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小心眼的皇帝
“三爷快走吧!”
琥珀小声提醒道:“估计老太太等急了。”
贾珝点了点头,快步往荣庆堂走去,府中灯火通明,挂满了红灯笼,使整个荣国府沉浸在祥和喜庆的气氛之中,琥珀一边走,一边给贾珝说着这两日家里发生的趣事。
问了琥珀,这才清楚,原来是林如海送的节礼到了,难怪黛玉又是请东道,又是散赏钱。
说着话,二人走进了荣庆堂,远远地,一股喧嚣热闹的气氛扑面而来,从花厅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贾珝和琥珀走进了花厅,花厅中温暖如春,浓香四溢,屋角的火炉内炭火烧的极旺。
只见花厅内坐满了人,济济一堂,莺声燕语,贾珝看得眼花缭乱,他想寻找黛玉,可迎春姐妹身边坐着的是王熙凤和李纨,“三爷,林姑娘在那边。”
顺着声音望去,黛玉果然和贾母坐在一起,另外还有湘云、宝钗和数日不见的大脸宝,以及刚进京的薛宝琴。
“老太太,三爷来了。”
贾珝上前行了一礼,“老祖宗。”
“不要站着,快坐。”
贾母笑呵呵站了起来,一伸手便将贾珝拉到身边坐下,随后低声问道:“你怎么在军营呆这么久?”
“这事以后再说。”
贾珝笑了笑,又对仍旧站着的黛玉几人挥了下手,“不要多礼,都坐。”
众人一一落座。
贾珝伸手接过琥珀递过来的酒,他忽然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家安静一下。”
花厅内霎时间安静下来,贾珝笑道:“去年的新年我是在卫所军营中度过,那滋味记忆犹新,转眼又到了新年,除夕依旧,但又添了新面孔,今日借着林妹妹的这杯酒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身体安康,万事如意!来,大家喝了这杯酒!”
众人一怔,然后一齐喝干了杯中的酒,又一齐望向贾珝。
贾母将酒杯一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贾珝放下酒杯,“刚刚东宫传来消息,陛下从明日起斋戒祈福。”
贾母立刻就变了脸色,皇帝这是铁了心不让大家安心过节,自己逼死了媳妇、儿子和孙子,心有不安,还让大家一起跟着遭罪。
想到这,叹了口气,“皇上有德呀!”
“......”
贾珝挠挠头,看来自己还是要多读点书,瞧这话说的多有水平。
贾母又呵呵笑道:“这样也好,今年也能歇息歇息,老了,经不起折腾了。”
贾珝微微一笑道:“虽说不能摆酒唱戏,但一家人坐在一起安安静静地吃上一顿饭,也更加温馨。”
贾母点了点头,对站在边上的鸳鸯说道:“去将凤丫头喊来。”
“老祖宗。”
王熙凤凑到贾母的身后,“可是有不合心意的地方,我这就命人去改。”
贾母正色道:“刚听珝哥儿说,南直隶遭遇了罕见的暴雪,虽说和咱家没关系,到底是老家,虽然咱们帮不上忙,但心意还是要摆的,明日大家就凑在一起吃吃饭就行了,其他的就都免了吧。”
“不会吧?”
王熙凤笑望向边上的贾珝。
这时,黛玉说话了,“林管家说了,今年雪大,路上走了一个月零两日,运河都结冰了。”
王熙凤点了点头,望了望黛玉,又望了望脸色平静的贾珝,这才赔着笑说道:“老祖宗慈悲,我明一早就安排下去。”
贾母点了下头,端起面前的酒杯,“来,咱们吃了这杯酒,一会儿行酒令那才热闹呢。”
贾珝一怔。
宴会很快结束了,黛玉也回到了自己院子,她坐在窗下,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那白皙的脸上,月色映照出她眼中的寂寞和忧伤,她默默地凝视着书桉上的书信,这是管家带来的林如海的亲笔信,她已经仔仔细细翻看了三遍了,今年是她第一次在外过年,总觉得心酸。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雪雁的声音,“三爷来了,姑娘在里面。”
“你怎么来了?”
黛玉将信收起来,目光被贾珝怀中精巧的檀木盒子吸引住了,“那是什么?”
“没什么,一个小玩意。”
贾珝将盒子放到桉几上,拉了一把椅子在黛玉边上坐下,见她面有愁容,便笑道:“想家了?”
黛玉咬了一下嘴唇,半晌才低声道:“我想父亲了。”
“我知道。”
贾珝点了下头,将桉几上的盒子拿了过来,笑着说道:“我给你带了个好东西来,打开看看。”
“嘁!不过是些金银首饰....”
黛玉哼了一声,打开盒子,眼睛一下子亮了,见里面装着一个玻璃盒子,在她惊奇的目光中,贾珝将玻璃盒子从檀木匣子中取出,掏出一枚钥匙在一个孔里拧了好几圈,就听见玻璃盒子里传来叮叮冬冬的声音。
“哇!”雪雁等人惊叹起来。
“这东西唤作八音盒,里面的铁柱上有一个个的小突起,音阶不同,只要弹黄敲击到突起的音柱上,就会自动演奏,只要控制好速度,就能奏出很多美妙的音乐来,妹妹闲暇时不妨试试。”
“真的?”
黛玉欣喜不已,打开盒子盖,果然看见里面有一个弹黄在敲击音柱,迫不及待的从贾珝手中接过钥匙,拧了几圈,盒子里又传出悦耳的声音。
“这么稀罕的东西哪儿淘来的,三爷没少费心思吧!”
紫娟给贾珝端了碗茶,一边盯着桌子上的八音盒赞叹一边问。
王嬷嬷看着八音盒,笑道:“该是西洋舶来货。”
“这不是西洋货,是家里工匠彷制的,就做好了一个。”
说到这,又忙对正研究八音盒的黛玉说道:“工匠正在抓紧时间赶制,元宵节会再送来一批,这个你自己玩,千万别让她们知道了,特别是湘云和惜春。”
“我不要!”
黛玉“啪!”地将檀木匣子盖住,还给贾珝,撇嘴道:“一点诚意都没有....”
又见紫娟等人都在偷笑,立刻说道:“你还是给四丫头送去吧。”
“我要是送给四丫头,你就该酸了....”
黛玉微微一怔,她稍偏着头,眼中戏谑,嗤的一声笑了,“明儿就吃饭,好些人要失望了....”
“瞧你这话说的,失不失望管我什么事!”
“....”
黛玉斜了他一眼,没搭理。
紫娟接话了,“三爷在外忙了两三日,姑娘说点开心的事情。”
“就你多嘴!”
黛玉轻轻敲了她一下,“你去将柜子里包裹取来。”
“是。”
紫娟转身走进里间,很快抱着一个包裹出来,从中拿出一件宽袖锦袍,向贾珝望了一眼。
贾珝会意,紫娟提起那件锦袍,走到贾珝面前,拎着两肩,展给他看。
贾珝注目望去,只见锦袍从领口到衣袖再到下摆针线工整紧密,可见花了大功夫,不禁心中温暖,“明儿我就穿这身了。”
黛玉白了他一眼,“这是立春后穿的。”
说完,起身从紫娟手中接过锦袍,将贾珝拉了过来,披在了身上,满意地点了点头。
琥珀在一旁见了,笑道:“姑娘手真巧,明儿三爷就穿这件,里面在穿上一件狐皮坎肩就好了。”
贾珝走到镜子前打量了一圈,“就这么定了。”
王嬷嬷笑了,她可是从王善保家那里听说了薛家的事情。
贾珝心情大好,忽然想起桩事情,便对黛玉说道:“妹妹,你要写封信给姑父。”
“什么?”
“陛下有意让姑父出任应天巡抚或河南巡抚。”
贾珝见她懵在那里,把她按坐下,“好了,这也算是好事。入秋之前应该无事,我告假带你南下去看望姑父。”
黛玉这才缓过神来,替他将锦袍叠好,塞给琥珀笑道:“夜深了,你先回去,明儿再过来。”
贾珝犹豫了片刻,只得走了,黛玉坐在书桉前,托着腮,怔怔地出神,半晌,她叹了口气,取出一张信笺,提笔给林如海写了一封信。
第105章二月
转眼就到二月了,神京春风起,清晨时分,空气中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呜.....”
沉重地号角声在大营中响起,下一刻便有潮水般的脚步声向着大教场席卷而来。
此时锐士营大教场阅兵台上,穿着太子礼服的朱武城坐在正中的帅座上。
贾珝陪坐在朱武城身侧,新任内阁次辅刘文彬、内阁大学士镇国公牛继宗、兵部尚书齐国公陈瑞文以及北静王水溶分坐在二人的两边。
兵部左侍郎候孝康、兵部右侍郎李吉庆、户部左侍郎吕文良和练武营主将谢琼、立威营主将史鼎站在他们的身后。
锐士营监军李太监则肃立在太子朱武城的身后。
不一会,大教场上站满了军卒,三千大军分为三个方队,火器营、长枪兵和刀盾手,历经一个多月的残酷操练,锐士营正式成军,今天就是检验的日子。
由于天佑帝斋戒祈福,天佑四十一年的新年过得十分尴尬,很是忐忑,担心死了老婆孩子的天佑帝大发神经,将怒火发泄到自己的身上,特别是那些并没有遭到清洗的低级官员,整日里提心吊胆,好些人都吓出病了,一时神京药贵。
斋戒十五天的天佑帝倒是准时出关了,然后便给淑妃吴氏举办了盛大的葬礼,陪葬在了他那还未完工的陵寝内,可怜贾母还以为能安稳过个上元佳节,没成想皇帝下旨有诰命在身的全部去跪灵。
正月初三,南镇抚司的密探从草原送来了最新的情报,瓦剌人与鞑靼人开战了,结果是鞑靼人大败,这让内阁和兵部看到了危机,从初五开始,御林军便开始了扩军,贾珝从京畿迅速招募了一万两千良家青壮,然后对他们进行了高强度的训练,特别是负重行军,明军正常每日行军六十里,紧急情况一百里左右。
除了骑兵,火铳兵、长枪兵以及刀盾手全部进行了十八天的高强度负重行军,他们每日负重行军八十里,这种运动量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为了及时补充体力,贾珝自掏腰包给他们加伙食,白米饭、白面馒头、荤菜肉汤管够,此举招来了御林军其他主将的讨伐,不过贾珝自掏腰包,他们也没办法,不到十天的时间,上至老卒,下至新兵全部脱胎换骨,甚至在保证食物和水充足的情况下,他们可以负重行军一百里。
这一个多月,贾珝制定了严格的操练计划,每日除了体能训练、军伍之间捉对厮杀外,还花费大量精力对军官士卒应对突发事件能力进行训练,特别是行军途中面对骑兵的突袭,经过贾珝的努力,这些兵卒从最开始的慌乱、鸡飞狗跳,到现如今已经可以有组织的进行防御、反击。
从高台往下看,军卒挺拔的身姿、威严的军阵还有那迸发出来的肃杀之气,无不昭示他们是精锐之师。
陈瑞文眼睛一亮,站在他身后的锦乡侯李吉庆忍不住说了一声,“好兵!”
诺大的大教场上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贾珝转头对朱武城问道:“太子,开始吧?”
朱武城点头微笑着说道:“你发令吧。”
贾珝将手一挥,传令官将阅兵台上将旗一摆。
“冬.....冬.....冬......”
阅兵台下突然传来巨大的鼓声,刘文彬等文臣不安地欠了欠身子。
从己时正到申时三刻,锐士营大营的上空充斥着兵卒的嘶吼声与火铳鸣放的声音,苍凉而又悠长的号角声传出十余里之外,整个神京城都听见了这声音,神京百姓们都明白这是锐士营又进行操演了。
锐士营的操演深深的震撼着阅兵台上的众人,近千杆火铳齐射,更是看的一众文臣瞪大了眼睛,刀盾手之间的厮杀看得众人热血沸腾,两个军阵在碰撞那一瞬间就昭示出了步卒之间搏杀的残酷。
最后压轴出场的是由游击将军王安率领的一千重甲骑兵,强大的冲击力无人可挡,看得众人面容失色。
........
乾清宫,上书房。
天佑帝微闭着眼睛坐在御桉前。
戴权捧着一个奏折匣子走了进来,走到天佑帝身后,轻轻地说道:“陛下,这是锐士营送来的。”
天佑帝睁开了眼睛,“太子回来了?”
“这个老奴不知道,听说快要结束了。”
“哦?”
天佑帝掀开匣盖,将密折平铺在御桉上慢慢扫视。
这是安插在锐士营中密探递上来的折子,其中详细的记录了太子等人在锐士营大营的言行举止及演武的过程,对于各兵种都有详细描述,只是从文字之中就能感觉到锐士营的彪悍精锐。
天佑帝一直留意着锐士营的情况,每日都会有一份密折递来,对于贾珝认真负责的态度,天佑帝非常的赞赏,所以将都察院御史弹劾他邀买军心的折子全部压了下去,对于锐士营新军这么快成军,天佑帝还是十分的吃惊。
天佑帝把目光从密折上移开,默默望着殿门外的天空,“查的怎么样了?”
“有了点眉目,应该是有人将残次的零部件偷偷带出了兵库司,然后在外面组装了一杆自生火铳。”
天佑帝转过身来,对戴权说道:“这件事你要上心,自生火铳是国朝利器,一定要查出某后黑手,不管涉及到谁,东厂都要一查到底。”
戴权:“是。”
“还有,将上元节各省府送来的那些礼物挑拣些好的,以皇后的名义给林如海的千金送去。”
戴权立刻心领神会,“遵旨。”
.......
荣国府,贾母屋内,桌子上堆满了各色花样的绫缎绢匹,两只打开的首饰匣子里装满了各色翡翠金玉首饰,地上还摆放着两口红木大箱子。
王熙凤一边清点着堆积如山的礼物,一边说道:“还是妹妹身份尊贵,这生日还没到,宫里就提前送来了礼物。这些可都是各省府送来的贡品,单一件都不容易见到,瞧瞧这凤钗,啧,按规制只能宗室佩戴。”
说着,拿起那支金凤钗爱不释手地观看。
黛玉蒙了,贾赦、贾珍等人都来了,一个个面容凝重,望着坐在正中上方软榻上的贾母。
贾母十分平静,“看来应该是如海的事情定下来了。”
贾赦:“老太太这话说的在理!”
贾珍:“还是派人去军营将三弟喊回来吧。”
贾赦瞟了他一眼,“你去?”
贾珍赔着笑,答道:“我还在禁足中,赦叔怎么忘记了?”
贾赦扭过头去暗暗好笑,上元节贾敬突然从玄真观杀回了宁国府,突然的袭击搞得贾珍措手不及,人赃俱获,好在贾敬有事,并没有动手打他,只是将他禁足一个月,就这也够丢人的了,要不是这么大的事,他还猫在自己院子里不出来。
贾敬以后再也不用为皇帝炼制丹药了,因为皇帝觉得自己以前的病痛都是因为巫蛊,出关后便将决定告知了贾敬。
“好了....”
贾母拉长了声调,刻意扫了贾赦一眼,意思不言自明。
贾赦也不在意,呵呵一笑道:“一早贾贵送来了一封信,今日大军操演,下午就会回京了。”
“.....”
贾母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这么大的事情,贾赦竟没有告诉她。
贾赦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忙转移话题问道:“族学已经清理好了,您看宝玉.....”
“你回去吧!”
贾母脸色一变,直接挥手赶人。
贾赦嘿嘿笑着赔礼道:“儿子告退了,晚上再过来。”
“等等!”
贾赦人都走到门口了,忽然贾母说话了,“琏儿有了官身,蓉哥儿也进了军营,家里也没个管事的人,你以后少喝点酒,多照看照看外面的事情。”
贾赦闻言脸色一变。
“你这是什么表情?”
贾母眉头一皱,不悦道:“难不成要我这个老婆子出面管外面的事情?”
“那啥,儿子考虑考虑。”
贾赦嘿嘿一笑,一点难为情都没有。
贾母轻哼出声,“要不是实在没了人手,我也不愿求你。”
第106章初见刘姥姥
永定门外,浩浩荡荡地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太子朱武城乘坐的撵车渐渐驶近。
撵车内,朱武城闭目端坐,身躯随着车轮的滚动在微微晃动。
今日前往锐士营观摩操演是一个临时决定,这是皇帝的旨意,再加上他也想拉拢贾珝,维护双方之间的关系,朱武城不得不做出一点牺牲,非常仓促地赶往了锐士营,好在锐士营大营距离神京城不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可抵达。
今日的操演让他大开眼界,终于明白皇帝为何要让他前去观摩了,看了锐士营的操演,朱武城对禁军就有点看不上眼了,两者根本就不在一个层面上,双方要是在野外交战,三万锐士营可以轻易击垮这养尊处优的十几万老爷兵,要知道,当年他们可都是从九边挑选来的精锐,这才几年就堕落至此!
为了显示他和贾珝的亲厚,朱武城特意让贾珝领着他的两百亲兵守护在撵车的周边,这不仅仅是信任,更是一种荣誉,能领着全副武装的亲兵守护在储君的附近,除了禁军,没有一支军队可以。
这可是未来的皇帝。
贾珝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回府了,这段时间他放下身段亲自带领大军进行训练,效果十分的显着,在他的努力下,大军已然成军,只要拉出去打上一两仗,见见血就好了。
尽管非常的疲惫,但贾珝还是精神抖擞地骑马跟在撵车旁边,他和两百亲兵一样,身着铠甲,腰佩雁翎刀,经过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身上的铠甲早已光泽不再,甚至还有一点陈旧,和边上盔甲鲜明的禁军相比,他们就像是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不过在精气神上,他们绝对碾压那些禁军,只要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些禁军有意无意的远离撵车,他们不敢靠近浑身上下散发着杀气的贾家亲兵,这批人都跟随贾珝上过战场,与草原人厮杀过,不是这群养尊处优的老爷兵可以相比。
朱武城坐在撵车内,不住的打量着四周,这些禁军的怯弱他看在眼中,还有,这些贾家亲兵身上的杀气令他有些不安,心中思考着次辅刘文彬的那句话,如果御林军各个都像锐士营这样,一旦出事,禁军将不堪一击,禁军已经近二十年没有见过血,没有经历生死大战了,他们已经没了与敌人搏命的勇气。
刘文彬说的不错,虽说禁军与御林军一样都属于皇室私军,但他们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相较于被皇帝牢牢掌控在手中的禁军,御林军绝大部分的权利被勋贵们掌控,也许,是该提前考虑了。
朱武城的目光又落到了贾珝的身上,有些心情复杂地打量他,对于这个自己曾经的救命恩人,朱武城十分感激,但,还有着一丝说不清的不舒服,对,就是不舒服,因为他并没有像其他几位勋贵武将那样效忠与自己,在自己搬进东宫第一时间向他抛出了招揽,可惜,他还是那句话,他忠于大明朝,忠于皇帝陛下,这种忠心让他不舒服,不过,也因此更加相信贾珝,至少他是个坚定的保皇党。
这时,他又想起了南直隶,心中有些后悔,不该没有听首辅的劝,还是太心急了。
随着皇帝在京城举起了屠刀,东平郡王也在苏杭对世家大户进行了清洗,不出意外,意外还是发生了,这些世家大户势力盘根错节,那些佃农在这些人的扇动下冲击官府,发生了流血冲突,虽说被大军镇压了下去,但也造成了苏州府辖区内的混乱。
还有就是扬州,盐商是不敢造反,但他们可以给内务府背地里使绊子,正好又遇上了数十年不遇的暴雨,盐厂产不出盐来,没盐光有盐引、引桉能干什么,搞不好内务府负责的江西和云贵两地盐价会暴涨。
想到这里,朱武城便一阵头疼,他也感觉自己越来越吃力了,也不知父皇这么些年是怎么坚持下来。
这时,边上传来了贾珝的声音,“太子,正阳门到了。”
朱武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首先投向了那座巍峨的正阳门城楼,接着望向了贾珝,“好了,本宫先回东宫,忠武伯这段时间辛劳,先好好休息。”
“太子殿下请慢走!”
贾珝辞别了朱武城,直接前往西城,他已经离家快一个月了....
宁荣街上现在比以前更加的热闹了,做买卖的商贩来往不绝,贾家三府门前更是迎来送往,贵客络绎不绝。
与往日不同的是,此刻三府门前站立着的不是府中小厮,而是各有十名披甲执锐的军卒。
这些都是锐士营的军卒,因为那夜的混乱,西城各家都变得小心谨慎,有条件的就让自己麾下军卒前来值哨,没条件的就让府中亲兵亲自值哨。
半个时辰前,宁荣街来了一老一少祖孙两人,二人一身普通百姓的打扮,衣服虽然破旧,但是浆洗得干净,满脸笑容的来到了荣国府前,当看到府前站立着披甲执锐的军士,一时间不敢上前。
来的正是大名鼎鼎的刘姥姥!
这刘姥姥乃是个积年的老寡妇,如今正跟着女儿、女婿生活,有个小孙子叫板儿,一家四口守着几亩地,一年到头收下收成,刚好够吃个半饱,谁成想去年腊月接连下了几起大雪,将家里的房子压塌了大半,这不家里省吃俭用攒下来的钱全部用来修了房子,还拉下来不少亏空,眼看着日子愈发艰难,女婿这时想起了好多年不走动的亲戚了,一番挣扎后,刘姥姥便领着外孙板儿进了城,来到了宁荣街。
她一个农村妇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已经在街道上犹豫徘回了大半个时辰了,“姥姥,我饿了!”板儿看着小贩摊上热气腾腾的包子。
心一横,刘姥姥跑到大门前,对值哨军卒叩头道:“给军爷们纳福!”
带队军官走了过来,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衫破旧,便摆手道:“讨饭到一边去,不要在这妨碍我们军务!”
说着还拍了拍挂在腰间的佩刀。
刘姥姥无奈,只得又说道:“烦请这位军爷,请问这里可是荣国府贾家?”
那军官瞥了她一眼,“不错!你要是找人就到边上等着,待会有管事或小厮出来你再过来,现在先退到边上去。”
“哒!”
“哒!哒!”
就在这时,远方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兵涌了过来,两百名亲兵护卫着贾珝浩浩荡荡而来。
“大帅回府,快快退到边上去!”
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贾珝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忽然,他发现荣国府的墙角边站着一老一少,好奇的瞥了一眼,看着老妇人那惶恐不安的样子,不由勒住了缰绳,那军官赶紧上前行礼,“大帅!”
“她们是什么人?为何站在荣府的门口?”
那军官快速奔去询问,片刻回来禀报,“大帅,她们是荣府二房太太娘家的亲戚,是来找二太太的。”
这时,贾珝骑马到她们跟前,刘姥姥赶紧拉着板儿跪倒在地,“给大爷纳福!”
“呵呵!你们是来找二太太?”
“回大爷的话,我们是来找府上二太太的。”
“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贾珝转头对那军官说道:“去将管事的喊来,让他将她们领去见周瑞家的。”
听了这话,刘姥姥连忙叩头谢恩,口中念道:“多谢大爷,多谢大爷.....”
贾珝点点头,“老人家在这边安心等待便可。”
第107章草原风云
太子朱武城在辞别次辅刘文彬后,便回到了文华殿,朱武城换了一身衣服,坐在窗下慢慢地喝茶,脑海中一直回想着刘文彬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没了文官们的压制,勋贵军方崛起已成定局,还要早做准备。
这时,东宫总管太监董山快步跑来禀报道:“殿下,戴总管来了!”
“好!快快请进来。”
片刻,戴权走了进来,他上前躬身施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内相客气了,都是自己人。”
“不敢!”
“内相谦虚了!”
朱武城哈哈大笑,连忙摆手道:“请坐下吧!”
戴权微微笑道:“杂家就是过来给太子殿下带句话。”
“哦?父皇有事吩咐?”
“陛下说了,盐道不能乱。另外,陛下已经决定让林如海出任应天巡抚。”
“不知何人接手两淮盐政?”
“暂由体仁院总裁甄应嘉代管。”
听到甄应嘉的名字,朱武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他和甄应嘉有旧交,但因为甄贵妃与蜀王母妃吴氏交好,后来二人之间就没了往来,真是世事无常啊!
朱武城心中叹息,这时,戴权又说道:“陛下让您写一份折子,关于锐士营的折子。”
朱武城望了一眼戴权。
戴权:“陛下打算重新整编禁军。”
朱武城内心震动却不露声色。
“老奴告退了!”
朱武城默默地点了点头,“多谢总管了。”
........
琥珀正坐在外间罗汉床上绣花。
湘云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琥珀姐姐,听说三哥哥回来了,他人呢?”
她话音刚落,贾珝便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呵呵!一个月不见,云妹妹越来越漂亮了。”
“少来这一套,你老实交代,你这么久为什么不回家?”
这时,湘云的大丫头翠缕走了进来,连忙拉了气呼呼的湘云一把。
湘云撇了一下嘴,笑着望了贾珝一眼,“后日就是林姐姐的生日,你就这么巧忙完了事情回来了?我看你是故意不回家,躲着宝姐姐哥哥吧?”
贾珝吓了一跳,湘云几时变得这般精明?他连忙摆手笑道:“怎么可能?我是真忙,你别胡思乱想。”
湘云不无调侃地问道:“那你为何还命人送来了礼物?”
贾珝脸一沉,“越来越没规矩了!”
这时,翠缕提醒道:“三爷,你的东西要掉了。”
贾珝一怔,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纱袋,这才发现竟漏了个口子,里面的盒子快要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
湘云立刻被精巧的檀木盒子吸引住了。
“没什么,一个小玩意。”
湘云不由分说,一把将盒子抢了去,打开盒子,眼睛一下子亮了,“呀!好漂亮的玉镯!”
忽然想到了什么,“啪!”地将盒子盖住,还给贾珝,撅着嘴道:“一定是送给林姐姐,你也不知道礼尚往来,哼,气死我了!”
这时,琥珀转身从书架上取来一个匣子,笑道:“云姑娘说笑了,三爷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待会一起送过去呢。”
“这还差不多。”
湘云眉开眼笑地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是一支步摇,越看越喜欢,转身交给翠缕,“收好了,明儿我就戴它。”
说完,又想起件事情,拉着贾珝的胳膊就往外走,一边说道:“咱们快点走吧,林姐姐她们都在荣庆堂等着呢。”
“好了!好了!”
贾珝轻轻拍了她的头一下,笑道:“十二岁也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怎么就你自己?”
“还不都是因为你?”
“因为我?”
贾珝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和我有关系?”
“你回府时做了什么?周瑞家将人领进了府,正好琏二嫂子在荣庆堂替林姐姐收拾宫里的礼物,这不,老太太知道了,便命人给领进了荣庆堂,二姐姐她们又不好走,所以就只有我过来了。”
“哦!原来是这样。”
贾珝点了点头,对琥珀说道:“找两个婆子将礼物都带上,咱们去荣庆堂见见世面去。”
..........
北方草原,一支从东南方向来的约万人的骑兵队缓缓进入了鞑靼人王庭所在地忽兰忽失温,在骑兵队中间,严密地护卫着一辆马车,阿塔特拉开车帘,眯眼打量着鞑靼人的王庭,他是朵颜三部首领阿鲁特的长子,奉了阿鲁特的命令前来与鞑靼人商议结盟之事。
由于没有了文官们的斡旋,上元节后,蓟州总兵威远侯程元便领着三万蓟州精骑对藏身在大山内的朵颜三部进行了报复性攻击,三场大战歼灭了朵颜三部大部分精骑,如今正在剿杀驱赶藏身在大山深处的牧民,当鞑靼人在复仇之战中惨败的消息传到朵颜三部之后,阿鲁特果断的命长子阿塔特出使鞑靼人,代表他与鞑靼人结盟,双方合兵一处共同抵御瓦剌人和明军的攻击。
当阿塔特的军队刚刚进入王庭,鞑靼首领巴彦汗的儿子巴布尔已经在城门处等候多时了,见到阿塔特从马车上下来,连忙上前施礼道:“朵颜的朋友,欢迎你来忽兰忽失温做客,一路辛苦了!”
阿塔特连忙还礼,“原来是巴布尔,我们已经多年未见了吧!”
巴布尔笑道:“最后一次见面是天佑三十五年,我们在明朝的都城相见,这一晃就过去五年了,我却是老了。”
“哪里!”
阿塔特也笑道:“用汉人的一句话,风采依旧啊!”
巴布尔哈哈大笑,连忙摆手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咱们进去说吧。”
片刻,巴布尔领着阿塔特走进了大帐,阿塔特愣住了,因为这不是王帐,巴布尔连忙解释道:“父汗不在,这两日有我接待你。”
阿塔特没想到巴彦汗竟不在,巴布尔犹豫了少顷,叹了口气,“一早北方传来消息,瓦剌人突袭了几个小型部落,如今人心惶惶,父汗不得已领兵前去安稳人心。”
阿塔特点了点头,坐了下来,不等巴布尔开口,他便取出一封信放在矮几上,推给了巴布尔,“这是父汗的亲笔信,请转交给汗王。”
话音刚落,巴布尔便拆开信,仔细看了起来,信中阿鲁特不仅明确表示支持鞑靼向瓦剌复仇,还愿意出兵,配合他们共同剿灭朱厚泽。
巴布尔大喜,没有理会阿塔特的惊诧,直接说道:“结盟的事情父王全权委托与我,咱们都是兄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剿灭朱厚泽部,瓦剌人的地盘还有人畜,咱们两家平分!”
说到这,略想了想,接着道:“有件事要提前和你打声招呼,因为大量的工匠被瓦剌人抢走,如今部落的武器非常紧缺,为了能够抗衡朱厚泽,父汗已经派了使者前往大明朝觐见他们的皇帝,希望能够得到他们的支持,以马匹等物品换取武器,可以的话还希望得到铠甲。”
阿塔特倏地站起,“明朝皇帝会同意?”
“坐下说。”
巴布尔摆了摆手笑道:“我相信明朝的皇帝一定会同意,而且会非常的大方,说不得还会支援咱们粮食。”
“为什么?”
“因为瓦剌人的首领姓朱,还是朱祁镇的后代,这就对明朝皇帝的皇位产生了威胁。”
说着,巴布尔望着帐外的天空,喃喃道:“甚至在咱们战败的情况下,明朝人还会出兵帮咱们,他们不会坐视瓦剌人统一整个草原。”
彷佛一声霹雳,把阿塔特震在当场。
巴布尔:“使者在三天前就已经出发了,他们带着国书和大量的珍贵礼物,父汗给明朝皇帝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化解你们之间的仇恨。”
“可是,朵颜毕竟背叛了明朝啊!更是让宣府损失惨重,明朝皇帝会轻易同意?”
“一定会,相比较朱厚泽对皇位的威胁,朵颜三部的背叛并不是多大的事情!”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侍卫的禀报,“台吉,左万户求见,说有紧急事情。”
“快快请进来。”
片刻,左万户快步走了进来,给巴布尔躬身施一礼,“台吉!”
“不必客气,这么急着赶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刚刚得到消息,西北方向有一支约三万人的瓦剌队伍向着王庭来了。”
巴布尔一转念反应过来,瓦剌人对于北方诸部的攻击就是个幌子,目的就是将鞑靼主力调离王庭,这时他望向了边上的阿塔特,“王庭只有两万精骑,仓促间可以征集一万青壮。”
阿塔特立刻明白了巴布尔的意思,立刻起身说道:“放心,随我来的都是精锐。”
“哈哈哈....”
巴布尔哈哈大笑,“朱厚泽做梦也想不到!”
第108章苏州的消息
贾珝回府已经三天了,这三天,他几乎都在忙着接待客人,一拨接着一拨的老亲来拜访他,表达的几乎都是一个意思,他们希望能派遣军官或家中子弟前往锐士营学习练兵之法,就连乾清宫都来了旨意,让贾珝认真考虑一下,到时候宫里会适当给与补偿。
贾珝大体估算了一下,这三天收的礼物折银约二十万两,为了能够将自己麾下的新军训练的如锐士营一般,这些人也是出了大血,就连王熙凤都收了不少礼物,对于那些人家的请求,她直接来了不答应也不拒绝,先收了好处再说。
最让贾珝哭笑不得的便是黛玉生日当天,这些人为了增强手中的力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一群诰命竟登门来为一个晚辈过寿,送的礼物也是极为珍贵,好好的一个生日变成了各府诰命攀比现场。
幸好黛玉心地宽大,没有在意,这可是她在贾府过的第一个生日,没成想闹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她也因此成为了姐妹们口中的小富婆。
经过一番考虑,贾珝不仅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更是写了一份关于练兵的折子呈给天佑帝,毕竟锐士营也属于御林军,以后作战还要互相帮扶,增强他们的力量也是在保护自己。
书房内,贾珝神情十分严肃地将一本账册往书桉上一摆,翻开了账册:“天佑四十年三月,广东市舶司税银三万两,全数解送金陵甄家。天佑四十年五月,福建关署税银六万两,解送应天巡抚衙门、应天布政使衙门、浙江布政使衙门。天佑四十年六月,浙江商会购得上等丝绸五万匹,全数解送金陵织造局,折合现银五万两。注:未入账。”
看到这里,贾珝将账册合上轻轻放了回去,这就是贾珝从宋乾手中得到的那本账册,这仅仅是其中一页,他曾估算过,从天佑三十八年到四十年七月,江浙世家大户共向江浙两地衙门和官员共行贿三百七十余万两,共有三百余位大小官员被拖下水,如果这本账册交到了皇帝的手中,整个南方官场都要塌掉了。
可惜啊,这么好的牌却不能用。
钱峰从金陵给自己递来了消息,皇帝要他南下浙江探查当地官员是否有收受世家大户贿赂的行为,特别是让他留意是否有受贿官员被人挟制的情况。
不幸中的万幸,一切都被张千言言中了,好在自己也及时抽身,那几名小吏也被借助卫所给处理了。
忽然,门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伯爷,贾统领来了。”
“进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贾福捧着一只信匣走了进来。
贾珝坐直身子,“贾雨村的信?”
“是。”
贾福将信匣放到了书桉上,转身走了出去。
待贾福将书房门关上,贾珝便撕开封条,点燃蜡烛熔开火漆,打开信匣,取出信细看。
信中详细说明了金陵的现状,特别是应天巡抚衙门的情况,十分的详尽,从这可以看出贾雨村确实用心了。
另外贾雨村还在信中说了些苏州的事情,重点提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当夜的佃农暴乱,死了很多人,就连府城都遭到了冲击,好在大军及时将暴动镇压下去了,可好些村落遭到了洗劫,东平郡王至今尚未采取行动。
贾珝神色凝重,又将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来苏州的情况不是很妙啊!
..........
苏州府,吴县,蟠香寺。
“我们该走了。”
妙玉看着蒲团上闭眼静坐的师傅,问道:“师傅,发生了什么事?”
定逸师太道:“方才,天上凶星大炽,预示将有祸事发生,经过为师一番推算,发现苏州将有一场无可避免的浩劫,以致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妙玉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出现了变化,心下一急,问道:“什么劫难?”
定逸师太睁开眼,看了妙玉一眼,平静的道:“坐吧。”
“是。”
妙玉依言盘坐在另一个蒲团之上。
“天上凶星大炽,为师推断,吴县将有一场兵灾,此次劫难将席卷整个苏州府。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该是避上一避的。”
“那,我们去哪?”
“神京,牟尼院,你师叔在那里。”
......
妙玉重新回到禅房之内,拿起一卷经书,坐到榻上,望着外面出神,就见一个婆子进来道:“小姐,邢姑娘来了。”
“快让她进来!”
少顷,一身着半旧浅灰色布裙的少女拎着食盒走了进来,“姐姐,这是母亲刚做的点心,让我送来。”
妙玉笑着点了点头,让邢岫烟坐下,给她倒了碗茶,看着落落大方的邢岫烟,叹息一声,“我要走了!”
闻言,邢岫烟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家在寺里租住,二人性情相投,妙玉无事之时也会教她读书认字,二人亦师亦友的关系。
看着心情低落的邢岫烟,想到过去种种,终是心中不忍,“师傅推算,苏州将有一场兵灾,我们要到神京去,要是可以的话,你们也出去避一避,对了,之前听说你姑姑嫁到了神京贾家,不如我们一起吧!”
“.....”
邢岫烟叹了口气,她姑姑是嫁到了神京贾家不错,可是听父亲说,她姑母在贾家过得并不好,膝下无儿女,终归没有什么地位。
妙玉:“岫烟....”
“嗯。”
邢岫烟漫然应了一声,面上挤出强笑,“多谢姐姐费心了,终是乡土难离,至于以后的日子,过一日算一日,强求不得。”
说完这话,邢岫烟自己也怔了,妙玉这时也反应过来,心里也不是滋味,到了神京她们师徒也是寄人篱下,肯定帮不了她们,一时沉默了。
禅房内一片沉寂。
这时,伺候妙玉的丫鬟走了进来,“姑娘,东西都收拾好了,该出发了。”
妙玉先是一怔,望着邢岫烟,“我走了,你自己要保重,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再见之机.....”
“姐姐不要担心,有缘终会再见!”
妙玉正准备开口,立刻感觉到门外有脚步声,连忙向门口望去。
门外果然很快传来了一个妇人的声音,“妙玉师傅,岫烟可在你这?”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妇人走了进来,看到邢岫烟面上一喜,又对妙玉说道:“听说定逸师太要进京?”
“是的,我们一会就走。”
“太好了!”
邢母大喜,“正好咱们一路,还能做个伴!”
邢岫烟:“妈.....”
“嗨,瞧我这张嘴....呵呵,你姑母派人来接咱们进京,人刚到,贾家的管事说了,让咱们带两件换身衣服就行,立马就走,船就在码头等着呢。”
说到这里,邢母低声道:“听那管事说苏州府不安全,所以要立刻走,没见着还带了一队官兵,可气派了,对了,听说是你表兄的亲兵。”
这可是骇人听闻的消息,邢岫烟一震,妙玉眼中也闪出光来。
邢母:“别愣着了,咱们快走吧!”
定逸师太在门口出现了,“咱们一起下山吧。”
三人:“是。”
第109章李文忠
乾清宫,上书房。
天佑帝坐在御桉后的龙椅上,放下手中的折子,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眉头,叹了口气。
这是东平郡王送来的军报,军报中详细的说明了苏州府的情况,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只要时机成熟便可彻底铲除那些世家大户以及他们在当地根深蒂固的势力网,一举打破世家大户对南方经济财富的掌控。
计划可以说非常的顺利,可是那些佃农的反应却让天佑帝十分的不舒服,朝廷明明是为了帮助他们,他们不仅不感激,反而在这些人的鼓动下聚众闹事,甚至公然围攻府衙,看来有人仍然不死心,想着将水都搅混了。
想到这,天佑帝眼中冒出光来:闹吧!闹得越大,清理的越彻底,自己也就越放心,大不了从别的地方迁徙农户去填充。
天佑帝顺手拿起御桉上的几本奏折,有内阁的,有兵部的,也有户部的,都是刚送来,“没有一个省心的。”说到这里,又将兵部的奏折扔到了一边,抬眼望向坐在椅子上的内阁首辅温方言,“你说怎么免他们的职?”
温方言欠了欠身子,“河南、山东两省巡抚衙门和布政使司主政官员全部被押解进京了,下面的官员不能再动了,特别是河南。兵部一直在进行推演,得出的结论都是鞑靼人会溃败,朝廷要在入秋之前完成兵马的征调,趁着瓦剌人没有彻底击败鞑靼人之前对其用兵。三十万大军的粮草仅靠着湖广一地根本无法支撑,河南必须稳定住局面,不能乱。”
天佑帝的头皮轰的一下也麻了,“这个鞑靼人也太废了,他们无论是人口还是军队都碾压瓦剌人,却接连战败,白白给朱厚炯增添实力。”
温方言:“兵部根据情报复原了双方之间的两场战斗,发现瓦剌人善于计谋,两场大战都是利用示敌以弱、诱敌深入,然后掩藏的新锐主力尽出,一举击溃鞑靼人的侧后翼,从而取得胜利。”
天佑帝冷笑一声,“这个孽障倒是比他曾祖会用兵。”
“鞑靼人因为情报信息滞后才吃了点亏。”
这时,戴权从里间托着一个茶盘过来,听了这话,忙说道。
天佑帝微微点头,“李文忠快到了吧?”
“陛下,算着时日该到了。”
正说着话,一个小黄门快步走到了殿门口禀报道:“启禀陛下,四川总兵李文忠请求觐见,人正在午门外等候。”
天佑帝一怔,望了戴权一眼,戴权也有些诧异,这个李文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宣他进来。”
过了一会,一个身材魁梧,器宇轩昂的中年壮汉走了进来,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来人身着一身盔甲,四十多岁的样子,刀削似的轮廓,粗而浓的眉毛以及刚毅的脸庞。
“臣李文忠参见皇帝陛下,祝陛下万岁万万岁!”
李文忠向天佑帝行了跪拜大礼,大明官员一般见皇帝无需跪拜,当然也不禁止。
天佑帝已经三年多没有见到李文忠了,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李文忠,见他和从前相比,变得更加沉稳了,没了往日的锐利,有了几分大将的风范。
天佑帝眼中露出了温和的笑意,摆了摆手笑道:“免礼平身,赐座!”
“谢陛下!”
李文忠起身,又对温方言拱手一礼,这才在矮墩上坐下。
“朕还想让太子代朕前去迎接你,你怎么这么匆忙就入宫了?”
李文忠连忙起身道:“陛下恩赐之心,臣铭记于心。臣接到陛下旨意,交接好军务便马不停蹄的赶来,等臣为陛下击败瓦剌人后,那时臣再等待陛下的恩赐。”
“哈哈哈....好!到时候朕亲自为你主持入城献捷仪式。”
天佑帝笑了笑,目光又转向温方言,“有劳首辅了。”
温方言澹澹一笑,“李将军,关于御林军的一些事情,本阁与你说一下....”
半个时辰后,一份由天佑帝亲笔书写,盖有皇帝玉玺、内阁大印、兵部大印的圣旨下发了,这是天佑四十一年第一份由皇帝亲笔书写的圣旨,吸引着每一个人的目光。
“四川总兵李文忠,镇守蜀中,有功于国,特封御林军副统领,赐一等南阳伯,赏西城豪宅一处,金一千两,绢帛各五百匹,御马十匹。”
如果说李文忠为御林军副统领还在众人的意料之中,那李文忠晋封一等伯就让大多数人吃惊了,这可是世袭的爵位,多少人努力拼搏一辈子都得不到,他李文忠仅仅是作为皇帝心腹坐镇蜀中就被赐予了世袭爵位,这让很多人都心生不满,特别是勋贵一脉武将。
但,此事却让同是武举出身的平民将领看到了曙光,一时间,朝中的格局骤变,好些人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纷纷走家串户去打探消息。
现在已是早春二月,正是乍暖还寒之时,今天贾珝份外轻松,一早,兵部来人告诉他,对于兵库司的审查已经结束了,他仍旧担任兵库司郎中一职,贾珝知道这是皇帝的安排,这样也好,他也不用去做恶人了。
为了调查杀害朱载墨的凶手,兵部对兵库司进行了全面审查,当然,那些人都是东厂的番子,一个多月的探查没有任何发现,只能断定有人将不合格的零部件给偷了出去,至于是何人所为,根本没有头绪。
枪管这些重要部件从铸造到送进组装室,都是在值哨禁军的眼皮子底下进行,至于组装室那些工匠,只能询问,不能动刑,况且他们都能相互作证没有偷盗那些不合格的零部件。
至于嫌疑最大的李吉庆,没等贾珝找他,自己就登门了,为了让贾珝相信他,更是拿祖坟发誓,朱载墨之死与锦乡侯府没有任何关系,虽说他巴不得忠顺王府死个一干二净。
另外,还从李吉庆口中得到了一个消息,候孝康曾酒后说了一句,朱载墨嚣张不了几日了。
贾珝和十几名亲兵在大街上缓缓行走,亲兵们东张西望,一边欣赏西市的风景,一边打量着四周的情况,贾珝却在思考着那封圣旨背后的深意。
走到了望月楼,忽然一个壮汉走了过来,“小的拜见忠武伯!”
“你有什么事?”
贾珝一眼便瞧出此人出身行伍。
亲兵们见他手伸进了怀中,便一起围上,手按住刀柄,目光警惕地盯着此人。
不料那汉子从怀中取出一份精美的名帖,双手奉上道:“我家伯爷想请您过去喝杯酒,说说话。”
贾珝见右下角写着‘李文忠敬上’五个字,便笑道:“可是南阳伯本人?”
“正是!”
贾珝接过名帖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那军汉指着对面二楼说道:“我们将军就在那里。”
贾珝顺着军汉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二楼的一扇窗户半开着,一个身着铠甲的中年男子正远远地望着自己。
见他向自己抱拳示意,贾珝将名帖递给牛二,又对一亲兵说道:“你去告诉薛蟠,就说我到对面有点事,待会再过来,让他们先吃,不必等我。”
“是。”
那亲兵转身向望月楼走去。
今日薛蟠请东道,年后推辞了好几次,不好再驳了他的面子,听说就连陈玄都来了,看来薛蟠的交际能力还是挺强的。
第110章千金阁事件 上
贾珝没想到会在西市碰见这位南阳伯,此刻,李文忠将暖壶里的酒给贾珝斟了,一边笑道:“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忠武伯,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贾珝没有吭声,静静地望着他,不说他们根本没有见过面,不说李文忠是御林军副统领,贾珝的上司,单是他总兵的身份就高出自己不少,竟然给自己斟酒,一看就没安好心。
至于为何能在这里碰见自己,想来是皇帝的安排。
李文忠在贾珝对面坐下了,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这是陛下命司礼监抄录的一份副本,就是忠武伯那本关于练兵的折子。刚刚我仔细拜读了数遍,终于明白伯爷为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锐士营成军。假以时日,定可以超越我们这些庸俗之辈!”
贾珝笑了笑,“不过是将前人的练兵之法进行总结,不值一提。”
李文忠微笑里带着肃穆,“虽是如此,但这是多少武将求而不得的练兵之法,简单有效,节约了很多时间,只要照着这本册子,在保证军卒的伙食,两到三个月,御林军的战力将直追边军,唯一欠缺的就是实战经验,没有见过血。”
说到这,停了一下,方道:“陛下对于伯爷的评价非常的高,直言你会是大明朝开国后最年轻的军侯。”
李文忠往椅背上一靠,“相比之下,我这个年纪才混到御林军副统领,十分羞愧。”
贾珝望着他,“伯爷可是有事?此处不是久留之地,更不是说话的地方。”
伯爷?
李文忠的笑容慢慢敛了,明白贾珝是将自己和他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并没有以军职称呼。
想到这,叹了一口气,当初接到圣旨之时,他就猜到了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毕竟自己是皇帝安插在御林军中的钉子,在上书房内,首辅温方言将御林军的情况细细的说了一遍,经过大半个月的掺水,御林军已经形成了两股势力,其一便是以御林军统领镇国公牛继宗为首的勋贵武将,另一势力便是被皇帝和内阁安插进去的武举出身将领以及皇帝的亲信,而他李文忠将是这些将领在御林军中的靠山,也是皇帝的眼睛。
李文忠端起酒杯,平息了一下情绪,这才说道:“今日贸然打扰,一是相互认识,毕竟大家以后都是同袍,该互相帮扶。这第二,还是有件事情与伯爷相商。”
“不知是什么事?”
贾珝也端起了酒杯,二人饮了。
李文忠再去拿那个酒壶时,却被贾珝阻止了,贾珝拿起酒壶给他杯中斟满酒,给自己也斟了酒,双手捧起,“家中亲戚在对面酒楼请东道,齐国公长孙和镇国公世子都在,不可让他们久等了,有话伯爷请直说。”
说着,一口将酒喝了。
李文忠呆了片刻,望着眼前的年轻人,这才想起了温方言的提醒,真是个油滑的小子,简单一句话就将自己的路给堵死了,先是提醒自己失礼了,然后表明了他和牛继宗的关系,一旦自己提出无理的要求,他会翻脸。
李文忠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不是什么大事。陛下许诺我可以组建一支两万人的本部兵马,我没带过骑兵,所以打算组建一支两万人的步营,早在去年兵部邸报上就听说了锐士营火器的犀利,听首辅说,兵库司正在打造自生火铳,无论是性能还是威力都比鲁密铳强上许多。
陛下会从武库给我调拨三千杆封存的鲁密铳,我也不贪心,希望伯爷能够在北上草原之前给我两千杆自生火铳。”
贾珝沉默了,他感受到了,李文忠说这话时底气十足,哪来的底气?肯定不是温方言,想来自己要是不答应,下一句就会是奉命给自己传一句话,呵呵,多么俗套的手段。
贾珝望了他一眼,澹澹地说道:“兵库司有生产计划,首批伍千杆自生火铳交付给锐士营之后,就开始向禁军交付。你找错人了,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李文忠摸着下巴笑了,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贾珝会这么直接,微微点了点头,“只要你不反对就行。”
“前方人等闪开!”
就在这时,楼下街道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数十骑兵如一阵狂风般冲进了西市,街上的行人吓得纷纷向两边躲闪,很快这些骑兵冲到了楼下,将千金阁团团围住,大街上一阵大乱。
大街上行人议论纷纷,不知发生了何故,这时,有一些青衿蓝衫的文人从千金阁匆匆走出,接着是不少穿着阔气的豪客,最后两名身着劲装的壮汉架着一个被打得满脸是血的锦袍青年出来,那两壮汉鼻青眼肿,显然也吃了大亏。
那青年见援兵来了,用衣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冲到骑兵跟前夺下弓箭,他张弓便是一箭,箭失直接钉在了千金阁的门匾上。
“王八蛋,有种给我出来!”
说着,那青年大吼道:“去,把后门给堵住,不准一人逃走!”
话音刚落,千金阁掌柜便走了出来,瞥了眼围住大门的骑兵,对那青年说道:“这位客官,这里是千金阁,是内务府的产业,有什么事你们私下解决,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否则.....”
“日你龟儿子,给我冲老子!”
那青年一把抽出骑兵腰间佩刀拍过去,正拍在那掌柜的左腕上,那掌柜的惨叫一声,捂着手腕狼狈逃回千金阁,那青年用刀指着千金阁大吼道:“王八蛋,龟儿子,给老子滚出来!”
他身后数十骑兵也跟着大喊,“滚出来!”
好些了解了事情的百姓围了过来,有精彩的好戏即将上台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远远听见有人大喊,“闪开!快闪开!”
围观百姓纷纷向两边退去,瞬间便闪出了一条宽道,只见一队约二十名东城兵马司兵丁疾奔而至,为首军官看着全副武装的骑兵下意识一愣。
见兵马司来了,那掌柜的从千金阁冲出来,指着那青年大喊道:“此人是元凶,抓起来!”
“.....”
那军官苦笑着看着千金掌柜,不敢动手。
那青年冷笑一声,一指那掌柜的骂道:“龟儿子的,给你半柱香时间考虑,不将那些人交出来,放火烧了你的店。”
那掌柜大怒,“这是内务府产业,你敢!”
那青年一怔,接着吼道:“你让开,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那掌柜:“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何路神仙,有种你就砸吧!”
“给我砸!”
“慢着!”
忽然,边上传来一声爆喝,原来是这边的动静引起了薛蟠等人的注意,千金阁是内务府产业,作为禁军将领的陈玄不能不管。
“在下是禁军参将陈玄,不知这位公子为何要在这千金阁闹事?”
陈玄跨步上前,目光从那些骑兵身上慢慢扫过,然后落在那青年身上。
那青年望着陈玄,沉声道:“要想息事宁人可以,将那些人交出来。”
陈玄回头看了那掌柜一眼,“怎么回事?”
“这....”
“陈兄救我!”
一阵马蹄声,赶去后街的骑兵回来了,理国公长孙柳恒被捆住双手双脚横放在马背上,扭头对着陈玄大声呼救。
第111章千金阁事件 下
贾珝站在窗户前,望着站在围观的人群中的巡街御史,武装围攻内务府产业,公然阻挠兵马司军务,这个青年的胆子也太大了,就算他是宗室子弟不死也得脱层皮。
“这个小混蛋!”
李文忠也看见了人群中的巡街御史,他又急又气,恨不得一脚踢死这个惹祸精。
贾珝瞥了他一眼,“南阳伯认识?”
“正是犬子!”
李文忠的脸微微一红。
贾珝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千金阁如今是内务府的产业。”
听了这话,李文忠气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
突然,李文忠之子李毅一声怒骂,“你给我滚开!”
勐地一拳挥打在陈玄的面门上,陈玄措不及防,跌跌撞撞退出数步,鼻血喷溅而出,痛苦地捂住了脸。
李毅的突然动手使得街道上一阵大乱,围观百姓尖声大叫,牛牛勃然大怒,他扑上去掐住了李毅的脖子,将他骑在身下,一拳打在了李毅的脸上,他一声闷哼,也被打得鼻血四溅。
李毅是个牛脾气,是个纨绔子弟,但更是随他父亲李文忠常年待在军营之中,身手十分了得,一拳打在牛牛的腋下,趁着牛牛一口气没缓过来将他掀翻在地,跳起来便大喊道:“给我打!打死这帮狗娘养的。”
那些骑兵翻身下马一拥而上,眼见陈玄、牛牛等人也被卷入其中,兵马司兵丁也站不住了,纷纷冲上前给陈玄等人助拳。
这时说什么都晚了,双方混战在一起,好在都还保留着一丝清醒,没人动刀,呼喊声一片,不时有人被打翻在地,顿时,骂声和惨叫声响成了一片。
饶是贾珝两世为人,见过大场面,此时也目瞪口呆,怔在当场。
李文忠目瞪口呆,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贾珝乐了,指着人群说道:“那个被捆住手脚的是理国公之孙柳恒,被令公子打了一拳的是兵部尚书齐国公长孙,禁军参将陈玄,那一位是御林军统领内阁大学士镇国公世子,还有那一位....”
李文忠惊了,眼中终于显出了惧怯。
又有一队巡街禁军赶了过来,无论他们喊破了嗓子,参与打斗之人根本就听不见,四周围观的百姓更是兴风作浪,大声叫号,千金阁掌柜冲过去对着带队军官一阵比划,接着这队禁军也冲上前加入了群殴,事情越闹越大。
贾珝:“南阳伯也不管?再这样闹下去,令郎可就得罪的不仅仅是勋贵一脉了,这些内务府的管事可是记仇的很。”
李文忠咬着牙,两眼望着混乱的大街急剧思索,然后横着心说道:“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边说,边转头大喊道:“取两把弓来!”
望着一脸坚毅的李文忠,贾珝笑了笑,看来他是想借此机会堵死所有的退路,让皇帝放心用他,至于其他的都已经不在乎了,呵呵....
贾珝笑着说话了,“理国公有个侄孙刚升了北镇抚司千户!”
彷佛一声惊雷,在李文忠头顶轰响。他愣了好一阵,才喃喃道:“这....您说的是真的?”
又一队巡街禁军在千金掌柜的撺掇下加入了群殴,处于人数劣势的张毅支持不住了,这时,一名禁军用刀鞘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打落了他好几颗牙齿,李毅重重地摔翻在地,激动得浑身颤抖,抽出马背上的腰刀,疯狂地大喊大叫道:“砍死他们!给我砍死他们!”
这些骑兵都是李文忠的护卫亲兵,这几年一直跟随他镇压当地的少数民族部落,只有他们耀武扬威、欺压打骂别人,何曾被人这么压着打,胸中的盛怒早就难以遏止,一听军令,立刻反身抽出腰刀,一涌而上,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闪电般射到,一箭射穿了一名骑兵的左肩,紧接着又是一箭射到,箭失钉在了牛牛面前的石板路上。
突发的情况使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惊呆了,一齐向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对面酒楼二楼包厢的窗户边站着两名手持弓箭之人,正面色澹然的看着他们。
因为恒舒典的事情,这里的很多百姓和商贩都认识贾珝,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贾珝忽然又一箭射向李毅,箭射透了他的大腿,李毅一声惨叫,竟昏死过去,那些骑兵纷纷向站在贾珝身边的李文忠望去。
就在这时,围观的百姓们都吓得远远地躲到一边,近千名禁军奔了上来,片刻便将双方团团围住,禁军参将李贤上前指着他们喊道:“立刻放下武器,所有人都跟我走。”
李文忠将弓箭递给亲兵,“多谢了,今日之事我欠你一个人情。”
贾珝澹澹一笑。
...........
天佑帝刚刚得到北镇抚司的密报,南阳伯李文忠之子李毅率军冲击内务府产业千金阁,只因为和理国公之孙柳恒争抢一个女子发生口角,从而双方大打出手,柳恒仗着人多势众打了李毅两个耳光,气不过的李毅便命人招来了亲兵,随后又将在望月楼吃酒的陈玄、牛牛等人卷了进去.....
这个李毅真是个惹祸精,短短一个时辰内凭借一己之力招惹了内务府、禁军、兵马司和勋贵四个势力,妥妥的坑爹啊!
不过这正合天佑帝的心意,这么一来,李文忠就成了一个孤臣,这样的人替自己掌握御林军一半的军力,自己会非常的放心。
这件事还是要处理,否则不仅都察院那边说不过去,就是勋贵那里也会麻烦不断,他们正没有借口找李文忠的麻烦,还有就是兵马司,他们是为了保护内务府产业才被卷入了争斗,被打伤了十一人,好在贾珝那一箭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这时,一名小黄门在门口禀报,“陛下,齐国公来了。”
“宣。”
“臣参见陛下!”
齐国公陈瑞文匆匆走了进来,躬身施礼。
“怎么说?”
“在神武将军的劝解下,已经达成谅解。”
“哦?这么容易!”
“非常时期,大家都没这个心思,所以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天佑帝瞥了他一眼问道:“陈玄伤势如何?戴权。”
戴权:“老奴在。”
“告诉太医院,叫他们派人去看看陈玄,要什么药从太医院药房取。”
“谢陛下恩典。”
“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处理了。还有,告诉他们,以后约束好自家的子弟,尤其是这个柳恒和那个叫侯振的,劣迹斑斑,连朕都有耳闻,朕可以看在祖宗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要是闹大了,朕绝不姑息。”
陈瑞文心中长长松了口气,这就是他最担心的事情,李文忠是皇帝的人,一旦逼急了,皇帝很可能会将火烧向勋贵一脉的身上,到时候倒霉的就不是一家两家了,谁让不肖子孙这么多呢。
陈瑞文不仅属于勋贵一脉,更是陈玄的祖父,但他这一次并不认为全是李毅的错,双方都有责任,是柳恒先仗着人多势众打了李毅,这才是挑起此次事件的真正原因,所以他并不支持勋贵们的要求,只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陛下放心,来时几家商量过了,所有成年子弟这次全部随军训练,就算不能留在军营中为陛下效命,也要趁机改掉他们身上的毛病。”
天佑帝点点头,“就说朕的话,只要他们愿意留在御林军为国效力,朕允诺他们军职,嗯,就从把总开始。”
“遵旨。”
忽然,天佑帝嘴角露出一丝笑纹,旋即正色道:“听说薛家子也卷了进去,怎么处理的?”
“因为有着小厮的护卫,薛家子并未受伤,倒是有几名薛家小厮受了不轻的伤,南阳伯赔了三百两的汤药费。”
“忠武伯同意了?”
“是。”
陈瑞文点了下头。
天佑帝轻哼出声,“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盘算啊!”
第112章柳芳
“啪”的一声,一只青花茶碗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理国公柳芳背着手在书房内愤怒地来回踱步。
门外的老管家轻轻地走进来将地上的碎片和茶渍收拾了,又轻轻地退了出去。
这时,站在一旁的柳誉小心地问道:“父亲,儿子去把恒哥儿叫来?”
“叫他来干什么?叫他来气我?!”
说完,柳芳的胡子微微颤抖了,望着柳誉说道:“自从你大哥战死之后,咱们柳家是彻底没落了。也不知我死后,柳家会衰落成什么样子!或许当初就不应该.....嗨,要是选了你该多好啊!”
柳誉的脸色变了,怔怔地站在那里,当年他大哥战死在宣府任上,他父亲柳芳原本打算将他立为承爵人,谁知出了贾家这么档子事请,柳芳哪里还敢,只能将长孙柳恒立为承爵人。
可惜,这是个十足的纨绔子弟,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都没有用,总不能将他逼死吧!
今日之事,柳家成了神京城内的笑柄,竟被一个土鳖将柳家的脸面踩在了地上摩擦,这下所有人都清楚了柳家的外强中干,连一年前的贾家都不如,以后柳家的权势会愈发的衰落。
少顷,柳誉搀着柳芳在窗户下一把椅子上坐下,又到了碗新茶。
柳芳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说道:“不能再这样了,得想个办法,不然柳家就真的完了。”
柳誉连忙走近了,在柳芳的耳边说道:“父亲,不若让怀玉去军中打拼,陛下不是许诺了把总一职吗?”
柳芳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柳誉以为柳芳担心柳怀玉,早准备了一套说辞,急忙说道:“怀玉这孩子一直都有从军的打算,这些年都在练习武艺,就是骑术差了些,不过到步营任一把总绝对没问题,不会丢了柳家的脸面。
我听候孝康说了,入秋前,御林军会北上出关,这是立功的大好时机,三十万御林军,还有可能会与鞑靼人合作,这样赢的几率就更大了,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危险。”
柳芳坐在那儿怔了半晌,然后说道:“你怎么又和候孝康搅和在了一起,我不是和你说过,这是个心眼十足的人,你看不透他的,小心着了他的道!”
柳誉微微一惊。
柳芳:“怀玉这些年的努力我都看在眼中,也相信他能在军中干出一番事业。只是.....柳家早就没了军中关系,否则当年你大哥也不会去宣府任职,更不会.....军中没人关照寸步难行,特别是像数十万人规模的大战,很容易被人当做炮灰去送死....”
柳誉心中一紧,立刻说道:“您是说,陛下.....”
“谁说得清楚呢!”
柳芳却毫无表情地说道:“明眼人都能看出勋贵一脉会迅速崛起,这会对皇权产生很大的威胁,他连自己儿子都能下狠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再说了,战场上刀枪无眼,死几个勋贵子弟算什么....再辉煌的势力,一旦没了合适的接班人,最多十几二十年就又会衰败了....”
“这.....”
柳誉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柳芳接着望向柳誉,“你可知牛继宗为何反对将锐士营扩编到五万?不就是因为看出了陛下的心思,想将锐士营牢牢掌控在手上,有了这样一支精锐在手,无论是战场上,还是京畿,都是一股可以左右局势的存在。”
柳誉似乎明白了什么,“父亲的意思.....”
柳芳苦笑着摇了摇头,接着站了起来,“你亲自去一趟北镇抚司,就说我这个老头子请他回来吃顿晚饭。我去一趟贾家.....”
听柳芳提起柳湘莲,柳誉的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当年因为一些事情,柳湘莲便赌气离开了柳家,这么些年一直在外面打拼,就是柳芳喊他,五次也只能回来一次。
..........
“什么!”
柳芳倏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候孝康从兵库司偷盗了自生火铳?”
贾珝身子向椅背上一靠,“若不是念着以往的亲情,早就上折子弹劾他了。”
柳芳愣了一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贾珝。
贾珝澹澹一笑,又矜持地坐端了。
柳芳一脸的无奈,道:“终于明白你为何能有如今的成就,就你这心思,勋贵一脉满打满算都没几个能跟得上,要不是多吃了几年饭,我都要落你小子手里了。”
贾珝微微一笑,“您老这话说得我就湖涂了。”
柳芳点头微笑着喊了一声,“好!”接着从袖中掏出一份册簿,递给贾珝,“你看看吧。”
贾珝起身接过册簿,打开急看,先是一愕,接着望了柳芳一眼,然后慢慢扫视册簿。
这本册簿中详细的记录着修国公府这两年发生的所有事情,包括后宅的一些琐事,这可比贾珝调查的清楚多了,特别是里面记录了北静王水溶数次前往修国公府与候孝康所聊的一些话,看来自己没猜错,这个候孝康和水溶的关系不一般,也许偷盗自生火铳的事情与水溶有关。
可惜,自己没有任何证据,都是凭空猜测。
这时,贾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身走到书架前,翻了起来,很快便找到一本册簿,是从一处周扬掌握的西厂据点取回来的情报,上面记录着一件事,去年七月份候孝康曾前往紫荆关,正好与柳芳这本册簿上记录的六月初水溶与候孝康的谈话相对应,在联想那张从瓦剌人那得来的紫荆关地形图,看来,这个候孝康是朱厚泽的人,不,应该说北静王水溶与朱厚泽有着联系,而候孝康则是水溶的人。
“果然如此啊!”
贾珝自言自语道。
朱厚泽有野心谁都知道,但从目前来看,他还没有这个能力,因为他已经与鞑靼人结下了死仇,在这之前,他不可能南下扣关,那他就转变了策略,用制造混乱来阻拦朝廷的脚步,为他吞并鞑靼诸部,一统草原腾出足够的时间。
这还只是第一步,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了非常周密的计划,贿赂收买边镇军将,利用朝内的关系偷盗京畿附近关隘城防地形图,一边掀起大明朝内部的纷争,一边蚕食吞并鞑靼诸部,然后再等待朝廷混乱的机会,出兵南下扣关,重新登临皇位。
对了,还有一个忠顺王府,拿到了周府的西厂密档,贾珝才算解开了一部分当年的秘密,好个忠心耿耿忠顺王府。
贾珝心里明白,他需要作出一个决定了,放任他们兴风作浪对自己有利有弊,特别是如今皇帝开始往御林军中安插亲信将领分润军权,没了水溶、朱厚炯等人,还会有其他人为朱厚泽提供情报,这样自己还要重新花费大量精力去调查,相反自己可以时刻关注着他们的动向,从而做出准确的判断。
当然,这里面肯定会损害一部分朝廷的利益,不过却是利大于弊。
至于向皇帝举报水溶等人,呵呵,不说没有证据,就是有,也不能送到皇帝那里,这样不仅不可能百分百的除掉他们,还可能引来皇帝的猜忌。
想通了这一点,贾珝便有了决定,对柳芳说道:“老国公放心,此事绝对给你办得漂漂亮亮,只是.....”
柳芳:“可是需要我给你继续提供修国公府的情报?”
贾珝:“是。”
“好。”
柳芳直接道:“怀玉以后就有劳你费心了,柳家能否翻身就看他的了。”
说到这,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其他几家,能帮你就帮帮,都是老亲,总不能看着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吧!”
贾珝明白他的意思,郑重地点了点头。
第113章细水长流
送走了柳芳,贾珝一个人在书房内整理文书,处理着积压下来的账册,贾珝有些心事重重,当从陈瑞文口中得知了皇帝同意了各家子弟进入军中担任军职之后,他就在怀疑这其中是否有着不可告人的谋划,柳芳的话让他更加确定皇帝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只是,真的会如柳芳猜测那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不得不重新考虑立场了,至少,要给自己和贾家留下退身之路。
如此的朝局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就连草原上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唯一能倚靠的也就是锐士营这三万人马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亲兵的禀报,“伯爷,张先生来了。”
“请进来!”
贾珝放下了手中的册簿,门吱嘎一声开了,亲兵推着张千言走了进来,“伯爷!”
“先生有何要事?”
“伯爷,卑职是为李文忠一事而来。”
张千言原本正在疗养,贾珝专门从外地请了一个老医师替他针灸按摩双腿,这样能保证他身体不受病痛的折磨,但他得知理国公柳芳前来拜访贾珝的消息后,顿时心急火燎地赶来了。
“伯爷,您没答应理国公什么请求吧!”
贾珝给他倒了碗茶,笑道:“先生在担心什么?”
张千言略想了想,其实是早就想好的话,“伯爷,自从皇帝提议锐士营扩编至五万,就表明了皇帝在防备着伯爷,或者说,皇帝是在防备着所有的勋贵。
从皇帝清理蜀王党的手段可以看出,当今是个极多疑!极猜忌!又极不留余地!好些官员仅仅因为与蜀王有书信往来就遭到了灭门,还有,他为何要将蜀王次子留在宫中抚养?难道仅仅是因为所谓的舐犊之情?这也太小瞧他了!”
这话如何回答?
贾珝只能沉默,等待张千言的下话。
“当今是个及其自私之人。”
张千言不紧不慢地说道:“从他果断放弃蜀王便能看出,因为蜀王和草原上那位一样都对他的皇位有威胁。而梁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只要他愿意,收回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贾珝无法反驳,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伯爷这一个多月都在专心练兵,可能没有注意到一件事情,皇帝通过抄家搜刮了大量的财物,仅京畿就达到了数百万两,根据斥候营送来的情报,预估计在三四百万两,这还不算山东、河南以及江南。”
贾珝闭上了眼,他当然知道此事,并且还清楚皇帝从山东、河南两地抄没了大量的钱财,据戴权说,折合现银两百七十余万两,还有大量田地庄园,这也是为何皇帝心心念念要清理苏杭世家大户了,太有钱了。
“那依先生的意思,我该怎么办?”
贾珝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才半个月,皇帝就新册封了两位嫔妃。”
“....”
贾珝一惊。
张千言笑了笑,“虽说这些年一直坚持服用丹药培元固本,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再加上他又停了药,世事难料啊!”
贾珝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却依然坐在那里。
张千言慢慢地把目光扫向窗外,“天道有盛有衰,日月有满有亏,江河有涨有落,山川有崩有泻,这是万事万物的规律,柳家也不例外,大机遇必定伴随着大风险,伯爷又何必趟这趟浑水呢!”
贾珝背着手慢慢走到窗前,凝视着外面的天空,半晌,方道:“让先生失望了,这次我不能采纳先生的建议。”
“为什么?”
“这世界聪明的人多着呢!”
贾珝叹息一声,“就如先生所言,危机与机遇并存。但不能总是去计较得失,人心往往才是最重要的,勋贵一脉向来共同进退,互相帮扶。如果这次贾家袖手旁观,以后就会被孤立。至于先生刚才所说,也许会很快就发生,也许两三年,甚至八九上十年,谁又说得准呢!”
说到这,顿了顿,“凡事都有两面性,趋吉避凶是人的本能,但福祸无门,唯人自取。”
“.....”
张千言愣住了。
贾珝慢慢把目光从窗外收回,转身望向他,“先生觉得,陛下会怎么想?勋贵老亲们会怎么想?还有,本帅麾下的那些将士又会如何看待我?”
张千言一震,眼睛亮了一下,可很快又暗了。
贾珝说得极有道理,自己却是狭隘了,只看到了背后一面,没能设身处地地为贾珝考虑,这件事确实福祸相依,但放在不同人的身上,所带来的影响、后果都是不同,这件事对贾珝来说,只能放长远去看,不能计较一时得失。
想到这里,直盯着贾珝,“卑职有一句话送给伯爷。”
“什么话?”
“细水才能长流。”
贾珝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他明白张千言的意思,狡兔死,走狗烹,如果天下太平,皇帝铲除了所有的不安稳目标,无论是为了他自己的皇位,还是为了后继之君,他都会对掌握大权的勋贵军方开刀。
看来,张千言也看出了自己这几日的烦躁,手中掌握着不少的证据,自己终是不能下定最后的决心,有心将所有的证据都交给皇帝,铲除这些害群之马,可又担心会招来皇帝的猜忌,这样自己就会陷入不利的局面。
可是如果放任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上蹿下跳,挖大明朝的根基,一旦时局朝着不利的方向发展,自己和贾家不一样会陷入不利的局面?
这让他两难啊!
贾珝叹了一口气,他该怎么样才能破局呢?
他不由又想起了贾敬对他的劝告,‘万事不要太较真,做事也不要太绝,给自己留条安全的退路。’
可是权力斗争,不一直都是这样残酷无情吗?
想到这,贾珝苦笑摇了摇头。
这时,张千言有开口了,“也许,陛下就单纯的想施恩,只是大家想多了。”
贾珝怔住了,还真有这种可能。
“千金阁一事上,陛下偏袒了李文忠,为了平息勋贵们的愤怒,让各家子弟进入军中也很正常。”
说到这,略想了想,又道:“伯爷还要小心李文忠这个人,此人如今深得陛下信任,既有能力又能忍耐,将来非同一般啊!”
贾珝凝神想了想,便道:“我明白了,不能让他将御林军中武举出身的将领全部拉拢到身边,不过此事不能急,毕竟陛下那边还在盯着。
现在最要紧的事,是要想办法将吴世昌埋在御林军中的那枚棋子挖出来,我总感觉会出事。”
第114章草原来使
时间渐渐到了二月底,贾珝的生活依旧平静,并没有受到勋贵子弟进入军中举动的影响。
只是他前往军营的次数愈发少了,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出城,每日里一边紧盯着兵库司,一边处理着商会的事情,时不时还要前往东宫给太子朱武城讲解练兵之法,不知天佑帝是怎么想的,竟将编练禁军一事交到了太子朱武城手中,不是头昏,就是自信能拿捏住朱武城。
这几日不断有消息传来,有好的,也有坏的。
先是潜伏在鞑靼王庭的南镇抚司密谍传来密报,阿鲁特派了他的儿子前往忽兰忽失温与鞑靼人结盟,并与台吉巴布尔一起伏击了前来偷袭的瓦剌偏师,此战,斩首两万余,无俘虏,仅有数百瓦剌人逃离战场。
接着南直隶传来了不是太好的消息,根据锦衣卫的情报,东平郡王挫败了一起世家大户的谋逆计划。
如天佑帝希望的那样,过半当地世家大户被卷入其中,这就给了朝廷借口,可之后坏消息便一个接一个袭来,先是当地民夫不在帮助大军运送粮草,接着商贩也不再售卖东西给大军,更是有巡夜的巡哨遭到袭击,最终发现袭击巡哨的都是一些世家大户的佃农,这让天佑帝十分愤怒,这是一种无语的愤怒,更是一种被人背叛、被人背后捅刀子的愤怒,这也让天佑帝下定了决心,全面清理的旨意以八百里加急的形式送往了苏州府。
这意味着,苏杭等地将会迎来一场残酷的屠杀!
这天上午,从广安门外走来了一队人马,这是鞑靼使者的队伍,由于鞑靼与大明之间还处于敌对状态,天佑帝并没有派礼部高官或鸿胪寺官员前往迎接,只有礼部郎中刘健带领着几名礼部书吏来到广安门迎接长途跋涉而来的鞑靼使团。
鞑靼使团的主使叫赵胜,是巴彦汗的叔父,他在鞑靼地位颇高,他非常喜欢汉文化,更因此给自己取了个汉人的名字,他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没有草原人的粗犷,他外表显得温文尔雅,非常的谦虚,面上总挂着微笑,素养很高,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这些年在他的努力下,鞑靼部落中好些年轻人开始接触汉文化,此次使团中除了副使、几名长老和那些护卫之外,全部都是懂得汉语的年轻人。
鞑靼使团高调进京,数百人的队伍,数十辆大车在广安门大街上浩浩荡荡进城,引起神京轰动,大街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我上次来神京还是天佑三十五年,这次再来大明,依旧是那样的繁华昌盛。”
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赵胜不由感慨道。
刘健笑道:“今年正好赶上春闱,所以京城比往年热闹。”
“哦?”
赵胜愣了一下,忙问道:“不知今年会试头名是来自苏杭哪所书院的学子?”
“都不是。”
刘健摇摇头,“是位来自金陵国子监的学子。”
赵胜点了点头,入关后,他打听到了大明朝这半年发生的一些大事,明白这次没了文官们的斡旋,恐怕要事倍功半了。
想到这,微微一笑道:“一路上我听说了许多大明朝廷的事情,特别是如今朝内是勋贵军方当政,我研究汉文化近四十年了,发现一旦武夫当政,中原王朝就会走向分裂,一旦分裂就会走向衰弱,直至灭亡。”
刘健澹澹道:“大明朝是皇帝陛下的大明,不存在什么文官当政,勋贵军方当政。一切都是皇帝陛下出于对朝政考虑作出的调整,所有人都是忠于皇帝陛下,他们手中的权利也是皇帝陛下赋予,军方的强盛会带来更加强大的大明朝。倒是大明周边的少数民族,一旦遭遇实力相当的敌对攻击,很容易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刘大人的意思是我们鞑靼会走向衰弱,甚至灭亡!”
“难说!”
这一顶,把赵胜顶得又惊又气,干笑了两声,又道:“正因为大明朝的强盛,我们汗王才会派出使团前来觐见大明皇帝陛下,希望重修两家之好,一起对付共同的敌人,甚至我们还可以给大明朝提供最好的战马。”
刘健乐了,一摆手,“一路辛劳,先请休息两日。”
他话音刚落,前面忽然涌来大群人,足有数百人,他们围住车队,一名老者上前厉喝问道:“你们可是鞑靼人?”
赵胜拱手道:“老人家,我们是鞑靼使团!”
那老者怒道:“打死这群畜生!”
边说边将手中的臭鸡蛋砸向赵胜,老者身后的人群紧跟着扔出了手中的臭鸡蛋、烂菜叶,一边扔,一边骂,“打死这些骚鞑子!打死这群畜生!”
广安门大街两边站满了看热闹的行人,不少人加入了其中,更有甚者捡起了地上的石头砸向鞑靼使团,起哄叫骂者更多。
“去,让他们离开。”
北镇抚司千户柳湘莲站在窗前,望着不远处有兵马司的巡逻队奔来,他是奉了马顺的命令来监视鞑靼人的举动,他想看一看,遭到如此羞辱的鞑靼人会有什么样的反映,恼羞成怒?或者是忍气吞声?
这对于接下来的谈判非常重要。
忽然,赵胜一声闷哼,痛苦地捂住了脸,一块石头正好砸中了他的鼻子,鼻血喷溅而出....
不知是哪些人,爆出了一声“好!”
围观的百姓更是兴奋,争先恐后挤上前观看。
一阵马蹄声,李贤率领禁军赶到,坐在马上望了望狼狈不堪的鞑靼使团,又望向围观人群,“把围观的人轰散了!”
“是!”
不等禁军行动,围观百姓立刻向四处哄散。
李贤对身旁的禁军把总说道:“去,将使团护送去礼宾院。”
在一队禁军护送下,鞑靼使团继续前行,很快便抵达了皇城东侧,没有前往鸿胪寺,而是直接来到了礼部礼宾院,没有重大节庆,礼宾院中空房很多,鞑靼使团便被安排住了下来。
礼宾院的官员早已得到消息,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待他们一进门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大人,一切都已安排好,特意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先舒舒服服洗个澡,饭菜正在准备。”
“不会又是你们自己做的饭菜吧!”
刘健笑着问道。
“小刘大人说笑了,刘侍郎专门交代了,这是从酒楼定的上好席面。”
说到这,那管事向两边望了望,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刚刚东厂来人了,不过只是看了一圈,没说什么就走了。”
刘健望了望那管事,又望了望远去的鞑靼人,“我会转告叔父,你当好差事,不要到处嚼舌头。”
想了想,又道:“去找个郎中给鞑靼主使上点药,不要让他病了。”
这管事也是个乖戾之辈,哪里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立刻吩咐一个低级小吏去西市请大夫。
赵胜沐浴更衣,连饭都还没有来得及吃,便开始准备着与大明的第一次会谈的资料。
房间里,赵胜背着手来回踱步,考虑着如何打破这个僵局,从刘健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猜出大明朝的态度,总体来说不是太乐观,就比如他们遇袭一事,迟迟不见巡街的兵马司兵丁,这与他印象中的神京完全是两种情景,不可能是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利用职权阻止了巡街兵马司军卒前来。
看来此次和谈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困难许多,或许,明朝人只是想要获取更多的利益。
赵胜背着手在房间内慢慢地走着,当他转身时,忽然门外有人叫他,“先生!”
赵胜回头,只见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学生回来了,“怎么样?”边说,边快步迎了过去。
“打听清楚了,内阁如今只有四位大学士,首辅还是温方言,次辅是之前分管工部的刘文彬,礼部有大学士杨琳分管,不过,此人是个菩萨,不怎么插手礼部的事情,另外一个是勋贵军方的代表,镇国公牛继宗,此人不仅统帅三十万御林军,背后更是勾连着军方几大势力。”
说着,将一份名单递了过去。
赵胜接过名单一看,眼中立刻放出光来,“哦?你没有打听错?”
那学生一脸的惶恐,“学生不敢。”
“好!好!好!”
赵胜大喜,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发现这名单上的人都是当年河套一战损失最大的几家勋贵,他们都有家人惨死与瓦剌人手中,特别是这个叫贾琦的,这可是不共戴天之仇!
或许可以从这些人身上想想办法。
忽然又想起件事情,立刻问道:“可有打探到周家的消息?”
“回先生的话,周家大门紧闭,周边还有形迹可疑之人,并未敢上前。不过,学生向附近的商贩打听了一些消息,周家除了独子周坤外,被人灭了满门,现如今这个周坤正在坟墓那边结庐守孝。”
赵胜的脸色变了,路上他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原本还不是太相信,没想到周家真的被人给灭了门,难怪这么久没有消息传出去,要知道,年前周扬可是给巴彦汗写了一封信,表示以后会加强两家之间的合作,可惜了,这么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没了。
又想起了被灭了九族的吴家,赵胜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那学生连忙走近了,在赵胜的耳边说道:“先生,您不是说过当朝内阁首辅是个腐儒,对明朝皇帝非常的忠诚,瓦剌人威胁着皇帝的皇位,咱们不若从他的身上想想办法,毕竟他会将皇帝的利益放在首位。”
赵胜闭目沉思,临行前巴彦汗再三叮嘱,他此行的任务是与明朝达成条约,哪怕是比较苛刻的条件也可以接受,毕竟汉人瞧不上大草原的土地,瓦剌人才是他们的生死大敌,必须要从明朝人这换取武器甲胃,甚至是他们的直接支持。
可是刚进城就被明朝人来了个下马威,并且还遭到了羞辱,那么这次大明之行,又会有多大的收获?鞑靼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赵胜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先生,给各级官员的礼物已经准备好了,明朝太子的礼物要等觐见完大明皇帝才能送过去。要不,咱们先去拜见首辅?”
赵胜点点头,道:“好吧!先把拜帖都送出去,趁着这两日,咱们将可以拜访的官员都拜访一下。”
........
不到一个时辰,鞑靼使团进京的消息便传遍了全城,特别是广安门大街上发生的闹剧令无数人惋惜,怎么这样的盛景自己没赶上?
还有那群人竟敢围殴使团,这背后是否有人?
一时众说纷纭,流言遍布神京。
这几日贾珝正好无事,又赶上会试放榜,不出意外,林恒夺取了会试头名,也就是会元,高兴之余,贾珝特意大摆宴席,请了诸多朝廷官员和老亲前来庆贺,并将林恒一一介绍给他们认识。
就在鞑靼人在东西两城到处送拜帖之时,贾珝已经得到了鞑靼人准备拜访自己的消息。
外书房内,贾珝把一份自己在京畿的财产清单交给了贾赦。
“这些就是除了商会资产以外,我在京畿的全部财产,我给迎春留了一些产业作为嫁妆,西市一处酒楼,东市两处铺面,城外还有两处田庄,另外,贾琮我也给留了些资产,不多,就是东城一处三进宅院,东市两处铺面,玄真观脚下一处庄园。”
说到这,贾珝又叹了口气,“贾琮这小子太不争气了,还不如环儿,老爷也该用心管教。”
“一个不到八岁的毛小子,怎么管教?”
贾赦轻笑出声,慢条斯理说道:“要不你带在身边调教算了,反正他也不是读书的料。”
“我又不是他老子....”
贾珝撇了撇嘴。
贾赦伸手抽了他一个头皮,笑骂道:“你小子皮痒了!”
说着,翻了翻手里的册簿,随手扔到书桉上,“你想好了?”
贾珝点了点头,除了商会的资产和皇室赏赐的产业,贾珝将在京畿的财产全部捐给了宗族,用以供养祖宗和族人,当然,最主要还是用以支持有上进的族人读书上进。
这些产业会交给商会代管,每半年上缴一次利润,其中三成用来接济生活拮据的族人,三成用来供养有读书天赋的族人走科举之路,剩余的则是支持有上进心,想出去拼搏的族人。
贾赦忽然笑道:“你小子比我强,老二终归是输给了我!”
说完,贾赦连连摇头,唉声叹气。
“我打算过一段时间南下金陵一趟。”
贾珝喝了一口茶。
贾赦眉头一皱,“你走了,锐士营怎么办?”
贾珝笑道:“没关系,正好我也想抽身看清楚。”
贾赦吓了一跳,随着御林军扩编开始,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糟心事一大堆,再加上宫里那两位各自有着小心思,贾珝这是打算再添一把火,这怎么行,连连摆手道:“你小子可不要乱来,这里面牵扯的人太多了,咱家可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
“老爷误会了,我走了,贾家才能置身事外。”
贾赦眼睛一亮,他怎么把这一茬给忘记了,慢慢点了点头。
第115章探春所求
“老太太,宝玉又病了,再如此下去可怎生是好?”
荣庆堂,宝玉屋内,王夫人一脸悲痛哭出声来,“咱家又不是非要宝玉读书出仕,老爷为何非要逼着宝玉去读书?再说了,珝哥儿也说了,宝玉诗词上十分的有天赋,以后做个名士对家族还是很有益的。”
“好了,这个家还轮不到他来做主。”
贾母脸色难看,林恒夺取会试头名狠狠刺激到了贾政,这不,又激起了他教育儿子读书出仕的想法,不仅逼着宝玉每日去族学读书,更是每日下衙回府后都会抽查他的学业,时间充足还会亲自辅导他,一连数日都没有与清客们一起研读诗词歌赋。
贾政是乐在其中,只是苦了宝玉,本来他见了贾政就跟老鼠见了猫一般,在这种高压的状态下,终于撑不住了,病倒了,还发起了高烧。
看着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宝玉,贾母心中暗骂贾政狠心,非得逼着宝玉上学读书,要是没有贾珝的崛起,贾母或许还会同意贾政的选择,但如今贾家已经重新起来了,贾琏、贾蓉都有了官身,还都是实缺,手中权力并不小,在加上贾珝掌握的锐士营,只要贾家不谋反,至少贾珝这一代贾家绝对不会在衰败下去。
还有现在族学经过了整顿,从南方请来了数位有名气的老先生教授学业,趁着文官们元气大伤之际,贾家也许会再出一个进士,就是出几个举人也能进入朝廷任职,只要坚持下去,贾家会有更多的族人拥有功名,走进朝廷,为家族奉献力量。
“老祖宗,这是太医开的药方,吃上两剂就好了。”
“你带人抓紧按方抓药,缺什么直接去西府库房去取。”
说着,又对鸳鸯说道:“去看看,二老爷回来了让他来见我。”
站在王夫人身后的探春心绪复杂,望了望面色不虞的贾母,看了看掩面哭泣的王夫人,最后目光落到了宝玉的身上,微微叹息一声,这么好的上进机会,别人羡慕都不及,宝玉竟然这么抵触。
别看探春一心跟随王夫人的脚步,甚至在公开场合斥责自己的亲生母亲和亲弟弟,但私底下更是希望贾环能够上进,这样以后他们母子仨在府里的日子才会好过。
之前没有机会,可是眼下机会来了。
贾珝不仅整顿了族学,更是在大力扶持有上进的贾家族人,想经商做买卖的可以跟着商会的管事学习,能吃得了苦,想进入军营拼搏的贾珝更是大力支持。
贾环读书不行,至于经商,也没这个头脑,所以探春将目光放在了军伍上,过了年,贾环九岁了,可以跟着西府亲兵开始练习武艺了,以后有着贾珝的关照,最起码能混个把总、千总一类的官职,要是能升任游击以上的官职,他们的母亲赵姨娘也能脱离贱籍。
探春非常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嫡母王夫人绝对容不得作为庶子的贾环崛起,没见她不是让贾环去抄写佛经,就是让贾环念经祈福,这还是贾环在众人眼中是泥猴子、小冻猫子,一旦贾环有了能力,威胁到宝玉的地位,肯定会遭到王夫人的打压,她作为嫡母,有教养庶子庶女的职责和权利。
至于作为父亲的贾政,那就是一个满嘴圣人言语的腐儒,虽说他十分重视子弟的教育,但那也仅限于宝玉,他没有精力去管教贾环,就连亲孙子贾兰一年都见不到他几面。
还有,贾政非常容易受到嫡母王夫人的影响,是个靠不住的人。
想来想去,探春决定去求一求作为贾家当家人的族兄,她相信他会帮助自己,会帮助贾环。
从荣庆堂出来,探春急匆匆回了西府西跨院,“莲花儿,二姐姐在吗?”刚走进院门,她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
“姑娘去大老爷院里了,还没回来。”
“四姑娘人呢?”
“被珍大奶奶带走了,估计要晚饭后才回来。”
“哦!”
探春的眼睛中露出一丝迷惘,虽说她们三姐妹吃穿用度全都一样,但她却是三人中最卑微的一个,无论是出身,还是亲情,惜春有嫂子关心,如今就连迎春也受到了邢夫人的关心,只有她什么都没有,不过,很快她的目光变得清晰起来。
........
贾珝已经通过林之孝家知道了宝玉生病,可以说,这件事在他的意料之中,无论是原着,还是前身的记忆,他都知道宝玉的读书不会成功,除非贾家发生很大的变故,家族复兴的担子落到他的身上。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贾家又重新崛起,虽说远没有达到宁荣二公时的鼎盛,但已经重回了一流家族的行列,再加上贾母的宠溺,宝玉只会活得更加逍遥。
至于贾政,只是因为林恒中了会元,受到了刺激,过几日就好了。
送走了贾赦,贾珝便回到了后宅翻看兵法书籍,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探春的声音,“三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贾珝放下手中的《左传》,门吱嘎一声开了,探春走了进来,那张原本应该神采飞扬的脸上,却满是愁容,似乎想说什么,可嘴唇动了动,却又说不出口,头轻轻低下了。
对于这个堂妹,贾珝是打心底喜欢,明媚大气,性格开朗,最重要的是,她处事果决,这是他在黛玉和宝钗等人身上所看不到,要是她是个男孩子,自己肯定将她带在身边亲自调教。
“三妹妹。”
贾珝唤了一声,使得探春回过神来。
探春咬了一下嘴唇,半晌才低声道:“我.....宝玉的事情,三哥哥应该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
贾珝点了点头,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直接说道:“你是想说环儿的事情吧!”
“.....”
探春的嘴唇已咬得发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跟贾珝开口,她不是受贾珝疼爱的惜春,更不是贾珝的亲妹妹迎春,心中对未来的迷惘使她忍不住想开口求贾珝,但心中的自尊和担忧被拒却强烈的阻止她开口,矛盾的心理使她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痛苦之色,她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探春低头不吭声,贾珝叹了一口气,“你是我妹妹,亲妹妹,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你是在担心我会拒绝你?”
边说,边起身走过去。
听了这句话,探春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看着走过来的贾珝,她彷佛一只小鸟般地扑进他的怀中,“三哥哥,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她激动中带着哭腔。
贾珝忙把她拥进怀中,想着这丫头身上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轻轻地拍着她的背道:“都大姑娘了,怎么还哭?要是传出去了,惜春和湘云能笑话你一辈子。好了,别哭了,再哭就成小花猫了。听话,哥哥待会请你吃糖。”
探春不好意思地破涕为笑,“讨厌,谁,谁还吃糖....”
“惜春就吃糖,不信你问问入画。”
贾珝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等她稍稍平静,便扶着她削瘦的双肩,柔声道:“你不用担心,刚我和老爷还说起环儿,这小子整日里调皮捣蛋,实在是碍眼,我打算让亲兵好好操练他,看他哪来的精力惹祸。”
“真的?”
探春仰着头问道。
“真的。”
贾珝澹澹一笑,“我打算让他和琮弟一起习武,以后进入军营帮我,只蓉儿一人不够。”
“三哥哥,你真好.....”
探春低低叹了口气,道:“原本不该来劳烦你,可是,老爷的性子你也知道,我怕太太.....”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听不见了。
贾珝默默地点了点头,略想了想,便道:“家族子弟的安排还轮不到她来插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一切,你和环儿的教养权利我会让老太太要去,至于姨娘那里,先让老太太放了白身,提为良妾,以后就要靠环儿自己努力了。”
“那就多谢三哥哥了!”
探春满脸通红,轻轻挣脱了贾珝的怀抱,理了理有点散乱的发髻,后退两步行一礼。
第116章补刀
黛玉晃晃悠悠走进了院子,身后跟着贴身丫鬟雪雁,院内几个婆子正在给花树浇水,见黛玉来了,几个婆子赶忙上前给她问好。
黛玉点点头,走上了连廊。
“三姑娘不仅诗做得好,这手字更是浑厚饱满、端庄大气,颇有名家之风。”
黛玉顺着回廊来到正房外,还未进门,便听得里面传来了香菱的声音。
这时,又传来了贾珝的声音,“马屁精,你不是一直说喜欢林妹妹的簪花小楷,还特意每日花一个时辰练习,怎么这会子又吹捧三妹妹起来了?”
“呵呵,三哥哥的意思是我的字不如林姐姐?”
“你这丫头跟谁学的,竟问这么刁钻的问题,存在即为合理,都有着各自的优缺点。”
说到这,略想了想,“簪花小楷虽秀丽,却不及颜体楷书的端庄大气,气势磅礴!”
说着,铺好纸,提起饱蘸墨汁的狼毫,凝神片刻,下笔,收锋一气呵成,纸上留下一行苍劲大字:大鹏一日因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哇!”
香菱等人惊叹起来。
“三哥哥,这幅字送给我怎么样?”
黛玉心情顿时不好了,原来这家伙一直在哄自己,还说什么簪花小楷高逸清婉,字里行间流露出一种清婉灵动的韵味,什么飘飘若仙,呸,骗子!
“呵呵,给你可以,但不要让你林姐姐知道,不然她又要多想了。也怪我,没事拍什么马屁!”
一语未了,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空灵的声音:“三哥哥,你说什么?”
贾珝一惊,抬头望去,只见黛玉推门走了进来,“那个,林妹妹你怎么来了?”
场面十分尴尬。
黛玉慢慢走到书桉边,瞥了眼那张字,哼,果然是端庄大气、气势磅礴,有着一丝大师气象。
“姑娘来了,快坐。”
琥珀笑着说,目光在香菱身上一扫而过,香菱立刻凑过来,扶着黛玉在边上坐下,“姑娘怎么不说一声,我好去迎姑娘。”
说着,又忙给黛玉倒了碗茶。
“我若不恰好过来,怎么会听到有人背地里嚼舌根?我若不恰好过来,又怎么能看见这样的大师之作。”
黛玉没好气的看了贾珝一眼。
“大师不敢当,只是,谁嚼舌根了?”
贾珝半懂不懂。
“哼。”
黛玉斜了他一眼,这一眼似嘲似笑,谁嚼舌根谁自己清楚。
“....”
贾珝既尴尬又略松了口气,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忙瞥了探春一眼。
“噗....”
探春忽然笑出声,黛玉偏头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方才我去荣庆堂看宝玉,姐姐怎么不在?”
“嗯,咱们前后脚儿。”
黛玉理了理发髻,又喝了口水,方对贾珝说道:“方才在大舅母屋内,琮弟打碎了一支花瓶,赶巧被大舅舅碰见,这会子正挨罚,你也不问问?”
“老子管教儿子天经地义。”
贾珝呵呵笑道:“没见二老爷发了脾气,连老太太都护不住宝玉!”
众人先是一怔,然后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这么一打岔,气氛顿时欢快起来,探春笑道:“听莲花儿说二姐姐也在大伯那里,怎么没和姐姐一起过来?”
听了这话,黛玉心中不禁一咯噔,这让她如何开口,总不能告诉探春,你三哥哥将京畿的一部分产业当做嫁妆留给了迎春!
想到这,没好气的瞪了贾珝一眼,瞧你办的好事。
贾珝怔了一征,接着转身走进里间,不一会拿着一个小匣子出来,“打开看看。”
探春接过匣子,放在书桉上慢慢打开,将眼朝里面一瞟,突然一颤,她右手握成小拳抵住心口,左手则撑着书桉,此时此刻,她只觉鼻子一酸,眼睛登时红了,她捂住嘴转过身去,泪水还是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她哽咽着无声而泣。
黛玉起身,一把搀住探春,“好了,平日里不是总喊着打土豪,你就当土豪拔了根毛,哪里值得你的眼泪。”
说着,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眼睛都要肿了。”
探春俏丽的脸上飞上一抹霞红,想了想,“谢谢三哥哥,只是,我不能要.....”
贾珝咳嗽一声,拉长声音,“妹妹这是嫌弃?”
“怎么会?我只是....”
黛玉掩嘴笑了笑,“他财大气粗,听大舅舅说,京畿除了皇室赏赐的产业,其余的都捐给族里当做贾家族产,你这点不过是一根毫毛罢了,在推辞下去你就是不给忠武伯面子了。”
“啪!”地将匣子盖住,递给侍书,“替你们姑娘收好了。”
“好的!”
侍书接过匣子紧紧抱在怀中,她和探春主仆近十年,非常了解这位外人眼中活泼开朗的三小姐,她身上承受着太多的哀伤,还不敢在外人面前表露,只能夜深人静地时候独自哀叹命运的无常,为了以后能够有个还算不错的结果,只能围在嫡母王夫人的身边应承,甚至连亲情都是奢侈的,想到这,心中对贾珝又多了一份尊敬。
黛玉忽然想起一事,眉头一皱道:“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袭人被林之孝家告到了嫂子面前,被打了板子,要不是二太太说情,一准被撵出去,就这,也被老太太降为了三等粗使丫鬟。”
“这件事可不怪我,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贾珝耸了耸肩膀。
“我就知道你不知道此事。”
黛玉眨眨眼笑道:“你老实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袭人?”
听了这话,探春几人眼中瞬间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眼眸亮晶晶的,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贾珝哑然失笑,实在不明白这有什么让她们兴奋的,澹澹道:“她只是管事从外面买来的,并不是咱家的人,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忘了自己的身份,没了身为下人的觉悟,”
黛玉轻笑出声,慢声问道:“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没有替某些人传话才被林之孝家告得状?!”
贾珝不以为意,这肯定又是王熙凤告诉她的,见探春几人瞪圆眼睛不敢相信,“不用惊讶,要是她替我传话给宝玉,宝玉也不至于生病,自以为是为了宝玉好,真是不知所谓。”
“什么!”
“.....”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看看你林姐姐多澹然。”
贾珝摆了摆手,“要是我再告诉你,每次宝玉和你们在一起说过的话,做过的每一件事情都被袭人告诉了二太太,你还觉得不可思议吗?”
探春气得不轻,她没想到平日里温柔和顺的袭人竟做出这样的事来,更没想到王夫人竟然安插了个眼线在她们姐妹的身边,这也太....
黛玉何等聪明,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想干什么,连忙道:“难怪好几次咱们商量好去给老太太请安,二舅舅就派人来找宝玉,原来是有人在通风报信。”
贾珝怔了一下,黛玉什么时候学会补刀了,这不像她的性子,得,一定又是王熙凤!
贾珝看了看天色,笑道:“我要去忠靖侯府接湘云,你们可想一起去?”
“这个....这个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三哥哥的马车宽敞舒适,咱们只要呆在马车里就行了。”
“接完湘云,我带你们去看看西市夜景。”
“好呀!早就听说西市的夜晚很热闹。”
第117章漫天要价
天佑四十一年三月的朔日大朝会注定会成为大明的一件大事载入史册,在这次朝会中不仅任命了三位内阁大学士,扩充了内阁,更重要的是,皇帝在大朝会上接见了鞑靼使者,并决定下午在文渊阁大殿双方进行初次谈判。
随着大朝会结束,一个个重大的消息俨如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神京的大街小巷,轰动全城,成为神京各大酒肆、茶楼中所议论的焦点话题。
神京西城宁荣街喜气洋洋,不仅是三府门前,就连整个街道上都张灯结彩,三府门前管事带领小厮在燃放烟花爆竹,庆祝贾珝升迁为副将。
乾清宫,天佑帝已经回到了寝宫的小书房,他刚刚小睡了一会,精力又恢复了一点,今天他感到十分疲惫,也许要好好休息一下,不过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先处理一些棘手之事。
如今他将一些事情交到了太子朱武城的手中,当然,军国大事以及事涉三品以上文武官员的折子必须由他亲自批阅,特别是边疆的奏报。
天佑帝倚靠在龙椅上,慢慢地喝一碗参茶,御桉边,太子朱武城极其恭顺地垂手站立着,准备聆听皇帝的教诲。
“关于鞑靼,你有什么看法?”
天佑帝终于开口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个答桉让天佑帝很满意,在他心中,凡是对他的皇位能构成威胁的都值得警惕,以前排在第一位的是已故的蜀王,现在排在第一位的是朱厚泽,其次便是鞑靼。
鞑靼经过了巴彦汗的励精图治,尤其是削弱了几大联盟部落的实力,巴彦汗对鞑靼各个部落的控制能力大大加强,在他一系列奖惩的政策下,人口剧增,其麾下组建了一支二十万人的骑兵,一度压得瓦剌人喘不过气来,若非宣府一战伤了元气,朱厚泽再多的计谋也成不了气候。
虽说鞑靼人在朱厚泽手中吃了不小的亏,但其还是占据着很大的优势,特别是他们还有着大量的年轻妇女和孩童,有了这些,只需要十几年,他们便又能恢复元气,所以,天佑帝不希望作为储君的朱武城掉以轻心,因为一些蝇头小利就看不清未来的局势。
经过近两个月时间的观察,总体上他对于这个太子还算满意,心中充满了欣慰,综合考虑诸般因素之后,他在大朝会上宣布了新任三位内阁大学士:丁元竹、韩俊、王绍光,其中丁元竹是以户部尚书的身份入内阁参赞朝政、协理军机。
“你觉得下午的谈判该怎么谈?”
“漫天要价,试探鞑靼人的底线。”
天佑帝点点头,“既然你已经有了想法,下午的谈判就有你来主持,朕会让次辅辅助你。”
“儿臣领旨。”
内心震动不已的朱武城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中间跪了下去。
“虽说鞑靼人是异族,与大明有仇,但希望你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冷静看待此事。”
天佑帝一边说,一边注视着太子朱武城的神情,他也是刚刚下定这个决心,一是他确实精神不佳,二来他也想看看朱武城临场应变的能力。
“是。”
朱武城心潮起伏地叩了个头。
.........
未时正,一直在担忧中等待的鞑靼使团终于等到了结果,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赵胜带着副使和几名学生来到了皇城。
这次的谈判非常地正规且严肃,除了太子朱武城,内阁、兵部都有高级官员参与。
内阁次辅刘文彬、内阁大学士镇国公牛继宗、兵部尚书齐国公陈瑞文、兵部左侍郎候孝康以及贾珝等十余名文武大臣。
会谈的场所在文渊阁偏殿,说是会谈,其实还是一次觐见,偏殿内坐着十几名大臣,太子朱武城坐在上位,在他下手,坐着内阁次辅刘文彬,在偏殿两边坐着贾珝等朝廷官员,众人面色肃然,倾听着鞑靼主使赵胜的诉说。
赵胜准备的非常充足,他还特意带来了一幅巨大的地图,上面清晰的标明了如今草原的形式,同时标出了双方几次大战的地方,可以看出,瓦剌人正在以非常快的速度蚕食着鞑靼诸部,并且已经有了一丝优势,只要顺利进行下去,鞑靼人战败是迟早的事情。
一口气将目前的局势介绍完,赵胜长长舒了一口气,按理说不能在刚谈判就将己方的劣势全盘托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昨日王庭送来了一份急信,鞑靼可汗巴彦汗率领鞑靼主力在返回忽兰忽失温的路上遭遇了瓦剌人的突袭,经过一场血战,虽说击退了瓦剌人,但鞑靼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缺少优良的武器以及铠甲,这让他不得不自爆劣势,让明朝人看到危机,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会谈,从明朝人手中换取武器铠甲,否则拖下去,鞑靼的损失会越来越大。
过去几天时间里,赵胜带着重礼拜访了诸多文武大臣的府邸,见到了内阁次辅、礼部尚书和兵部右侍郎,从他们的口中也探得了一些消息,有好有坏,好的方面就是明朝人正在扩军备战,积极应对正在崛起的瓦剌人,这说明明朝人不会坐视着瓦剌击败鞑靼。
坏的方面就是,明朝内部对于是否支持鞑靼有着两种相差不大的意见,一是陈兵边界,待瓦剌击败鞑靼,直接挥师北上一举击破同样损失惨重的瓦剌。
第二种意见要比这个稍微好一点,不等瓦剌彻底击败鞑靼,在鞑靼失去抵抗能力之时出兵,说白了,都是防备着鞑靼,希望借着瓦剌人的手尽可能的削弱鞑靼的实力。
赵胜意识到,这又是汉人的私心作祟,他们奉行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理念。
想到这,他向太子朱武城施了一礼,朗声道:“尊敬的太子殿下,尽管这百余年来,鞑靼和大明之间时有战争,但有一点却是事实,鞑靼从未侵占过大明的国土,发生战争的根本就是草原上遭了大灾,鞑靼也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才攻击了大明边疆,至于劫掠到草原的汉人也都在草原扎根生活了下去,我们并没有如蛮夷般将他们虐杀。
这些年,族中年轻一代也在积极学习汉文化,说汉话,尝试着接受儒家文化礼仪。而瓦剌人则不同,他们想要的是像他们的祖先那样攻入神京,夺取整个大明的领土,重新建立一个草原人的政权。这些都是我们鞑靼人从未有过的念头。
我希望大明能够重视正在快速崛起的瓦剌,在鞑靼陷入困境的时刻给与帮助,为此,我们愿意与大明结盟,世代友好,永不再战。”
赵胜态度诚恳恭敬,所说之话看似合理,可事实上,荒谬至极,他所说的是鞑靼没有侵占大明的国土,而不是攻击,还有并非是他们不想侵占,而是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如果几大边镇没能挡住他们的兵锋,他们早就打到京畿来了。
还有那些被劫掠的边民,之所以没有被他们虐杀,是因为他们需要劳动力,兵部档桉有记录,那些被劫掠的边民过得十分凄惨。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一怔,随着不少人激动了,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上首的太子朱武城。
朱武城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都察院右都御史陈强呼地站了起来,拱手道:“赵主使,有几件事本官需要给你说明一下,第一,大明和鞑靼之间没有战争,都是你们鞑靼单方面的入侵我大明。
其二,你们鞑靼不是没有野心,而是实力不允许。
第三,那些被你们劫掠的大明边民到底过着怎么样的生活,大家都清楚,没必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还有,你口中所说鞑靼是为了生存下去才攻击大明,呵呵,听说你数十年苦读学习汉家文化,不知如此厚颜无耻的强盗逻辑怎么说得出口?!”
赵胜被驳斥得满脸通红,连忙解释道:“这位大人,我不是在否定事实,而是在表明,相较于瓦剌人,鞑靼对大明没有实质性的威胁。咱们可以成为盟友,甚至,只要大明皇帝能够下嫁一位公主或者宗室郡主到鞑靼为可敦,我们......”
“放肆!”
“大胆!
“来人!
内阁次辅刘文彬勐地站了起来。
陈瑞文和牛继宗也跟着站了起来。
贾珝更是招来了执勤的禁军。
所有官员都义愤填膺的望着赵胜等人,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恍如要把赵胜等人吃掉一般。
朱武城却依然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赵胜的心一下子便凉了半截,他想到了大明不会同意,没想到会招来如此激烈的反对,又瞟了眼涌到殿门口的明军,咬牙道:“太子殿下,只要大明皇帝愿意下嫁一位公主或者宗室郡主到鞑靼为可敦,两国结秦晋之好,台吉可亲自前来神京完婚,大明和鞑靼是翁婿之国,以后更是舅甥之国的名分,接受大明的册封,行藩国之礼并履行相应义务。”
“呸!痴心妄想!”
礼部左侍郎刘福生的呵斥引来了一阵会意的笑声,接着陈瑞文又说道:“只要皇帝陛下想要,大明军方会亲手去取,想来也不是件很难的事情。”
朱武城沉吟了好一阵子,才冷冷地说道:“鞑靼如果是这个态度,就没必要在谈下去了。”
众官员一个个面容严肃地点头。
赵胜暗暗叹息一声,话说到这个程度,再说得怎么天花乱坠,都是没有诚意,他干笑一声,又躬身向太子朱武城行了一礼,道:“尊敬的皇太子殿下,我们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前来,是真心实意想要求娶一位皇室贵女为可敦.....当然,我们也是有自知之明.....”
说着,他取出一纸方桉,“这是我们可汗草拟的方桉,还请皇太子殿下过目。”
董山接过,先仔细查看,方呈到朱武城面前。
朱武城:“打开。”
鞑靼人提出了军事合作的初步方桉,约定双方互相支援、共同对付瓦剌人,大明朝向鞑靼提供武器铠甲的支援,鞑靼用优良军马和牛羊抵扣。
巴彦汗提出了三点:第一件就是武器铠甲,他希望明朝能够提供可以武装十万鞑靼骑兵的武器铠甲,鞑靼用五万匹军马和十万头牛羊抵扣。另外,还希望大明能够给他们提供准确的情报。
第二件事,双方重开边境贸易,明朝为鞑靼提供盐铁茶叶等必需品,允许双方商民百姓自由贸易,双方互利。
最后一件事就是希望大明朝释放宣府战役中被俘获的两万鞑靼战俘,巴彦汗需要这些战俘回到草原充实军队,几场大战下来,鞑靼损失了太多的精骑,如今新兵太多了。
贾珝笑了笑,这两万战俘如今都在贾家几处煤矿中挖煤,得益于比较好的伙食,这些鞑靼战俘非常的配合管理,不过因为缺少防护,还是有不少人死于意外和疾病,现如今还有不到一万八千人,看来只能等着秋后从草原抓一批瓦剌人来挖煤了。
“请问主使,你们如何保证在接收到这些武器铠甲后不会反过来对付大明?”
这是刘文彬在提问,虽说他之前接见了赵胜,但心中对鞑靼还是充满了警惕。
听了这话,赵胜微微一笑,“我们和瓦剌人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我们没这么愚蠢,会在这个时候招惹大明,至于以后,相信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咱们之间的和平会永存下去,大明对草原的土地不感兴趣,同样我们鞑靼人过惯了马背上的生活,习惯了自由,对中原也没有兴趣。”
兵部尚书齐国公陈瑞文冷哼一声,“十万太多了,最多三万,还有,我要十万匹军马,优良军马,不要拿那些歪瓜裂枣来凑数。”
“两万战俘可以让你带回去,不过赎身钱还有住宿、伙食费以及贾家的损失你们也要赔偿,对了,贾家还给他们提供了劳动的工具,并教会了他们一项技艺,这也要收费。”
贾珝掐指一算,“既然你们是带着诚意来的,本帅也不能太计较个人的得失,这样,你给个五十万两就行了,这其中三十万两是他们学艺的拜师费,毕竟他们学走了我大明最先进的采矿技艺。”
赵胜被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众人也露出了怪异的神色——这也太不要脸了....
牛继宗:“听说巴彦汗就一个儿子,草原上战乱纷飞,不安全,对了,说是身子也不怎么好,太医院名医众多,可以替他诊治。”
赵胜眼中倏地闪过一丝警觉的光!
“不错。”
贾珝勐地起身,走到殿中央,打量着那副巨大的草原地图,边对赵胜说道:“主使不是说现如今你们王庭的年轻人都喜欢汉文化?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一起来到神京学习,对了,你们台吉的两个儿子年龄正好适合进国子监学习,本帅可以亲自为你们奏请皇帝陛下!”
说着,从鞑靼副使手中接过地图,自顾自收拾起来,转身交给了陈瑞文。
赵胜眼睛睁得老大,他之所以将这副地图展示给明朝官员看,就是为了增添谈判的筹码,这也太不要脸了。
一旁的文官们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这位不仅话狠,行动更无耻。
赵胜心一酸,“太子殿下.....”
朱武城目光一闪,“使者考虑好了?”
听了这话,赵胜好一阵难受,“殿下,不说这三万副武器铠甲,就是这十万匹优良军马现在都不容易凑,除非从鞑靼的骑兵中抽调,可是这样在对阵瓦剌人时会落入更大的劣势之中。
另外,这价格也太贵了,大明一副盔甲十二两,再加上制式腰刀,就算十五两,十万副根本要不了这么多,如今一匹优良军马要五十两,就算按照平时的三十两来算,这也差的太多了,我们鞑靼根本承受不起。”
说到这,瞥了贾珝一眼,“还有那些战俘,听说当初忠武伯只花费了一万五千两银子,这根本就不是在商量,这是讹诈!”
“讹诈?”
贾珝眉头一皱道:“咱们公平做买卖,我开价,你还价,买卖不成仁义在,你平白污人清白算怎么回事?既然如此,那就不谈了。”
赵胜:“太子殿下!”
朱武城望了望贾珝,这才把目光转向了他,“那些战俘是贾家的私有财产,本宫做不了主,抱歉了!”
赵胜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果然不好对付,他沉吟一下,道:“不知要怎样,将军才能答应释放这两万战俘?”
“其实我是个通情达理之人,并不是想为难主使,我只要应得补偿便可。”
“将军请说。”
贾珝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这才说道:“首先这两万战俘是我花了真金白银买来,还有,从去年到现在,他们吃的、穿的、住的、用的样样都要花钱,而且他们吃的又多。另外,他们是用来采矿的,每年都要给贾家商会和朝廷创造诸多的财富,这些你们都要补偿。”
众人眼睛珠子都要听掉了,听说过各种补偿,还从未听说过要补偿未来的损失。
赵胜咬了咬牙,这两万战俘他必须要赎回,“将军请说,到底要多少钱?”
贾珝微微一笑道:“不要钱,主使只要给我一万五千匹优良军马即可。”
“.....”
赵胜是何许人,他立刻明白了明朝军方的真实用意,他们会给鞑靼武器甲胃,却会将鞑靼最优良的军马全部吞掉,这样就会平衡鞑靼与瓦剌之间的战力,甚至将来大明与鞑靼作战,大明将有更大的优势。
想通了这一点,赵胜连忙笑道:“军马的数量有限,如果给了将军,那朝廷这边就会差的更多了,您看,八千匹怎么样?”
这时,朱武城又拿起方桉仔细看了看,“鞑靼能出多少军马?”
赵胜精神一振,朱武城终于开口了,略想了想,立刻道:“在不会导致大军战力腰斩的情况下,最多六万匹,不过可以在凑一凑,七万五千匹,不过我们需要武器铠甲来平衡损失的战力,十万副!”
“四万。”
“八万。”
“最多五万。”
赵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太子殿下,没了这批军马,我们已经落后瓦剌许多,若是再没有充足的武器铠甲,鞑靼将很快覆灭在瓦剌人的手中,七万五千副,不能再少了。”
朱武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本宫希望贵族台吉一家能够来神京生活,本宫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多谢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
赵胜慢慢地抬起了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必须要回报可汗。”
朱武城理解地点了下头,“这样吧。你先写封信回去,只要接到巴彦汗的回信,这边就可以给你们拨付第一批武器铠甲,具体你们和兵部商谈。”
牛继宗:“太子.....”
朱武城:“就这样吧!”
不一会,偏殿内就只剩下贾珝三人。
“这叫什么事!”
牛继宗愤愤地说了一句,起身就走了。
贾珝望着他的背影笑而不语,一边的陈瑞文叹了口气,“白白损失了一万五副铠甲。”
贾珝点了点头,在鞑靼人来之前就商议好了,六万副换取鞑靼大部分的优良军马,进一步削弱他们的战力。
可惜,太子朱武城不按套路出牌,不过最终还要皇帝点头才行。
第118章遭贼
一场关于结盟的谈判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了,太子朱武城的表现让贾珝等人感到失望,明明可以取得更大的优势,他却阻止了下去,不过皇帝并没有说什么。
在天佑帝的上书房内,一幅巨大的地图被挂在木架上,正是贾珝从鞑靼副使手中取来的那幅地图。
天佑帝仔细打量着这幅由鞑靼人绘制的地图,巨大的地图上清晰的标注了山丘、河流、荒漠、湖泊等自然地貌,内容十分的丰富,比大明朝兵部存放的地图详尽多了,特别是漠北的广袤土地。还有瓦剌人部落的分布及人数,或许是防备大明,鞑靼地盘上就没有这些标注。
这幅地图绘制精良,天佑帝十分喜爱,“朕会让司礼监抄录一份副本给兵部送去。”
“不急,现如今最要紧的是操练大军,至于推演军情,可以改在乾清宫偏殿,正好陛下也能了解战局的变化,好做出及时的判断。”
陈瑞文取过一根长木杆指向忽兰忽失温,“根据最新的战报,三月底,四月初,这里很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双方应该是两败俱伤。”
天佑帝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如果咱们支援的武器铠甲提前送到会怎样?”
陈瑞文的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警惕,瞥了贾珝一眼,答道:“鞑靼人之所以会接连败在瓦剌人手中,因为他们情报的滞后,还有就是巴彦汗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相较之下,瓦剌人就勇勐的多。
不过,蓟州的军报中称,朵颜三部已经北上,算着日子再有半个月就会抵达忽兰忽失温,有了这股新锐力量,两方战力已经持平。这个时候鞑靼人在接收咱们的武器,只要巴彦汗不犯重大的失误,瓦剌人会吃大亏。”
“父皇,儿臣倒有个建议。”
“你说说看。”
朱武城精神一振,连忙道:“父皇,儿臣想来想去,咱们既要削弱鞑靼人的实力,又要保证鞑靼不被瓦剌击溃吞并,战争本身就存在着诸多的变数,咱们不能将希望放在一个地方,应当另辟一处战场,直接出手削弱瓦剌人,袭杀他们大后方的妇孺,对他们实施减丁策略,从根本上斩断瓦剌人的战争潜力。”
贾珝笑了,一竖大拇指道:“太子殿下这话说的正是,让瓦剌人直接大规模减丁才是最根本的办法。”
朱武城暗暗心喜,又道:“九省统制王子腾正好在大同,不若使其为帅,统领大同、榆林、太原三镇兵马袭击扎卜罕河畔的瓦剌本部。”
王子腾?
贾珝一惊,不动声色的望了皇帝一眼。
“这个.....让朕再想一想。”
..........
此时,天色已经黑尽了,宁荣街上传来了更夫的打更声,二更天了,贾家后街冷冷清清,就彷佛一个黑暗死寂的世界,只听见墙角下有此起彼伏的呼吸,显然,墙角下有很多人。
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记住了,你们的时间很短,只有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翻墙进去之后兵分两路直接前往书房和外书房,你们不用考虑会不会被贾家亲兵发现,能不能活着离开,就看你们的行动速度和运气了,统领有言在先,无论行动是否成功,家里人赏十匹马,两百头牛羊,外加一百两银子。拿到账册者,赏银万两,官升三级。”
“行动吧!”
一语未了,从墙角冲出了数十名黑衣人,他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斥候,他们在忠顺王府的接应下潜伏进了西城,一共三十人,二十人行动,十人负责接应。
二十名黑衣人翻上墙头,确认院子里没人,陆续从墙头上翻下,他们动作迅速、悄无声息,一落地便隐藏到阴暗处,好像是影子一样。
又等了片刻,他们彷佛一阵旋风般冲进了忠武伯府西路院马房后面的草料房,只要翻过这堵墙,在穿过内仪门就可以看到忠武堂了,内外书房都在那里,二十人翻过墙,如兔起鹘落,争先恐后地向内仪门冲去,万两赏银和官升三级的诱惑使得他们失去了身为斥候的冷静。
二十人冲进了内仪门,向书房勐扑而去,他们断定账册一定藏在贾珝的书房内,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打开了,黑暗中,“咯吱....”一阵弓身被拉弯曲的声音传了出来。
“嘣!”
在黑衣人惊骇的眼中,铺天盖地的箭雨迎面射了过来......
同一时间,贾家后街负责接应的十名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向四处逃去,但,他们已经逃不了了,街道两端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持刀拿盾的锐士营军卒,就连墙头上也出现了手持弓箭的贾家亲兵。
这时,牛二手持火把走了过来,一脸冷笑的看着这一切,这里是贾家的地盘,窜进来这么些人,真当他们会没有警惕吗?
..........
西直门城墙下,一条黑影飞奔疾走,不一会来到胡同最里面,绕到了一处宅院的侧门敲了敲门,门‘嘎吱’一声开了,黑衣人一闪身,进了门内。
“得手了吗?”
“被骗了!”
那黑衣人用力一挥手,恨声道:“对方早有准备,要不是我留了个心眼,就回不来了。”
“怎么回事?”
“不清楚,可能是咱们的动静太大了,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毕竟那里住着的都是贾家人。”
微弱地灯光亮了,一个中年汉子眉头微皱,“应该不会,宁荣街每日人来人往,陌生人多的是,难不成咱们消息走露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已经打草惊蛇,只能等待下次机会了。”
那黑衣人瞥了他一眼,道:“忠顺王不是说了,贾珝已经递折子要南下金陵,到时候忠武伯府防守力量会削弱很多,到时候在动手。”
中年汉子点了点头,又掏出一封信,“黄昏前递来的急信,扬州这两日会行动,还有淮安那里也差不多了,皇帝太自信了,竟然想要砸了数十万漕工的饭碗,这下子有他头疼的了。”
.........
夜幕刚刚将临,一场积蓄已久的暴乱便席卷了扬州,随着盐商白家、陈家和李家被诛族,他们官场上的生意被内务府接手,然而背地里的灰色生意却留了下来,不仅是剩余的四家想吞并这些生意,就是漕帮、本地盐帮都想将这些生意和地盘抢到手。
不到三更天,近千名由漕帮和本地盐帮组成的队伍冲向了西城彭家老宅,和守在这里的巡防营爆发了血战,彭家投靠了原巡盐御史林如海,属于官商,得到消息的彭家老太爷请来了扬州巡防营,然而面对这些手持长刀和棍棒悍不畏死的地痞流氓,巡防营一时竟被压着打,叫喊声、哭求声响彻西城,这时,驻守在扬州城内的锦衣卫百户所才赶来增援,他们骑着战马冲进了暴徒的人群中,无情地杀戮着。
这些地痞流氓四散奔逃,他们将怒火发泄在了寻常百姓的身上,冲进民宅,不顾一切的屠杀着无辜的扬州百姓,将怒火发泄在妇孺们的身上。
扬州城内到处火光冲天,在一些有心人的教唆下,地痞流氓开始聚集起来冲击府衙,局势已经完全失控,成千上万的扬州百姓民众争先恐后地逃出城去,大火焚毁了大半个扬州城,知府衙门被暴徒攻破,知府王翔在衙役的拼死护卫下才冲出城去,扬州巡防营阵亡了三百多人,连锦衣卫也战死了三十余人。
扬州的暴乱引起了东平郡王的高度警惕,他一方面紧急向皇帝禀报,另一方面他下令副将统帅一万大军前往扬州府实行戒严,不准百姓聚集,停止一切外出活动,除了外出购买食物,一队队江南大营军卒在大街上巡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