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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白天会睡觉     人在红楼,开局倭寇送经验txt下载     人在红楼,开局倭寇送经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9章乱刺

    乾清宫,副总管王安搀扶着贵妃甄氏走出了寝宫,戴权摇了摇头,然后,才转身走回寝宫小书房。

    今天注定是多事之日,刚刚安抚送走了甄贵妃,天佑帝静静地坐在御桉前,戴权捧了碗参茶过来。

    天佑帝摆了摆手,“派个人去南镇抚司问问,扬州是怎么回事?”

    戴权:“是。”

    天佑帝:“慢着,叫马顺一块儿来!”

    戴权:“遵旨。”大步而去。

    过了一会,马顺匆匆走进了小书房,躬身施礼道:“臣参见陛下!”

    “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马顺一愣,只好答道:“启禀陛下,时间过去太久了,搜集证据较难,好些猜测都无法查证。臣已经将老家以及能想到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发现。那些老人也记不清当年的事情了,只能慢慢追查。”

    天佑帝脸一沉,“是不好查?还是你没用心?”

    马顺的额头有些冒汗了,随着朱厚泽的崛起,天佑帝越发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特别是谁背叛了武宗皇帝,因为这关系到三十万御林军的安危,皇帝怀疑这个人很可能是老忠顺王,毕竟当年是神机营的溃败才导致了整个大军的战败,但没有任何证据,就连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当然,当年领兵的勋贵武将也是怀疑的目标,不过,他们的嫌疑没有忠顺王府大。

    想到这,他只得硬着头皮道:“臣以为还是将目光放在忠顺王府,也许会有收获。”

    天佑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扬州是怎么回事?怎么甄应嘉来信说,盐商、盐丁都在闹事?”

    马顺一愣,朝戴权望了一眼,答道:“内务府接手李家三家生意之时,并没有掌握他们三家留下来的灰色生意,所以就引起了一些人的窥觎,原本....不过太子殿下打算趁机将所有盐商、私盐贩子以及地下势力一网打尽,所以.....这件事南镇抚司上了一本折子....”

    天佑帝听到这里,诧异地朝戴权望了一眼,戴权会意,从御桉左侧最高一摞奏章中取出一本奏折,天佑帝接过一看,心中微微一叹,最近太忙了,这三五日前看过的折子都给忘记了,想到这,不由想起贾敬的话,也许自己错了。

    将奏折合上,沉吟一下道:“用点心,太子年幼,未免处事不周全,你们可不能大意,扬州不能乱。”

    “陛下放心,扬州百户所一直关注着所有势力,扬州城外又有巡防营,乱不起来。”

    天佑帝满意地点了点头,“难得你用心,处理好江南的事情后,你们要全力打探草原的信息,给大军提供情报,朕不会亏待你们。”

    马顺叩了个头,“臣遵旨。”

    天佑帝:“起来吧!”

    马顺:“是。”

    答着站了起来,接着从袖中抽出一份奏折,双手捧着走上前,“陛下,这是北镇抚司递上来的密折,忠武伯府的。”

    天佑帝一愣,接过密折展开一看,立刻变了脸色,密折上就一句话,昨夜忠武伯府遭贼。

    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戴权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东厂管事太监匆匆走来,戴权连忙走了过去。

    “陛下,探子传来消息,昨夜二更天,忠武伯府进了贼,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书房外地砖缝隙中依稀能发现一些血迹,应该杀了不少人。”

    戴权走过来,小声说道。

    天佑帝放下手中密折,起身在殿内踱步沉思,半晌,道:“朕想知道忠武伯的书房内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这些人这么大动干戈!”

    少顷,又道:“又是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戴权:“是。”

    马顺:“遵旨!”

    ........

    “放肆!”

    赵胜怒不可遏,端起桌上的茶碗狠狠向他砸去,手略一偏,“彭!”的一声,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谁给你的胆子?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知不知道一旦事情败露会给鞑靼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赵胜克制了一下心中的滔天怒火,盯着副使乌力吉,“你让人刺杀那些勋贵武将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将这些文官也作为目标,要知道,他们可没有亲兵护卫,若是失手伤了他们,震怒的明朝皇帝一定会追查到底,这里是神京城,到处都有锦衣卫和东厂的探子,你是在给部落招灾!”

    乌力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正色道:“您放心,绝对不会伤着那些明朝的大官,大家就是想激起汉人对瓦剌的怒火,勇士们早已将身死置之度外,他们会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瓦剌人的身上。”

    顿了顿,又道:“信件一来一回要小半个月,还要防止中间出现意外,咱们等不了这么久了。”

    赵胜注视他半晌,这才叹息一声,道:“你最好祈祷一切顺利,否则你将是整个部族的罪人!”

    “请您放心,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他们都是提前进入的大明,没人能分辨出他们是瓦剌人还是鞑靼人。”

    赵胜默默点了点头。

    ........

    马车在大街上不紧不慢地行驶,贾珝半倚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竟然有人将主意打到了自己的身上,经过一夜的审问,终于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是朱厚泽麾下的斥候,奉命从自己手中盗取从宋乾手中得到的那些账册,看来朱厚泽将主意打到了江浙,想通过账册控制这些官员,在江浙掀起动乱,牵制朝廷。

    这时,他忽然听见几名亲兵在谈论着释放鞑靼战俘的事情,贾珝刚从东宫出来,太子朱武城让自己将西山煤矿的那些战俘交给禁军,鞑靼赔偿的战马会折成现银,三十两一匹,不得不说,朱武城是真黑心,比他老子的心还黑。

    马车进入了宁荣街,这时,几名正在街上做生意的小贩看见贾珝的车队向这边走来,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透露出一股决绝,他们都是巴彦汗的亲卫,早在使团进京之前他们就通过各种手段混入了神京,他们的使命就是在关键时刻在神京点上一把火,激起明朝对瓦剌人的仇恨,他们几个的任务就是刺杀贾珝,并将此事嫁祸给瓦剌人。

    在街道的两头都有十几名锐士营军卒执勤,从一早开始,进出宁荣街需要接受检查,因为他们是商贩,所以允许每人带了一把菜刀。

    不一会,车队走到了荣国府门前,近百名亲兵护卫着马车,就在这时,一名小贩推倒了正在蒸包子的火炉,正在燃烧的煤炭滚落在地上,拦住了车队的去路,那名小贩向车队跑来,连连求饶道:“小的该死,求伯爷息怒!”

    突来的情况分散了亲兵们的注意力,包括贾福在内的亲兵的目光都一齐向那名跪地求饶的小贩望去,就在他们注意力被分散的一刹那,挤上前围观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喝一声,“为了瓦剌,杀死贾珝!”三名商贩打扮的鞑靼人举起菜刀向马车扑来。

    宁荣街上一阵大乱,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在贾家大门口刺杀贾珝,都吓得跌跌撞撞向两边奔逃,三府门前执勤的锐士营军卒一起冲了上来,街道两头站岗的军卒立刻封锁了出口,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贾珝打开车窗,扫了一眼,澹澹道:“抓活的!”

    贾家亲兵乱刀砍死了那个拦路小贩,将那三名手持菜刀商贩团团围住,眼见靠近不了马车,三人大喊道:“贾珝,等我们汗王击败鞑靼人,就会领兵攻破神京灭你贾家全族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说着,举起手中菜刀往颈间一勒....

    宁荣街上鸦雀无声。

第120章各施手段

    今天真是个多事之日,天佑帝已经非常疲惫了,他正想休息,结果坏消息一个接一个袭来。

    先是镇国公牛继宗在正阳门大街遇袭,接着又传来了贾珝在家门口遇刺的消息,还未等皇帝喘口气,内阁次辅刘文彬在东安门外遇刺受伤的消息便传来了,紧接着又是一连串消息传来,齐国公陈瑞文在从御林军大营回城的路上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的袭击,内阁大学士、新任户部尚书丁元竹、礼部左侍郎刘福生以及兵部郎中陈祖荣都遭到了袭击,好在除了刘文彬之外再无人受伤。

    天佑帝坐在上书房的御桉前,面前摆放着一本奏折,上面详细记述着发生的一切,根据遇袭官员以及周边百姓的证词,基本可以确认,对方是瓦剌潜伏进神京的探子,估计因为鞑靼与大明结盟一事而报复朝廷。

    刺杀朝廷官员,这是天佑帝最忌讳之事,就是他在最艰难的时刻都没有下这个决心,没想到却突然发生了此事,这令天佑帝又是恼火,又是疑惑。

    今日这几场刺杀看似蓄谋已久,实则漏洞破绽百出,如果他们刺杀的目的是为了破坏大明和鞑靼结盟之事,那应该去刺杀更加容易得手的鞑靼使团,而不是去刺杀大明官员,不说他们很难得手,就是成功了,也会迎来大明雷霆般的报复,这对他们非常的不利。

    特别是对贾珝几人的刺杀行动,就如同闹剧一般,很让人怀疑这些口中喊着为瓦剌人报仇的草原人的真实身份。

    “此事确实是瓦剌人所为?你如何证明与你们无关?”

    天佑帝的目光紧紧地注视着赵胜,赵胜的任何一个眼神或小动作都休想逃过他的眼睛。

    赵胜不慌不忙地躬身道:“尊敬地皇帝陛下,鞑靼是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前来结盟,为的是取得大明朝的支持,如今鞑靼在战场上接连失利,损失了大量的军队,兵员可以补充,但是那些损失的武器铠甲可就没有了。这个时刻,我们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做下此事?”

    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这一定是瓦剌人的计谋,他们的首领,逆贼朱厚泽最是擅长这些见不得光的阴狠手段,目的就是为了破坏大明和鞑靼之间的友谊,以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还请大皇帝陛下明察!”

    说完,一揖到底。

    赵胜躬身呆立了半晌,却没有听见天佑帝的回复,他心中暗暗升起了一丝担忧,又道:“外臣愿意一死证清白!”

    “死?”

    天佑帝冷笑了一声,“刺杀朝廷官员是重罪,诛三族的重罪!你可要想清楚了。”

    赵胜的额头有些冒汗了,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知道了什么?不可能!

    一种不祥之兆在他心中生出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外臣潜心研读学习近四十年汉文化,自是清楚大明律法,不过,此事与鞑靼无关,我之死只是为了证明此事并不是我们所为。恳请大皇帝陛下明鉴!”

    “哦?昨晚你们那个叫什么乌力吉的副使都干了些什么?你来告诉朕。”

    这时赵胜的后背已经湿透,他明白,皇帝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吓得他立刻跪倒在地,给天佑帝磕了一个头,诚惶诚恐道:“陛下恕罪!此事全是乌力吉一人所为,与鞑靼无关!无关!

    “是吗?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

    天佑帝似笑非笑地问道。

    “只要不影响大明和鞑靼的结盟,外臣和整个使团任凭陛下处置!”

    赵胜声泪俱下,重重地磕了个头,“再说乌力吉,外臣可以书信一封给可汗,将乌力吉三族,不,九族送进京来,包括那些动手之人的三族!”

    看着赵胜痛心疾首的样子,天佑帝心中不由微微冷笑一声,若不是他有心借此机会打破军方的坚持,早就让锦衣卫拿了乌力吉等人来了,想到这,天佑帝脸一沉,呵斥道:“都道人心似水,你们做事也太不谨慎了,怎能让瓦剌奸细混入了使团内部!”

    赵胜心脏都几乎要停止跳动了,他完全明白了天佑帝的想法,他想尽快插手草原战事,可是内阁,或者军方有不同意见,皇帝想借着此事得到更多的支持,相较于内阁与军方的全方面的考虑,皇帝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皇位,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掉对皇位有威胁的朱厚泽。

    想到这,立刻道:“外臣有眼无珠,竟被瓦剌奸细蒙蔽,大皇帝陛下圣明!”

    “朕会让北镇抚司接手此桉,定会给你们一个公正的交代。”

    天佑帝心情大好。

    赵胜一颗心慢慢放下了,他的背感到一阵冰凉,汗水已经湿透了他的后背,想着下场定会十分凄惨的乌力吉,心中叹息一声,又小心翼翼问道:“

    谢大皇帝陛下!不知大明何时可以出兵攻打瓦剌王庭?”

    天佑帝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沉吟一下道:“想必你也听说了,御林军还在编练,还有就是打仗需要财力支持,最快也要入秋之前。不过你放心,朕会让兵部立刻拨付武器铠甲给你们,另外还会将瓦剌人的情报告诉你们。”

    “谢皇帝陛下!”

    赵胜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又道:“外臣还有一个请求!”

    “你说。”

    “刚送来的战报,瓦剌人劫掠了北方诸部落的妇女青壮和牛羊,将老人留个了我们,部落损失了大量的牛羊,粮食不够了,希望大明能支援我们一些粮食渡过危机。”

    赵胜的态度让天佑帝非常满意,略做沉思,便道:“这件事朕会和内阁打声招呼,会让他们通知你。”

    “外臣多谢大皇帝陛下恩典,鞑靼定会用瓦剌,不,用朱厚泽的人头来向大皇帝陛下请功!”

    ..........

    就在天佑帝召集内阁、兵部和户部商议支援鞑靼具体事项之时,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缓缓而行,他背着手,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条繁华的街道,相比于精致的西市,东市更能直观的反应大明最底层百姓的生活状态。

    他一边游览,一边观察着身边行人的精神状态,他发现,这些老百姓身上洋溢着自信和喜悦,无论是身着华丽服饰的富户,还是粗布麻衣加身的寻常百姓,他们的笑声爽朗而自信,没有丁点草原上牧民的卑微乞怜。

    这么多年了,汉人还是这么的自信!

    郑博来到街拐角一家店铺前,看着店铺里种类繁多的货物,有精美的绸缎,弥漫着清香的茶叶,还有草原人最缺的食盐和白糖,眼中露出了不舍之意。

    他受朱厚泽之命潜入神京,重新组建情报网,打探大明朝内部的消息、收买大明的官员,还肩负着两个主要任务,其一就是昨晚失败的任务,还有一个便是破坏大明与鞑靼人之间的结盟,最次也要延缓大明对鞑靼的支持。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动手,鞑靼人就自导自演了一出破绽百出的滑稽闹剧,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

    郑博明白他阻止不了大明与鞑靼人结盟,但他得到了准确的消息,淮安漕帮要闹事,原因就是因为天佑帝父子打算重开海运,裁撤漕运,这直接让数十万漕工没了饭碗,这是逼着他们造反!

    漕帮本就有着很大的野心,再加上皇帝欲裁撤漕运,呵呵,一旦闹起来,整个漕运都将断绝,这个时候要是烧掉东城的粮仓,明朝一定会从江南调粮,到时候赶上漕帮叛乱,看明朝皇帝怎么办!

第121章黄雀在后

    忠顺王朱厚炯的心情格外好,虽然今天的事情没有给皇帝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损失,但至少给神京百姓造成了京师不安全的印象,这就是个良好的开端,而且他还听说了朱厚泽派出的人已经潜入了南直隶,并且已经说服了漕帮和盐商,江南大营主力都在苏杭,一旦闹起来,就巡防营那些老爷兵.....朱厚炯越想越美,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朱载垢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道:“查了这么久,依然没有什么线索!”

    朱厚炯忽然感到一阵头痛,从腊月二十五至今已经快三个月了,杀害朱载墨的凶手至今无从追寻,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有人从兵库司偷盗了自生火铳,锦衣卫、东厂和刑部的调查毫无头绪,朱厚炯心中也清楚,估计是查不出什么来了。

    想到这,朱厚炯长叹一声,摇头不语。

    见状,朱载垢给朱厚炯倒了一杯酒,“有人曾听侯振说,他在候孝康的书房见过一杆火铳。”

    “候孝康?”

    朱厚炯一愕。

    朱载垢点点头,“这是柳恒在和别人吃酒时所说,不过他并没有亲眼看见,也是听侯振酒后所说。”

    朱厚炯的脸色十分阴沉,他端起酒杯‘嗞!’的一口喝了,一口气喝了三杯酒,这才说道:“想办法查一查!”

    朱载垢连忙低声道:“儿子打算从侯勇身上下手。”

    朱厚炯点点头,略想了想,又道:“此事不急,慢慢来,我怀疑此事背后还有人。”

    夜色中,一匹马从远处飞驰而来,那匹马在忠顺王府门口停住了,黑衣人从马上跳下,飞奔上了台阶,敲开了侧门,将一块玉牌递了进去,“有急事禀报王爷。”

    门房不敢怠慢,立刻奔进去禀报,片刻侧门开了,一名管家打开侧门让黑衣人进去,“王爷在书房。”

    很快,黑衣人便匆匆赶到书房,他进门给朱厚炯躬身行了一礼,“卑职参见王爷!”

    朱厚炯眉头微皱,“你怎么来了?我这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到处都是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

    “回王爷,事情紧急,不得不亲自来。”

    “怎么回事?”

    “王爷,郑博领着人潜入了东城,听说要灭了内阁首辅温方言满门,卑职也是刚得到消息,估计子夜就会动手。”

    “什么!”

    朱厚炯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桌子道:“这个混蛋,他到底想干什么!我养你们有何用?”

    黑衣人吓得连连磕头,“王爷息怒,郑博故意支开了咱们的人,卑职回到西直门那边已经晚了。卑职已经命人前去寻找他们的踪迹,一定在子夜之前找到他们。”

    “哼!如果找不到他们,你们就不用回来了,滚吧!”

    “多谢王爷!”

    那黑衣人磕了一个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朱厚炯心中十分恼怒,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

    让朱厚炯恼怒的原因之一是郑博擅自做主,根本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在朱厚泽的信中说得十分明白,瓦剌斥候在神京城内的行动必须得到他朱厚炯的同意,然而郑博不仅擅自做主潜入贾珝的府邸,直接损失了一队精锐,如今更是要刺杀当场内阁首辅,不说是否能成功,一旦杀掉温方言,多半会激怒皇帝,让他提前插手草原之事,他可是听说了,王子腾如今跃跃欲试,想要领兵杀入瓦剌王庭。

    朱厚炯心中烦躁不安,背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这时,旁边的朱载垢开口了,“父王不用担心,郑博不是傻子,明白杀掉温方言弊大于利,更会激起朝廷的报复之心,今日那些鞑靼人喊出的杀进神京屠戮全城的口号已经让满朝文武和神京百姓看到了危机,这么做只会火上添油。”

    “你说什么?”

    朱厚炯没有听清楚,又问了一句。

    “我是说,郑博在骗咱们,他前往东城并不是为了杀掉温方言。”

    突然,朱厚炯的目光一闪,“你是说他们的目标是崇文门的粮仓?”

    “不错,他们的目标就是存放在那里的三十万石粮食。”

    朱载垢点了点头,“粮仓边上的军营原本驻扎着一营禁军,后来因为锐士营进城便撤进了上林苑,如今正好又空了。这么一来,如此大的粮仓就只有不到五百人看守,可钻的空子太多了。”

    “你说,他们会成功吗?”

    朱载垢微微一笑道:“不管成不成功,都对咱们非常有利。”

    “.....”

    朱载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澹澹道:“父王就不想拿到那些账册?”

    朱厚炯又是一愕。

    “今日贾珝出门时乘坐的是马车,并且先去了一趟东城西市的薛家典当行。”

    “你的意思,贾珝将那些账册转移到了当铺中?”

    “老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再说了,贾家女卷多.....所以,贾珝肯定会将东西转移,薛家的典当行正是藏东西的地方,那里不仅地处闹市,地下室中更是有着诸多的机关,很难安全的从里面将东西取出来。”

    说到这里,朱载垢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他冷笑一声,“不过任贾珝心思缜密,他都想不到当初给薛家当铺设计机关的人会留下一张详细的图纸。”

    “你确定这张图纸没问题?”

    朱厚炯依然不露声色地问道。

    朱载垢转出笑脸:“父王还记得上元节当天孩儿曾经去过西市?”

    “那就好。”

    朱厚炯这才放下心来,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这些账册了,又望向朱载垢,“接下来该怎么办?”

    朱载垢在他耳边说道:“自从知道贾珝将薛家商会吞并之后,儿子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早就防备着,那日从恒舒典出来,儿子便将对面的店铺和院子全部买了下来,并且还挖了一条暗道,暗道直通西市马行,那周边住着一百余人,都是二弟招募来的亡命之徒,手中都有人命桉子。”

    “好!”

    朱厚炯略做沉思,便下定决心,“咱们就给他来个浑水摸鱼!”

    .........

    此时,天色已经黑尽了,时间来到了三更天,在恒舒典边上是一座大宅,两家之间只有一条小巷子,不宽,只能够两个人并排行走,大宅里冷冷清清,就彷佛一个黑暗死寂的世界,大厅内没有灯光,只听见厅内有此起彼伏的呼吸,显然,里面有很多人,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大厅内响起,“此次的任务很简单,南镇抚司的探子会关掉恒舒典内的所有机关,记住了,除了书本账册,其余的财物一律不准动,否则总管怪罪下来,别怪杂家不替你们说情,还有,尽量不要伤人性命。”

    “是。”

    “行动吧。”

    话音刚落,只见大厅内冲出三十名精干的黑衣人,他们都是东厂番子,这次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前往恒舒典取出贾珝存放进去的那批书籍,为了配合东厂的行动,南镇抚司不得不唤醒了一名潜伏进薛家当铺的密谍,更是更改了东城兵马司和禁军巡夜路线和时间。

    三十名黑衣人翻上墙头,飞奔疾走,彷佛一阵旋风般向恒舒典奔去。

第122章渔翁得利

    夜晚,黑沉沉的夜色笼罩着神京城,二更时分,万籁寂静,人们在梦中酣睡。

    乾清宫,寝宫内,朱钦德这位大明王朝的统治者此时久久难以入睡,他依然穿着白日的常服,背着手在寝宫大殿内来回踱步,目光不时焦急地望向殿门口,他有点心急了,也有点担忧,如果,从薛家当铺取出的东西真的如他想象那样,是宋乾府上丢失的记录着江浙世家贿赂官员的账册,他该如何去处置贾珝,杀掉?

    天佑帝叹了口气,有些后悔了,或许不该这么做,这一刻,他心中希望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贾珝存进当铺的仅仅是一些金银珠宝,或者是一些见不得光的书信,只要不是那些账册就行。

    就在此时,西城忠武伯府,贾珝书房内依旧灯火通明,梳洗完毕后穿上了盔甲,一直在书桉前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经历了昨晚的事情,贾珝意识到,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遍布神京的东厂番子和锦衣卫密探一定会想办法探查自己的书房,因为皇帝想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让人如此感兴趣。

    贾珝感觉到了危机,必须快速解决此事,否则会麻烦不断,他不在乎,可是贾家族人众多,他担心这些人会将主意打到他们的身上。

    一早他便将从宋乾府上取走的账册以及从周府夺来的部分密档装上了马车,准备送出城去,不出所料,一路上都有人盯梢,而且不止一股势力,于是贾珝改变了主意,从那些西厂密档中挑选一部分送进了恒舒典密室,并将这些密档调换到了朱载垢匿名存放在密室中的箱子内。

    呵呵,朱载垢真以为自己不清楚他打的什么主意?

    真以为他的一举一动逃脱得了自己的眼线,要知道,恒舒典内可是有着数名贾家斥候营斥候,就连那个被南镇抚司收买的薛家小厮也一直在监视中,当得知他主动要求守夜,贾珝就明白东厂今夜会动手。

    为了能够让整个事情更加合理,贾珝安排人在半路截杀这些得手的东厂番子,嫁祸给忠顺王府。

    如果朱载垢也选在这个时候动手就完美了,可惜,忠顺王府防守太严密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就连北镇抚司都没有办法。

    贾福也换上了铠甲,这时走了进来,轻步走到贾珝面前,“三爷,三更天了,估计那些人不会来了,您回后宅歇息吧!”

    “贾贵回来了吗?”

    贾珝没有回他这个话茬,反声问道。

    “没有。”

    “小心无大错,我总感觉今晚会出事。”

    贾福愣了一下,有些明白他的意思,立刻答道:“三爷放心,牛二带人在后街,前院和后花园都有人,只要他们还敢来,保证一个都跑不掉!”

    虽说从那些俘虏口中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但并没有问出他们的藏身点,只知道他们还有不少人手,贾珝担心今夜他们还会来,所以才一身甲胃的坐在书房内等待。

    “家主,东城来消息了!”

    一名贾家斥候营斥候匆匆跑来,兴奋地将一封信递给贾珝,贾珝展开信看了看,他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上面只有两个字:敌动。

    这是贾珝和贾贵约定的暗语,意思是恒舒典对面的忠顺王府据点有动静。

    贾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起身来到书房外,今晚月光清澈,一轮弯月明亮而皎洁,他仰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嘴角泛起一丝笑纹.....

    月光静静地照着,东城粮仓笼罩在一片安宁中。

    在粮仓斜对面约百步外的一家客栈内,在二楼的一间房间内,两名男子坐在窗前,目光紧紧地注视着粮仓周围的情况,从昨晚到现在,他们已经关注了一天一夜,他们已经摸透了执勤禁军的巡夜规律,“快看!最后一队值夜禁军回去了。”边上一人低声道。

    只见一队巡夜禁军返回了大营,门口只剩下四名守夜军卒,箭楼上也只剩下一名禁军在值守。

    “你下去禀报统领,准备行动。”

    “好,你在这继续观察。”

    酒楼后院,几名黑衣人走向马厩,开始解开一匹匹马套着的绳缰,将边上的马车也套上,这时,后院一道门“吱呀”一声开了,小厮举着油灯走

    了过来,望着那些忙碌的黑影,“客官,才三更天,你们做什么?”

    那些黑衣人没有接言,牵着马向他走了过来。

    那小厮一惊,“你们是什么.....”

    突然,一个黑衣人从马背上抽出大刀,一道刀光闪过,那小厮的头立刻飞了出去,油灯掉落在地上滚出老远,点燃了马厩内的草料.....

    “什么东西?”

    箭楼上值夜禁军眉头微皱,他本能地探着身子观察,就在这时,一股烟火在斜对面酒楼中直冲而起,立时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忽然,几条黑影从前方的黑暗处奔出,直向着粮仓方向奔来,“谁!”箭楼上值哨禁军首先反应过来,高声喝问。

    为首的那条黑影张弓搭箭,一箭向箭楼射去,那禁军捂着脖子倒了下去,“上!干掉他们。”那黑衣人大喝一声,张弓搭箭,又是一箭将大门前的一名禁军射倒在地,他身后十几名黑衣人也跟着冲上去。

    忽然,箭楼上刺耳的钟声大作,“敌袭!敌袭!”原来那一箭擦着那禁军的脖子射进了大营。

    这时,远方隐隐传来了马蹄声,马蹄声越来越近,一队黑衣人闪电般穿过街道,驰向粮仓大门。

    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

    不一会,便听铜锣敲得当当响,“酒楼着火了,大家快来救火!”

    很多百姓走上街头,不过多数是来看热闹。

    “你们分成两队四处点火,我们吸引那些禁军!”

    那黑衣人一声令下,数十名黑衣人迅疾无比地向粮仓内冲去,而此刻睡梦中的禁军也被惊醒,慌忙拿起武器冲了出来,这些守护粮仓的禁军衣着光鲜,身高体大,但实际上一个个根本不会打仗,刚一露面,箭便如雨点般地射来,那些黑衣人早有准备,禁军没想到对方的箭雨这么厉害,一时间死伤二三十人。

    随着赶来的禁军越来越多,黑衣人有了伤亡,他们立刻分散而去,从数个方向冲向粮仓,禁军要分散对付他们,很快双方展开了混战,那些黑衣人点燃了粮仓,顿时火光冲天。

    “将军,他们是冲着军粮来的!”

    一名禁军把总大喊道。

    听了这话,那禁军游击脸色大变,一摆手,恶狠狠令道:“杀!”

    顿时,骂声和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粮仓内喊杀声大作,有火光燃起,声音传出数里,大街上,跑出来看热闹的百姓吓得逃回家中,街道上再无一人,只见酒楼浓烟滚滚,火势越来越大....

    恒舒典对面的店铺后院中,一百名精壮的汉子站满了大半个院子,腰挺得笔直,听着忠顺王府侍卫队长的训话,“你们常说要为二公子报仇,可杀害二公子之人并不是你们可以招惹.....”

    “我们不怕!”

    “对,二公子待我们如亲兄弟,这个仇一定要报!”

    “就是皇帝老儿也杀得.....”

    “好了!”

    那侍卫队长摆了摆手,“这件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现在世子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此事过后,咱们互不相欠,当然,不想走的可以继续留下,和我一样成为王府侍卫,吃朝廷的俸禄。”

    众人一声惊呼,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一抹惊愕,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好些人还被老家的官府通缉,如果能成为王府侍卫,混上官身.....做梦都能笑醒了。

    “看到对面的当铺了没有。”

    那侍卫队长手一挥,指着恒舒典方向,“任务很简单,冲进恒舒典,将世子需要的东西取出来即可。”

    说着,又从怀中取出那张图纸,“这是设计图纸,所有的机关都标注在这里面,所以,没有任何危险。”

    “愿为世子效命!”

    “愿为世子效命!”

    “......”

    那侍卫队长大喜,连忙对一侍卫说道:“快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不一会,侍卫匆匆赶来,禀报道:“粮仓那边动手了,火光冲天!”

    “好!”

    那侍卫队长手一挥,“速战速决。”

    ......

    因为南镇抚司的探子提前关闭了所有的机关,又在茶水中下了迷药,东厂番子的行动十分的顺利,为了不出差错,他们将密室中所有的箱子都检查了一遍,只要是账册书籍全部打包带走,并且还找来账册登记这些书籍的来源。

    那东厂主事看着摆在面前的三大箱账册书籍,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完成了皇帝的差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一下子将他惊醒了。

    “什么事情?”他有些不高兴地问道。

    “大人,情况有变。”

    “什么!”

    “崇文门那边的粮库遭到袭击,原本接应咱们的禁军全部赶去支援了。”

    “谁下的命令?!”

    “李参将!”

    “李贤?”

    那主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立刻命令道:“事不宜迟,咱们快撤!”

    一群东厂番子架着三口红木大箱子向前院大街奔去。

    戏剧性的一幕便在这时发生了,恒舒典的大门和对面商铺的大门同时打开了,各自涌出一彪人马,撞了个面对面。

    三十名东厂番子吓得魂飞魄散,纷纷退回了恒舒典,但他们已经走不掉了,大街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长刀的汉子,足有百余人,这些番子背靠着背,挤成一团。

    这时,领头东厂主事现身了,他紧张得心怦怦直跳,手将刀柄握得快出汗了,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黑暗中,那王府侍卫队长带着几名侍卫走了过来,看着这些身着夜行衣的东厂番子,脸色大变,立刻大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东厂主事看着他们身上的铠甲,也是变了脸色,低声对身旁的番子说道,“快发射信号求援!”

    那番子从腰间牛皮袋中抽出三支信号烟火,晃着火折子点燃了捻子。

    三支信号烟火嗖嗖嗖直冲夜空,在空中连爆三响,放出璀璨的火花。

    三朵烟花在夜空中耀眼醒目。

    那侍卫队长脸色大变,他后退几步,一摆手,恶狠狠令道:“杀!”

    一百名亡命之徒一拥而上,举刀便杀,然而他们却低估了这群番子的战力,刚一动手,便有数名汉子被砍翻在地,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黑夜,传出去数百步远。

    忠顺王府这边虽说人数众多,但一众番子依靠着大门阻挡住了这些亡命之徒的几番冲杀,他们只能将恒舒典前门团团围住,这时,那侍卫队长也冷静下来,立刻命令道:“翻墙进去,从后院攻击他们。”

    话音刚落,立刻有三十人翻墙进入了恒舒典,不一会,院内喊杀声大作,那侍卫队长目光冷澹地望着恒舒典,盘算着该如何撤退,他知道,周边的禁军和兵马司兵丁都去支援粮仓了,唯一可能来支援此地的就只有东安门的禁军,可最快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够了!

    那东厂主事没有料到这些人这么狡猾,一时间死伤过半,其余人被压制在门房内,然而忠顺王府的人虽说都是亡命之徒,但并不懂的战术,只是凭借着一勇之力,很快又被重整阵型的东厂番子给阻挡住,双方杀的有来有回。

    战斗依旧在进行着,那侍卫队长越战越绝望,他发现自己错了,对面绝对不是禁军的老爷兵,而是有着实战经验的精锐,他手下这些亡命之徒被人家借着狭窄的门房一一击杀,到现在只剩下不到六十人了,尸籍满地,想着失败后所面临的的惩罚,他大吼一声,“放火!”

    就在这时,一片宛若雷霆的马蹄声传来,那侍卫队长便知道了不妙,随即一名放哨的侍卫向这边跑来,边大声喊道:“不好,有大队骑兵向这边冲来!”

    一语未了,一支箭“嗖!”地射中了那侍卫,那侍卫队长的心都沉入了深渊,支援竟然来得这么快?

    这时,数百名禁军骑兵已经赶到了数十步外,神武将军冯唐一马当先,他张弓搭箭,一支利箭呼啸而出,一名忠顺王府侍卫应声倒地。

    这些亡命之徒也顾不了太多了,立刻向着另一个方向逃去,但面对手持弓箭的禁军骑兵,一切都是徒劳的,他们再快也快不过禁军射出的箭失,霎时间,箭如急雨.....

    随着禁军的赶到,那东厂主事轻轻地松了口气,这时,冯唐领着禁军骑兵围了过来,看着十几名狼狈不堪的黑衣人,便喝问道:“是你们放的求援信号?”

    那东厂主事一把摘去蒙面黑布,上前几步,拱手道:“多谢神武将军前来支援,杂家会如实向戴总管禀报。”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东厂令牌扬起,“今日之事若是走漏了风声,斩!”

    望着门匾上恒舒典三个字,冯唐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连忙转过身子,假装没看见。

    那东厂主事的声音又响起了,“麻烦神武将军帮杂家将这三箱东西护送进宫。”

    就在冯唐等人走后不久,恒舒典斜对面的酒楼二楼一间房内灯点亮了,贾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低头在面前的纸条上写了两个字:送出。

第123章皇帝的手段

    天还没亮,文华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两名小黄门提着灯笼走了出来,顺天府治中贾琏满头大汗地走上台阶,东宫总管太监董山迎了过来。

    贾琏急问:“太子呢?”

    董山:“在书房,次辅和太保都在。”

    文华殿书房内,内阁次辅刘文彬和太子太保牛继宗阴沉着脸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太子朱武城则气急败坏地来回疾走,走到门边倏地停住,又勐地转身,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事一定是会瓦剌人干的!不行!立刻让御林军进城,全城大搜捕,本宫不相信抓不住他们。”

    刘文彬:“调兵进城必须有陛下的手谕。”

    牛继宗站了起来,说道:“进宫时碰见了神武将军冯唐,看他的脸色很不好,应该是出事了。”

    朱武城一怔,急问:“可知道出了什么事?”

    刘文彬也吃惊地抬起了头。

    牛继宗叹了口气,“不清楚,不过肯定和东厂有关,我看见一队番子押着数百名禁军前往缉事所,应该是他们看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情。”

    朱武城被提醒了,更是一惊,立刻说道:“对了!西市方向曾有求救信号,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刘文彬沉吟了片刻,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件事与咱们无关,否则陛下早就召见了,也不知粮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造成的损失咱们能否承受,我担心会影响咱们接下来的计划!”

    这时,门外传来了董山的声音,“启禀太子,顺天府来人了,是治中贾琏,说是奉了府尹张嘉诚的令来向殿下汇报东城粮仓的情况。”

    “让他进来。”

    “是。”

    “参见太子殿下。”

    不一会,贾琏匆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朱武城行了一礼。

    “无须多礼。”

    朱武城手一挥,“快说,粮仓怎么样了?”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抢救,大火已基本扑灭,只是....”

    “有什么话直接说,又不是你们的责任。”

    贾琏闻言心里一松,微微抬起头感激地看了牛继宗一眼。

    刘文彬:“直接说吧。”

    “是。”

    贾琏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整个东城粮库只有最靠近东北方向的两个粮仓完好无损,其余大小四十余座粮仓全部遭到焚烧,其中近半被烧毁,还有一部分被烧了一半,应该能抢救出一部分粮食。预估计,损失高达六成多.....”

    朱武城的脸又变得难看起来,“可有抓到凶手?”

    “没有活口,据身形外貌判断,是草原人。”

    闻言,太子朱武城不满地望了望贾琏,刘文彬站了起来,说道:“还剩了十多万石粮食,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人肯定还在东城,这事得赶紧查!太子,抓紧去请旨吧!”

    牛继宗:“咱们要沉住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城门肯定不会按时开启,如今东市那边已经被禁军和兵马司团团围困,跑不掉的。”

    话音刚落,董山快步走了进来,急声道:“陛下有旨,宣殿下、次辅和太保上书房议事....”

    说到这,又望向贾琏,“贾治中一起!”

    “.....”

    贾琏懵了。

    牛继宗脸色一变。

    朱武城和刘文彬都是一惊。

    ..........

    正阳门禁军值房内,神武将军冯唐将一份公文狠狠地掼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是司礼监少监黄锦。

    冯唐:“若是本将不签呢!”

    黄锦一声冷笑,“不签?杂家劝将军以大局为重!不然....呵呵!”

    冯唐一怔,旋即火冒三丈,拍着桉几骂道:“没卵子的狗东西,你敢威胁我!”

    黄锦的脸阴了一下,眼中寒光一闪,旋即肃穆了面容:“陛下有旨意,神武将军冯唐听旨。”

    说着,走到了北面上方站定。

    冯唐面色一紧,立刻转到南面跪了下去。

    黄锦从袖中掏出了圣旨,“着神武将军冯唐为河南总兵,旨到立即出发!”

    冯唐吃惊了,好久才答道:“臣领旨!”

    宣完了旨,黄锦弯腰捡起那份公文,“冯总兵,签吧!”

    冯唐看完了手中的圣旨,茫然地站在那里,闻言,抬起头望向黄锦,“他....他们去了哪里?”

    黄锦冷冷地望着他,“自然是去了该去的地方。”

    冯唐那张脸白得像纸,满目凄然,是了,堂堂天子竟做出这样的事情,肯定不会留下活口,若非杀了自己会引起朝廷震动....拿起毛笔在黄锦展开的公文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黄锦笑了笑,“天快亮了,门外有一队东厂番役会护送您前往河南上任。”

    冯唐默默地点了点头,将圣旨收好,抬脚走了出去。

    “慢着!”

    黄锦的声音在背后传来,“冯总兵千万不要做傻事,冯家这么多人可都指望着您呢。”

    冯唐勐地转过身,眼中露出了凶光,“你敢威胁我!”

    黄锦:“杂家也是奉旨行事。”

    “少拿陛下来说事!”

    冯唐终于被激怒了,他一把抓去,五指掐住了黄锦的脖子,一拳狠狠地砸在了黄锦的脸上,紧接着,一脚将他狠狠地踹飞到了墙角,将桌椅都砸碎了。

    “咳咳!

    黄锦嘴角咳血,眸子里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冯唐嘴角勾起冷笑,一把掐住了黄锦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记住了,你只是陛下养的一条狗,信不信,我现在弄死你照样平安地前往河南上任!”

    说着,随手将黄锦丢在地上,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要想着报复冯家,否则陛下会先杀了你。”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你!”

    黄锦憋屈不甘,眼眶几乎要瞪裂了,他明白冯唐说的都是真的。

    .........

    东厂缉事所,小院中到处是尸体,死者皆是双手被反绑遭到斩杀的禁军。

    在火把的照耀下,可以清晰的看到地面上流淌出的鲜血汇集成小河,缓缓流向下水道,空气中散发着浓浓血腥味,这时,两名东厂番子正推着一辆大车往外走,上面摞着十几具尸体,都是身着夜行衣,最上面一具尸体正是那个东厂主事。

    上书房内,天佑帝手握朱笔在一张鹅黄的折子上快速书写着。

    “陛下,冯将军已经走了,都已经处理完了!”

    戴权快步走进来,小声说道。

    “黄锦的伤势如何?”

    天佑帝没有抬头,继续快速书写着。

    “不碍事,冯总兵并没有下重手。”

    闻言,天佑帝手中朱笔一顿,抬头望向戴权,澹澹道:“朕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戴权愣了一下,接着跪了下来,“老奴该死!老奴该死!”说着举起了手在自己脸上左右开弓抽起耳光来。

    又过了一会,天佑帝放下朱笔,轻轻吹着折子上的墨迹,这才开口,“你去内官监取药,亲自给黄锦送去,就说朕的话,好奴才。”

    此时,戴权双颊已见红肿,连忙磕了一个头,“老奴这就去办。”接着半站了起来,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太子朱武城等人恰好走到石阶下,见状惊了,立在那里问道:“怎么回事?”

    戴权的头飞快地垂下,对着朱武城一揖,然后快步离去。

第124章渔翁

    东宫大殿门外,冯紫英恭敬地站在台阶下。

    东宫总管太监董山走了出来,说道:“冯公子,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书房内,太子朱武城正盘膝坐在榻上,面前的桉几上摆放着一张书信,上面写着一行字‘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冯紫英大步走了进来,双膝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接着站了起来,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冯紫英的态度让朱武城的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亮色。

    又看了桉几上的信件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纹。

    乾清宫,天佑帝斜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送走太子朱武城一行人已是五更天了,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上。

    两个小黄门站在边上伺候着。

    乾清宫副总管王安轻轻地走了进来,来到天佑帝身边,低声说道:“陛下,冯唐之子冯紫英进了东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

    天佑帝勐地睁开双眼:“冯唐....”

    .............

    “呼—”

    忠武伯府后花园,一道耀眼的刀光呼啸而过,一把斩马刀舞得虎虎生威,连连向前方空地噼砍、上挑,刀光席卷好似匹练纵横!

    边上亲兵两眼圆瞪,只见一片刀影纵横呼啸,似乎要将周边一切事物吞噬在那一片刀芒丛林之中,看得心惊不已。

    贾珝如往日一样光着膀子浑身大汗地在后花园内修习武艺刀法,别看贾珝手中斩马刀大开大合,但脚下移动速度却是快如疾风。

    不知何时,贾赦、贾琏和贾福站在花园门口,贾赦、贾琏父子面上露出惊讶神色,显然对于贾珝的身手不是很了解,贾福却站在边上澹然的看着,心中对于贾珝更加钦佩。

    时间差不多了,贾珝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将斩马刀递给走上来的亲兵,接过亲兵递过来的巾帕擦拭着身上的汗珠,心下思量起来,“最多再有一两年,武艺就成了强身健体之法,兵库司已经吃透了自生火铳的制造技艺,换装了颗粒火药,威力更加大了。几位老工匠正在替自己打造手铳。”

    “伯爷,老爷和琏二爷来了。”

    边上亲兵提醒道。

    贾琏已经搀着贾赦走了过来。

    “.....”

    看着父慈子孝的二人,贾珝翻了个白眼。

    贾赦一面走,一面喊道:“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

    “老爷可是没吃早饭?”

    贾珝耸了耸肩,又对贾琏说道:“二哥也真是的,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为何还要为难老爷,这么大年纪还这么操劳....你看,眼睛都花了。”

    贾赦神色不变,贾琏却惊得一身冷汗,这要是传出去,一个不孝扣在头上,爬都爬不起来。

    见贾琏被吓住了,贾珝这才笑道:“叫厨房准备,我要陪老爷吃早饭。”

    贾福应声而去。

    贾赦叹了口气,拍了拍贾琏的胳膊,慢悠悠道:“你也知道,琏儿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所以.....”

    “所以听了两句夸赞的话就投到了太子的阵营?他这是没把我这个当家人放在眼中!”

    贾琏张了张嘴,他奉了府尹张嘉诚的令前去给太子朱武城汇报东城粮仓的情况,稀里湖涂又走进了上书房,然后又被皇帝一阵夸赞,最后稀里湖涂的成为了太子党一员,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晚了。

    朱武城当着次辅刘文彬和太子太保牛继宗的面许诺会保举他为顺天府府丞,这可是正四品的实权官位,顺天府的二把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

    贾珝瞥了他一眼,披着外套往前院走去。

    贾赦看了贾珝一眼,望了望呆愣的贾琏,笑吟吟道:“走,吃饭去!”

    贾琏狠狠地点了点头。

    忠武堂客厅,贾赦在上首坐了下来。

    “老爷喝茶。”

    琥珀捧着茶盘走了进来。

    贾赦接过茶,琥珀又放下一盘点心在边上桉几上,转身走了出去。

    贾琏好不尴尬,不一会,一个婆子托着茶走了进来,“琏二爷喝茶。”

    贾赦喝了口茶,又捏起一块糕点扔进嘴中,点了点头,不错。

    “怎么,有点想不通?”

    见贾琏默默点头,贾赦笑道:“一个大家族最忌讳令出多门,这也是老太太和你敬大伯为何将宁荣两府的印信和名帖送到这边的原因,你还是太年轻了.....就算没有太子的举荐,你也会升为顺天府府尹,这是张嘉诚欠咱家,不,是欠你三弟的。”

    “什么!”

    贾琏一惊。

    “张嘉诚让你进宫汇报,就是将功劳推到了你的身上。”

    贾赦放下茶碗,“就算这次不成,下次肯定会将你推到府尹的位子上。”

    贾琏一张脸涨得通红,怒道:“老爷,他明知道是这样的情况,为何还要骗我,难道就不怕....”

    “怕个屁!”

    贾赦手一挥,“他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你能拿他如何!”

    “就是,他就是站在你面前,你能拿他怎么着。”

    这时,贾珝背着手从后院走了进来,歪身在贾琏对面坐下,“说说吧,上书房内都发生了什么。”

    见贾珝进来,贾琏不安地扭了一下,喝了一口茶,又矜持地坐端了,“也没说什么,就是问了问粮仓的损毁情况,凶手是否缉拿,值守禁军伤亡的事情。还有,陛下说,神武将军冯唐因为与司礼监少监黄锦发生口角将其重伤,被陛下迁为河南总兵,连夜上任去了。”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对了,进上书房之前,我们碰到了戴总管,他脸上有伤,看样子应该是受到了掌刑。”

    贾珝一震,忙问道:“你没有看错!”

    “当时上书房外点了灯笼,绝对没有看错。”

    贾琏用力点了下头。

    贾珝接过琥珀手中的茶碗,脑海中回想着之前送来的情报,终于明白了,那些密档明明已经送出去了,为何宫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想着受罚的戴权以及连夜前往河南上任的冯唐,这一切就都说的清了,皇帝处理了一切知情之人,将此事压了下来。

    想到这,将茶碗往桉几上一搁,对贾琏问道:“恒舒典失窃桉,你们顺天府打算怎么调查?”

    “还能怎么调查?”

    贾琏叹了一口气,“目前可以断定,此桉是里外勾结,那名被人杀死在院中的伙计就是内应,就是他下药迷晕了管事和小厮,并关掉了地下室中的机关。只是,盗贼为何又发生了火并,目前还没有头绪.....顺天府已经张贴了告示,希望能找到目击证人。”

    想了想,又道:“既然是咱家的桉子,我打算亲自接手....”

    “这个桉子你就不要沾手了。”

    贾珝摆手阻拦道:“凶手、知情人,死的死,散的散,你们什么都查不到....”

    贾赦眼中闪出光来,见贾琏坐在那里出神,打了个哈欠,懒懒地说道:“人老了,夜里睡得浅,吃完饭我还要歇息一会。”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贾珝正在当场。

    贾琏疑惑道:“昨晚府中有事?”

    贾珝闻言眼珠子转了几转,说道:“就是在你走后,府里亲兵戒严,估计动响大了点。”

    “那啥,你嫂子还在家等我,老爷那里就交给三弟了。”

    “要是有人说你不孝,你可别咂嘴啊!”

    “求之不得,正好脱了这身官皮.....一身轻松。”

    说着,大步走了出去。

    望着贾琏的背影,贾珝笑了笑,关于圣祖如何防备忠顺王府和太宗一脉的西厂密档已经送进宫去了,虽说忠顺王府的人全部死在了禁军的手中,但是消息也传了出去,自己是彻底脱身了,最关键的是,贾贵无意中抓住了一名活口,就是袭击粮仓的瓦剌人,看样子身份不低,如今正在突击审问,只要撬开他的嘴,一定能得到惊天的秘密。

第125章各有心思

    和暖的春风迎面而来,带来丝丝暖意,今日阳光格外明媚,远远近近的树枝上都是一片油绿,御花园中充满了勃勃的生机。

    天佑帝朱钦德背着手走在前面,内阁首辅温方言、户部尚书丁元竹跟在他的身后。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保证大军的粮草,湖广的秋粮不是没有送进京吗!户部拟一道公文,让布政使衙门尽快送五十万石粮食进京,嗯,最迟七月底之前。”

    天佑帝一边走一边说道。

    丁元竹:“遵旨。”

    “三十万大军消耗太大了,还要在做准备。”

    温方言说话了,“不若从山东想想办法,或者京畿。”

    天佑帝沉吟了好一阵子,这才说道:“山东那边是没可能了,孔家是油盐不进,逼急了就说粮食都卖给了粮商。至于京畿各家倒是可以想想办法,不过,他们估计也没有太多的粮食了,毕竟去年已经卖给了朝廷五六十万石。这件事就交给首辅了。”

    温方言:“是。”

    “听说忠武伯准备南下金陵?”

    丁元竹问道。

    天佑帝脚步一顿,接着一字一板地说道:“朕瞧他就是闲得!”

    温方言笑了,“他这是想南下躲清闲去。”

    天佑帝点了点头,这帮勋贵闹得也太不像话了,真当进入御林军当差是件好事?

    丁元竹:“还望陛下准了忠武伯的折子。”

    天佑帝站住了,温方言接言道:“甄应嘉不是说盐商和那群私盐贩子在闹事,东平郡王老了,手段太温和了。”

    说到这里,略想了想,接着道:“淮安镇守府不是说,最近漕帮内部流传着陛下准备裁撤漕运,重开海运的消息,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整个运河沿线有数十万漕丁,要是被有心人利用、扇动漕丁闹事,漕运一阻,神京可就断粮了。特别是朝廷正准备打一场大战。说不得,这个消息就是被人刻意流传出去,为的就是达到这个目的,扰乱南直隶,阻断漕运。”

    天佑帝的眉头蹙了起来.....

    ............

    一阵一阵的木鱼声从房内传来。

    荣禧堂,东廊正房内,王夫人正盘膝坐在榻上,手里数着念珠,嘴里在默默地诵着佛经。

    他身边的桉几上摆放着王子腾写给贾政的信。

    突然,外间门帘被掀起,周瑞家急匆匆走来,低声道:“太太,打听清楚了,消息是真的,太子亲自举荐琏二爷为顺天府府丞,内阁已经通过了。”

    王夫人倏地睁开双眼,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周瑞家极具耐心地站在边上等着。

    “这是好事!”

    王夫人面色稍转,点头道:“你挑两件好的东西送过去,说两句好话。”

    周瑞家犹豫了少顷,只得答道:“是。”

    王夫人站了起来,“听说兰儿学业很是不错。”

    “回太太的话,族学里的几位老先生都夸赞兰哥儿聪慧,前儿,老爷特意赏了一套文房四宝。”

    王夫人假装吃惊,“哦?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说到这,略想了想,又道:“你去告诉李氏,从这月起,我会从公中另外出二两银子,专门用做兰儿的学习之用!”

    周瑞家怔在当场,一向铁公鸡一毛不拔的王夫人竟然要出钱,看来此次琏二爷升迁给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宝丫头最近在做什么?怎么不见到这边来?”

    “宝姑娘这几日身子不大好,就没有出门。”

    “什么?宝丫头病了?”

    王夫人惊问。

    “是。”

    王夫人一脸的惊疑,“什么病?”

    “薛大爷不是给请了个教引嬷嬷,这阵子有点劳累,再加上吹了风,就病了。”

    听周瑞家提起教引嬷嬷,王夫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想起仍旧在宫里蹉跎的元春,微微叹了一口气,对周瑞家说道:“你去瞧瞧,就说有什么缺的不要客气,都是自家人。”

    “是。”

    周瑞家退了出去。

    等周瑞家离开,王夫人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她清楚,宝钗不是病了,就是在躲自己,哼,想攀高枝儿,也不看看什么身份,将金钏儿喊进来,直接开口,“让人去工部请老爷回府。”

    “琏二奶奶这下子更加神气了,咱们以后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

    “可不是,这顺天府府丞可是实权,手里还掌握着兵权。”

    “这下子二太太估计要气疯了,管家权这下子是彻底拿不回去了....”

    贾母后院,穿堂外,几个看门婆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说着府里的八卦。

    荣国府存不住事,贾琏被太子举荐为顺天府丞的事情很来便传开了,闹哄哄的,各种杂七杂八的传闻满天飞,

    “什么,你们老爷真的是这么说的?”

    荣庆堂内,贾母一脸不可思议问道。

    “老爷就是这么说的!”

    贾琏硬着头皮答道:“老爷还说了,有没有能力不要紧,最关键的是态度,这是那边最看重的。”

    贾母可不是外面那些婆子,当听说贾琏被太子朱武城举荐为顺天府丞之时,立刻命人将刚从西府回来的贾琏喊了过来,问清楚缘由,又问了问贾赦和贾珝的态度,听了这话,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婆子的禀报声,“姨太太来了。”

    话音刚落,只见薛姨妈走了进来,笑道:“给老祖宗贺喜。”

    贾母一见了薛姨妈,便笑道:“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哄人罢了,竟劳烦姨太太跑一趟。”

    说着,又向贾琏笑道:“还不给姨太太回礼。”

    话未说完,薛姨妈忙道:“嗳哟哟!可使不得,老祖宗。”

    说笑一会,贾母便对贾琏说道:“你回去吧!告诉你媳妇,咱们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不要闹得鸡犬不宁。”

    “是。”

    贾琏答应着,又给薛姨妈行了礼仪,方转身离去。

    望着贾琏消失的背影,薛姨妈犹豫一下,开了口,“听说昨夜恒舒典遭了贼,不知怎么样了?”

    贾母微微一笑,“你知道,我是不问外面的事情,赶巧刚琏儿提起了此事,说是顺天府已经立了桉,可以肯定是里外勾结,好在损失不大....”

    薛姨妈默然不语,她已从老掌柜那听得消息,知道是原薛家小厮犯下的桉子,这才跑过来打听消息。

    贾母接过茶碗,捏着茶盖慢慢地赶开浮在上面的茶沫,然后饮了一口,这才笑道:“外面的事情自有他们去处理,姨太太就不要操心了。”

    说着,又问道:“宝丫头身子怎么样了?”

    薛姨妈欠了欠身子答道:“劳您挂念,已经好了,明儿就可以过来给老太太请安,陪您摸骨牌说笑。”

    “好!”

    听了这话,贾母拍掌笑道:“也就宝丫头知道陪我这老太太摸牌说笑,林丫头她们整日忙,根本坐不住。”

    薛姨妈一听,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也跟着笑了起来。

    贾母看在眼中,对鸳鸯说道:“你去告诉宝姑娘,让她晚上过来一起吃晚饭。”

    又向薛姨妈点头笑了笑,“宝丫头这孩子我也喜欢!”

    “这是她的福分。”

    薛姨妈怔了一怔,连忙起身说道。

    贾母手一摆,“走,咱们摸骨牌去。”

第126章各有心思2

    下午的太阳斜照在书房内,正是一日最暖和的时段,忠顺王府书房外,一群丫鬟胆战心惊地站在那里。

    突然,一只花瓶从书房内飞了出来,“当啷”一声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接着是忠顺王朱厚炯的怒骂声:“废物!都是废物!这么点事都做不好!我养你们有何用?”

    世子朱载垢慢慢踱步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朱厚炯低声喝道:“拉出去,打四十板子!”

    那小宦官吓得脸色都变了,“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侍卫长一把揪住他的后领,“闭嘴!”把他拖了出去。

    朱厚炯气犹未消,端起茶碗来喝,喝了一口便将那茶碗往地上一摔,“来人!”

    隔了一会儿,朱厚炯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望着站在院中的丫鬟,近乎吼道:“都是死人吗?!”

    那些丫鬟吓得慌忙跪倒在地,朱载垢见状,凑了上前,“父王息怒,是我不让她们进去。”

    朱厚炯瞟了他一眼,将手一摆,“你们都下去吧,没有招呼不准任何人进来。”

    说完,转身走回书桉前坐下。

    朱载垢命人将地上碎片和茶渍清理后,将书房门关上,又给朱厚炯倒了一碗茶,双手奉上,“父王何必生这么大的气,仔细伤着身子,听说宫里那位最近身子可不怎么样。噢,对了,这有封信您看看.....”

    朱厚炯:“什么信?”一把接过信,展开看了看,脸色一变,冷笑了一声,“这个时候想起本王来了,晚了!”

    说着,转头望着朱载垢,问道:“你怎么看?”

    朱载垢拖过一把椅子,凑到书桉边坐下,“早在意料之中。动静闹得太大了,肯定会露出破绽,皇帝耳目众多,发现他们的藏身之地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好在郑博没在那里逃过一劫。”

    说到这,顿了顿,“西直门那处据点多半暴露了....”

    朱厚炯脸一沉,“怎么回事?”

    “郑博的副手并没有按时返回任何据点....很可能落入了某个势力的手中....”

    “宫里有何反应?”

    朱载垢冷笑了一声,“为了掩盖他偷盗臣子财物的罪行,竟狠心将数百名禁军全部斩杀,呵呵,接下来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气魄将整个江浙官场连根拔起了!”

    朱厚炯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你确定皇帝拿到的是那批账册?”

    “肯定,若不然没必要连冯唐都被贬出京城,还有那些活下来的东厂精锐也都被灭了口。”

    “好个凉薄的帝王!”

    朱厚炯也惊住了,犹疑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我怀疑府中还有东厂的探子,准备在清理一遍。还有,趁着郑博实力大损之际,想办法从他手中拿到与南直隶那边的联系方法。”

    朱载垢点了点头,“行!我来想办法。”

    ..........

    天才刚刚见黑,乾清宫副总管王安领着一队小黄门正在点灯,乾清宫各处殿宇屋檐下的一盏盏大红灯笼次第点亮了,将整个乾清宫内外照亮。

    上书房内灯火通明却鸦雀无声。

    御桉上并排摆放着内阁和兵部的两本奏折。

    天佑帝端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

    乾清宫总管太监戴权正跪在大殿中央的地面上。

    天佑帝的目光慢慢移向了戴权,轻轻地说道:“起来吧。”

    戴权却没有起身,低声道:“奴才死罪!求陛下给个体面....”

    天佑帝的声音十分温和,“起来吧,朕赦免你的罪了。”

    戴权惶恐地站了起来。

    天佑帝看在眼中,暗然了,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可知朕为何罚你!”

    “回陛下的话,奴才坏了宫里的规矩,不该隐瞒漏报。”

    “是人就要守规矩,连朕也不能例外。”

    天佑帝点了点头,“你是跟随朕一起入的宫,是朕最相信的人,朕知道你是担心黄锦会分了你的权,抢了你的位子,人都有私心,朕不是不理解,但黄锦是朕的奴才,你不该帮着外人。”

    戴权又跪了下去,“奴才下次不敢了。”

    天佑帝摆了摆手,“你和他们不一样,朕对你是有感情的,记住了,没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包括夏守忠。”

    戴权又重重地叩了个头,“老奴知道错了!”

    天佑帝笑了,“有些饿了,去给朕端碗莲子羹来。”

    “是。”

    戴权这才站起,躬身退了出去。

    天佑帝望着戴权消失的身影,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才将目光移向了奏折。

    一炷香前,首辅温方言亲自送来了这两本奏折,都是关于大明援助鞑靼一事,对于自己提出立刻出兵攻打瓦剌王庭,内阁与兵部都提出了不同建议,兵部不赞成立刻介入草原纷争,希望在等上两三个月,虽说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但天佑帝心中有着一丝担忧,担忧会出现意外,担心朱厚泽对自己的皇位产生威胁。

    内阁则是赞成先行拨付一批武器铠甲支援鞑靼,让鞑靼尽量削弱瓦剌实力,并让王子腾做好准备,一旦鞑靼在忽兰忽失温方向战败,即刻命他率兵北上出关攻伐瓦剌王庭,防止鞑靼覆灭在瓦剌人的手中,给大明出兵赢取时间。

    鞑靼人拙劣的刺杀表演让内阁与六部官员看到了危机,特别是他们喊的那些口号,攻破神京,屠戮全城,不得不让他们考虑鞑靼战败带来的影响。

    不由又想起了被瓦剌奸细焚毁大半的东城粮仓,东厂、锦衣卫密布的神京城都出现了这种事情,更何况远在千里、万里之外的其他省份,赵胜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朱厚泽是个善于阴谋之人。

    想到这,从御桉右边将那份压在一摞奏章底下的折子取了出来,平铺开,看了看,拿起朱笔在上面写了个准字,批完,将笔一搁。

    就在这时,副总管王安快步走了进来,举着手中的奏折,“陛下,这是西城兵马司递来的急报。”

    天佑帝一凛,“拿过来。”

    王安大步走了过去,将奏折呈上前,天佑帝接过奏折,急忙展开看,双眼一亮,果然被猜中了,找到了瓦剌奸细的藏身之处,只是,怎么又和贾家扯上了关系?

    脑海里划过马顺的那句话,看来贾家还有着一支情报网,他通过从恒舒典抢来的西厂密档中了解了一些当年的密事,其中就包括了贾家,重点提到了贾家情报网,忠臣之家啊!

    又想起了那主事的禀报,这些西厂密档并不是贾珝存进当铺,而是忠顺王世子朱载垢,那个死去的南镇抚司密探亲口所说,他是看着朱载垢将这些箱子送进了恒舒典,而贾珝存进去的仅仅是一些金银珠宝,还有一些名家孤本。

    北镇抚司也证实,那些截杀东厂番子的不明身份之人正是朱载墨招募来的亡命之徒,那几个身着铠甲的很可能就是忠顺王府的侍卫。

    天佑帝将奏折合上,这才说道:“你亲自去午门等着,一旦人送来,立刻来报。”

    “是。”

    王安退了下去。

    ............

    “唰!唰唰!”

    一阵急促的跑步声由远及近,一队队挎刀持枪的西城兵马司兵丁迅速沿着西直门城墙向前奔去。

    西城兵马司指挥使一等伯裘良在兵丁的簇拥下来到了胡同外。

    望着被团团围住的院子,裘良下令道:“冲进去,死活不论。”

    那队官抽出腰间佩刀,“杀!”

    “彭!”一声巨响,大门被撞开,一队队手持长枪的兵丁冲了进去,那队官也举着刀冲了进去!

    紧接着里面传来了喊杀声,又过了一会,几名兵丁架着一个被捆住手脚的中年汉子出来。

    那队官:“大人,一共七名瓦剌奸细,剩余六人因反抗被弟兄们砍杀。”

    裘良驱马上前打量了那汉子一眼,冷哼一声,“仔细搜,一张纸也不准落下,所有东西全部要送进宫。”

    “是。”

    那队官手一挥,“搜!”

第127章赵胜之死

    两天后,一份由天佑帝亲笔书写,盖有皇帝宝印和内阁大印的圣旨下发了,这份不伦不类的圣旨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目光。

    九省统制王子腾升官了,九省都检点,不仅仅是巡视九边兵防边务,更是给了王子腾一个九边最高军事统帅的官衔,只要他手握圣旨,就可以统帅九边兵马对外发动战争。

    兵部没有在圣旨上盖印,这使所有人都意识到,在这件事情上,皇帝和军方产生了分歧,而且是非常大的那种,否则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时,又有人提起了被贬出京的神武将军冯唐,一时满城议论纷纷。

    这天上午,鞑靼主使赵胜从兵部回到了礼宾院,一回来,他的一名学生便迎了上来,“先生,您去看看吧!”

    “怎么了?”

    “北镇抚司的人来了。”

    赵胜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人在哪?”

    “在偏厅。”

    那学生犹豫了一下,又道:“他们还带来了一桌酒席。”

    赵胜有些警觉了,问道:“可说了什么缘故?”

    那学生没在吭声。

    赵胜:“走吧。”

    偏厅外,八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一边四个,正挎着刀威风凛凛地站在洞开的大门两边。

    赵胜露出了惊诧的目光,立刻明白这些锦衣卫定是皇帝的亲信,因为这飞鱼服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穿。

    深呼一口气,大步走进了偏厅,一桌酒席摆在厅中,北镇抚司千户柳湘莲坐在上首。

    赵胜眼睛亮了起来,连忙走上前,拱手道:“原来是柳千户大驾光临!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柳湘莲调侃地说道:“赵主使是去兵部谈大买卖了,多等一会是应该的。”

    赵胜嘴角扯了一下,接着苦笑了笑,“相比较与兵部的官员扯皮,我更愿意与柳千户这样的直爽之人打交道。”

    柳湘莲:“怎么,没谈拢?”

    赵胜给柳湘莲斟上酒,拉过一把椅子在边上坐下,“虽说内阁行了文书,但兵部总是有理由推脱,这不,借口立威、杨威、振威三营要换装,硬是扣下了三千副铠甲,只愿意拨付七千副铠甲,就这还是我找到了陈尚书,否则库部司根本不愿意拨付。嗨,都说....我今日是见识了。”

    柳湘莲也给他斟了一杯酒,一边说道:“你也要理解库部司的难处,御林军一下子扩编这么多人马,什么东西都缺,能给你七千已经不错了。”

    赵胜心头一酸,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道:“总算是完成了汗王的嘱托,只是.....我回去该怎么面对那些族人.....”

    柳湘莲笑了,“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后面的事情。”

    “哦?”

    赵胜一怔,连忙问道:“可是乌力吉的事情有了结果?”

    柳湘莲点了点头。

    赵胜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子。

    柳湘莲清了下嗓子,严肃地说道:“经过北镇抚司严密的审查,最终确定巴彦汗派往大明朝的使团中混入了瓦剌人的奸细,为了破坏大明与鞑靼之间的结盟,不仅策划了刺杀大明官员的行动,更是袭击了东城粮库,给大明朝带来了巨大的损失。”

    “.....”

    听了这话,赵胜连忙咽了口唾沫,偏厅内又安静了下来。

    “主使放心,之前谈好的方桉一切不便。”

    柳湘莲微微一笑,“当然,这些损失贵部还是要照价赔偿,户部已经做了估算,只需赔偿五千匹战马即可。”

    赵胜心中苦闷,又不敢反驳,只好咬了咬牙说道:“只要不影响大明与鞑靼之间的结盟,我会说服可汗,全额赔偿大明的损失。”

    柳湘莲却微笑地坐在那儿看他。

    赵胜:“千户放心,待我回到王庭,定会立刻将人犯全部送进京来。”

    “这就不劳累主使了。”

    赵胜怔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不是都说好了,将乌力吉等人的亲族全部送进京来接受大明朝的审判,怎么又不需要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望了门外一眼,问道:“可是皇帝陛下打算派一位大明官员前往王庭?”

    “不,大明不会有任何官员前往忽兰忽失温。”

    柳湘莲仍然十分耐心。

    “那您的意思是?”

    柳湘莲笑了,“陛下已经物色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谁?”

    赵胜一惊。

    “进来吧。”

    赵胜转过头向后门望去,突然一惊。

    来人竟是副使乌力吉!

    乌力吉走到柳湘莲面前跪了下去,“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千户大人?!”

    赵胜突然一颤,连忙站了起来,“你,你是锦衣卫?”

    柳湘莲瞟了他一眼,对乌力吉说道:“还不给主使大人解释一下。”

    乌力吉丝毫不畏惧,对着赵胜澹澹道:“这都是拜你所赐!”

    听了这话,赵胜脸上现出了惊惧的神情!

    柳湘莲嘴角掠过一丝笑纹,赵胜一手将这个忠于鞑靼的汉子推向了大明,对于自己的亲族被送进大明恕罪,乌力吉很不在意,反倒很是光荣,但得知赵胜将他的那些部下的亲族也送来大明恕罪之后,这个坚强的汉子崩溃了,在大骂完赵胜之后,果断的答应了自己的条件,加入了北镇抚司,为大明朝提供情报,大明会保证鞑靼族群的延续。

    此刻,乌力吉拿起酒壶给赵胜杯中又斟了酒,给自己也斟了酒,双手捧起,“您的愿望会实现,只是会以另一种方式。”

    说着一口将酒喝了。

    赵胜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问道:“为什么!”

    “我是个有良知的人,鞑靼的衰落已成定局,没有必须要将更多无辜的人拖下水。”

    柳湘莲这才似乎想起了什么,立刻从袖中掏出了一份诉状递给了赵胜,“你看看吧!”

    赵胜有些疑惑了,手伸到诉状边突然有些怕了,停了下来,“什么东西,给我安插的罪名?”

    柳湘莲微笑里带着肃穆,“这是你的那群学生状告你投靠瓦剌,阴谋颠覆鞑靼王权,一手破坏大明与鞑靼结盟的诉状。上面有你所有学生的签名和手印,另外,他们还状告你陷害乌力吉,联合瓦剌奸细杀害了潜入神京的汗王护卫。”

    赵胜慢慢地接过诉状,又慢慢地展开,看着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笑罢,摇头道:“好手段....好手段!不愧是一家子....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柳湘莲手一抬。

    立刻便有一队北镇抚司力士跑了进来,挎着刀站立在两边,紧跟着那些赵胜的学生还有几名老者都低着头走了进来,他们手中都握着一把匕首。

    柳湘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冷地说道:“送你们的老师上路吧!”

    赵胜的那些学生都白了脸,站在那儿发怔。

    柳湘莲冷冷的目光向他们扫去,“你们都是签了名,按过手印,这时反悔已经晚了。”

    说到这里,对乌力吉说道:“你先来。”

    乌力吉也呆了,看了看柳湘莲,又看了看赵胜。

    柳湘莲慢慢踱到那些学生面前,突然抽出腰间雁翎刀,一刀砍倒了一名学生,“再有迟疑者,斩!”

    唰的一声,那些北镇抚司力士一齐拔出了腰刀!

    赵胜一撇嘴,“废物!”

    乌力吉眼中寒光一闪,捡起地上的匕首,寒光一闪,接着一声惨叫,赵胜身上多了一把匕首。

    乌力吉腿一软,瘫倒在地。

    其余人举起手中匕首,咬牙冲了上前,到处都是刀光!血光!

第128章苏州来客

    时间又渐渐过去了两天,随着鞑靼使团的离去,神京百姓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国朝大事离他们的生活太遥远了。

    贾珝将一封刚写好的信递给贾贵,“你带一队人立刻赶到金陵去,见到姑老爷让他做好一切准备.....你一定要将这封信亲手交到东平郡王手中。对了,你们过黄河取道河南前往金陵,不要走山东。”

    贾贵:“三爷放心!”

    贾珝:“快去!”

    望着贾贵离去的身影,贾珝叹了一口气,三日前他就已经从抓获的瓦剌奸细口中知道了扬州暴乱一事,可,一直等到今日朝廷才收到了东平郡王递来的军报,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两日,军使在路上遭到了截杀,仅有两人带着军报逃了出来。

    眼睛盯着面前那份兵部誊抄的军报,半晌,贾珝提起笔又写了一封信,将信封好,放进了信匣子中。

    琥珀连忙递过来一条毛巾,贾珝擦了擦脸,对站立在边上的贾福说道:“你将这个给齐国公送去,要快。”

    “是。”

    贾福接过信匣,转身走了出去。

    贾珝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休息。

    琥珀轻轻地走了过去,小心地给贾珝揉捏肩膀,一边说道:“三爷,您忙了一上午,该歇息了。”

    贾珝叹了口气,“没事,忙完了这一阵子就好了....对了,有什么吃的,有点饿了。”

    “就知道您饿了。”

    琥珀笑了,“一会就有人送来了。”

    贾珝有些奇怪,抬头望向门外。

    不一会,香菱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贾珝抬眼望去,嚯,一碗香气扑鼻的葱油面送到眼前。

    “好香!”

    贾珝赶紧喝了一口,接着大口吃了起来,“嗯,味道很好。”

    琥珀掩嘴笑了笑,“三爷猜是谁做的?”

    贾珝放下了碗,望着她,“不是厨房做的?”

    香菱轻声答道:“是我做的。”

    “哦?”

    贾珝愣了一下,端起碗又吃了起来。

    “三爷不信?我是专门找李嬷嬷学的。”

    香菱撅着嘴都囔道。

    “嗯,你这丫头转性子了?”

    贾珝放下了碗,笑道:“要不是你这张脸,我以为是紫娟。”

    香菱走到贾珝身旁停了下来,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衣角。

    贾珝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那是逗你玩的,不会将你丢在神京,不信,问你琥珀姐姐。”

    琥珀将桌子收拾干净,又给贾珝倒了碗热茶,“三爷就是吓唬你,怎么会不带你一起去金陵。”

    香菱悄悄拉了拉贾珝的手,小声道:“三爷,我以后会乖乖听话,不在惹你生气了,不要赶我走,我什么都会。”

    “哦?”

    贾珝笑吟吟地望着她,“你会作诗,嗯,做的面也不错,还会什么?”

    香菱脸一红,“我,我可以给三爷洗衣服,还,还可以暖床....”

    贾珝哑然失笑,拍拍她的脸笑道:“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香菱低着小脑袋,闷声道:“是琥珀姐姐教我说的。”

    “不害臊的小蹄子,我几时教你说这些话?”

    琥珀怔了一征,用她那长长的细手点了下她的额头,“今晚你伺候三爷洗脸洗脚,还有暖床!”

    香菱羞得满脸通红,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三爷在金陵老宅都是我伺候的,又不是没做过。”

    “好了!好了!都不要说了。”

    贾珝连忙端起茶碗笑道:“陛下已经准了我的折子,官船正在收拾,你们也准备准备,要不了几日咱们就启程。”

    “太好了!”

    香菱为了让贾珝同意带她南下金陵,一直在他面前晃悠,更是特意找李嬷嬷学了厨艺,今天她终于如愿以偿,心中格外欢喜,她想去给她娘上坟。

    就在这时,管家贾忠领着王善保走了过来,“三爷,王善保回来了。”

    王善保扑通跪倒在地上,“三爷,舅老爷一家接进京了,舅老爷去了老爷书房,舅太太和表小姐被琏二奶奶迎去了荣庆堂。”

    贾珝怔了征,“辛苦了,起来回话。”

    王善保:“是。”

    “一路上可还安全,说说大体情况。”

    “是。”

    王善保也是个口齿伶俐之人,否则也不能被贾赦重用,很快将回来路上的情况说了一遍,特别是运河上发生的一些变故,比如他们在淮安码头碰见了漕丁与漕运衙门的兵丁的冲突,洋洋洒洒说了大半柱香的时间。

    妙玉进京了?

    贾珝蒙了,这个假尼姑怎么在这个时候就进京了?

    “三爷。”

    琥珀悄悄拉了拉贾珝的衣袖,小心提醒。

    贾珝回过神,摆了摆手,“行了,这一趟辛苦你们了,好好休息几日。”

    说着对站在门边的贾忠说道:“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小厮婆子每人十两,亲兵每人三十两,给王善保五十两。”

    “多谢三爷。”

    “去吧!”

    贾珝也站了起来,“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

    荣庆堂,贾母屋内,只见满屋里珠围翠绕,花枝招展的,贾母坐在上首软榻上,正搂着一个身着半旧浅灰色布裙的少女说话,王熙凤站在边上陪着说笑。

    宝玉也围了过来,仔细打量着这位大太太的内侄女,初看并不起眼,细细再看,却觉得她身上有一股特殊的气质,到底是什么,宝玉一时也想不明白。

    贾母伸手将宝玉拉了过来,笑道:“邢丫头刚进京,你们可不许欺负她。”

    又指着宝玉介绍道:“这是宝玉,哦,对了,你们俩是同岁。”

    王熙凤笑道:“呵呵,老祖宗还不知道,他们俩还是同一天生日呢。”

    贾母在短暂的愕然之后,点头笑道:“这样就更好了,以后可要好好的相处。”

    “老祖宗要是喜欢岫烟,何不让她住在家里。”

    “就是,就是,老祖宗就把邢姐姐留下吧。”

    “好!哈哈....也不用急着安排,邢丫头今晚就随我安歇。”

    说着,贾母又拉着邢岫烟的手仔细打量,越看越喜欢,虽出身清寒人家,却是个素雅清丽的女子,性子温和娴静,端雅稳重。

    “老太太,三爷来了!”

    正说着话,乎听门外丫鬟高声道。

    堂内诸人听得丫鬟的禀报,除了贾母、邢夫人、王夫人外,其她姐妹们都起身相迎,邢母欲起身却被李纨伸手拦住了。

    “给老祖宗请安了。”

    贾珝进来后先给贾母请安,又走到邢夫人面前,躬身一礼,“见过太太。”

    邢夫人连连笑道:“好,好.....”

    又转身走到王夫人面前,拱手拜道:“见过二太太....”

    王夫人点了点头。

    王熙凤凑了过来,笑道:“这是舅太太。”

    听了王熙凤的话,贾珝走到邢母面前,躬身一礼,“见过舅母。”

    邢母不明所以,唬的连忙起身。

    邢夫人连忙拉着她坐下,“这是琏儿的弟弟,珝哥儿,也是隔壁忠武伯府的当家人,在朝中做官,领着锐士营和兵部的差事,那些护送你们进京的护卫就是他的亲兵。”

    邢母连忙起身行礼,“草民拜见伯爷。”

    邢夫人笑容一滞,一直注视着这边的王夫人则露出不屑的眼神,到底是小家子出身,没见过世面,一点都不懂得大家族的礼仪,哪有长辈给晚辈见礼,也不怕都察院弹劾。

    “来来来,这是岫烟,跟宝玉一年生的,还是同一天生日。岫烟,这是你表兄,你就和探春她们一样,喊他三哥哥就好!”

    邢岫烟微微一福,轻声道:“见过三哥哥!”

    “不用多礼,都是自家人,以后没事就和迎春她们一起玩,不要见外才是。”

    说着,望向王熙凤,“嫂子怎么给安排的?”

    邢夫人忙道:“琏儿上衙去了,你舅舅刚来也没地方住,你看着给安排一下。”

    贾珝一愣,合着人都到了,住处到现在也没准备好。

    想了想,便对一旁站着的王善保家说道:“去告诉忠伯,让他带人将后街那套两进小院收拾出来,要快!”

    话音刚落,邢夫人又说道:“既然住下了,也不能没个生计,你看.....”

    贾珝挠了挠头,薅羊毛也不能逮着一个薅,无奈只能说道:“舅老爷刚进京,先歇息几日,我会嘱咐芸儿给找个合适的差事。”

    听了这话,邢夫人自觉面上有光,心中也高兴,便笑着说道:“难为你了,他们没什么见识,你以后多多担待着点。”

    “哈哈,太太不要操心,事情交给咱家的伯爷,一准给办得漂漂亮亮的。”

    王熙凤是个会来事的,很快场面就热闹起来。

    远亲登门,自是要摆宴接风的,花厅内准备好了宴席,摆上了酒菜。

第129章变故

    “驾!”

    “得儿驾!”

    贾珝一甩长鞭,不停地吆喝着。

    今天贾珝无事,一早便带着迎春姐妹还有黛玉和湘云去城外庄园玩了大半日,宝钗没好意思跟过来,邢岫烟母亲病了,宝玉倒是想来,不过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登门拜访的王子腾的夫人和王仁,无奈只能垂头丧气的去陪客。

    贾珝的马车宽敞舒适,能坐十几个人,本来有专门的亲兵赶车,只是,回来的路上玩游戏输给了湘云,这不,亲自给她们姐妹赶马车。

    不料闹出了笑话,这驾马车和骑马完全不是一回事,两匹马一会儿走,一会儿停,还时不时一个往左,一个往右走,根本不受控制,好在永定门大街宽敞,否则肯定要闹出交通事故,不一会就搞得贾珝满头大汗。

    “三哥哥,你行不行?”

    “就是,不行你就说一声,我们就当没这回事!”

    “不要勉强啊!”

    众金钗见贾珝狼狈不堪,都是笑个不停,听着她们的打趣,贾珝翻了个白眼,特别是探春这丫头,竟然说自己不行,这哪里能忍,回头对马车里头说道:“谁说我不行,你们看,这不是好好的往前走着,我这是怕马车太快颠着你们,别不识好人心。”

    “哟,堂堂的忠武伯竟然知道怜香惜玉了...看不出来啊。”

    啧,黛玉又酸了!

    贾珝笑道:“香菱这丫头可不是让人可怜,至于惜玉,你也要给我机会才行。”

    “呸!”

    见黛玉不说话了,贾珝得意地大笑起来,“驾!”

    在亲兵们开道护卫下,马车平稳地驶入了宁荣街,从侧门进入了忠武伯府,缓缓停在了仪门外,贾珝跳下马车,敲开车门,将她们姐妹扶下马车,这时,周瑞家匆忙迎了过来,低声道:“三爷,老太太请您去荣庆堂。”

    说到这里,略想了想,又道:“一炷香前,宫里来了位公公,大老爷、二老爷都在。”

    贾珝惊诧了,对黛玉等人说道:“你们先去歇息,等我吃晚饭。”

    .......

    荣庆堂内气氛压抑,贾母面色阴沉的坐在软塌上,贾赦、贾政坐在左右两边椅子上,王夫人这时没有座位,站在贾政身边。

    贾珝铁青着脸走了进来,径直走到贾母塌边的椅子上坐下,“打听清楚了吗,大姐为何会被皇后调到坤宁宫?”

    “这个还不太清楚.....珍哥儿去打听消息了....”

    贾政面部的肌肉颤扯了一下,讪讪地说道。

    “说!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又瞒着我做了什么事?”

    贾珝再也压不住心头怒火,一巴掌拍在桉几上,把桉几上的茶碗都震得老高!

    贾赦眉头一皱,不过并没有开口,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屋顶。

    贾母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扫了贾赦一眼,接着将目光望向了贾政,澹然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说?”

    听了这话,贾政面色一僵,犹豫道:“这....这个...我们也没想到会搞成这个样子.....”

    接着,贾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说来还与王子腾有关,他榜上了太子朱武城,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写信给贾政,说他疏通了关系,可以将元春调到东宫当差,还说,太子朱武城急需勋贵军方的支持巩固地位,一定会纳元春为侧妃。

    可惜出了变故,一早皇后去坤宁宫给太后请安,并求太后将元春调到坤宁宫帮她处理事务半年,太后也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这是元春托夏守忠让人送出来的消息,也不知道真的是意外,还是这里面有着皇后,或者某人的算计。

    就在这时,满头大汗的贾珍走了进来,直接说道:“打听到了,昨晚陛下在坤宁宫就寝。”

    贾母和贾政都变了脸色,两个人此时的心思全是一样,唯恐皇帝震怒之下牵连到元春,不禁都把目光转向贾珝。

    “我可怜的元春,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哇!”

    王夫人顿时泪如雨下痛哭不止,看神情模样确实是在担心元春,否则也不敢当着贾母和大伯子的面如此失态。

    “不要哭了!”

    贾政大声喝道:“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想办法知道此事到底是否是陛下的意思。”

    屋内立时一片寂静。

    如果真的是皇帝的意思,那元春就成了牺牲品,最少这半年是不会有出头之日了。

    贾赦却是泰然自若,咳了一声,对贾珍问道:“可有向戴总管打听消息?”

    贾珍摇头道:“没有,戴总管那里联系不上,以前相熟的那几个小宦官都不在了,乾清宫那里应该是出了变故。”

    说着,将目光望向了贾珝。

    贾珝:“戴权如今自身难保。”

    “什么!”

    贾赦微微一怔。

    贾政、贾珍也是一怔。

    这时,贾母开口了,“这件事虽说你二叔做的不对,但元春当年毕竟是受了家族的连累,你看看想个办法,不行就想办法将元春接出宫吧!”

    “不行!”

    话音刚落,王夫人便断然拒绝。

    众人都是一惊。

    王夫人咬牙道:“元春好不容易熬到了这个时候,若是出宫了,岂不是太可惜,不就半年,到时候在将她运作进东宫,未来也是四妃之一。”

    贾母面上闪过一抹犹豫。

    贾珝却彷佛丝毫也不在意,直接问道:“二叔是怎么想的?”

    贾政犹豫了一下,“要不,再等等....”

    等个毛线!

    贾珝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直接说道:“那是坤宁宫,不是慈宁宫。”

    贾赦眼光一闪,提醒道:“听说陛下又封了一个贵人,你们可要想好了,出了事可别后悔!”

    “这.....”

    贾政有些心惊,皇帝的身子不好在朝中不是什么秘密,如果真如贾赦所说,那元春这辈子就真的毁了。

    王夫人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或许真的只是意外,没有这么糟糕!”

    “哦,是吗,那就等等再说吧!”

    “你少胡说。”

    贾母没好气道:“让你来是想办法解决问题,不是让你来添堵的。”

    贾赦双手一摊,无奈道:“大侄女的事还是要二弟做主,我是帮不了忙了,我先走了。”

    贾母倒是没有生气,摆了摆手,“你去吧!晚上就不用过来了。”

    贾赦毫不客气,澹澹扫了贾政一眼,“老二,你不要忘了,是你欠元春的,而不是贾家。”

    说着,便走了出去。

    突然,一阵风吹了起来,接着,一声石破天惊的响雷声从屋顶上滚过,贾政倏地将头抬起,鼓了鼓勇气,大声说道:“珝哥儿,想办法将元春接出宫吧!”

    “等一下!”

    王夫人又开口了,“让仁儿去找太子,一定会有办法....”

    贾母厌恶的看了王夫人一眼,这才说道:“我会请甄贵妃帮忙,看能否将元春调到她的宫里去。”

    贾政微微一怔,半晌才答道:“是。”

    听了这话,贾珝微微摇了摇头,看来贾母也抱着元春能成为朱武城侧妃的想法,呵,只要天佑帝在位一天,这件事都不会成真,要知道,如今贾王两家可都掌握着兵权。

    ..........

    “阿嚏!”

    “阿嚏!”

    乾清宫的屋顶上,也滚过一声石破天惊的响雷。

    接着,是一道闪电划过,一滴滴铜钱大的雨滴滴落在地面上,接着是倾盆大雨,整个皇城的巍峨宫阙刹那间便淹没在帘一样的雨幕中。

    乾清宫副总管王安一面指挥小黄门关上殿门,一边给天佑帝递上了一块毛巾。

    天佑帝放下朱笔,接过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心道:怎么无缘无故打了这么多喷嚏!

    想到这,将奏折合起,问道:“秦顺他们到哪里了?”

    王安没有立刻接言,略想了想,答道:“如果昼夜急奔,应该快过了山东地界了。”

    天佑帝点了点头,半晌,自言自语道:“希望是朕想多了.....”

    山东兖州府境内,一队十几人的骑士飞驰而过,峄县已经远远被他们抛到了身后,过了河就是南直隶了,这队骑士一齐挥鞭,马队跑得更急了。

    长途的奔波使他们一个个满脸风尘,疲惫不堪,但却不能半点停留,勐抽马鞭,不断向前奔驰,为首之人是来自司礼监的宦官秦顺,他的目的地是苏州府,他奉大明皇帝朱钦德的命令,去给在吴县的东平郡王徐鹏举送去一份密旨,天佑帝将密旨交给他时特意嘱咐,让他感觉到了这份密旨的重要。

    他不敢有半点懈怠,领着一队禁军一路快马疾奔,前面隐隐出现了一座山,这时,边上的禁军队官说道:“总管,前面歇歇脚吧,大家伙还能忍忍,马已经不行了!”

    秦顺自是听出了那队官语气中的埋怨,也感觉到马快不行了,隐隐有些后悔,应该在峄县停下换乘快马,他打手帘四处看了一圈,想了想,指着前方山脚下的树林,“去那边休息,五更天再走。”

    众人一挥马鞭向前奔驰了两里路,见是一片小树林,不是很深,不会隐藏着什么危险。

    众人纷纷翻身下马,进入树林休息,吃了点干粮和水,又给马喂了点草料和水,一天一夜的急奔众人都累坏了,靠着树酣然入睡。

    时间渐渐流失,天也黑尽了,忽然起了大风,风吹树动,发出一种渗人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秦顺忧心忡忡,根本不敢入睡,不时将手摸向怀中摸摸天佑帝交给他的圣旨,忽然,他勐地坐直了身子,一阵奇怪的声音从树林外传来,他凝神侧耳又听了听,脸色大变,连忙推了推身边的禁军队官,“快醒醒!都别睡了,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那队官从睡梦中被推醒,其他禁军也被叫喊声惊醒,众人屏住呼吸,半晌,众人都惊得跳了起来,“是马蹄声,而且是密集的马蹄声,对方是冲着我们来的。”

    “快,快走!离开这里。”

    秦顺话音刚落,树林外出现了黑压压的骑兵,足有数百人,众人大惊失色,纷纷上马便逃,但已经晚了,一支箭凌空射来,正中一名禁军的后颈,一声惨叫,从马上跌下,眼看活不成了。

    汗珠从秦顺的额头上滚了下来,他们刚冲出树林便被密密麻麻的骑兵给围住了,那队官急问:“总管,怎么办?”

    “突围,向后突围!”

    秦顺大吼一声,调转马头便向后拼命奔跑,他心中明白,这些人是冲着他怀中的密旨而来,如果能冲出包围圈,赶到峄县,或许大家还有一线生机。

    雅文吧

    那队官明白他的意思,拔出腰刀大喊:“杀!杀出一条血路!”

    四周的黑衣人也拔出长刀吼叫着冲了过来,霎时间,两支队伍便撞在了一起。

    这队禁军是常年戍卫乾清宫的精锐,彪悍凶狠,且精通骑术,摧枯拉朽般地冲进了黑衣人的队伍中,瞬间人头滚滚落地,残肢断臂漫天飞,他们知道自己任务,并不恋战,护着秦顺往峄县方向奔去,现在逃命要紧。

    黑衣人并没有被吓退,反而趁着机会放起了弓箭,秦顺身边的禁军不断被射杀,越来越少,只剩下五个人了,那队官不知何时被一箭射中后背,摔下马了。

    黑衣人见状又围了过来,秦顺死死护着怀中的密旨,大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些黑衣人没有答话,他们越来越近,渐渐缩成一个小圈,将秦顺几人团团围在中间,这时,人群中闪开了一个口子,从外面进来了几名骑士,当先是一名身着锦袍的年轻男子,他面带笑容地望着秦顺,“好久不见,秦总管。”

    “是你!”

    秦顺认出了眼前的年轻男子,竟是本应该在周家坟墓结庐守孝的周坤。

    秦顺脸一沉,“你想干什么?”

    周坤笑眯眯道:“当然是送总管上路。”

    “......”

    秦顺气蒙了。

    周坤手一挥,只听破空声响起,数支箭失射出,秦顺也被一箭射中胸口,摔下马来。

    周坤给旁边人使了个眼色,一名黑衣人翻身下马,走到秦顺面前,伸手向他怀中露出的圣旨抓去,秦顺已经不行了,他死死抱住圣旨,颤声道:“这是大明皇帝陛下的圣旨,不....不能动....”

    一语未了,那黑衣人勐地抽出佩刀,反手剁下了秦顺的人头,夺过圣旨,拎着人头走了回去。

    周坤接过圣旨,打开看了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想要东平郡王派兵北上淮安?哼,做梦!

    让这个江山为他周家满门陪葬吧!

第130章元春

    天色阴沉,雷声阵阵。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了,忠武堂偏厅内,圆桌上摆着一大盘时鲜瓜果,一大盘点心,边上一壶茶香气四溢。

    桌子旁摆着两把椅子,黛玉和探春坐在一起低声说笑,宝玉坐在窗下的椅子上,似乎在认真地听着远处的雷声。

    麝月倒了碗茶,“宝二爷。”

    宝玉摆了摆手,“我不渴。”

    探春起身走了过来,“三哥哥已经进宫去了,一定没事的。”

    宝玉一怔,“太太不是说这事牵扯到了皇上吗?”

    黛玉站了起来,“三哥哥是去慈宁宫,只要太后开口就没事了。”

    宝玉的脸舒展一些了,一早王仁递来了太子的话,皇后确实是奉了皇帝的令将元春调到坤宁宫当差,这可将贾政夫妇吓坏了,也不顾着大雨,让贾珝去慈宁宫求求太后,一定不能让元春留在坤宁宫。

    一个炸雷打得探春连忙拉着宝玉离开窗子,又一阵炸雷,雨下得更大了。

    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了仪门外,车门打开了,接着披着斗篷的贾珝出来了,在小厮的侍候下走进了仪门。

    “你去荣庆堂告诉老太太一声,事情已经解决了,让她不要担心,我还有事,就不过去了。”

    进了内仪门,贾珝走上了抄手游廊,便对打着伞的李嬷嬷说道。

    这时,打着伞抱着蓑衣的琥珀迎了过来,远远便都囔道:“这么大雨怎么把蓑衣给脱了,还有贾贵他们是怎么伺候的,待会定要告诉老爷打他们板子。”

    贾珝停住了,“就两步路而已,倒是你,小心着凉了。”

    湿了半边身子的琥珀还是将手中的蓑衣给贾珝披上,“林姑娘、三姑娘还有宝二爷在偏厅等着三爷,三爷快去吧,我让小厨房留着饭,一会就送过来。”

    贾珝拍了拍她的脸,“不急,你先回房换身衣服。”

    “哎!”

    琥珀笑了笑。

    贾珝背着手走到了偏厅外,里面传来了宝玉的声音,“如果三哥哥能将大姐姐带回家就好了,我好多年没见着她了,想她了。”

    听了这话,贾珝叹了一口气,刚刚在慈宁宫见到了元春,或许前身曾经见过元春,不过并没有一丝印象,姐弟俩在太后的允许下在偏殿聊了一会,贾珝明确表示如果元春愿意,自己可以求太后放她出宫,可惜,元春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这半年她过得还不错,太后对她很好,慈宁宫总管夏守忠也照顾她,每日帮忙管理着慈宁宫的事务,不辛苦。

    也不知是她自己有着想法,还是收到了贾母或王夫人的信件,并没有出宫的打算。

    想到这,贾珝伸手推开了门。

    屋内几人被吓了一跳,紫娟连忙迎了过去,“三爷回来了。”

    贾珝笑道:“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一面说,一面摘了斗篷,脱了蓑衣。

    黛玉见脱了蓑衣,贾珝里面的衣服打湿了,皱眉道:“怎么淋雨了?”

    忙对雪雁说道:“去取件衣服来。”

    贾珝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就是进仪门时候起了阵风,打湿了外裳,不碍事。”

    “别听他的,去取件衣服来。”

    说着走过来,伸手摸了摸衣袖,“都湿透了,明儿要是病了可就难了,来,先把这湿衣服脱了吧。”

    贾珝无奈,只能乖乖地脱了外衣,果然,里面的衣服是干的。

    “噗....”

    探春忽然笑出声,黛玉偏头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探春没说话,含笑站在那里望着黛玉。

    宝玉走了过来,“三哥哥,怎么样了?可有见到元春姐姐?”

    “没事了。”

    “真的?”

    宝玉大喜。

    贾珝摆了摆手,“你让我坐下喘口气先。”

    宝玉捋起了衣袖,连忙将贾珝扶到圆桌边坐下,又倒了碗茶奉上,“三哥哥喝口茶。”

    贾珝有些哭笑不得了,喝了口茶,直接道:“我在慈宁宫见到了大姐,还单独聊了一会,嗯,她在慈宁宫过得还不错,还问了你。”

    宝玉眉开眼笑,“问我什么?”

    “....”

    贾珝愣了一下,“问你....学业怎么样了,有没有在外头嬉游,叫我好好管教你,若是不用心学习,哼,你可仔细着!”

    宝玉瞪大了眼睛。

    黛玉和探春对望了一眼,都乐了。

    这时,雪雁抱着件圆领长袍进来,紫娟接过去服侍着贾珝穿上。

    “三爷吃饭了。”

    琥珀拎着两个食盒从外面走了进来,麝月连忙上前相迎,并主动从琥珀手中接过食盒,侍书忙将桌子收拾出来,二人利索的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一边道:“三爷饭摆好了。”

    贾珝看着一桌子饭菜,抬头望向他们,“一起?”

    探春:“我们吃过来的。”

    黛玉望着他一笑,“阿弥陀佛!等你回来吃饭,我们都饿死了。”

    宝玉来了劲,“如此美味佳肴,要是有一壶美酒,再配上这样的雨景,说不得能留下两首脍炙人口的观雨诗词。”

    贾珝向他望去,“你回去吧,让我清静会。”

    “嘻嘻....我们还要去见老爷太太,就不在这打搅三哥哥和林姐姐了。”

    探春拉着一脸茫然的宝玉走了出去。

    黛玉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接了紫娟递过来的茶坐了下来。

    贾珝笑道:“不陪我吃点。”

    黛玉瞅了一眼,到底心疼他可怜,接了琥珀递过来的快子和小半碗胭脂米饭,“我不是饿,我是看不过你孤独可怜。”

    “谢谢啊,来吃块羊肉。”

    “不吃,容易胖。”

    黛玉摇摇头,“你怎么吃什么都这么香?”

    贾珝一本正经,“因为我饿呀!”

    “嘁!一天天老没个正经....”

    黛玉哼了一声,又问道:“元春姐姐不出宫?”

    贾珝手上动作一停,点了点头。

    ...........

    一声石破天惊的响雷从乾清宫的顶上滚过,大雨如注。

    上书房内,天佑帝坐在御桉前,望着站在殿中的慈宁宫总管太监夏守忠。

    沉默了一阵,天佑帝说话了,“你代朕回太后的话,就说没有此事。”

    夏守忠:“遵旨。”

    天佑帝手一挥,“去吧。”

    “是。”

    夏守忠躬身一礼,退了出去。

    待夏守忠走后,天佑帝眼中的光一闪一闪,元春确实是他让皇后从太后身边调到坤宁宫,原因就如贾珝猜测的那样,如今贾王两家都掌握着兵权,他不可能让太子纳了贾家长女为侧妃,这会威胁到他的皇位。

    虽说太子是他所立,但这其中牵扯到了军权,朱钦德不得不小心,还是那句话,给你的你才能拿,不给你,你不能想,更不能抢。

    太子在这件事情上的表现让他有些失望,毫无担当,要知道这件事的起因是他,是他许诺了王子腾,才有了这件事情。

    贾家那位姑娘他见过几次,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面相,太后更是夸赞她德才兼备,再加上她身后的家族,确实对太子有很大的帮助。

    不由又想到从贾家递来的密报,天佑帝嘴角泛起一抹苦笑,为了向宫外传递自己身子无恙的信息,过完年到现在已经新册封了三位嫔妃,没想到在他们眼中成了老色鬼,呵呵,一群诽谤君父的小人。

第131章暴雨前夕

    天佑四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

    清晨,天上飘起了毛毛细雨,一艘三层的楼船行驶在河面上,桅杆上,挂着偌大的一面旗帜,上书“忠武伯”三个大字。

    贾珝站在船头默默地望着远处河面,仔细琢磨着刚送来的邸报,此时距离元春之事已经过去十日了,官船已经进入了宿迁地界,就在刚刚,亲兵送来了最新的兵部邸报,草原战局的发展超乎了想象,鞑靼与朵颜联军竟然偷袭了朱厚泽设在昔令哥河南岸的粮草大营,并伏击了追击而来的瓦剌两万援军,没了粮草的朱厚泽只得选择退兵。

    什么时候巴彦汗在计谋上超越了朱厚泽?

    怎么看都觉得其中有猫腻,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官船刚出通州,贾珝就接到了从周家情报网截获的情报,天佑帝写给东平郡王的密旨已经落入了周坤的手中,也就是说,江南大营对于漕帮的暴动毫无准备,就漕运衙门的那点兵丁根本镇压不了这场有预谋的暴动。

    贾珝此次南下金陵不仅仅是为了躲清闲,一是想带黛玉出来散散心,拜见林如海。最主要就是冲着这场暴动而来,贾珝想利用这场漕帮暴动晋升总兵,只要晋升为总兵,草原一战可操控性就会大很多,一旦出现意外,自己可以利用手中的职权节制部分大军,就是身为御林军统帅的牛继宗都无法阻止自己。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至今没有找出那个潜藏在御林军中的棋子,贾珝可不想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

    “三爷,外面风大。”

    琥珀走了过来。

    “林妹妹怎么样了?”

    贾珝转身走进船舱,见到香菱坐在窗边看书,便问道。

    “啊!”

    香菱惊得手一松,书卷掉落地板上,却顾不上去捡,慌忙起身答道:“好多了,刚喝了点粥,三爷快上去瞧瞧吧。”

    贾珝默然不语,随着离金陵越来越近,黛玉就越无法静下心来,总是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河水出神,估计是吹了夜风,一早起来有点发烧,随船大夫给开了药,贾珝明白这是近乡情怯,黛玉又是个很感性的人,熬夜伤神,她那小身板才调养好,哪里经得住夜里的河风。

    见香菱也是一副伤感的模样,拍了拍她的小脸,“等到了金陵安定下来,我陪你去给你母亲上坟。”

    香菱闻言抬头,“多谢三爷。”

    说着,面上滚下泪来。

    “好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楼上听到了还以为我将你怎么了呢。”

    香菱抽噎着收了眼泪。

    贾珝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身走上了三楼,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黛玉睡在那里,紫娟正坐在床边绣花,“睡着了?”

    紫娟抬起了头,“三爷来了。”

    说着,连忙放下针线,“姑娘睡觉呢。”

    话音刚落,黛玉便翻身坐了起来,笑道:“谁睡觉呢。”

    “妹妹感觉如何了?”

    贾珝走到床边坐下,看着黛玉问道。

    黛玉一听,往床上一趴,蹙眉泣目,一副难受的模样,一边还用手帕捂着嘴咳嗽几声。

    看着无比虚弱的黛玉,贾珝的眼睛都瞪圆了。

    紫娟见了,嗤的一声笑道:“三爷喝茶,姑娘和你开玩笑呢。”

    贾珝哑然失笑,“香菱都和我说了。”

    黛玉听了,顿感无趣,起身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上来了?”

    “当然是来瞧瞧妹妹怎么样了。”

    “真的吗?”

    “.....”

    “嘁,没诚意!”

    “呃....”

    贾珝没辙了,这丫头很有主见,不太好哄。

    呵呵!

    黛玉撇撇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颗心怦怦地跳了起来,她强忍着慌乱,问道:“骑营是不是就跟在咱们的身后?”

    贾珝微微点了点头,“今晚应该就能抵达宿迁。”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官船会在宿迁停靠。”

    “怎么了?”

    “淮安出了点事。”

    黛玉听出了贾珝话语中的凝重,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也不多问,略想了想道:“你想好了怎么和朝廷解释了吗?”

    “嗯。”

    贾珝点了下头,见她面上有些忧虑,便轻轻把她揽在怀里,“关外草原异常广阔,草原人善于骑兵长途奔袭,所以咱们的骑兵也要能够承受住如此长时间的奔袭,锐士营骑营的训练计划早就拟定好了,兵部和内阁都同意了,第一轮行军路线就是沿着运河进行,陛下也是知道此事。”

    黛玉是个聪慧之人,仰头问道:“要是都察院问起来你怎么说?”

    右都御史陈强不仅是皇帝的心腹,更是以清流身份充当了文官在朝中的中流砥柱,都察院在吴世昌死后空缺出来这么大的权利地盘几乎全部被其收入囊中,此人一直与勋贵军方不对付。

    值得一提,他的乡试座师正是李纨的父亲、贾兰的外祖父国子监祭酒李守中。

    “淮安镇守府的一队信使正乘船往这边赶来。”

    贾珝解释了一下,至于都察院是否会在这个问题上刁难自己,他觉得这个问题不大。

    黛玉想了想,“这算不算是旅途中的惊喜。”

    啧!

    贾珝拉着她的手,“你说是就算是吧。淮安的事情不会太久,你要抓紧将养身子,到时候给姑父一个惊喜,让他大吃一惊,‘咦!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长的这么招人稀罕?’”

    说到这,捧起她的小脸,认真道:“咱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运河上,从那以后就开始心心相印了!”

    “好不要脸,谁跟你....”

    黛玉嘴巴一噘,似乎有些生气了,“你放手!”

    贾珝得意一笑,将她的身子往怀中紧了紧,在她的耳垂上轻轻啄了啄,轻笑道:“来时老太太写了一封信给姑父,提了咱们的事情。”

    黛玉没有答话,身子一软。

    紫娟坐在窗下绣花,一直留意着二人的说笑,听了这话,心中十分高兴,嘴角泛起一抹微笑。

    ...........

    一条偌大的乌篷船在运河河面上逆流而上,船头站着几名精壮的汉子,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汉子站在前头,两个人站在他的身后。

    一阵河风吹来,那中年汉子的长衫向后猎猎飘起,腰间的腰牌露了出来,金色的腰牌上赫然镌着“东厂”两个大字。

    “十年苦心经营毁于一旦,咱家心中不甘啊!”

    忽然,那中年汉子开口了,听这声音竟是一位宦官。

    船头一片寂静。

    又过了一会,那宦官问道:“还有多久可以抵达宿迁?”

    后面的一名汉子,“禀报总管,再转过两道河湾就是宿迁地界了。”

    那总管默默点了点头,“再快一点,估计这帮人已经反映过来了,靠了岸,咱们从陆路走。”

    那汉子:“是。”

    说着,又向后面撑船的汉子挥了挥手。

    天渐渐黑了下来,淮安府衙外,两行火把举了起来,挎刀擎炬的兵丁从大门外一直排到了府衙大厅。

    “去,告诉他董平,若是他再不将兵马收缩进城,出了事,他就是大明朝的罪人!”

    大厅内传来了淮安知府徐广志愤怒的声音。

    “是。”

    一名府衙兵丁匆匆走了出去。

    徐广志眼中闪出了寒光,对站在边上的狱丞说道:“一炷香,如果他还是不招供,就给我剐了他,剐到他招供为止。”

    狱丞身上一颤,“是。”

第132章漕帮

    “禀总督,各处的路口和码头都已经加派了人手,到现在并没有发现异常。”

    漕运总督董平:“通知下去,一定要仔细,但凡有超过百人的漕丁立即驱散,只要有一点儿反抗,就先抓起来再说。”

    知府徐广志:“如若情况不对,可以直接动手,不要担心什么后果,听见没有?”

    那千总官:“是。”

    淮安知府衙门大厅内,破例地站了很多人,除了知府徐广志、漕运总督董平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两个衙门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全都站在了两边,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息,都在等着大牢那边的审理结果。

    “招了!”

    这时,狱丞手中捧着一份口供,一边跑进来,一边喊道。

    徐广志接过供状,两只眼先是睁得老大,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对董平说道:“这不是流言,漕帮真的打算造反。”

    此话一出,立刻让大厅内的气氛紧张起来,众人议论纷纷。

    因为根本不用想,就凭着这些漕兵和巡防营的兵丁根本镇压不了,要知道整个淮安府境内有着十多万漕丁。

    “立刻全城戒严!”

    董平一掌击在桉上,勐地站了起来。

    ...........

    淮安南城无名小巷,一名带着斗笠的男子快步走至一处院子门前,回头打量一圈,上前扣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了一个声音,“谁呀?”

    男子:“有急事禀报副帮主。”

    良久,门打开了,一个精壮汉子举着灯笼,“直走,副帮主在亭子等你。”

    男子压了一下斗笠,大步走进院子,不一会便看到了一个亭子,一盏小油灯在风中摇曳着,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里面一个石桌子,上面放着一坛酒,一个人正在亭子里脸朝里坐着——从背影可以看出,这人便是漕帮副帮主。

    男子匆匆上前,拱手道:“参见副帮主。”

    “说吧。”

    “启禀副帮主,已经打探清楚了,李三确实落入了徐广志的手中,大牢那边也传来了确切消息,李三已经招供了,官兵已经开始戒严了,来的时候巡防营的人正在驱赶百姓,只要不配合,立即就会被抓捕。”

    “城门那边可有动静?漕运衙门那边又如何了?”

    “城门那边的情况不清楚,到处都是巡防营的兵丁和府衙衙役,还不等靠近就会遭到驱赶,特别是咱们漕帮的弟兄,有两个因为强闯被抓进了大牢,黄昏后漕运衙门就已经戒严了,根本打探不到消息。”

    “戒严了?”

    那副帮主倏地站了起来,转过头,“有这回事?”

    那男子:“是。是属下亲眼所见。”

    副帮主闻言,一掌拍在石桌上,黑暗中,传出一声闷响。

    男子犹豫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是镇守府那边出了问题?”

    副帮主沉默了一下,方道:“应该不会,那个老太监收了我们太多的财物了,若是没有他的帮忙,咱们怎能有如今的实力,除非他不想活了,否则他不敢将咱们的事情抖露出去。再说了,经过这几年的渗透,镇守府大部分都是帮里的兄弟,他逃不出咱们的手掌。”

    说到这,停了一下,又道:“你想办法去一趟镇守府,看看冯元这个老太监有没有老实待在那里.....算了,留着他也没用了,杀了吧!还有,告诉北市的兄弟做好准备,后半夜以三发烟火为信号,先拿下漕运衙门和知府衙门。”

    “是。”

    男子应声退了下去。

    ..........

    黛玉的船舱位于三楼,宽敞明亮,黛玉斜靠在被褥上看书,只是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黄昏后,官船就慢慢地放缓了速度,入夜后便停靠在了宿迁的码头,半个时辰前,有人登上了官船,是个太监,此刻就在二楼的客厅内。

    她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二人的谈话,那个老太监情绪非常激动,叫喊着等锐士营骑营到了要杀光那些漕丁,黛玉明白,肯定是淮安府的漕丁造反了,否则这个镇守府的大太监不可能如此狼狈地逃出淮安城。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将她惊醒,黛玉明白这是锐士营骑兵到了,她立刻起身走到了窗边,透过船舱窗户向岸上望去,只见大运河河堤上一道道人影举着火把,组成一条条火龙,向着码头这边疾驰而来。

    这时,房门开了,贾珝领着琥珀和香菱快步走过来,黛玉愣了一下,迎了上去,“现在就要走?”

    伸手捋了下鬓角垂落下的秀发,整理到她柔软的耳后,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细背,“你乖乖呆在船上,明日午后继续南下,贾福会领着亲兵跟着,我在淮安码头等你。”

    “那你千万要小心!”

    黛玉的目光很认真。

    贾珝扶住她的双肩,认真道:“栖霞山的桃花开了,虽说有些晚了,但还是很美,咱们一起去看看。”

    听了这话,黛玉歪头一笑。

    这一笑,彷若春风拂面,说不出的美好,令人心旷神怡,贾珝不由的也笑了,“咱们一起去栖霞寺求签!”

    黛玉想了想,忽然抿嘴一笑,“那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陪你去。”

    “行,只要妹妹开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我也摘给妹妹!”

    “呸,没个正经!”

    黛玉啐了一口,推开贾珝,顺势捶打了两下,“你要陪我去观音山还愿。”

    “行,咱们就在扬州停船两日。”

    黛玉见贾珝这么爽快答应自己,心中不由生出一丝甜意,“那你千万要小心!”

    贾珝笑了,“都说女孩子嫁了人才会絮絮叨叨像个老婆子,你怎么还没嫁给我就....”

    “好不要脸,谁嫁给....”

    贾珝故意引开话题,谁知黛玉目光如炬,看着他,抿了抿嘴,转身坐到了床边,“我会让船开慢些。”

    贾珝始是一怔,接着笑了。

    一个时辰后,一万锐士营骑兵簇拥着贾珝一路沿着河堤向东南方向疾驰,在夜色中疾奔......

    就在贾珝离开宿迁码头之时,淮安城内却是暗潮汹涌,北市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丝毫没有受到禁街令的影响,也没有看到一个巡防营或者衙役的身影,这里是漕帮的大本营,数百名漕帮弟子聚集在街道两旁的酒楼中,三五成群聚在桌前,一边喝酒,一边谈论着各个渠道打听来的小道消、息,谈论最多的还是关于朝廷重开海运、裁撤漕运的事情,他们祖上都是漕丁,端的都是漕运这个饭碗,别的本事也没有,一旦裁撤漕运,他们便没了经济来源,这是往死里逼他们。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谈话的嗓门也是越来越大,好似要将积攒在心中的不满和苦闷发泄出来。

    “听说了吗,皇帝是看上了咱们漕帮的产业,这才起了这个心思。”

    “不可能吧!”

    “啧,你们还不知道吧,皇帝的心腹已经在扬州动手了,正在收拾那些盐商和盐贩子,听说那财宝是一箱箱的往外搬运.....”

    “我也听说了,前不久那些盐商联合起来反抗,可惜被江南大营给镇压了下去,杀了上万人!”

    “这....应该不会吧!咱们就是一群穷哈哈的苦力,哪里比得上那些富得流油的盐商.....”

    这时,一个小头目模样的汉子凑了过来,低声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盐商有钱让皇帝眼馋,咱们漕帮有人让皇帝胆寒,所以才起了这个心思。”

    说到这,扫视一圈,又道:“咱们祖祖辈辈都是踏踏实实地替朝廷运送漕粮,干着最脏、最累的活,拿着微薄的工钱,勉强可以养活家人,如今就连这么点钱都不愿意出了,这是打算往死里逼咱们。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你们呢?一旦裁撤了漕运,咱们一没田产,二没有产业,就指望着那点微薄的积蓄,一家子喝西北风都没得。”

    “朝廷应该不会不管咱们....毕竟这么些人.....”

    一老者犹豫道。

    “就是,皇帝就不怕逼急了咱们,咱们掀了他的龙椅?!”

    “嘁!你敢吗?”

    “这....”

    “怂包!”

    那小头目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笑道:“如果朝廷真要裁撤漕运,解散漕帮,我愿意舍上这条命,为咱们漕帮,为咱们身后的老弱妇孺换来一个未来,至少朝廷不敢将咱们往死路上逼!”

    “对!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是啊!咱们贱命一条,死就死了,不能让家人活活饿死!”

    “走,咱们去问问副帮主。”

    “对,找副帮主去,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朝廷真想要咱们的命,反了他娘的!”

    “......”

    酒楼中乱作一团,在有心人的蛊惑下,众人跑出酒楼,怒气冲冲朝漕帮总舵大宅奔去。

    一路上不时有闻讯赶来的漕帮帮众加入队伍,不多时,队伍变成了数千人,一行人便浩浩荡荡来到了漕帮总舵大宅前,立刻被守门的漕帮打手拦住了,“干什么,想造反不成!”

    番茄

    那小头目上前抱拳道:“烦请师兄代为通传,就说我们想拜见副帮主,此事事关漕帮生死存亡!”

    “我们要见副帮主!”

    “我们要见副帮主!”

    “......”

    漕帮总舵大宅有一处极神圣的地方,这里供奉着历代漕帮帮主的牌位。

    “嘎吱!”

    两扇大门发出沉重的声音,副帮主搀扶着漕帮帮主走进了堂门,后面跟着四位堂主,一个个走进这里都极为肃穆地站住了。

    堂口北墙的供桌上,正中是一尊关公的青铜塑像,下面几排列着历代帮主的牌位!

    老帮主上前跪了下去,副帮主在他身后也跟着跪了下去,四位堂主紧跟着跪倒在地,几人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又站了起来。

    老帮主在供桌下的太师椅上坐下了。

    “义父,下命令吧!”

    老帮主没有接他的话,反声问道:“你相信他们吗?”

    副帮主:“孩儿从未相信这些人的许诺!”

    老帮主眼睛一亮,“说下去。”

    “当年圣祖皇帝迫于形势所需才承认了咱们漕帮,就这样,咱们漕帮摇身一变就成了专门负责运送钱粮的水上第一大帮派。”

    副帮主长叹了一声,“这些年,咱们依靠着江湖义气,收拢了运河沿线大大小小的帮派,成为了无人敢招惹的水路一霸,却也成为了朝廷的眼中钉,呵呵,就连我们自己都不清楚漕帮到底有多少帮众,二十万?三十万?或者是五十万?这对于朝廷来说就是个雷,保不准哪天就会炸!”

    老帮主也长叹了一声,“我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列祖列宗积下来的家业弄不好就会毁于一旦.....自古民不与官斗!”

    沉默了一阵,副帮主开口了,“皇帝已经对盐商动手了,几大盐商都被灭了族,手段太狠辣了,一点活路都不给。多半皇帝也会如此处置咱们,毕竟经过百余年的积攒,皇帝肯定已经盯上了。京城传来的消息您也看了,朝廷为了打仗,下令从湖广等地调粮,咱们趁着这个时候闹上一闹,逼迫朝廷让步,最少也要给咱们一条活路,就算给几亩薄田,大家也能将就着活下去。”

    老帮主紧盯着他,“要是闹大了,朝廷宣布咱们为反贼,调来江南大营兵马镇压怎么办?”

    副帮主只好答道:“冯元这个老太监跑了.....”

    他这话一说,四位堂主都是一惊,下意识地齐向老帮主望去。

    老帮主却大声地咳嗽起来。

    “义父!”

    副帮主用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部,“您老放心,江南大营主力全部被牵制在了苏杭,扬州那一万人马还要防备盐商势力反叛。等消息传到了金陵,咱们早已经控制住局面了,咱们一不杀官,二不扰民,就是想有个活路。”

    “好了好了。”

    老帮主将手一挥,“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再说了,漕帮人员复杂,一旦闹起来,就不是你能控制的了,至于之后的事情,就交给老天爷了。反正咱们已经没了活路,不妨给其他几地漕帮兄弟蹚出一条活路来。”

    副帮主:“那就分头行事!”

    老帮主点了点头,“小心那些人趁机闹事。”

    副帮主接言道:“都听见没有?”

    四位堂主肃然,“听见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禀报声,“帮主,外面聚集了数千名帮中兄弟,他们吵嚷着要见副帮主!”

    .........

    春夜寒冷,特别是水网密布、湖泊众多的淮安,此时万籁俱寂,淮安城城墙上只有一些巡防营的兵丁在守夜,各城楼上的灯笼也是忽明忽暗,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夜中,只听见一阵打更人的“梆梆”声,四更天了,城内突然一片鼎沸,叫声、骂声响彻夜空,隐隐夹着一些撕杀的声音,接着城内火光四起,在夜风的劲吹下,火势越来越大,浓烟滚滚,烈焰滔天,城内燃起的火光越来越多,方圆数十里清晰可见。

    此时城外的漕兵也被惊动了,接着便见各处城门打开,一队队早有准备的漕兵冲进城内开始镇压漕帮叛乱,到处都是惊惶奔走的百姓,哭喊声、喊杀声响彻夜空。

    随着知府衙门和漕运衙门被大火点燃,很多人都意识到镇压失败了,天微微亮时,无数的官兵与百姓慌不择路的逃出城去,更是有人高声叫喊:“董总督死了!”

    城门处的漕兵一哄而散.....

第133章正是时候

    淮安府衙,大火烧了两个时辰后终于灭掉了,这时,整个府衙已经被烧完了,断壁残垣,被烧焦的府衙门梁仍然在鸟鸟冒着青烟。

    老帮主怔了,胸脯一起一伏地,过了好一阵子,才调匀了呼吸,说道:“好吧,咱们是彻底没了退路了。”

    众人皆是一惊,全都望向了副帮主。

    副帮主:“义父,董平不是咱们的人杀的,府衙也不是咱们的人放的火。”

    “有区别吗?”

    老帮主大声问道。

    副帮主牙帮一咬,“不要让我查到是谁,否则定活剐了他!”

    三位堂主还有一些漕帮的头目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老帮主:“现在该怎么办?”

    众人都沉默了。

    老帮主转过身,目光在众人身上梭巡,最终叹了口气,“你们呀,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准备,竟敢造反!”

    副帮主:“请义父做主。”

    众人齐声喝道:“谨遵帮主吩咐!”

    老帮主眼中的光一闪一闪,接着断然说道:“若不能很快控制住城内的局势,咱们就彻底的失败了!”

    说到这,对副帮主问道:“你可能联系到那些人?”

    “不能!都是他们主动联系的我们,自从被冯元撞见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现身,不过,董平肯定是死在他们的手中,董平亲卫都是被人一刀毙命,咱们的人没这个能力。”

    老帮主瞥了他一眼,“不论你用什么方法,必须找到他们,咱们不能就这么被人当枪使。”

    副帮主:“是。”

    老帮主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迅速组织人手平息各处动乱,将府库中的铠甲武器分发下去,优先装备大家信得过的人,立即关闭各处城门,召集散在城外各处的漕帮兄弟进城,还有,派出人手打探扬州方向的消息,特别是驻扎在扬州城外的江南大营。”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阵阵哭喊声,老帮主勐一回头,大声吼道:“斩!凡是趁火打劫,侮辱百姓者统统斩了。”

    副帮主犹疑了一下,答道:“是。”带人走了过去。

    当淮安城内大火燃烧得最旺盛时,贾珝已经率领五千骑兵渡过了浮桥,经过近一个时辰的休整,战马已经恢复了体力,为了能够尽快赶到淮安,贾珝率领五千骑兵一人三匹马经过一夜急奔终于赶到了淮安城外,虽然天已经大亮,但淮安城上空的滚滚浓烟仍然依稀可见,他已经派人前去探听情况了,等待着回报。

    不一会,一队巡哨赶了回来,队官翻身下马,快步走了过来,行一军礼,“启禀大帅,淮安城内漕帮造反,火烧了衙门,漕运衙门和巡防营战败,漕运总督董平战死。卑职在途中遇见了一个自称淮安知府的官员。”

    “淮安府知府?”

    贾珝露出了惊诧的目光,这个狼狈的中年人居然是淮安府知府,摆了摆手,命亲兵放他过来。

    “淮安知府徐广志拜见忠武伯!”

    徐广志走上来拱手一礼,简单将昨夜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急声道:“还请伯爷速速发兵平定叛乱,解救淮安百姓与水火之中!”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牛二抽着马向这边驰来,飞身下马,禀报道:“大帅,淮安城各门都没有关闭,到处都是逃难的百姓。”

    “好!”

    贾珝翻身上马,一挥手,“随我进城平叛!”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心情激动,纷纷上马,浩浩荡荡地向淮安城开去。

    贾珝率五千骑兵风驰电掣般向淮安城驰去,五千锐士营骑兵如滚滚洪流,蹄声如雷,尘土漫天,从官道上呼啸而过,那些从淮安城内逃出来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朝廷援军到了?

    只片刻,淮安城外就彷佛炸了锅一样,他们的家都在淮安,如果叛贼占领了淮安城,他们以后的生活会怎么样,他们不敢想象,忽然有人高喊,“回家了!”,在阵阵回家声中,逃难的百姓又开始向淮安城方向走去。

    好不容易平息了西城的乱局,一名堂主便领着数百名拼凑来的漕丁赶到了北城门,他的任务便是驱赶附近的百姓,将城门关闭,就在这时,密如骤雨般的马蹄声在城外响起,整个大地都在抖动。

    “这是什么?”

    “骑....骑兵?”

    “大家快逃,是官军来了!”

    随着一声叫喊,众人吓得魂飞魄散,他们下意识扔掉手中刚领到的武器,转身向城内跑去,一边大喊着:“官军来了!”

    “杀!”

    贾珝轻轻一摆手,五千骑兵发动了,战马奔腾,迸出漫天杀气,向城内席卷而去,那些漕丁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使他们不顾一切地四散奔逃,根本没有人阻止骑兵入城,也没有人向城内报信。

    人叫马嘶,惨叫声四起,那些漕丁被撞得人仰马翻,逃得慢点,立刻就被滚滚而来的锐士营铁骑卷入,绞杀得粉身碎骨。

    战斗短促又惨烈,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一时间,北城门除了明军,竟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立的活人,数百漕丁全部被斩杀,无一人逃脱,那个堂主慌乱中被一名骑兵削掉了脑袋。

    “杀光叛贼!”

    一队队锐士营骑兵从北城门涌入淮安城,他们保持着队形在大街上冲锋前行,沿途所遇叛贼无一合之敌,全部被剿灭。

    面对如此杀气腾腾的官军骑兵,不说是那些造反漕丁和心怀鬼胎之人,就是街道上逃难的淮安百姓也吓得四处逃窜,为了尽量减少百姓伤亡,专门有人宣读着贾珝的军令,“淮安城百姓们听着,锐士营奉令平叛,大军灭贼,众百姓立刻归家闭门,勿在街市上逗留,违者以叛贼视之,格杀勿论!”

    就在明军到处剿灭作乱漕丁之时,老帮主领着一众心腹赶到了漕运衙门,刚走进大厅,门外传来一片呼啸之声,“怎么回事?”

    说着,便领着众人往前街走去。

    刚踏出漕运衙门的大门,便听见阵阵马蹄声,老帮主心中忽然涌起了一股不好的感觉,紧接着便看见一群漕丁向这边跑来,好似后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赶,他们惊恐得嘶声狂叫,个个神情惶恐。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这些漕丁直接跑了过去,根本没有理会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漕帮高层,就在这时,轰隆隆的马蹄声更近,显然有大队的骑兵向这边赶来。

    有人提议先撤,毕竟不知道对面有多少兵力,老帮主咬牙道:“走不掉的,要想摆脱,只能干掉这些官军骑兵。”

    老帮主见识广,这前街不是淮安城主街道,只能容纳五匹马并行,所以官军骑兵冲锋最多是三骑为一排,他们可以利用两边的街巷用弓箭射杀这些官军,此刻在他身边的千余人全部是他的心腹精锐,就是这些人打崩了巡防营,至于漕兵是如何败的,至今是个谜。

    在老帮主的指挥下,众漕帮精锐在前街上列了好几层的弓箭手,弓箭手两边是小巷子,关键时刻他们可以躲进巷子,他们的身后是身着铠甲手持刀盾的漕帮精锐,这些人负责与被迫下马作战的官军进行搏杀。

    终于,在他们布好阵之后,前方传来了轰隆隆的马蹄声,那些被溃兵视为恶魔的官兵骑兵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老帮主不由吸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江南的兵!”

    老帮主年轻时候也是在刀山火海中滚出来的,一眼便瞧出这些身着铁甲,胯下高头战马,浑身散发着杀气的骑兵并不是江南的兵,这种气势,这种杀气他只在边军身上见识过。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老帮主神情凝重起来,心中开始后悔,鲁莽了!

    蹄声如雷,明军骑兵越奔越近,八百步、六百步、五百步.....已经渐渐逼近了弓箭的射程,老帮主已经看清楚了,这些骑兵外面罩着铁甲,里面还穿着棉甲,也就是说,自己这边的弓箭很难给他们造成伤害,看着越来越近的明军骑兵,大声吼叫,“准备放箭!”

    一语未了,漕丁立即将手中的箭失射了出去,近百支箭失杂乱无章的射向了急奔而来的骑兵,这些漕丁毕竟没有经过训练,再加上双方之间的距离较远,这一波箭雨并未给锐士营造成任何伤害。

    老帮主看到手下一个个面露惊恐,慌乱的模样,只得鼓舞道:“再放两轮弓箭你们就可以退进胡同。”

    又对身旁手持刀盾的漕帮精锐大声喊道:“杀一个官兵三百两,所杀官兵,他们身上的一切都归你们!”

    “放箭!”

    随着一声令下,弓箭手又射出了两轮箭失,依旧没能给骑兵造成什么伤害。

    一名堂主将手中长刀一挥,大声吼叫,“杀官兵啊!”

    “杀啊!”

    近千名漕帮精锐手持刀盾疯狂大喊着,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兵从马鞍袋中取出了震天雷,晃着火折子点燃了,攥着绳套扔了出去,从天而降的震天雷勐烈地爆炸了,可怜那些拼命往前冲的漕丁还未反应过来便被炸成了碎块,残肢断臂漫天飞舞,空中下起了一阵肉雨血雾,浓烈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无数的震天雷一个一个接着抛了过来,接二连三地在混乱的人群中爆炸开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凄厉的惨叫声,那堂主愣了一下,“轰!”在一片巨响声中,血肉横飞.....

    漕丁们惊恐万状,纷纷调头逃命,就在这时,骑兵骤然发动了,明军骑兵挥舞着长刀向溃逃的漕丁勐扑而去,在后面观战的老帮主倒吸了口冷气,他从未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看着冲进人群中到处砍杀的明军骑兵,他明白,再不走就走不掉了,直接道:“撤!”一转身率先冲进边上的巷子。

    这些从没有经过战事的漕丁凭借着一勇之力在昨夜混战中打崩了同样没有经历过战事的巡防营,然而面对彪悍凶狠的锐士营骑兵,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被明军冷酷杀戮吓得胆寒心裂,惊恐逃窜,哭喊声、哀求声和临死前的惨叫声连成一片,原本他们期待的正面搏杀,直接演变成了一场毫无悬念的单方面的追击和屠杀,在明军骑兵的追击和绞杀下,漕运衙门前街血流成河,到处是残肢断臂,因为没有军官的喝止,最终没有一个漕丁在这场屠杀中活下来。

    漕帮的叛乱很突然,结束的也很快,一队队战俘正被押解而来,贾珝命收拢来的漕兵在城外用木栅栏搭了个简易的战俘营,所有漕丁将全部关押在此地,一边进行甄别,一边等待着朝廷的处置,当然,为了安抚民心,会挑选一批罪大恶极之人进行斩首示众!

    贾珝骑在马上,注视着一队队被俘的漕丁,他们很多人都带着伤,一个个神情惶然、眼光呆滞,不明白为何闹到了这个地步,更不清楚迎接他们的将是什么?

    远处,大群妇孺被巡防营兵丁驱赶而来,跌跌撞撞,哭声震天,贾珝眉头微皱,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一队巡防营兵丁簇拥着徐广志走了过来,拱手道:“拜见伯爷!”

    “徐知府来了。”

    贾珝笑着点了点头。

    “多亏了伯爷,否则本官只能找根绳子吊死在路边了。”

    “徐知府这么说,是要逼死杂家啊!”

    冯元端坐在马上,冷冷地望着那些战俘,问道:“伯爷,您打算怎么处置这些漕丁?”

    徐广志两眼闪着寒光,“这还要问!所有战俘全部斩首,至于他们的家人,老人和男丁全部杀掉,女子没人官中为妓,让这些人知道造反的下场。”

    贾珝和冯元对视了一眼,这是将失城的怒火全部发泄到了这些漕丁的身上。

    贾珝澹澹一笑道:“这件事还要上报朝廷,徐知府还是抓紧安抚受惊百姓,召集溃散的官兵,听说淮安城过半的房屋受损,特别是西城。”

    徐广志叹了一口气,“虽说伯爷迅速平定了叛乱,收复了淮安城,但失城的罪名我是洗脱不掉了,只希望朝廷能从轻处罚吧。”

    “相信朝廷会秉公处理此事,毕竟谁也没有料到漕帮会造反。”

    贾珝笑了笑,“淮安城的具体情况,本帅并不清楚,给朝廷的折子还要你们二位商量,本帅就不掺和了。”

    说到这,又对赵瑄问道:“可有抓到漕帮的高层?”

    赵瑄犹豫了一下,“可能混在战俘中,不过,多半可能已经死在了混战中....”

    贾珝又看了看那些战俘,便点了点头,对赵瑄令道:“抓紧时间清缴城内残余叛贼,天黑前一定要完成,所有趁火打劫的不法之徒就地斩首。”

    .......

    突然一声惨叫,老帮主不敢置信的看着副帮主,“你,你....为什么?”只见一口闪着寒光的长剑从他的胸口缓缓抽出,此刻剑尖上还滴着新鲜的血液。

    老帮主的十几名心腹冲了过来将他护在身后,纷纷拔刀出鞘,紧盯着副帮主。

    这时,从停靠在运河岸边的几条乌篷船上走下来十余名手执钢刀的精壮汉子,浑身散发着惊人的杀气,显然不是一般的亡命之徒。

    副帮主一声冷笑,“你死了,漕帮才有未来。”

    老帮主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你,你是故意的?曹轩...你会毁了整个漕帮....你.....”

    “好了!”

    曹轩却并不理会这些,目光掠过那些漕丁,大声说道:“咱们祖祖辈辈,勤勤恳恳替朝廷卖命,换来的只不过是食不果腹的艰难日子,如今皇帝盯上了漕帮数百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实话告诉你们吧,就是没有昨晚的事情,今日大家也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那些从北而来的骑兵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到这,顿了顿,指着老帮主,接着道:“从今以后,咱们同甘苦共患难,不会像他们那样去剥削兄弟们,不会让大家再饿肚子,以后更是会穿上官皮,成为真正的人上人,光宗耀祖!”

    老帮主嘴唇翕动着,脸儿白得像纸。

    那些老帮主心腹还没缓过神来,又听曹轩一声大喝,“只杀将漕帮领进深渊的老贼一人,其他的人,扔下武器,咱们仍旧是兄弟,退出来!”

    一把刀扔在了地上,又一把一把接着地扔在了地上,片刻,孤零零的只剩下了受伤的老帮主一个人。

    曹轩提着长剑慢慢走上前,澹澹道:“漕帮的那些财物早就被我转移了出去,我会领着弟兄们北上宣府,草原之战,朝廷会战败!”

    老帮主一惊,曹轩宝剑一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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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红楼,开局倭寇送经验介绍:
那一年,黛玉还没有进京。
那一年,老皇帝还没有驾崩。
那一年,元春还只是慈宁宫的一名女官。
我姓贾,叫贾珝,一个穿越了重生者的幸运者,我也想做贾宝玉,奈何老子是贾赦。
总不能跟着贾赦死在流放的路上,还是做些什么吧!人在红楼,开局倭寇送经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人在红楼,开局倭寇送经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人在红楼,开局倭寇送经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