吗?它们的帽子是从哪儿进来的?它们还有闲钱去买帽子,把帽子戴上,那些邻居就看不出它的样子了,或许它的头发很醒目,所以才会这样干,可我还没提到,那只是根没什么特殊之处的头发,如果去帽子店里,店主恐怕不会配合它们,这就算是背叛自己的顾客了,它们现在可不知道,但迟早会知道,那些店主不敢这样做的。
我把枕头立起来,放在我的背上,你进来了?它们走了吗?谢谢,谢谢,谢谢你让我住在这儿,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抱歉,我想让锅碗瓢盆撞在一起,可这太直接了,它们很快就能注意到我在这儿,你还要去哪儿?现在没有游客,对吧?那好,回见,你下次来时,我还在这儿,如果没有别的缘故,我会一直在这儿,哪儿也不去,我不能擅自离开,我向往我的脑袋,可我却自私地把它留在了我这儿,我也只好把门关上了,没有钥匙,我完善了我的想法,可无论如何都换不来钥匙,它们需要一把钥匙,它们要去找钥匙,这是仓库的钥匙,我要让它们进入帽子仓库,那里面有数不清的帽子,我不知道该不该把一顶真实的帽子丢到我的想法里,这样做或许不错,能引起它们的注意,它们捂住自己的肚子,笑个不停,我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笑,它们的笑声是制定好了的笑声,和我没关系的笑声,等我把窗帘盖在自己头上,它们又会开心地笑,我还是别这样做了,那些帽子的家属也会来找我的麻烦的,我没心思去对付它们了,好了,就是这样一顶帽子,只有帽子的骨架,就连轮廓都不真切,我也只能为它们带来这样一顶帽子了,我要让鲜花和侦探找到钥匙,那把钥匙藏在哪儿?这把钥匙是我打造出来的吗?我不知道,即使是,我也不能把这把钥匙的身世说出来,在孤儿院里,大家都明白,最好别把那些话说得太详细,这样做对谁都不好,这样做完全是罪有应得,我们的罪孽和天空中的阴影相得益彰,别给我口红,我现在还不知道钥匙在哪里,我一无所知,我一无所有,可我却要让它们陷进我执念的漩涡,让它们捂着自己的嘴巴跑来跑去,我就把钥匙放在商贩那儿吧,我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了,我轻声说了一句,我没去管它究竟听没听见,那和我没关系,抽屉呢?它们想把那把钥匙从我那儿买来,可我不能让它们这么干,我不能让它们潇洒地走出门,我不会这样干,它不会这样干,谁会这样干?如果都这样干,它们当然也能这样干,可这只是个毫无用处的设想,你们得待在商店里,我说着,你们哪儿也不能去,你们必须待在这家商店里,这儿有你们想要的钥匙,别和我讨价还价,我不是,去和你们眼前的辩论,请别舍近求远,我不是?我万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幽默的元素,除了我谁都笑不出来,这还称得上是它们吗?
您躺着就行,让我来吧,我把它要拿的东西接过来,放在它床头附近,它嗫嚅着,似乎要说什么话,我点了点头,我点了点头,我的头晃个不停,这就表示我很尊重我眼睛前面的东西,可实际上呢?它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到,我不愿去听它的叫喊,我宁愿它身上裹着的纸被窗户外飞来的恶棍击碎,我宁愿它一直躺在这么一张床上,它就别起来了,那位朋友会怎么想?事实上,未必就有这样一位创造者,我要维持自己的想法,可我不敢这样干,我没有这种尊严和勇气,我的独特性早被我推进了坑里,走,向前走,别跟着我,我能跟着谁?从上面塌下来,带着它的拥趸,掉到我的眼前,我死盯着它的脸,它既不愧疚,也不疲惫,数字,数字,还是数字,和我无关的都成了不痛不痒的文字,它们抱着这些文字奔走相告,好像这些宏伟的尾巴和它们有什么关系,它们站在我的鞋子上,它们坚信自己站在更稳固的地方,我把鞋脱下来它们就得摔倒,没什么能令我折服的理由,谁也不必信服,谁也不必鞠躬,我只是想把鞋子脱下来,没什么理由,我的脑袋里必须有一位创造者,必须有一位偏执的创造者,它得是我的工具,能不着痕迹地把我内心深处要做的事办好,我不必下命令,我们之间没什么上下关系,它不是依附在我身上的寄生虫,我也不是它的祖先,如果真有这样一位家伙,在我没去过的远处犹豫不决,不敢动手,它们直接就能把门砸开,它们要怎样把门砸开?仓库的门很结实,可仓库里只有帽子,何必要把门修得如此结实?我不敢肯定那里面究竟有什么,总之不是我放进去的,是的,我没打算发出笑声,这句话也不好笑,只要是听说过的传说都不该用嘴巴说出来,我的年纪和这本破书不相符,我不能把自己的未来都丢在一张床上,这张床什么时候崩塌?这张床什么时候崩塌?我眼看着这张床崩塌,可我决不去阻止它,这就是一本书的最后一页了,这就是我们渴望的结局了,只有一张空荡荡的床,我还没看清上面的东西,它用生了病的嘴巴告诉我,你必须一直站在那儿,我给了你一双腿,我有使用它的权利,我把这双腿暂时借给了你,不代表你就能用它们为所欲为,它们的腿还好用吗?它没提到过这件事,或许它提到过,我忘了,它怎么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它怎么说和它们有什么关系?它们的腿脚如果足够灵便,那就该去跟着那位外来者的足迹,它们迟早能找到那家伙,我敢肯定,它没把自己的鞋印擦干净,在前面的部分里曾经提到过,我记得一清二楚,或许是我杜撰的,那就更好了,它们不会错过这种新鲜的机会,也许它不会做什么,但侦探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别眨眼,侦探的眼睛不必眨动,这条河不分上游和下游,从哪儿下水都一样,侦探独自下水,把手里的那捧鲜花留在了岸边,它多半要迎着溪流向前涌动,我能听到暗流之下的啸叫声,它没开船,因为它没有船票,不是谁都能拿到一张船票,我们是老同事,我们是老朋友,我该帮帮它吗?还是算了,我让它自己前行。
我感到窗户被谁推开了,它们的路还没走完,我感到有谁蹲在窗户外面,在房子里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样一种不属于我的视线,这是我的房子吗?当然不是,窗户外的眼睛也与我无关,我们互不相让,坐在这儿,我们上下颠倒,我们的嘴巴,我们的肚皮,我宁可跳进饥饿怀中,我宁可把窗户彻底封死,我该让那家伙从窗户爬进去?可谁又能从我面前的这扇窗户爬进去呢?我要为它们准备食物吗?我看不必了,它们不会饿死,因为这不合情理,我们的心和它们的心是连在一起的,我不可能让它们饿死,如果我这样做了,下一个遭殃的一定是我了,这些事都能够联系起来,好了,我说,我在安慰我自己,我把枕头丢到地上,这就好,这就好,我的猜测没出错,我能把枕头扔到地上,我能待在房间里什么都不做,我不必去打量那扇窗户,因为那扇窗户后面什么也没有,这就表示没有谁在偷看我,侦探和鲜花还没找到闯进它们家里的东西,或许那东西还没走,我该让它走吗?或许不该,或许我该把第三个角色扔进去,我该让那东西伸出它的尖牙利爪,给我带来一些微不足道的惊吓,不会是侦探,也不会是鲜花,我给了它们名字,通常来说,就是这样,没什么好说的了,在角落里发生什么我都不在乎,我想也没谁会在乎,只要把它们摆弄好就行了,在最后的时候倒是能跳出来,我该让那东西跳出来吗?我这儿会有什么东西跳出来吗?我想不会,我相信不会,我躺在这儿,我宁愿被它们抓到,也不能接受那些猛然跳出来的东西,这和我的精神背道而驰!我能够被摧毁!我能够被摧毁!可绝不该是如此戏剧性的形式,我不想把嘴咧开,可当然会有那些东西把嘴咧开,我该让它们把嘴咧开吗?如果太频繁会起反作用,必须得恰到好处,得让它们也跟着笑出来,我要在它们中间安插奸细,可这样做就又重蹈覆辙了!我没能想出太好的主意,那就让它们自己想出个绝妙的主意,这是它们自己想出来的主意,那它们就能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它们的船票我买好了,走吧,去吧,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别管我,你们要做什么与我无关,我忘了一件事,你们先从船上下来,我要送你们一枚戒指来祝福你们,你们别忘了,这戒指有两枚,我这儿只有一枚,另一枚呢?另一枚呢?我不知道,我怎么能知道这种事呢?你们来逼问我吧,你们一开口,我立马就和盘托出了,你们猜怎么着?哈哈!你们没猜错,另一枚戒指就在它那儿,闯进你们家里的那家伙,另一枚戒指就在它那儿,你们去找它吧,我说错了,我说错了,请原谅我,这句话不存在,我把它擦掉了,你们千万别去找它!我把它的地址讲给你们听,但你们千万别去找它!船要开了,你们快上船,这次有什么东西要跳出来吗?是的!是的!我们全猜到了,你们快上船,拿着我给你们的船票,船长是我的朋友,别害怕,我在开玩笑,我根本不认识那位船长,或许它就是闯进你们家里的东西,你们认为呢?我们能好好商讨这件事吗?因为我说了这句话,这句话必然会成为我们梦寐以求的现实,不必质疑我,也不用怀疑自己的眼光,你们没猜错,我也没说错,我们就该站在港口上,迎着海风看着一条和我们息息相关的船落进远处的沼泽,我为你们拍张照片吧?怎么样?我没带相机,你们谁带了相机?借我用一下,好了,我拍完了,不好!不好!你们再猜猜,你们再猜猜,发生什么事了?是啊,你们又猜到了,这相机出了问题,被谁动了手脚,别看我,不是我,那时候我不在场,我有证明,谁也不许怀疑我,当然,我想这件事不是你们干的,究竟是谁干的?答案显而易见,还是那家伙,偷偷溜进你们家里的家伙,戴着一顶蓝色的帽子,帽子下面一定有头发,你们看,愈发清晰明了了,我们就要把它捉出来了,你们现在可不能走,太可惜了,你们走不掉,我说了,它在相机上动了手脚,因此谁也走不掉,你们得找到它,让它把……解药!对,就是解药!让它把解药交出来,不然谁也走不了,我陪你们一起去,你们快上船,对,上船,先下来,我还有件事没说,我要去拿一件东西,没有这东西船是开不了的,那东西在哪儿?你们猜对啦!在丛林里!走吧,走吧,你们先走,我不会跟着你们的,快走吧,我看到船开了,我听到船开了,我不知道它们有没有上船,这条船必须发生什么事故,就该这样。
我走进公园,我恐怕找到了它,我靠近它的房间了,里面有谁?我把门敲了又敲,可没得到任何回应,我只好破门而入,它早就饿死了,它的想法还在房间里漂浮着,我能看到鲜花在衣柜里藏了起来。
了
鲜花在衣柜里藏着,它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出去,衣柜外面的东西叫个不停,它总觉得这家伙在和它说话,可它拿不出证据,我总是拿不出证据,它自己待在这里,它自己出不去,这种噪音在说谎,鲜花推了推门,衣柜的门被它推开了,它战战兢兢地走出去,看到了外面的东西,不知道它在等谁,这儿没椅子,我还是快走吧,它在心里念叨着。
鲜花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它总觉得自己的口袋发酸,它把手伸了进去,果不其然,和它的猜测完全吻合,它口袋里的东西被偷走了,这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它出于礼貌,当然,也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胆怯之心,它没敢喝问它,也不打算把它揪出来,总要埋下陷阱,扛起铲子挖来挖去,鲜花走到街上,它站在喷泉里乘凉,侦探乘车来到它身边,它把车门打开,示意鲜花上来,它只好走上去了,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但愿这次我们不会沉下去。”鲜花嘟哝着。“行了,别抱怨了。”侦探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它被打湿了,它摸出一袋肉干,递给鲜花:“你想吃东西吗?”“算了。”鲜花一面说,一面把这难闻的玩具接过来,随手扔到路上去。“我看你砸到路过的东西了。”“是吗?”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你把开关安在哪儿了?”侦探询问起来。“在麦克风附近,你对着它喊就行了,别缠着我,我还得睡觉呢。”“上次?还是这一次?你上次睡着了吗?”“我不知道。”鲜花问答它,这时候,我让它想起了属于它的那张床,那张床不适合睡觉,它一躺在床上就睡不着,反而更加清醒了,这也不要紧,它把这张床当作提神的工具,它困了累了就趴到床上,可它们不让它这样干,它刚躺上去,就听到一句响雷般的叫骂,鲜花立刻从床上跳下来,不过眼下刚好待在一辆车上,它绝不能这样做,可惜了,对谁都不友好,鲜花拍了拍一旁的侦探:“谁在开这辆车?我的笔呢?”“不知道。”侦探把笔从地板缝隙里抽出来,塞进鲜花手中,“我回答了后一个问题,前半句我就置之不理了,这支笔出了问题,也许被我用坏了,我不敢撒谎,故事,我拿它画了一幅画,摆在我家里,我刚画好就听到了敲门声,我本以为水管又坏了,我告诉过你吗?我家里的水管经常出问题,你多半不知道这件事,我记得,你还没来过我家,等你有空了就来看看吧,我不会让你去和水管交朋友的,我把那扇门打开了,原来这位陌生的朋友想买我的画,我不清楚它是怎样了解到这件事的,我就这一点和它讨论了许久,我们谁也没说服谁,你也明白,观点不同,讨论总会化作争论,我说,你得先告诉我你是怎样得知这一消息的,我说实话,这件事令我感到恶心,甚至畏缩,我根本没见过这东西,可它知道我画了一幅画,恕我直言,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就连你,鲜花,你也不知道,更何况是这些和我没什么关系的家伙,可它并不打算和我在这件事上纠缠,它说,它只想买我的画,它是如何得知这一消息的和我的画没什么关系,我立刻驳斥它,当然有关系,它摇了摇头,它那几颗大脑袋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真想把树枝上的气球戳爆,我和它吵了很久,它不肯离去,我简直要气得晕厥过去,要知道,那是在我家,它竟然赖在我家门口,不肯离开了,您说,这算是什么事?”
鲜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在为它朋友的经历默哀,也可能是在模仿那位要买画的家伙,其实,它认为侦探既没有笔也没有画,这一切都是虚构出来的,但它不怀疑那位买画的家伙的存在,它多半去了侦探门前,进没进去就不清楚了,也许正是因为侦探家里并没有那么一幅画,所以它才不让这东西进去,那支笔多半被侦探动了手脚,只要察看一番就水落石出了,不过,鲜花不打算在这儿看,这样做有些不礼貌,它可不想把侦探气得从车上跳下去,这样做很危险,它们在开车,在路上疾驰,它们还没到达目的地,在这之前最好别贸然下车,否则会很危险,至少要等到停稳再说。
“谁又在敲车门?”鲜花喊了一句,它在胡说,可是侦探的确去检查那扇门了,它趁着这时候急忙把头低下,它得抓紧时间,侦探很快就要把门修好了,到时候,它们要一齐走下去,打开门走下去,那可就来不及了,鲜花想着,在将来,它能拿着麦克风说话,一条道路,一座建筑,刚刚落成,勉强竣工,鲜花能在那些早就准备好了的本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它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它没练习过,它也不打算练习了,它没空去处理这些事,“没什么问题。”侦探抹了抹头上的汗,说着,“我把那扇门加固好了,现在不会出问题了,我们继续进发。”“好。”鲜花开心地应和道,“我们什么时候把车停下?燃料或许不够了。”“当然够!”侦探有些诧异地叫着,“你没检查过燃料箱吗?里面满满当当的,不知要用到什么时候,我看,直到它们老死,我们的箱子才会自行挪开。”
“很高大的打火机。”鲜花点了点头,开腔了,“它们拿着很高大的打火机走过来,我说,你们最好离这儿远点,它们没回话,它们一向不爱和我打交道,我们没欠它们什么东西,可它们总是把脸绷得紧紧的,我不喜欢和它们说话,再妙语连珠也得不到丝毫回应,它们把沉默当作自己的武器,它们说不出话时就用沉默来对付外来的家伙,可我们毕竟算不上什么仇敌,我想着,我这话没说错吧,我们第一次见面,之前犯下的错还有挽回的余地,我们第一次见面,刚好能把蜡烛举起来,为它们准备一次宴会,它们拒绝得很干脆,它们说,把雕像推出来,我们闻到雕像的气味了,把雕像推出来,我回答它们,又是雕像?这儿根本就没有什么雕像,我不知道这些东西究竟为什么能让你们如此着迷,你们一开口我就明白你们要说什么话,雕像,雕像,除了雕像,还是雕像,你们的脸上也有雕像,你们的口袋里全是那些微缩版的雕像,我受够了这些家伙,真该把雕像丢到地上!”鲜花咂巴了几下嘴,朝着侦探问道:“说起来,你见过那些雕像吗?”“当然见过!”侦探得意地点了点头,像是个得胜的将军,刚从残骸里爬出来,它举起自己的衣服,很狭窄了,摆不下了,可它还是得把衣服举在脑袋上,除了这件衣服,它还有另一件衣服,属于别的东西的衣服,它占据了最大的衣柜,高踞在衣柜的衣柜上,它迟早也会成为别的家伙的衣柜,它不乐于接受这种稍显残忍的愿望,到了那时候,它会练习跳水,选个最适合它的地点和时机,裁判们会给出高分,不,不行,它要把裁判也撤下去,谁都不能欣赏它的艺术品,一种毁灭,不准靠近,谁敢把这扇门打开,我就把这幅画烧干净,侦探接着说:“我见过那些雕像,不仅见过,我还把那些雕像画在了我的画上,我自认为自己把雕像画得栩栩如生……”“等等!等等!”鲜花急忙打断它,“你说错了话,千万别让雕像听到!”“好,好。”侦探搓了搓手,它也不清楚自己在向谁奉承,总之,先这样做吧,没什么事的时候就让膝盖亲吻地面,这样做总是不会犯错的,“我纠正我说过的话,我自认为把雕像画得精妙绝伦,就像那些雕像原本的样子似的,而且,这些雕像当然拥有鲜活的生命,那不过是种语误,请原谅我吧!”侦探说完话,立刻低下头,我不渴求您的谅解,它很快就把头抬起来了,它继续说:“我说完这段话,我以为能让门口的那家伙知难而退,可它似乎更感兴趣了,就像我看过的那部电视剧似的,那里面有个角色也是这样,总是这样,不过我也能猜到,我试着再把那些话倒过来说一遍,可它不去听了,我没有审视我说过的话的才能,我事先就该知道,我事先就该把这些事全想好,它把门拆下来,站在原地,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藐视我,我的确无计可施了,我想着,就让它进来吧,我没办法了,我把手慢慢地伸过去,我把嘴唇缓缓地分开,我以为能有个什么东西跳出来阻止我,很可惜,没有,我也希望能有个像我一样的东西来阻止我,可我们之间的脸的关系过于紧密,这种关系把那些钥匙给覆盖掉了,它不会赶过来,也不敢走过来,我眼看着它走进我的房子,但我无计可施,我说,好吧,你大获全胜,我把我的画给你,你走开吧,别再来了,它停了下来,不过已经进来了,是的,就在我家里,我补充一句,这儿是我的家,这次不是我偷来的,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可以给出电视机,我以为它要直接把画拿走,可它没有,它不客气地坐在了我新买来的沙发上,我还没洗过那些沙发,很好,我想道,它把沙发上的污垢给擦干净了,是我逼迫它这么干的,我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这种欢快的情绪很快就被它肚皮里跳出来的话打断了,它说,它要看看雕像的尾巴。我说,什么尾巴?我没见过雕像的尾巴。它说,你马上就能看到了,雕像的尾巴常常出没于它们的影子里,在那儿,底端是透明的,谁也不清楚自己该踩在哪儿,谁也不知道自己要掉进什么样的无底深渊,它说,我们得爬上去,我们得爬上去,它和它的朋友都站在这儿,它们得互帮互助,总之得爬上去,可只要有谁爬得更高些,另外的家伙就不得不掉下去,它被它的老朋友推了下去,从上面掉了回去,没有下次了,它说,一掉下来就没有下次了,它的生命只有这么一次,它的精神被一次意外彻底摧毁了,它深信不疑的象征性不过是一场供它们参观的展览会,它是在博物馆里发呆的患者,我病了,它说,谁能把我送到医院去?那些游客不愿意搭理它,它们总是这样,富有同情心。”
侦探摸了摸方向盘,它笑着说道:“于是,我就这么对它说,我说,你说的这些事不能撬动我坚固的堡垒,别在这儿说来说去,这儿没有谁会相信你的胡话,你快出去吧,不然,我要叫你的朋友过来,我和它们关系很好,我能轻而易举地把它们喊来对付你,到时候,我们把你踢出去,围着你,指着你,盯着你,你能逃到哪儿去?趁着我们还没把事情闹僵,你趁早出去吧,我懒得折磨你。它很快就嚷了起来,它说,那些雕像的尾巴就在我的画作里,它这话一说出来,我也跟着笑了,您明白吗?这种笑容满含由某种劣质的情景喜剧所激发出来的笑意,这连嘲笑都算不上了,只是种本能,我的本能催促着我的笑声,让我记住我面前的傻子,它爱说空话,而且总是能把你恰到好处地逗笑,我甚至懒得把它赶出去了,就让它自生自灭吧,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样一个傻子,即使它倾尽心力来威胁我,我也能在床上边睡觉边打呼噜。”
“它后来跟你说什么了?别过来!从我们跟前走开!”鲜花把手伸出去,朝着车子前面晃了晃,这辆车正运动着呢,可前面居然有什么东西想挡住它们,它们可容忍不了这种行为,将来的它们当然会冷静下来,但现在绝不可能,它们的忠厚不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鲜花打了个哈欠,它低声道:“或许我们要找的雕像是同一个雕像。”“是吗?我看不见得。”侦探立即把它的话堵回去了,“我不想找什么雕像,我看你是听多了它们的胡话,你把这些没意思的想法安在我的脑袋上了,我可不想和它们在一条小道上行驶,它们能说出什么好话来?我简直不敢想象!”“是的,它们那时候也是这样说的。”鲜花补充说,“它们也这样说,它们似乎也对雕像不感兴趣,我知道,它们表面上这样说,可实际上绝对不敢这样想,它们的眼神就把它们给出卖了,它们一进来就盯着雕像看,雕像的眼睛也望着它们,雕像在喊它们的名字,这一点我敢肯定,这儿没有别的东西会如此调皮了,它们握住自己的手,不让它们挪动,它们问我,雕像在哪里?我只想逗逗它们,于是我说,我不知道,我没见过雕像。我当然在骗它们,我和雕像都知道这不过是在开玩笑,可它们好像没反应过来,它们把地上的雪举起来,丢到自己衣服上,它们踩在对方的脚踝上,它们躺在地上使劲儿叫,在这叫声里,我还是能听到它们想对我说的话,它们说,它们有数不清的缘由,它们的祖先给它们下了命令,它们必须得这么干,如果它们没把雕像带回来,那就要从一本书上消失了,于是,它们吓得跪地求饶,在地上滚来滚去,它们的祖先似乎不吃这套,也许它没有眼睛,也许它没有耳朵,也许两样都没有,我不知道,它们没告诉我,它们说,它们的祖先和鞋子就这件事讨论了很久,鞋子用笔在纸上画来画去,那似乎是它的自画像,它们没看清楚,它们也不敢看清楚,鞋子画完了,它把这幅画递给年纪最小的家伙,它说,你躺在床上去看这幅画吧,鞋子说,你们总要站在不同的桌子上吵来吵去,还会有个更可笑的站出来伸张正义,我们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这位极具正义感的东西就已经跳到桌子上手舞足蹈了,我还该说什么呢?你把我的画拿着吧,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我不奢望你能想出什么令我欣慰的点子,你能怎么做呢?无非是把这张画贴在脑门上,一面吼叫,一面爬行,把自己值得自傲的长处都消磨得一干二净。鞋子还想接着说教,可祖先把它打断了,它举起桌子上的水杯,泼到了鞋子的脸上,它惨叫了一声,登时从椅子上跳起来,它跳到桌子上对着祖先破口大骂,祖先也跟着跳上来,揪住鞋子的尾巴,它们互相拆除对方的内部零件,它们的跟班负责奉上新的零件,鞋子脸上的水早就结冰了,它没空去擦,没办法,时间不够,它叹了口气,坐回去,认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