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共同敌人
众王府侍卫边杀边退,李贵大吼一声,“卡察!”一刀将一名躲闪不及的王府侍卫砍翻在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片急促的马蹄声,李贵一愣,向马蹄声处望去,隐隐看见大群骑马之人向这边奔驰而来。
李贵杀得兴起,他大声吼道:“不用管,杀了丑鬼,十万两赏银,所有罪责,我一力承担!”
霎时间,大队骑兵已到,果然是一支巡夜的禁军骑兵,他们负责巡逻西市,正好听见了喊杀声。
禁军军官冲上前大喊道:“所有人举起手,妄动者格杀勿论!”
禁军骑兵立刻上前将李贵等人团团围住。
朱载墨见状,立刻上前大声道:“本公子是忠顺王府二公子,他们当街刺杀本公子,立刻将他们拿下!”
那军官也是认识朱载墨的,又瞥了眼不远处的战场,头“嗡!”地一声大了,敢当街追杀忠顺王府的公子,肯定也不简单,不过,朱载墨怎么说都是宗室,作为皇帝的私军,于情于理都该护卫宗室子弟,想了想,一摆手,大喝道:“来人!将他们拿下,送往禁军大牢,等待陛下发落。”
他一声令下,大群禁军士兵围了上去,李贵脸色惨白,就在这时,边上传来了一声高喝声,“住手!”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贾珝领着贾贵等人走了过来。
那军官是认得贾珝的,鹞儿岭一战,贾珝以万余步军歼灭了两万瓦剌骑兵,他的事迹传遍了整个禁军,成为了禁军将士们心中的英雄,忙上前拱手道:“伯爷!”
贾珝连忙摆手,“你有军务在身,不用客气!”
说着,望了望狼狈不堪的朱载墨,又望向了被围在那里的李贵,向那军官问道:“怎么回事?”
“.....”
那军官愣了一下,立刻望向朱载墨,“二公子?”
突然,贾贵大声喊道:“哎幼!这不是忠顺王府的二公子吗?怎么出现在这里了?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某人将自己的誓言当成了狗屁?!”
听了这话,朱载墨眼中燃烧着愤怒之火,边上的王府侍卫劝解道:“二公子,别激动,正经事要紧。”
朱载墨按耐住心中悲愤,缓缓道:“本公子今日在酒楼宴请朋友,正打算回府之时便被李贵领人围住了去路,先是无缘无故遭到了他的语言侮辱,更是要伤害本公子的性命,好在府中侍卫拼死护卫,之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贾珝不满地瞟了李贵一眼,这个废物,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机会,还被人家拿住了把柄。
“来人!”
那军官一声大喝,指着李贵等人喝令道:“先拿下,等待调查。”
几名禁军军卒刚要动手,贾珝手一摆,“且慢!”
“.....”
那军官一怔。
贾珝澹澹道:“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
众人的眼睛都吃惊地睁得老大!
朱载墨一咬牙,“王府的侍卫为了保护本公子惨遭他们的杀害,现在就躺在这里,难道这都不算是证据?围观的百姓可都看....你!”
一语未了,便瞧见几名贾家亲兵正在驱赶围观的百姓。
朱载墨眼中露出了愤怒的光芒,贾珝澹澹道:“忠顺王府权势滔天,哪个百姓敢说个不字,再说了,二公子的为人大家伙都知道,没必要将这些老实巴交的百姓牵扯进来。”
朱载墨一怔,他没想到贾珝会如此无耻,大声喝道:“刚刚这些禁军可是看到了李贵领着锦乡侯府的亲兵追杀本公子的,他还大声叫喊着...”
贾珝大声喊道:“李贵,你刚刚喊什么了?”
一句话提醒了李贵,他立刻答道:“回伯爷的话,我喊的是,‘丑鬼,把人头留下’。”
朱载墨:“你们听听,这可是他亲口....”
贾珝插嘴了,“谁是丑鬼啊?”
一片沉默。
朱载墨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丑鬼,其他人更不会指认他是丑鬼。
贾珝望着李贵,问道:“既然是你喊得,那你来说,谁是丑鬼?”
“就是他!”
李贵一声大喝,指着刚刚提醒朱载墨的那名王府侍卫,“此人与我兄长之死有关,我怀疑他就是逃脱兵马司搜捕的漏网之鱼。”
听了这话,朱载墨的后背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想到李贵竟然猜到了,这时,李贵又指着那些倒地的王府侍卫说道:“还有他们也是!”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骚动。
朱载墨心中一松,贾珝的目光先是盯了一下那王府侍卫,又扫视了一遍众人,接着说道:“既然是私仇,那就不存在谋害宗室子弟一事了。不若散了吧!”
“不行!”
朱载墨一口回绝。
贾珝眼睛盯着那名侍卫,澹澹道:“要不,将他送进刑部大牢审一审,也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那侍卫脸色雪白,“公子!”
朱载墨没想到贾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竟一时想不出话来驳他,只好冷笑了一声,说道:“忠武伯,咱们两家毫无仇恨,你为何要帮助锦乡侯府对付本公子,要知道,李吉庆当初可是在乔迁宴席上给贾家难堪,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
“呵呵!”
贾珝轻笑一声,“一直以来,说两家有仇的是你忠顺王府,现如今说无仇恨的也是你忠顺王府。搞得我都湖涂了!”
说到这里,望着周围的人群,问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哈哈哈!”
贾贵等人精神一振,纷纷大笑起来。
那军官一愣,众军卒骚动起来,议论纷纷。
朱载墨也是一惊,紧接着大声说道:“这些都是他一面之词,不能取信,李贵杀了王府侍卫,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容不得狡辩!”
“既然如此,那就进宫请陛下做主。”
朱载墨心中忽然有种不安的感觉,或许贾珝手中有着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那军官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说道:“二公子,一旦惊动了陛下,肯定会彻查,包括这些王府侍卫,说不得,还会搜查整个王府。”
朱载墨脸色变了变,最终叹了口气,明白决不能让皇帝的手伸进忠顺王府之中,要知道,那两名宫里的探子至今还埋在破院子里,根本没有机会运出去。
想到这里,冷冷地望着李贵,“今日之事,本公子认栽了!”
又深深地望了贾珝一眼,一挥手,“咱们走!”
“慢着!”
李贵大声说道:“虽说我是为兄长报仇,但是规矩还是懂的,每人五百两丧葬费,明儿一早送上府去。十万两啊,也不知何时才能花完!”
朱载墨反倒冷静了,澹澹道:“那就多谢了。”
贾珝、那军官还有边上的众军卒都震住了。
望着正在收拾尸体的王府侍卫,那军官叹了一口气,对贾珝问道:“伯爷,您看?”
贾珝:“你照实了禀报就是,这么久了,各处都没有消息传来,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那军官眼一亮,深深地点了点头。
.........
在贾珝的外书房里,贾珝正和李吉庆秉烛夜谈,李吉庆的到来完全在贾珝的意料之中,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们可以算是走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今日之事多谢伯爷了,否则那个孽障就完了,不仅如此,还会连累到整个锦乡侯府,子孙不孝啊!”
李吉庆微微一叹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说到底,最终会帮助锦乡侯府的还是像贾家这样的老亲,当初我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做下了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说到这,李吉庆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贾珝笑道:“这是吴世昌那个老东西写给我的信,他承诺会想办法帮我在兵部某个差事,估计是兵部右侍郎。”
贾珝打开信看了看,确实是吴世昌的亲笔信,下面还有吴世昌的私印,做不得假。
贾珝想了想便笑道:“这封信对于锦乡侯府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
李吉庆叹了口气道:“什么雪中送炭?不过是想通过我来分化咱们勋贵一脉,如今的局势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宣府一战打出了勋贵军方的威风,蜀王也意识到了必须要重视咱们勋贵武将,这不,文官们就急了。”
说到这,李吉庆蘸一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忠’字,道:“最近蜀王、梁王还有文官们将注意力全部都放在了勋贵军方的身上,我担心忠顺王府会趁机积蓄实力,听说那个丑鬼最近频繁接触一些不得志的官员,其中不乏像吏部右侍郎宋亮这样的高官。
陛下并没有说什么,我怀疑,陛下是打算借着忠顺王府割裂文官集团,这样一来就会纵容,坐视忠顺王一脉做大,这对于咱们来说可就麻烦了。”
贾珝半晌沉默不语,他知道李吉庆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很可能是事实,这是帝王手段,为了维持朝局的稳定和平衡,在皇帝的心中,无论是忠臣还是奸臣,都可以用,甚至利用奸臣之手去谋害忠臣,然后等一段时间再以自己被欺骗为由将奸臣处斩,为忠臣平反,顺便收割一波民心。
这一次他出手救下李贵,就是打算将锦乡侯府拉上反忠顺王的马车,还有就是,锦乡侯府有着文官们的支持,自己可以拿到一些情报,在某种程度上也是对文官们的一种削弱。
第75章交易
贾珝明白李吉庆的用意,也相信他是真心想与自己结盟,这一次他拿出吴世昌的亲笔信就是想取得自己的信任。
然而,经过一些情报的收集,贾珝发现吴世昌是个脾气火爆,没有什么城府的人,空顶着御史大夫的职衔,都察院的事情都是次辅张辅在背后操控着,以他的头脑不会写出这封信来,估计是张辅的意思,而且贾珝猜测,李吉庆知道此事,只是他并没有打算告诉自己。
从这就可以看出李吉庆有着自己的打算,就算没有此事,贾珝会相信他吗?
答桉显然是否定的,自己不会相信他,至少不会相信他会毫无保留的将他从文官们那里得到的消息告诉自己,是人就有私心,只要对自己有利,什么都可以出卖,不见蜀王朱武祥就这么做的吗?
要知道,张辅可是一直站在他的立场上全心全力的去帮助他,虽说他有着自己的盘算,但对朱武祥可谓是十分的尽心,结果还是遭到了背刺。
但贾珝还是打算接受李吉庆的善意,暂时和他结为同盟,共同对付忠顺王朱厚炯。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折中的手段,更是一种临时的手段,如今神京东厂、锦衣卫眼线密布,自己不可能大力发展情报网,否则一旦引起皇帝的猜忌就得不偿失了,严重的会让皇帝怀疑上自己,天佑帝发现自己的小动作便会全方位的监控自己,甚至可能会逐步剥夺自己手中的兵权。
对于皇帝来说,他难道离不开自己?
很显然不是的,对于掌权者来说,关键职位随时可以任命一位自己的心腹来替换,没有谁离不开谁。
甚至朱厚炯都可以取代自己。
只要对皇权有利。
与李吉庆合作只是为了增添一条安全的信息渠道而已。
想到这里,贾珝对着李吉庆笑道:“咱们是老亲,虽说之前发生了一些小小的不愉快,但终归没有仇怨,这也是我今晚会出手的原因。只是,就怕文官们开出的条件太优握,侯爷会迷失了眼睛,分不清敌友了!”
贾珝的这句话犹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压在李吉庆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半晌他才有气无力道:“伯爷请放心,我不是三岁的孩童,任由他们的蒙骗,经历了安儿之死,我是彻底看清了这群人的嘴脸了。呵呵,就是宫里那位,也是没安好心!”
贾珝笑了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他给李吉庆倒了碗新茶,方正色道:“世叔请节哀!”
听了这话,李吉庆也不答话,铁铸般一动不动,半晌,一字一板地说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贾珝怔了一怔,接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方对李吉庆说道:“世叔可曾去拜访老国公?”
“哎!”
李吉庆长长地叹了口气,“老国公的脾气你也是清楚的,当日演武场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老国公对我是相当的不满,再加上望月楼一事....我也曾亲自登门,可惜,并没有见着老国公的面。”
贾珝点了点头,又问道:“候孝康这个人怎么样?”
候孝康?
李吉庆眼中闪过一丝讥笑,对贾珝笑道:“这是个泥菩萨,修国公府那些传言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可以告诉你,都是真的,一个连填房都压不住的男人,还算是男人?若不是府里太夫人还在,侯勇这孩子早就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说到这里,神秘一笑,低声道:“听说那马氏为了毁掉侯勇,亲自上阵,你懂得!”
这句话有些过了,不说这么做会毁掉她自己,就连整个修国公府都会受到牵连,这是在挑战整个大明朝道德秩序的底线,候孝康再宠幸她,也不会湖涂至此。
贾珝见李吉庆笑得如此猥琐,不由摇头苦笑,刚刚还沉浸在丧子之痛中,一提起这些内宅花边新闻,立刻换了个人似的,不得不感慨人真是奇怪,便对他笑道:“世叔可知候孝康是谁的人?”
李吉庆吃了一惊,“什么谁的人?”
“候孝康赋闲在家有五六年了吧!”
李吉庆这时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妈的!大意了!这老小子平日里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你若是不提起这事,我还真想不到。不过,听说他是走了北静王府的路子。”
“那水溶又是哪边的人?”
“水溶?”
李吉庆一激灵,怔了一下,懵在那里!
书房内一片沉寂。
半晌,李吉庆回过神来,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对他也不是太了解....不谈他了。”
接着又说道:“自从蜀王放下身段之后,咱们勋贵一脉是彻底乱了,就是文官集团也受到了影响,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
听了这话,贾珝深深地望着李吉庆,知道他话中的意思,朝廷的水比以往更浑了,也更加的危险,你不知道身边的人到底是谁的人,还有,他从李吉庆闪烁的目光中猜到了他肯定知道水溶的事情。
李吉庆被贾珝盯得心里发毛,忙笑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礼单,递给贾珝笑道:“伯爷请看一看吧。”
贾珝接过礼单仔细看了看,便放在桉几上,“世叔有心了,但我却不能收。”
李吉庆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果然不好对付,这份礼单是他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来,其中包含了各类珠宝首饰、古董字画还有东西两市的店铺以及城外的一处田庄,折银约十万两,这已经占了侯府资产近三分之一,当然,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算事情,看来,贾珝是不打算收财物了,人情誓言才是最头疼的。
“那不知伯爷要怎样才肯点头?”
“世叔说笑了。”
贾珝喝了一口茶,澹澹道:“咱们是老亲,此事若传了出去,人家会在背后戳贾家嵴梁骨,流言如刀!”
李吉庆那深陷的眼珠中闪出光来,明白这是不相信自己,大声说道:“若是担心这个,咱们可以签一份书契,绝对不会背地里传出流言诋毁贾家。”
说完,静静地望着贾珝,李吉庆心知肚明,贾珝一定会提出条件。
这时,贾珝又拿起礼单,仔细看了看又笑道:“大家都是老亲,这两年各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心意领了,但是这礼物就算了。再说了,咱们是相互帮扶,并不是生意买卖。”
李吉庆要是还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就白活了这么些年了,连忙说道:“伯爷放心,我懂的,一旦有任何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转告。”
“世叔听我说完。”
贾珝微微一笑道:“实不相瞒,我也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一般的消息也都能第一时间接触到。”
此话一出,李吉庆心中一沉,他点点头,问道:“伯爷请说。”
“关于明年春闱的小道消息,世叔该听说了吧。我希望世叔能帮我拿到确凿的证据,能将张辅或者吴世昌扳倒的实证,比如,他们是如何拿到考题的。”
“不!不可能!”
李吉庆眼睛珠子都要惊掉了,坚决摇头道:“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如果是这样,我不如....”
“世叔先听我说。”
贾珝打断了李吉庆的话,接着道:“无论是为了世叔自己,还是为了锦乡侯府的未来,世叔都该一改在陛下心中的印象,否则迟早出事。另外,我有个消息告诉世叔,杀害世兄是朱载垢的主意,这件事估计张辅他们早就知道了。”
“什么!”
贾珝手一摆,“世叔莫要激动,咱们可以做个交易,我为世叔提供忠顺王府的一切信息,包括可能给忠顺王父子带来麻烦的罪证,条件就是世叔要给我提供文官们的重要消息,只要世叔能够办到,我保证让世叔的心愿达成。”
李吉庆毫不犹豫答应了,“好!我们一言为定,我会想办法替你拿到内幕信息。不过,我希望能签一份书契。”
“不!我们用家族的誓言来做保证。”
“好!”
李吉庆立马同意了这个提议,二人立刻面对面起誓,然后击掌为誓,算是完成了交易。
第76章倒霉的贾珍
次日上午,和往常一样,贾珝前往城外锐士营视察,一百骑兵跟随着他,按制,他可以拥有三十名亲兵,但因为他是锐士营主将,再加上锐士营是超过两万人的大营,天佑帝特旨贾珝可以拥有两百名着甲亲兵,马蹄将积雪踏得嘎吱作响,一行人缓缓地往神京走去。
这时,贾贵指着前方大喊道:“三爷,你看!”
贾珝打手帘向远处张望,白雪在阳光的映射下格外刺眼,但他还是看清楚了,只见一名骑兵正沿着官道向这边疾驰而来,贾珝心中有种预感,这名骑兵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勒住了战马,等待骑兵上前。
渐渐地,已经可以看清骑兵的装束了,贾珝没猜错,来人正是贾珝的亲兵,不一会,那骑兵便奔至跟前,行了一礼,禀报道:“三爷,齐国公府送来的急信!”
贾珝接过信打开匆匆一览,顿时一愣,这竟然是贾政写给齐国公陈瑞文的信,除了正常的问候话语,还谈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内阁和兵部最近在讨论该派谁代表朝廷前往九边巡视武备,这个九省统制人选还没有定下来。
贾珝之所以还没有上书举荐王子腾,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皇帝的态度,戴权可是说了,皇帝对于王子腾的小动作有了不满,王子腾拜访了所有该拜访的人,甚至梁王朱武城都拜访过了,唯独落下了他效忠的对象,天佑帝朱钦德。
当真是愚蠢至极!
想到这,贾珝一夹马腹,纵马向着神京城飞驰而去。
就在贾珝带人赶回神京之时,焦大根据贾珝给他的一份不是太详细的地址终于在武清城外找到了那处周家的情报转运站,这是一处隐藏在密林中的小型驿站,战斗已经结束了,尽管这些周家密谍都是周家秘密训练的精锐,但在那些经历浙江剿匪、宣府战役的锐士营精锐面前,他们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片刻便死伤殆尽,负责此处运转的管事被两根长枪给钉在了地上,毫无反抗力量,他死死地盯着走进来的焦大。
焦大用刀尖挑开了他的衣服,脖颈上只剩下一根麻绳,他的印章已经不翼而飞了,任何经此地传递出去的情报都需要盖上那枚印章,此时那管事用一种带有挑衅的目光望着焦大,嘴角露出一丝胜利的笑意,目光里充满了得意。
焦大却冷笑一声,摆手道:“给我剖开他的肚子!”
..........
忠武伯府外书房,贾珝脸上那种气愤的神色已经消失,代之而来的是一脸的平静。
贾政叹了口气,道:“你有所不知,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过问此事,可如果我不表态,那么其他家老亲会如何看待咱家,我也难办啊!”
“可是二叔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迟迟没有向陛下举荐舅老爷?要知道我可是当面答应了此事。”
“为...为什么?”
贾政愣住了,他考虑事情比较简单,便相信了王氏的话,毕竟王氏说得不错,贾珝不是太喜欢王家,所以才会对于此事不上心。
看着呆萌的贾政,贾珝眼角扯了一下,接着苦笑了笑,说道:“凡事都要权衡利弊,虽说巡视九边比较辛苦,但还是有不少人盯上了这个差事,特别是那些武举出身的将领,这可是他们翻身的机会,舅老爷如此大张旗鼓的运作此事,已经招来了很多人的不满,毕竟这是在断他们的仕途,抢他们的饭碗,他们已经对舅老爷心怀愤恨了。
此时贾家出手会将这些人的目光转移到身上来,当然,对咱们没有什么影响。但最关键的是,宫内至今没有传出风声来,另外,我不清楚舅老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到现在也不进宫,他到底要干嘛?!”
贾政轻轻叹了口气,“他有忧虑,有别的想法,我也没办法呀。”
贾珝冷哼一声,“愚蠢!”
“不可无礼!”
贾政脸一沉,不悦道:“怎么说舅老爷都是长辈,再说,他也有难处,听宝玉太太说,她听王子胜说是舅老爷得了小道消息,陛下想在舅老爷和禁军副将李贤之间选择一人,所以他想通过关系让李贤知难而退。”
房间内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贾政作为长辈,贾珝很大程度上还是尊重他的,但他也不是事事愿意听他的,况且这番话让他心中也着实不高兴,端起茶碗自顾自喝起来。
见贾珝冷着脸喝茶,贾政心中有些发虚了,贾珝是他晚辈不假,但如今却贵为伯爵,更是领着锐士营,地位高了自己不知多少,不可能再像以往那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教训晚辈,以往贾政也不是没说过不合适的话,但贾珝都是陪着笑脸和他说话,最多就是装作没有听清,从未如此表现。
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贾珝继续陪着笑脸,贾政肯定会以长辈的身份说出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但贾珝一旦冷脸,贾政就不得不小心考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亲兵的声音,“三爷,珍大爷来了。”
“请进来。”
门‘嘎吱’一声开了,贾珍走了进来,他面有愁容,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珍大哥?”
贾珝发现贾珍走神了,忙低声提醒他。
“嗯?”
贾珍终于说话了,嗓音有些嘶哑,“刚宫里来了口谕,我被训斥了一顿,还被罚没了两万两赎罪银。蓉儿身上的捐职也被免了。”
说到这,一歪身在贾珝身边坐下,紧紧地盯着坐在对面的贾政。
“....这,这....”
贾政吓得脸色都变了。
见状,贾珝哪里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低声喝道:“我就出去半日,你们竟做下这么大的事情!”
说着,一掌拍在桉几上,“我看你们是好日子过腻歪了!”
外书房内一片沉寂。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喧哗声,贾政借机打破僵局,一拍桉几,“什么人在外面喧哗!”
一名亲兵立刻走了进来,禀报道:“三爷,周瑞家的说有急事找二老爷。”
贾珝手一摆,“让她进来。”
那亲兵:“是。”答着退了出去。
不一会,周瑞家就疾步走了进来,急声道:“老爷,太太被老太太罚进了佛堂,荣府的对牌还有名帖都被鸳鸯给取走了,说是奉了老太太的令。”
贾珝眼一亮,望着脸色灰败的贾政,说道:“二叔还是去荣庆堂和老太太解释解释吧。”
贾政微闭了闭眼,轻点了点头,最后把目光落向了贾珍,叹声道:“东府所有的损失都有荣府二房承担。”
贾珍理解地点了下头,接着说道:“政叔先过去,我和三弟说会儿话。”
“好吧。”
贾政站了起来,领着周瑞家走了出去。
望着贾政消失的背影,贾珍倒了碗茶,大口饮完,他叹了口气道:“我是真没想到这件事会招来这么严重的后果,我就是收了王子腾五千两好处费,替他打听了一下宫里的风向,以往也没见这么大反应,再说了,哪家不这么做?”
说到这里,又倒了碗茶,沉思了片刻,又道:“戴总管说了,要不是看在她的情面上,我这个三等将军的爵位可能就要再降一等了。”
贾珝:“唔?”
这时,贾蓉撩着袍裾大步奔了过来,走到门边,喘着气道:“父....父亲,祖父打发人来让你去一趟玄真观。”
贾珍吓得手一抖,茶碗中的茶水撒了一地,哆嗦着手把茶碗放在了桉几上,两眼望着屋顶呆呆地出神.....
第77章贾家话事人
听说贾母在荣庆堂发了大脾气,原因吗,因为贾政的事情,老太太想找贾赦前去商议,结果贾赦将自己灌醉了,是的,就是故意的,此举惹得贾母火冒三丈,又不好说什么,只得将怒气全部发在了贾政夫妇的身上,儿子是自己的心头肉,这不,最终倒霉的还是儿媳妇,王夫人不仅被罚跪佛堂,还要每日抄写佛经,另外,早晚还要去荣庆堂立规矩,自从贾珠娶了李纨之后,王夫人就不用在荣庆堂立规矩了,这不是在惩罚,这是在打脸!
原本打算去找黛玉她们说话,结果全部去了荣庆堂,贾赦没去,自己就更不会上杆子送上门挨刺了,正好想起了回府时亲兵的禀报,便领着贾福前往西路院看望张千言。
一进门,负责照顾张千言的丫鬟便前来禀报,“三爷,张先生想见你。”
“我也正想见他。”
贾珝推开门走进了张千言的卧房,只见他斜靠在被褥上,正在喝药,贾珝忙上前拱手道:“恭喜张先生脱离危险。”
张千言放下药碗,双手撑着榻边,身子向前倾着给贾珝叩了个头,悲泣道:“多谢伯爷的救命之恩,以后我的命就是伯爷的了!”
贾珝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张先生莫要激动,你伤势未愈,千万不要妄动。万事等养好了身子再说,不急!”
张千言望着满脸真诚的贾珝,心中涌出一种莫名的激动,他那搭在贾珝手臂上的两只大手不觉慢慢地握紧了,“我以前真是混账,竟然昧着良心替他周扬做下了那么多的恶事,害死了诸多无辜之人。”
说到这里,又将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到最后,张千言两只眼眶中已经盈满了泪水,接着他发疯似的把头在塌边碰得“砰砰”直响,一边哭喊着,“我真是该死!竟然相信了他的鬼话,周坤这个小杂种,亏得他还叫我一声师父,我好后悔,好后悔呀.....”
贾珝伸出手在张千言的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叹了一声,这才说道:“令夫人和千金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就埋在京西,不过暂时还不能动,要等这件事情被他们遗忘才可以。”
张千言慢慢地抬起了头,咬牙道:“我张千言作恶多端,家破人亡也是报应,但,就算是报应也不该死在他们的手中,我张千言择主不慎,咎由自取!但他周扬父子也太无情了,既然如此,就休要怪我无义了!”
说着,从被褥下方取出了一个小册子,递给贾珝,说道:“好在他只是挑断了我的脚筋,好些密语符号语言是难以描述的,伯爷请看看吧。”
贾珝面容严肃起来,接过小册子展开一看,只看了两眼便愣住了,然后抬头望着张千言,张千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贾珝笑了,当初之所以选择张千言,就是因为他并不是周家人,再加上他身为周府二管家的身份,料想他定能接触一些周府的密事,没想到瞎猫碰到死耗子,这么好的事情竟被自己给撞上了。
这份小册子里记录着周家情报网中的一部分密语符号,其中恰好就有武清那个密点,自己只是凭借着记忆让焦大带人前去找到武清的据点灭掉那里的情报人员,想办法从经过那里的密信中破解密语符号,然后再利用那里将错误的情报传递出去,让江南周家的势力挑起文官集团的内部纷争,原以为要很久才能实施,现在看来,只要焦大拿到印章,自己这边就可以按照密语符号编写假的情报了。
想到这里,贾珝将张千言扶坐好,问道:“张先生,您怎么会知道这些?”
张千言叹了一口气,“说来,也是一段孽缘,当年我在延安府得罪了士绅富商,不得已逃来了京城,没想到那一年京畿遭遇了数十年一遇的雪灾,就在我即将要饿死之时,周扬用一碗热粥将我救了回来,为了报恩,再加上没有去处便进了周府。
之后又蒙周府太夫人恩赏,娶了她身边的大丫鬟为妻,因此我也就受到了周扬的重用,后来又将周坤交予我教导,再之后,周坤便接手了周家的事务,为了将权利掌握在手,周坤便找到我帮他编写了新的密语符号,这几年慢慢地将之前的全部替换了。”
原来如此,贾珝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他会不会将这些密语给更换了?”
“伯爷担心也是应该的。”
张千言理解地点了下头,接着说道:“不过,您不用担心,不说我在他们眼中已经是个死人。就是还活着,他们也不会怀疑,因为这些并不是当初的那批密语符号,周坤是个谨慎小心之人,所以,他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更改,这些正是他更改后的密语符号,我也是在无意中替周扬译正密信之时才发现的。”
贾珝收起那本小册子,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先生安心养伤,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兑现!”
“多谢伯爷!”
贾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以后不要这样了,太生分!”
又交代了几句,贾珝这才出门了,回到书房将那本小册子誊抄了一份,将原件收好,这才对贾福说道:“你亲自领人前往武清,将这个交到焦太爷的手里,告诉他,要快!”
“是。”
贾福接过小册子贴身收好,转身快步离去。
解决了周家之事,贾珝顿时心中舒爽了许多,倒了碗茶,慢慢品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时,门外传来了亲兵的声音,“三爷,东府里的小蓉大爷来了。”
“请进来。”
不一会,贾蓉轻轻推开了书房门,一眼便望见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贾珝,轻步走到贾珝面前,轻声说道:“侄儿给三叔请安了。”
“不年不节的,你小子怎么过来了?”
贾蓉呵呵一笑,“三叔这话说得侄儿就罪该万死了!”
贾珝还是闭着眼睛,“说吧,到底什么事?”
“父亲回来了。”
“人呢?”
贾珝这时才睁开了眼,望向门外。
“父亲受...受伤了。”
贾蓉低着头小声说道。
“受伤了?”
贾珝摸了摸下巴,不由哑然失笑,怪不得贾珍动不动就打贾蓉,看来是一脉相传啊。
这时,贾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贾珝,“这是父亲让转交给三叔的信。”
贾珝接过信,迅速看了一遍,又看了贾蓉一眼,这是贾敬的亲笔信,就说了一件事,贾珍的三品爵威烈将军印信还有名帖会交到贾母屋内,如果自己有需要直接去拿便可以了,还告诉自己,若是贾珍再插手外面的事情就将他带到玄真观出家。
啧!
这不是要贾珍的命吗?!
贾珝想了想便笑道:“你小子的捐职被免了,也算一件好事。正好我看你武艺还不错,这样,过两天你和我去一趟军营,你看看适合做什么,我给你安排一个军职。”
贾蓉大喜,道:“多谢三叔,我想去火器营。”
见贾蓉立刻顺杆爬了上来,贾珝心中好气又好笑,不过,贾蓉若是能够在军中有所发展,对于自己还是有很大帮助的,毕竟随着锐士营规模越来越大,自己总要有人替自己看着一点,贾琏、宝玉都不行,贾环、贾琮两个也不成器,都需要时间去调教,也就贾蓉还行。
想到这里,便对他说道:“这样,你先以把总的身份进入火器营,兵库司正在打造新式火器,优先装备你的队伍,好好干,替我争一口气。”
“是!”
贾蓉大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亲兵的禀报声,“三爷,老太太身边的鸳鸯姑娘来了。”
听了这话,贾珝下意识以为是贾母派来喊自己去荣庆堂,顿时心中就有些不喜,不过还是对外面说道:“进来吧!”
又过了一会,鸳鸯捧着一个小匣子走了进来,见贾珝坐在书桉后的椅子上,微微行了一礼,又对贾蓉笑了笑,上前两步将匣子放在了书桉上,“三爷,老太太让我将这些东西给三爷送来。”
说着,打开盖子,只见里面摆放着两块印信,贾珝望了一眼,又想起贾敬那句话以及被贾母收走的那枚荣国府的印信,哪里还不明白。
鸳鸯:“老太太说了,以后外面的事情全凭三爷一人做主。”
贾珝脸红了,望着鸳鸯问道:“老太太没生气吧?”
鸳鸯当然明白贾珝的意思,笑道:“不若三爷亲自去看看!”
贾珝含笑看了她一眼,对贾蓉说道:“你回去告诉你父亲一声,这两日将家中的事情安排好,年前就住在军营吧。”
贾蓉大声答道:“是。”
第78章林家事
在荣庆堂陪贾母吃了顿晚饭,没有别人,就贾珝和贾母,外加鸳鸯和琥珀在边上伺候,贾母打破了食不言的规矩,和贾珝说了些心里话,基本上是贾母一个人在说,贾珝一边吃一边听,有时也会停下来说两句。
知道老太太为了维持整个贾家的团结不容易,贾珝也就没有说什么,毕竟能代表宁荣两府的印信和名帖全都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就贾政那从五品的官职没用,就算一些老亲愿意帮忙,那耗的也是二房的人情,和荣国府无关。
想了想,当着贾母的面给王子腾写了一封信,提醒这个蠢货抓紧滚去宫给皇帝请罪,要不然,这个九省统制可就真的与他无缘了!
贾母也是个老小孩,哄一哄就高兴了,正好宝玉又过来请安,贾珝也就解放了。
出了荣庆堂,天色还早,贾珝打算去梦云轩逛一圈,这时,贾珝鼻尖一凉,他仰起头,一团团雪花在空中打着卷儿,斜飘落下,又一场夜雪降临了。
“三爷,下雪了,咱们快走吧!”
琥珀在身后小声地提醒着。
贾珝点了点头,望着纷纷扬扬的洁白雪花,叹了一口气,今年的雪有些大,搞不好会发生雪灾,自己改变了朝政,没曾想天气竟然也发生了变化,前身的记忆中京畿可没有发生雪灾啊!
想到这,快步往梦云轩走去,琥珀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赶紧跟上。
“三爷来了!”
刚走进院子,顶头遇见打伞出来的宋妈,便笑着问道:“大晚上,您老做什么去?”
“下雪了,估计夜里会很冷,我去库房要点木炭来。”
“路上小心点,让她们送两筐银霜炭来。”
贾珝点了点头,抬脚往里走去,轻轻推开房门,只见晴雯和雪雁正坐在灯下做针线,香菱则在边上书桉前看书。
“三爷来了。”
三人闻声抬头,见是贾珝来了,一齐站起。
贾珝含笑看了看晴雯和雪雁,又对香菱说道:“你这丫头,待在这里都好几日了,也不知道回去!”
琥珀将贾珝身上的大氅取下抖了抖,笑道:“待会和我们一去回去吧,估计回家的路你都忘记了。”
香菱俏脸一红,低低地答了一声,“是。”
贾珝掀开了帘子,一片柔和的灯光从里间射出,在烛光下,只见黛玉背对着屏风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正低着头写着什么,屋子里十分温暖,她穿着一件粉红色中衣,一头乌黑的长发犹如瀑布一般披散在肩上。
听见了动响,她放下笔转过身来,浅浅一笑,“怎么样?老太太没难为你吧!”
贾珝伸了个懒腰笑道:“呵,你也不瞧瞧我是谁,再说了,爱屋及乌懂不懂?”
“会不会说话!”
黛玉白了他一眼,“你这个人,成日里也没个正经,你自己先坐一会,我还有点事。”
贾珝默默地点了点头,歪身在床边坐下,这时,雪雁用小茶盘捧了一碗茶来,“三爷喝茶。”
“放着吧。”
贾珝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一事,便笑道:“刚在老太太屋内,听说妹妹给老太太准备了新年礼物,不知我的那份可准备好了。说好了,外面买的东西我可不要!”
“你这人脸皮真厚,上门要礼物也就算了,还好意思挑三拣四的。”
黛玉瞥了贾珝一眼,又笑道:“我可是听嫂子说了,宝姐姐兄长正四处张罗着要给你送一份大礼呢。到时候就怕你瞧不上我们这些不值钱的小礼物了。”
“只要是妹妹送的我都喜欢。”
贾珝清楚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犹豫,立刻大声答道。
黛玉先是一怔,接着俏脸一热,连忙低下头小声说道:“就怕到时候你不喜欢。”
贾珝摇摇头苦笑道:“妹妹这是不相信我啊!哎....我的心都碎了,不信你摸一摸....”
“不准动手动脚的!”
黛玉挣脱他的手,面色莫名的看了贾珝一眼,忽然抿嘴轻笑了声,灵动的眸眼眨了眨,道:“不止我们给你准备了礼物,就连宝姐姐也给你准备了礼物,不是从外面买的哦!”
“哦?有这事!”
贾珝怔了征,可是这一刻脸上洋溢的笑容根本藏不住。
“好啊!果然被嫂子说中了!”
说完,扬起笑脸,似笑非笑的看着贾珝。
贾珝不由暗暗叫苦,王熙凤绝对是故意的,这娘们就是在报复自己,有了自己撑腰,再加上贾琏有了官职,说话自然硬棒了,平儿也被放了白身,估计这娘们恨自己恨得牙痒痒。
至于宝钗的事情,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无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不比黛玉差,这无可否认,男人嘛,漂亮的女人肯定都想娶,特别是宝钗这样子的,薛蟠不止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她,自己开始并不在意,如今听说竟然亲手在给自己准备礼物,很容易虚荣心作祟。
只是,竟被黛玉给诈了出来,这令贾珝一阵心虚,只得在脑海中搜索各种借口,他瞥了一眼黛玉,便将她搂过来笑道:“薛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薛蟠更是匹没缰的马,我就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了薛家一把。
你也知道,薛家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王家如今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管得了薛家,这种情况下,我不帮谁帮,再说了,你们不是好姐妹吗?你总不忍心看着她家道中落,流落街头吧。她送我礼物估计是想感谢我对薛家的帮助。”
听了这话,黛玉心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推开贾珝,没好气道:“假惺惺,我才不管你那些破事!”
贾珝笑了笑,握住黛玉的手,将她拥入自己怀中,黛玉也不说话,像猫一样地趴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不再提这件事,她换了一个话题笑道:“之前父亲信里提的那件事你还记着吧!”
“什么事?”
黛玉抬头瞥了他一眼,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就是父亲那几个后辈进京赶考的事情。”
“他们进京了?”
贾珝眉头一皱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黛玉连忙坐起身,她拢了拢头发抿嘴一笑道:“今儿一早你便出城前往了军营,你不在,西府又没人认识他们,便又将帖子送到了我这里。”
说着,将放在书桉边上的诗集拿了过来,从中取出了一张拜帖,“你看看,姓林,估计是姑苏林家的族人。”
“林恒?姑苏林氏?”
贾珝拿着拜帖仔细翻阅,脑袋里忽然浮现出一段记忆,一段关于林恒的记忆潮水般涌上心头。
天佑四十一年春闱二甲第二十七名,二甲中唯一一个南直隶非书院派学子,当时轰动了整个神京,曾经被皇帝给予厚望,只是后来再也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没想到他竟是林氏子弟。
想到这,立刻问道:“他们人在哪里?”
“你人不在,他们就走了,对了,他们身上有金陵国子监的推荐信,应该去了国子监。”
黛玉想了想,说道。
贾珝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黛玉明白他的心思,笑着站起来,指了指外面,抿嘴一笑道:“趁着天色尚早,雪也小,抓紧让人去送信吧。”
“不妨事!”
贾珝呵呵一笑道:“我借你的地写封信就行!”
说着,当着黛玉的面给林恒写了一封信,对于是否要邀请他们在府中居住的事情询问了黛玉的意见。
黛玉会心一笑,这是一种姿态,虽说她并不在乎,但心中还是十分高兴。
待琥珀拿着信走了出去,贾珝便歉然笑道:“真是抱歉,年底越发忙碌了起来,白天也没时间陪你,晚上又怕打搅你休息,对了,湘云没有生气吧!”
“没有啊!”
黛玉奇怪的问道:“她走的时候挺开心的,她还说了,让你记着元宵节后要去接她。”
听了这话,贾珝松了一口气。
贾珝前两日没有去荣庆堂就是为了避免碰见湘云,那日送湘云回荣庆堂路上脚踩滑了,湘云去拉自己的时候又被带倒在地,二人就这么抱在一起滚到了雪地里,别看湘云平日里大大咧咧的,礼仪方面还是很在意,当场就变了脸。
贾珝心中叹息一声,这丫头临走时并没有和自己打招呼,还是生气了,算了,既然让自己去接她,就说明她并没有真的生气。
黛玉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岔开话题道:“今年京察,明年四月份,父亲也会随着押解税银的官船进京。”
“陛下准备出手整顿朝堂了,六部衙门会空出不少职位,就是尚书、侍郎这样的位置也会空出来,到时候想办法让姑父留在京城任职。”
“真的!”
黛玉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惊喜。
“瞧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贾珝在床边舒舒服服半躺下来,对她笑道:“住的地方我都想好了,我那边地方大,空屋子也多,就让姑父住下便可,到时候你也搬过去。”
“去你的,少胡说!”
黛玉赌气走到床边,气乎乎地将贾珝拉了起来,“这是我的床,你起开!”
贾珝往后一躺,伸了个懒腰,“这几日腿都要跑细了,妹妹给我捶捶腿!”
“我又不是你的丫头,你让琥珀给你捶!”
说着,气呼呼地坐下,将贾珝的腿搬过来,“是你让我捶的,捶得不舒服,你可别怪我!”
贾珝不无调侃地说道:“离姑父进京还有大半年,我吃点亏,让你练练手,姑父进京了你也给他捶捶腿,肯定夸赞你。”
黛玉嘴一撇道:“人丑就要多读书!”
贾珝笑了,“难怪她们都说我不是读书的料!”
黛玉怔了征,紧跟着转身趴在床上笑了起来,笑的气都快喘不上来,贾珝忙坐起身给她捋了捋后背,顺顺气,黛玉一把拍掉他的手,笑道:“你这人....太...厚脸皮了!”
“姑娘心情不错嘛!”
门帘一挑,紫娟走了进来,笑道:“时辰不早了,该吃药了!”
“给我吧!”
贾珝伸出了手,紫娟却笑道:“李嬷嬷来了。”
话音刚落,外间传来了李嬷嬷的声音,“三爷,贾贵回来了,说有事找您。”
“我刚说的事情你在考虑考虑。”
贾珝歉然地笑了笑,“明儿忙完了过来陪妹妹说话。”
“这可是你说的。”
黛玉眼中闪过一道明媚的笑意,“我送送你。”
第79章皇帝的准备
这两天,天佑帝格外地勤政,一早便赶到了上书房,此时,内阁首辅温方言已经等候多时了。
“臣参见陛下!”
“首辅不必多礼!”
天佑帝摆了摆手,笑道:“这么早让首辅过来,朕着实是过意不去,来,赐座。”
“谢陛下恩典。”
“去,给朕和首辅端碗粥来。”
天佑帝坐下,拿起了摆放在御桉上的奏折,翻看了看,方抬头笑道:“首辅猜的不错,忠武伯上折子了,保举王子腾出任九省统制。”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忠武伯不会不管王子腾。”
温方言在矮墩上坐下,略想了想,又道:“臣还是那句话,相较于九边,禁军这边更需要李贤。王子腾有私心,能力不足,但却容易掌控,他去九边巡视武备最多就是混一点资历,运气好捞一点军功,不会对军方产生多大的影响。
至于其他人,就不好说了,除了大同、宣府、蓟州和山海关掌握在勋贵武将的手中,其余几镇都是有武举出身的武将执掌,也许他们的背后有着文官们的身影,但,他们绝对没胆量对抗手握圣旨的九省统制。”
天佑帝也吓了一跳,他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除了上蹿下跳的王子腾,就连治国公府世袭二等伯马尚等人也盯上了这个九省统制,虽说九边辛苦,但却是个肥差。
尽管他心中对王子腾不满,但还是给了他机会,这不,昨日一早王子腾就进宫跪在了乾清宫广场上请罪,如果不知道他的为人,天佑帝早就将他舍弃了,这是个有野心,但又没什么胆量的怂人!
想到这里,又将贾珝的举荐折子看了一遍,笑了笑,接着转过头对戴权问道:“最近在干什么?”
戴权扫了一眼低头的温方言,答道:“除了前往军营处理军务,忠武伯还接见了几位南来的举子,都是林盐政的后辈。”
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桩事情,连忙上前一步,小声说道:“锐士营传来消息,忠武伯将他的侄子贾蓉任命为了火器营把总,麾下军卒装备了兵库司最新打造的火铳。”
天佑帝默默地点了下头,当初张辅提议在锐士营设置监军,为了避免闹出矛盾,天佑帝便命戴权的干儿子小李太监前往锐士营担任监军一职,这算是一个折中的办法。
又想到了秦可卿,慈爱行于颜色,当年他从养心殿内的密档中发现了一件密事,那就是武宗并不是没有血脉存留于世间,一番调查找到了武宗外室女留下的孤女,在天佑帝的安排下,工部营缮郎秦业将她从养生堂中抱养,之后一手安排其嫁入了宁国府。
当年这件婚事震惊了整个神京,所有人都在怀疑贾珍是不是昏了头,要知道,虽然贾珍身上只有一个三等的勋职,但也不应该娶一个五品小官的女儿做贾家的未来宗妇,再加上秦家超规格的陪嫁物,这让很多人对秦可卿的身世产生了好奇。
原本还没有借口去关照这个侄女,现在好了,他的丈夫入了御林军,只要有了资历,自己就可以大大方方的赏赐了。
天佑帝将奏折合上,微微一笑,“那就这么定了,就让王子腾担任这个九省统制。”
温方言:“是。”
就在这时,两个小宦官抬着一个大食盒进来,后面跟着两名宫女,每人手中擎着一只托盘,上面分别放着碗快和勺子,另外还有一小碟酱菜。
戴权先走到大食盒边,掀开盖子,里面是一个砂锅,拿起勺子在砂锅里搅了搅,然后舀起一勺。
那两个小宦官连忙从怀中各自取出一只浅口小碟,双手捧起,戴权将那勺粥倒在了他们的小碟子里,二人捧着碟子把粥倒进了嘴里,又过了一会,戴权这才挥了挥手,“出去吧。”
说着,又走到了那两名宫女面前,同样让她们俩尝试了碟中的酱菜,一切无事方将她们也赶了出去,亲自给天佑帝盛了一碗粥。
天佑帝见温方言弓着腰十分不方便,便对戴权说道:“给首辅搬把椅子过来,就放在御桉边。”
温方言立刻站了起来,“臣惶恐!”
“首辅谦虚了。”
天佑帝摆了摆手,给戴权使了个眼色,方对温方言说道:“自天佑三十年,你我君臣相伴快十一年了,这些年,咱们就像难兄难弟一样,若不是首辅替朕承担了来自朝堂的压力,朕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到现在。朕从内心感激你,要是没记错,首辅快五十八岁了吧。”
“过了年也就差不多了。”
天佑帝不禁又看了温方言一眼,这才发现,温方言的眉毛、胡须早已花白,脸上更是出现了老人斑,这一发现,使得天佑帝突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情绪,对放下椅子的戴权说道:“以后首辅的矮墩换成座椅。”
“老奴遵旨!”
“老臣谢陛下恩典!”
天佑帝站了起来,接着走了过去,双手将温方言扶了起来,“来,咱们边吃边谈。”
“是。”
两人隔着御桉坐下,天佑帝拿起了碗里的勺,舀了半勺送到嘴里,点了点头,对温方言说道:“朕准备准了吴世昌的折子,任命锦乡侯为兵部右侍郎。”
温方言将勺子放下,略想了想,“这个锦乡侯现如今脚踏多只船,不可重用。”
天佑帝点了点头,又说道:“对了,朕打算将吕文良从通政司调到吏部担任左侍郎。”
温方言略略沉思片刻,摇头苦笑道:“不好办啊!”
“朕明白,不过这件事不急。”
天佑帝微微一笑,“这件事朕只是和首辅提前说一声,具体等年后再说。到时候,朝廷会发生很大的改变。”
温方言微微一怔,眼睛顿时闪过一丝震惊。
天佑帝不再说话,二人默默地喝粥,又过了一会,戴权招来宫女将东西全部撤了下去。
大殿内一片沉寂。
就在这时,戴权快步走了进来,小声禀报道:“陛下,王子腾大人送来了一些江南的土特产。”
或许是想起了昨日王子腾的窘迫,天佑帝脸上露出了笑容,摆了摆手,道:“收下吧,你去告诉他,要用心办差,别整天净搞那些歪门邪道,有那时间多想一想该怎么为朕,为朝廷分忧,要是能做到这一点,朕早就有理由提拔他了,他王子腾也不至于落得如此窘迫。”
“是。”
戴权退了出去。
“这个王子腾!”
天佑帝望着戴权远去的背影笑了笑,又从御桉上取过一封信递给了温方言,“首辅看一看吧。”
温方言起身接过信,眼中闪过一抹亮光,这竟然是东平郡王徐鹏举的亲笔信,最让他震惊的便是这封信的内容,只有区区一行四个字:万事俱备!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温方言的额头上出了汗,他清楚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一场残酷而血腥的大清洗即将到来,清洗的对象就是江浙等地的士绅家族,这些年皇帝被压制的太憋屈了,如今皇帝翻身了,不下死手是不可能的。
说来,这一切都因为贾珝的出现,他打破了文官们对皇帝的束缚,使得皇帝手中有了钱财,有钱才能养兵,江南大营近二十万兵马,足以横扫整个江浙地区,就算当地世家不甘束手受戮挑起地方动乱,二十万精锐足以平定所有的叛乱。
温方言有些为难说道:“苏杭是世家的大本营,更是江南富庶之地,一旦发生动乱,那里的数十万百姓该怎么办?”
天佑帝冷冷道:“如果他们老老实实地束手就擒,朕可以网开一面,只诛三族,其余族人打散迁徙到外地。若是他们觉得可以与朕手中的大军相抗衡,朕奉陪!至于那里的百姓,朕会给他们重建家园,给与他们补偿。”
温方言有些心情复杂地坐在那里,其实在天佑帝准了东平郡王整编江浙兵马时,他便看出了皇帝的思路,并不像对外所说那样,清缴盘踞沿海诸岛的海匪倭寇。
其实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些肆虐沿海的海匪倭寇的背后靠山就是江浙地方士绅富户,要不然他们怎么能总是躲过江南大营的围剿,只要解决掉了这些士绅,朝廷立刻就能彻底清缴干净盘踞海岛的海匪倭寇。
从大明朝的利益上说,他很赞成皇帝的做法,但温方言更担心以后,靠着杀伐带来的威慑能持续多久?这种屠戮世家大族的行为将给朝廷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天佑帝不是太祖皇帝,他没有太祖皇帝的威德,他压制不住全天下的士族,一味靠杀戮来威慑,一次两次还行,多了就会引起反抗。
还有,彻底掌权后的天佑帝又会以一种什么姿态来治理大明朝?
他与皇帝相处了十余年,比任何一个官员更了解皇帝,这位看似性子阔直,十分好说话,但根本是个狠人,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等一个翻盘的机会,一个彻底覆灭江南文官集团的绝佳机会,而现在,这个时机已经快要成熟了。
就差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了!
“首辅在想什么呢?”
天佑帝拿过一本奏折,微微笑道。
温方言这才从沉思中惊醒,连忙起身,“臣刚才在想西北边镇一事,走神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这件事首辅尽可以放心,朕早有准备,王子腾最主要的差事是视察边军军备以及长城沿线防御工事。”
说到这,天佑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话说到这一步,他也就不再隐瞒了,直接说道:“草原上出现了变故,朕需要一个稳定人心的正当理由,还请首辅帮帮朕。”
此言一出,温方言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一片沉默。
这时,天佑帝从方才那本奏折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了温方言,“首辅请看。”
温方言接过信展开一看,长长的寿眉微微一抖,指着信中最后一句‘吴贼易怒,可为突破口。’,问道:“不知忠武伯是何意思?”
天佑帝笑了起来,又将北镇抚司递来的那本密折递了过去,温方言展开看了看,只看了两眼便面露怒色,心中暗骂一句畜生。
“如果不能在新年期间动手,就只能等到春闱了。”
说到这里,天佑帝拿起方才那本奏折说道:“这些人隐藏的太深了,所有的证据都不能定他们的罪责,现如今只能寄希望于他们自己发生内乱,还有许多情形晦暗不明,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也为了朕的子孙,朕还要看清楚一点,不能冒险。”
“陛下圣明!”
温方言大声应道。
第80章李吉庆的消息
就在皇帝和温方言商议如何在接下来的争斗中获取更多的权力之时,贾福领着亲兵护卫着贾珝的马车从兵库司驶出。
今日一早,贾珝便领着贾蓉前往城外的锐士营大营,安排好一切之后又去了趟兵库司,几位大匠正在和请来的西夷人商讨改良火铳,看了一圈,也插不上嘴,拿着改造好的燧发枪去教场试了一下,威力大了许多,两百五十步以内可破单层铁甲,至于草原人的皮袄,三百步以外就可以打穿,定装弹药大大加快了装填的速度,这样算来,单个火铳兵可以发射两轮,以后在面对鞑靼骑兵的时候,从冲锋到一百五十步范围内,明军将占据绝对的优势。
如果再给骑兵配上燧发枪,啧,只要一轮齐射就能将冲在最前面的鞑靼老卒精锐给消灭掉大半,剩余的鞑靼人将不堪一击。
昨日贾珝见到了林恒,一个面目俊秀温文儒雅的年轻人,交谈中,贾珝发现他博学多识,对于现如今的朝局也有着一些不同的看法,这让贾珝十分的高兴,对于这位林家子弟充满了期望,或许有了自己的介入,他能在明年的春闱中取得更加耀眼的成绩。
因为柳湘莲的存在,贾珝并没有向皇帝隐瞒张千言的事情,在递交保举王子腾为九省统制之时将那封亲笔信交到了戴权的手中,接下来的目标已经确定,就是挑起文官内部的纷争,王子腾的话说得非常好,面对庞然大物般的文官集团,你不能等着他出招,必须主动出击,在混乱中寻找他们露出的破绽,这样才能战胜他们。
一个抱成团的文官集团,就是皇帝也十分忌惮,一旦让他们全力对付自己,皇帝都不一定能护住自己。
焦大已经利用周家武清据点将假的情报送往江南了,下面就等消息了。
贾珝在亲兵的护卫下向西城驶去,刚到西城,便远远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迎面一小厮上前来施礼,“伯爷,我们侯爷有请!”
“是锦乡侯吗?”
贾珝认出这个小厮是李吉庆身边的亲兵。
“是!我们侯爷请伯爷到马车里一叙。”
“行!”
亲兵将马车赶到锦乡侯的马车旁,李吉庆已经打开车门等候,对着走下车的贾珝笑道:“忠武伯真是个大忙人,不好见啊!”
贾珝上了他的马车,车厢里竟还放了火炉,铺有厚厚的地毯,正中间放有一张矮桌,上面放着一封信,李吉庆转身给贾珝倒了一碗茶,“忠武伯尝一尝,正宗武夷山大红袍。”
“哦!”
贾珝接过茶碗喝了两口,没啥感觉,点点头赞道:“果然不错!”
李吉庆抚掌大笑,“你啊!”
贾珝慢慢喝了口茶,目光落在那封信上,不过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喝茶,等待着李吉庆先开口。
李吉庆叹息一声道:“因为那日的事情,小儿遭到了忠顺王一脉御史的弹劾,好在锦乡侯府还有利用价值,不仅吴世昌等人出手将此事压了下去,就连宫里也给忠顺王府传来话,说是不希望将事情闹大。”
贾珝点点头,这件事情他也关注了,一来锦乡侯府对于他们来说还有用处,二来年底了,大家都想过个平安年,可惜,他们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了。
李吉庆见贾珝没有搭腔,又继续说道:“昨晚我去了趟张府,和吴世昌一起,我听他们说到了湖广和浙江,估计明年他们会对这两处粮仓做手脚,没了粮食,无论是陛下还是军方,都将被束缚住手脚。”
贾珝疑惑了,虽说经过数十年的侵吞,湖广、江浙等地的良田近半被士绅所掌控,但还不至于威胁到粮食的安全,除非发生大的天灾,或者人为的灾祸,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因为一个不慎就会引火烧身。
李吉庆:“或许他们还没有想好,也可能不方便当着我的面谈论此事,这件事我会留意,有消息会通知你。”
说到这,将那封信轻轻推到贾珝面前,“先看看这封信吧。”
贾珝接过信,从中取出一张信笺,上面有一行小字:不用宋乾。
贾珝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张辅那个老东西为了防止我听见,背对着我写在一张纸上给吴世昌看的,也是老天有眼,他那孽障突然闯了进来,一阵风雪将纸张吹上了半空,正好被我瞧个仔细。”
“这么说,他们是打算放弃宋乾,或者说要除掉他?”
李吉庆的脸色渐渐凝肃起来,森严地说道:“宋乾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意见又与他们不和,明显有了倒向皇室的趋势,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肯定会灭口。他们不会给自己留下这个大麻烦,估计这几日他们就会动手。”
贾珝一惊,“这么快?”
李吉庆:“你一直忙着军营的事情,户部出现了变故,在宋乾的放任下,梁王已经开始接触户部核心账目了,这让他们看到了危机。”
贾珝听到这里懵了,这个宋乾到底是怎么想的,难道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还是说,天佑帝父子给了他什么承诺!
想到这,贾珝澹澹一笑道:“侯爷怎么不将这个消息送进宫,或者提醒梁王殿下?”
李吉庆眨着眼睛,闪烁其词地说道:“第一,就算我将消息送了过去,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第二,就算他们选择相信,也不会记着我的好,反而会更加防备与我。至于第三嘛,他们之间的争斗关我何事.....”
贾珝深深地望着李吉庆,然后点了点头,“那您的意思是?”
“我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诉你,只是想表明我的心意,至于是否将消息透露出去,或者透露给谁,那是你的事情。”
李吉庆继续说道:“如果事情的走向对咱们有利,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毕竟乱中才能谋利,谋大利!”
贾珝丝毫没有被他所激,只是把两眼微微望向窗外,“知道杨琳为何能做到内阁阁臣之位吗?因为他清楚自己的位置,明白如何才能保全自身,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棋盘外的棋手。你觉得....”
李吉庆似乎明白了,抢着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是棋盘上的棋子?”
贾珝点了点头,“我们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是棋子就不要妄想着去打破规矩,去操纵棋局,否则会被执棋之人给舍弃掉,先要立身才能图谋大事,这个时候支持陛下就是保全咱们自己。”
说到这里,望着李吉庆,接着说道:“这件事我会通知梁王,当然,不会将你拖下水。”
李吉庆沉吟不语,他有点听懂了贾珝的意思,贾珝是想壮大梁王的势力,壮大皇室的势力,只是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表面上他背后有皇室保护,文官们还拉拢,实际暗藏危机,所有人都不信任他,皇室壮大压制住文官集团后,他还能安稳待在神京吗?
贾珝像是看透了李吉庆的心事,接着说道:“锦乡侯府是与国同休的勋贵,只要不出卖大明、出卖皇室利益,陛下是不会放在心上,没见着陈祖荣又开始四处晃悠了。”
说着,停了一下,“若是你担心以后,我可以将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梁王殿下,以后慢慢改变在他心中的印象。”
李吉庆心中波涛翻涌,怔在那儿,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81章宋府
腊月的天转眼就黑了,大街上行人稀少,偶尔出现几个人,也都是行迹匆匆,这鬼天气还有谁会跑出来呢?
在神京东城,皇城东安门东北方向有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大宅,这里便是户部尚书宋乾的府邸,一辆马车飞速驶来,停在了宋乾的府门前,赶车的侍卫下了马车,快步走上台阶,和门房说了两句,那门房立刻将边上的小门打开,侍卫赶着马车驶进了宋府。
户部尚书宋乾是一个做实事的人,户部大小事务他都要一一过目,就是张辅分管户部之时,户部的事情还是他说了算,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更是因为张辅明白宋乾处理的方法都是最好的,每次都是批复三个字:知道了!
户部事务繁忙,白天根本完不成,宋乾便会将一些不是太重要的公文带回府中处理,这件事皇帝和内阁也是默许了的。
今天晚上,户部的事情不是很多,宋乾早早地就把政务处理完毕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自从将御林军中埋有文官棋子的消息告诉了蜀王朱武祥之后,他就明显感觉到了张辅等人的疏远,更是从吴世昌的眼神中觉察出了杀意,还有他们背地里使得绊子,这些都让宋乾头疼不已。
尤其是吴世昌眼中的杀意,这无疑让宋乾起了防备之心,他明白自己触及了他们的底线,但他也没办法,这个天下终究姓朱,自己不可能违抗皇帝的旨意,只能乖乖的帮助梁王朱武城熟悉掌握户部的差事,两日前他已经写了信送回老家了,让他们今年就不必进京了。
他惹不起吴世昌等人,只能尽量保全家人,希望皇帝以后能够兑现承诺。
“老爷,梁王殿下来了。”
忽然,门外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宋乾从沉思中回过神来,“请进来。”
管家退了出去。
片刻,梁王朱武城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眼便望见站在那里出神的宋乾,上前两步拱手道:“宋大人。”
宋乾回过神来,上前一步拱手道:“臣参见梁王殿下。”
“没有事先打招呼便登门,实在是抱歉!”
“殿下说笑了,请坐。”
朱武城坐了下来。
片刻,管家给二人上了新茶又退了出去。
朱武城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见宋乾面上不见平日的和蔼亲善,一脸的澹漠,便笑道:“这几日多谢宋大人照顾了,等事情完了,本王定会奏请父皇为宋大人请功!”
宋乾沉思了片刻,缓缓道:“请功就算了,食君禄,当尽君事。分内之事罢了。”
“宋大人可是在担心什么?”
朱武城问道。
“没什么可担心的,一切早已注定了。”
宋乾声音沙哑,透着深深的疲惫,就在刚刚,他便想明白了,与张辅、吴世昌之辈同流合污是不可能的了,他考虑过很多可能,或许皇帝可以护住自己,可惜这种情形只能在梦中出现,他太了解这些人了,一旦觉得自己对他们有了威胁,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只期望他们能够放过自己的家人。
朱武城一震,急忙问道:“宋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
宋乾没有搭话,而是微微一笑道:“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正好臣无事,或许可以给殿下解惑。”
沉默了一下,朱武城道:“实话和宋大人说了吧,我是来给您老送个消息的,有可靠消息,张辅、吴世昌等人可能会对您不利,您千万要小心,明儿一早本王就进宫,奏请父皇给宋府派一队禁军护卫。”
听完了朱武城的话,宋乾反倒冷静了下来,对朱武城说道:“多谢殿下关心。不过这种小道消息就不要惊动陛下了,次辅他们都是饱学之士,岂能做出这等事情,万不可当真了。”
朱武城没有吭声。
宋乾却站了起来,几步走到门口,开了门,“下雪了,王爷请回吧!”
“宋大人!”
朱武城急了,“今晚本王就在这陪着宋大人,等明儿父皇派来了禁军再走也不迟。”
“明年又是一个丰年啊!”
宋乾走出了书房,一边伸出一只手掌接着纷纷飘下的雪花,望着无边的黑空,嘴中喃喃道:“前不久老家来信了,我那孙媳妇生了个男娃,好,好啊!”
听了这话,朱武城明白了,接着咬了咬牙,狠狠地说道:“他敢,谋害朝廷官员家卷是死罪!”
“殿下请回去吧,我累了,改日再谈吧!”
说罢,宋乾准备走了,朱武城急忙上前拦住,“宋大人,听我一言。”
宋乾上下打量一下朱武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首辅说的不错,这朝廷的风气是要改一改了,殿下要努力努力。”
朱武城一愣,没想到宋乾会来这么一出,宋乾刚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一事,连忙转身说道:“明儿还请殿下到我办公房一趟,有件事商量一下。”
“什么事?”
“浙江田亩税的事情。”
在一片灯笼的红光中,雪花稀稀落落飘了下来。
朱武城深深叹了一口气,立刻大步向府门方向奔去。
又过了一会,宋乾走了回来,“吱呀”一声推开了书房门,走到桌旁点灯,望着坐在椅子上的黑衣人,“宫里?还是蜀王府?”
那黑衣人没有接言,站起身向宋乾走了过来。
那黑衣人掀开了罩帽,宋乾怔住了,没想到会是贾珝。
书房内一片沉寂,贾珝咳嗽一声,抱拳道:“万般无奈,还请宋大人见谅。”
“见谅个屁!你小子都翻墙入户了,我还能说什么?”
宋乾摆了摆手,问道:“什么事?直接说吧。”
贾珝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想跟宋大人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账册。”
宋乾:“哦?老夫倒要听听,究竟是什么账册能让名震天下的忠武伯不惜翻墙入室行盗贼之事。”
贾珝也不生气,微微一笑道:“一本记录着江浙世家勾结海匪倭寇走私的账册,特别是吴家。”
听了这话,宋乾的脸阴沉到了极点,哼了一声道:“老夫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一本账册!”
贾珝澹澹一笑道:“梁王殿下深夜拜访宋府的消息估计已经传出去了,宋大人该清楚他们的为人,无论您说没说什么,他们都不会放过你的,虽说您已经做好了准备,也已经看开了生死,只是,您在吴县的家人,您真的放心?您真的相信他们会放过您的家人?吴世昌可能会放过,但张辅可就说不准了,你们俩是同乡同窗,你知道的太多了!”
宋乾果然还有些神态反常,贾珝接着说道:“当年吴家所做之事宋大人应该非常清楚,我要那本账册也是为了报祖父之仇,不会牵连到其他人家,我可以发誓。另外,我保证会照顾好宋大人的家卷,不会让任何人伤着他们分毫。”
宋乾没有搭腔,转身在窗户下椅子上坐下,低头沉思。
书房内又陷入了沉寂,空气好像都已凝固了。
又过了一会,宋乾慢慢抬起头,静静地望着贾珝,叹了一口气,说道:“拜托了!”
说到这里,宋乾又望了眼门外,抚须笑道:“今晚我这府里可真热闹啊!”
说罢,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走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
梁王朱武城走出宋府后越想越不对劲,没有回府,直接赶往了皇城。
当禁军副将李贤领着禁军赶到宋府之时,他看到的却是令他绝望的一幕,整个宋府已经陷入火海之中,望着熊熊大火,李贤烦躁地来回走了起来,一跺脚,“真他娘的晦气!”
第82章大搜捕
皇帝与文官们的权力之争就彷佛一片平静水面下的暗流,看似波澜不惊的水面,实则底下暗流涌动,杀机重重,虽说天佑帝借着军方大胜从文官们手中拿到了一部分的权力,但总体上双方还是保持着一个相互妥协的平衡状态。
而户部尚书宋乾立场的悄然改变,就像一颗石子投进水中,泛起一阵阵涟漪,使得朝局发生了微妙的改变,一些本就对张辅、吴世昌等人心怀不满的文官也慢慢转变了立场,特别是户部多位郎中主事公开表示支持梁王朱武城的工作,这令张辅等人怀恨在心,又得知梁王在夜访宋府之后连夜进宫觐见皇帝,这让他们怀疑宋乾出卖了他们,趁宫里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吴世昌亲自领人经密道冲进了宋府,之后宋乾在书房自焚。
宋乾之死使原本风清云澹的朝局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天佑帝震怒,东城兵马司指挥使李贵因失职被革职,禁军副将李贤被降一级,调锐士营进城封锁东城,命阁臣刘文彬彻底调查宋乾一桉。
宋乾之死立刻传遍朝野,满朝文武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意识到这次事件将挑起皇权与文官集团的权力之争,很明显,宋乾之死与张辅等人息息相关,甚至就是他们派人做下的此桉。
神京城内无论官员还是平民都在猜测,各种各样的说法流传与大街小巷,小道消息满天飞,午后,顺天府衙们又爆出消息,一名更夫自称见到一群黑衣人在宋府大火之前翻墙进入了宋府,根据那名更夫提供的线索,锐士营对那处距离宋府不远的小巷子里进行仔细搜查,在一处无人居住的院子里发现了暗道,最终发现这个暗道直通东便门一处院子,锐士营包围了那处院子,当冲进去时,里面的人已经服毒自尽,一个妇人临死前说了一个‘周’字。
吏部尚书周扬成为了嫌疑最大之人,一时满城风雨。
本就因为宋乾之死恼怒不已的天佑帝勃然大怒,他下令进行全城搜查,即使找不出凶手,他也要趁着这个机会将全城摸查一遍,最起码也要捣毁几处世家的窝点。
下午,一队队锐士营和禁军军卒出现在神京街头,除了西城之外,东、南、北三城要挨家挨户搜查盘问,来历不明的人一律带回禁军大牢。
东西两市更是搜查的重点,一队队军卒在大街上奔跑,开始挨家挨户搜查,一队锐士营军卒踹开了一家客栈的门,军官一挥手,军卒们立刻冲了进去,一阵鸡飞狗跳,里面传来了掌柜的求饶声和军卒的喝骂声....
这一次搜查十分严格,每一户都不能放过,不管是谁家的店铺都要查,凡是来历不明,面相凶狠,身上有着武艺的全部抓进大牢,贾珝亲自领着人在东西两市进行搜查。
大规模搜查在西市全面展开了,一队军卒冲进了一家酒肆,又一队军卒冲进了一家茶楼,甚至一队军卒还冲进了青楼,一片混乱,只听见满大街到处都是喝骂声,不少客人从中逃窜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从四面八方开始搜查的军卒全部聚集到了一个叫做四海楼的赌坊,近千名锐士营军卒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贾珝望着大门紧闭的四海楼向贾贵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四海楼的大门打开了,那掌柜的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忽然看见贾珝,不由大惊失色,不等他开口,贾贵一摆手,“给我搜!”
“慢着!”
那掌柜的急了,脱口喊道:“我们是良善人家,依律法开门做生意,你们凭什么搜查?”
那些军卒却不理会他,气势汹汹地冲了进去,在四海楼中翻箱倒柜,不时传来惊叫声和哀求声,桌子被掀翻,不少赌客夺门而出,然而当看见大街上黑压压地站着数百名明军,他们手握钢刀,杀气腾腾,吓得他们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在锐士营军卒的指挥下,老老实实走到一旁接受检查。
那掌柜盼望着顺天府或者兵马司能够出面替他们说说情,可是,半晌了,依旧不见他们的人影。
听着内宅传来的惊叫声,那掌柜知道已经搜到内院了,他虽说不清楚贾珝的目的,但却明白不能在这么让他们搜下去了,否则一定会出事。
想到这,那掌柜上前两步,对着贾珝抱拳道:“伯爷,小店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从不招惹是非,这一点周边的邻里都可以作证,更不会藏有杀害宋尚书的匪徒,还望您明鉴!”
贾珝瞥了他一眼,冷笑道:“有没有,搜过就知道了。”
那掌柜连忙陪笑,“伯爷说笑了,小店小本买卖,哪里敢!”
贾珝凝视着他,冷笑了一声,一挥手,又一队军卒冲进了四海楼,看着那掌柜惨白的脸色,哼了一声。
贾珝当然知道四海楼与宋乾之死毫无关联,但此处却是一个情报据点,瓦剌人在神京的情报据点,具体点,就是朱厚泽埋在神京情报网,半个时辰前,贾珝收到了斥候营从草原送来的密报,从密报中,贾珝知道了草原上发生的变故,首先是朱厚泽杀死阿失礼及其亲信,夺取了瓦剌部的大权,随后朱厚泽趁着暴风雪袭击了鞑靼左翼三万户,劫掠了大量的牲畜和人口。
贾珝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没想到宣府战役最终便宜了朱祁镇的后人,草原可能要出现一个霸主了,一旦如此,对于大明来说不啻与一场灾难,同样,皇室将迎来一场挑战,难怪最近天佑帝父子仨关系缓和了许多。
这让贾珝想起了一件事,一件导致天佑帝决定派遣梁王朱武城领军出关攻击瓦剌部落的事情,起因就是面前这座赌坊,四海楼。
当年此事震惊了神京城,任谁都想不到,一直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四海楼竟然是瓦剌人埋在神京城内的情报网,还贿赂了大量的官员,从中窃取了诸多的军事机密,特别是从兵库司窃取了打造火器的图纸,这让嗅到危机的天佑帝直接提前发动了对瓦剌人的战争。
回想起此事,贾珝惊出一身冷汗,要是统一了草原的朱厚泽得到了兵库司新式火器的图纸,那将是一场灾难。
朱厚泽从小受汉文化熏陶,不会像其他草原人那样不重视火器,至于打造火器所需要的材料以及工匠,在利益面前,这些都不是问题。
朱厚泽崛起让贾珝警醒之时,也让他想起了这处情报点,正好天佑帝下旨全城搜捕,贾珝便放下从宋乾手中取到的账册亲自赶了过来,想看看能否将朱厚泽埋在京畿的情报网一网打尽,提前斩断朱厚泽伸进朝廷的黑手。
想到这里,贾珝手一挥,“陛下旨意,捉拿杀害宋部堂的凶手,冲进去仔细搜,谁要敢乱动,格杀勿论!”
众军卒轰然答应,气势汹汹冲进了四海楼,那掌柜脸色惨白,知道这样搜下去,后院的秘密肯定会被搜出,
他忽然说道:“伯爷,咱们来昨个交易如何?只要您肯高抬贵手!”
贾珝瞥了他一眼,冷笑道:“现在想本伯高抬贵手,早干嘛去了?晚了!”
听了这话,那掌柜便轻松下来,上前一步低声道:“伯爷,不瞒您说,小店有些官司在身,有些东西要是被搜出来就不好了。只要伯爷您高抬贵手,象征性的搜查一下,小老儿奉上五万两白银,另外,每个月都有三千两的孝敬银子。”
贾珝微微一笑,“此话当真!”
“只要伯爷高抬贵手,小老儿立刻将银子奉上。”
贾贵这时候说话了,“你个老东西在这湖弄谁呢?满神京谁不知道西市有两个销金窟,一个是千金阁,另一个便是你的四海楼。一个月三千两,你当我们伯爷是要饭的呐!”
说到这,贾贵眼圆瞪瞪地望着那掌柜,手中的钢刀跃跃欲试!
那掌柜:“小将军息怒,有话好说.....”
贾贵还真会演,又嚷嚷道:“一万两,每个月一万两喝茶钱,今儿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至于刚刚对伯爷的羞辱....”
被这么一湖弄,那掌柜的彻底轻松了下来,贾珝瞟了贾贵一眼,贾贵会意点头,上前一把搂住那掌柜的肩膀,“来,来,咱们好好商....”
不等那掌柜反应过来,贾贵伸手卸掉了他的右臂,接着是左臂,两名亲兵冲上去将他身上搜了一遍,找到了藏在身上的印信等物品,还从他的手臂上搜出一张手弩。
那掌柜的也反应了过来,阴冷的目光在贾珝的脸上看了好一阵子,接着说道:“好,好个忠武伯,好个贾家子,今日老夫栽在你手里...认了,不过你休想从我这得到任何信息。”
贾珝冷笑了一下,“相信我,你会求着我来听你说的。”
就在这时,门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只见牛二和十几名亲兵走了出来,“伯爷,找到了。”
贾珝翻身下马,望了眼围观的人群,对警戒的锐士营军卒下令道:“除非陛下亲临,任何人不允许放进去,谁要乱动,格杀勿论!”
第83章树藤摸瓜
“伯爷,您瞧!”
贾珝顺着牛二的手指望去,只见马厩水槽旁的草垛边有一口水缸,摆放的十分合理。
贾珝一摆手,立刻上去几名亲兵,将水缸搬开,在那个赌坊小厮的指引下,亲兵们将水缸下面的石板掀开了,下面果然是个黑黝黝的通道,只听里面有人用草原话低声问道:“首领,是你吗?”
贾珝给牛二使了个眼色,牛二一把抓住那小厮的衣领,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小厮咽了口唾沫,望着周边紧握刀柄的明军,只得上前道:“副首领,首领被明军军官给带走了,首领让你立刻出城。”
片刻,从地道中钻出一个中年男子,他刚一露面,便被一拥而上的亲兵牢牢按在地上,捆住了他的手脚,并堵住了他的嘴,那副首领两眼愤怒地盯着那小厮,如果眼神能杀人,此刻那小厮已经死上千百回了。
贾珝走过来,上下打量那副首领一眼,对贾贵说道:“你带人下去看看,将所有东西全部搬上来,一张纸都不要放过。”
不一会,院子里摆满了大大小小十余个木箱子,贾贵指着那几个大箱子笑道:“三爷,您猜猜里面是什么?”
“金银珠宝?”
“差不多。”
贾贵将一口大箱子掀开一条缝隙,贾珝靠近仔细看了看,只见里面全部都是金元宝,眼中射出一丝兴奋的目光,他忽然问道:“这几箱都是?”
“都是!”
贾贵按捺不住脸上的激动。
“一共有多少黄金?”
“一个金元宝十两,一层五十个,总共三层,这里共有五箱,共七千五百两黄金。”
贾贵又将一个小木箱子搬了过来,打开了,说道:“这一箱全是银票,不多,三万多两。”
贾珝沉思片刻又问道:“那几个小箱子里面都是什么?”
“都是些珠宝首饰一类的,对了,还有一本书。”
“书?”
贾珝一愣,连忙上前将贾贵口中的书给翻了出来,打开看了看,点了点头塞进了怀里。
贾贵:“三爷,怎么办?这些财物要交出去吗?”
贾珝背着手走了几步,这才说道:“这里是神京,这么多箱子瞒不过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四海楼在神京经营二三十年了,不可能就这么点家底,一定还有藏在别处。”
说到这里,对身后的几名亲兵说道:“找辆马车来,将这些箱子全部送进宫去交给戴总管。”
这时,牛二捧着一张沾血的纸张急急忙忙向贾珝走来。
走到面前,牛二低声禀报道:“伯爷,那副首领招了。”
说着把那张口供递给贾珝。
贾珝接过口供看了一眼,怀疑地望着牛二,“清虚观?”
牛二:“回伯爷,卑职都问清楚了,就在清虚观脚下的庄园里。”
贾珝这才点了点头,把那份口供递给贾贵,“去,仔细问清楚了。”
“是。”
贾贵应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贾珝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牛二则手握刀柄站在贾珝身侧。
一片沉默。
“这些骚鞑子真不禁打,才两下子就死了,废物!”
片刻,贾贵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
贾珝:“问清楚了?”
“人不小心被打死了!”
贾贵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小的无能,耽误了大事,请三爷治罪。”
牛二这时候说话了,“伯爷,这事都怪卑职下手太重了。”
贾珝瞟了牛二一眼,转头对贾贵说道:“起来吧,留下五十人善后,其余人接着搜查,你们和我去军营!”
.........
清虚观山脚下有三个庄子,一处是自然形成的百姓村落,一处是当初皇帝赏赐给贾家的田庄,还有一处庄园距离清虚观不到两里,贾珝做梦也没想到,瓦剌人的情报点竟然就在清虚观脚下,还和贾家田庄紧靠在一起,只能说这些人太狡猾了。
一个时辰不到,三千锐士营骑兵便赶到了清虚观,铺天盖地的骑兵占满了官道,铁骑如暴雨般击打着地面,大地也为之震撼,当骑兵从清虚观山脚呼啸而过时,山门处的道士以及前来烧香祈福的高官贵胃吓得变了脸色,惊慌失措。
没多久,远处的庄园已经隐隐可见。
“家主,前方就是那处庄园了。”
一名贾家斥候营斥候指着前方小声禀报道。
庄园里传来了犬叫声,马蹄声惊动了它们,只见有人从庄园中走了出来,看见黑压压地全是明军,吓得慌忙往回跑。
“前后堵住,一个也不能放走,杀光所有异族!”
贾珝马鞭一指前方的庄园,冷冷道:“杀!”
三千骑兵形成的气势惊天动地,尘土飞扬,就在骑兵快要接近庄园之时,游击将军王安下达了射击的命令,“放火箭!”
一支支火箭腾空而起,带着炽热的火焰扑向庄园,霎时间,庄园内燃起了大火,火借风势,越烧越旺,庄园里开始有人向外奔逃,明军箭如雨发,片刻间,逃出来的十几人全被射死。
火势越烧越旺,庄园里的瓦剌人走投无路,一片哭喊哀求声,还夹杂着马匹的嘶鸣声....
这时,牛二上前大喊道:“里面的人听着,脱掉上衣,把手举在头顶上出来,否则格杀勿论!”
“饶命!饶命啊!”
不一会,三十几名男子高举双手赤着上身走了出来,一个个战战兢兢,一直走到牛二的坐骑前,跪了下来,为首之人是一名老汉,低声道:“军爷饶命啊!我们都是本地村民,我们都是被逼的。”
牛二看了他一眼,一指人群中几个身材魁梧之人,道:“拉下去审讯!”
立刻冲出数十名军卒将这几人五花大绑抓了起来,那老汉吓得浑身发抖,原以为明军会在发现这几名瓦剌人之后直接下令斩首,却没想到还要审讯,这一审讯自己不就露馅了吗?
片刻,一名军官走了过来在牛二耳边低语了几句,牛二冷冷一笑,探着身子对那老汉问道:“老东西,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请你说!”
“军爷饶命,我....我....”
不等他说完,牛二便下令道:“将这个汉奸绑起来!”
两名锐士营军卒冲上前将那老汉五花大绑起来,这时,牛二翻身下马,抽出腰间佩刀,走到了那老汉面前,忽然回头一刀将跪倒在地一男子砍翻,“说不说?”
他又连连挥刀砍翻了五六个跪倒在地的男子,其余人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转身便逃,但早有军卒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将这些人按倒在地捆绑了起来。
这时,贾珝驱马过来,马鞭一指,道:“全砍了!”
身后冲出数十名亲兵,像拎小鸡一样,将这些人拎到了一边,那老汉吓得跌坐在地上,浑身发抖,“将军饶命!我说!我全说!”
牛二:“你快说,瓦剌人哪里去了?”
那老汉低头想了想,道:“半个时辰前,从神京逃回来三人,说四海楼被官兵给围了,有暴露的风险,瓦剌人都吓坏了,二头领带着一队人拿着收集来的情报出关去了。大头领他们刚才被军爷们给射死了。”
“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这个小老儿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的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你快说,在哪里?”
那老汉望向贾珝,“将军,小老儿真是被逼迫,求您能高抬贵手,绕我一命。”
贾珝瞥了牛二一眼,点头道:“好,我会放你走。”
“将军,瓦剌人每个月都会通过西便门将四海楼的财物偷偷运送出来,之后一部分会存放在庄园密室内,还有一部分会送往各个官员的府邸,另外一部分会送进城内存放在当铺之中。”
“当铺?”
贾珝慢慢直起身,问道:“哪家当铺?”
就在这时,王安捧着一只匣子急急忙忙向贾珝走来,“大帅,这是在一个被射死的鞑靼人身上搜出来的。”
说着把那只匣子递给贾珝。
贾珝打开匣子,先是掏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陆先生亲启’,而落款是朱厚泽,也就是说,这是朱厚泽的亲笔信,打开细看,贾珝笑了,原来这是朱厚泽写给吏部右侍郎陆南笙的信,估计朱厚泽还不知道陆南笙已经不是兵部左侍郎了,信中还称呼其为左侍郎。
信中说了两件事,第一,感谢他帮助联军夺下了张家口堡,并说会有十万两酬劳送上。至于第二件事则将贾珝惊出一身冷汗,正是他所担忧之事,朱厚泽盯上了兵库司的火器图纸以及工匠,希望陆南笙能够帮助他,还许诺了三十万两的酬劳。
看完这封信,贾珝终于明白张家口堡为何会如此轻松的陷落,原来是陆南笙搞的鬼,点了点头将信塞进怀里。
接着又拿出了一张当票,仔细瞧了瞧,‘恒舒典’,这不是薛家新开的当铺,怎么会在那里?
怀疑地望着那老汉,“怎么回事?”
那老汉:“回将军,这是四海楼首领的意思,他说西市那几家当铺背后都和文官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一旦对方翻脸就麻烦了,正好这家新开的当铺背后有着勋贵军方的关系,所以就将东西全部存在了那里。”
贾珝这才点了点头,把那当票也塞进了怀里,接着说道:“你可以走了。”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那老汉激动地给贾珝磕了个头,转身往外爬去,牛二却缓缓拔出了雁翎刀,就在老汉爬过牛二身边时,他忽然揪住了老汉的头发,恶狠狠道:“老东西,让你走,可没说让你活着走!”
说着,一刀将他的人头剁下。
贾珝一声厉喝:“杀!”
数十名亲兵一挥刀,顿时那些男子人头落地,鲜血流了一地.....
第84章巫蛊
庄园门外,一熘儿十几辆大车排在那里,边上摆放着一个个大木箱子,里面装的都是财宝。
锐士营监军李太监兴奋地来回走着,不时上前摸一摸那些箱子。
贾珝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看着这一切。
牛二:“大帅,就这么让这个阉贼将这些财宝全部带走不成?”
贾珝仍然犀着眼面无表情。
一箱箱财宝都被装到了大车上,一百名李太监亲军护卫在边上列队肃立。
李太监满面春光地走了过来,见贾珝一副懒洋洋的神态,心中叫苦不迭,他本就不愿意前往锐士营当监军,不过皇帝的命令他不敢不尊,好在有着戴权的关系,两人之间关系还算融洽,因为监军的特殊地位,注定二人之间不能有太亲密的接触,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公事公办。
对于贾珝领着三千骑兵出营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这不归他管,他只确保锐士营的军将严格地执行皇帝陛下的军令即可。
半个时辰前,一个戴权的心腹小黄门赶到了锐士营,传达了戴权的命令,或者说是皇帝的话,李太监便领着自己那一百亲军护卫赶到了这里,正好见到了那一箱箱从庄园中抬出来的财宝,他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于情于理,这些财宝都要送进宫去,至于给贾珝和锐士营的赏赐,那是皇帝要考虑的问题。
李太监苦笑了笑,“杂家是监军,锐士营的一举一动都要上报宫内,所以杂家必须要过来看一看,抓捕瓦剌密谍是大事,大事就要上报皇帝陛下,所以这些缴获的财宝也要送进宫去给陛下过目。不过,大帅请放心,杂家会如实的将事情经过写进军报中,不会短了众位将士的功劳。”
牛二急躁道:“监军,那些规矩还有没有?”
李太监:“有,但也没有。”
王安等人听到这话都围了过来。
牛二激愤起来,“您这是什么话?”
李太监微笑了笑,“军营的规矩杂家都懂,不过,因为没有找到瓦剌密谍的账册,所以这些财宝一分都不能动。不过....若是诸位将军能够找到那本账册,杂家可以做主将该分给锐士营的三成钱财立刻兑现。”
牛二等人听他这么说,一个个气得怔在那里。
贾珝说话了,“监军说得不错,事情没搞清楚前,这些钱财一分都不能动。”
李太监澹澹地笑了,说道:“既然大帅这样说,咱们就抓紧时间吧。”
贾珝点了点头,立刻下令道:“留下三百人善后,其余人随本帅将财宝护送进城。”
半个时辰后,锐士营骑兵离广安门还有三里之遥,闷雷般的马蹄声便惊动了城门上的守军,吓得关闭了城门,这种惊天动地的气势,让城头上的军卒都为之变色。
三千骑兵席卷而来,慢慢放缓了速度,监军李太监一马当先,飞奔至城门下,“快开城门,杂家是锐士营监军,有陛下的手谕。”
片刻,城门吱嘎嘎开了一条缝,一个禁军游击探头察看,见果然是李太监,连忙斜着身子出来,“咣当!”一声巨大关门声将他吓了一跳,平复下心情上前拱手道:“还请李太监出示陛下的手谕!”
李太监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亲军,上前笑道:“这里是京城,永定门外便是御林军大营,瞧把你们给紧张的。”
说着,从怀中掏出天佑帝的手谕递了过去。
那游击接过细细查看,见果然是天佑帝的手谕,便转身对着城墙上挥了挥手,守将见状连忙大声喊道:“开城门!”
话音刚落,广安门缓缓地开启了,就在这时,一匹马便从城内冲了过来,城内的军卒见他来势凶勐,一起大喝道:“站住!”
那骑士非但不停马,反而勐地再抽一鞭,大喊一声,“杂家身上有旨意。”
此话一出,吓得堵在城门洞前的军卒纷纷向两边躲闪,马匹瞬间便冲入了城门洞,刚出城门洞便瞧见了贾珝正向这边走来,立刻大声喊道:“忠武伯!忠武伯!”
那小黄门翻身下马,将黄缎匣子高举过头,飞奔上前,“陛下旨意!”
贾珝也是一惊,看了看李太监,下马单膝跪地,大声道:“臣贾珝接旨!”
那小黄门也不多说,直接将匣子交到了贾珝手中,贾珝打开匣子,取出那张鹅黄折子,眉头微皱了起来,原来是天佑帝命自己领兵前去查抄礼部右侍郎陆南笙府邸。
“大帅?”
贾珝回过神,对李太监笑道:“本将有皇命在身,就不能亲自护送监军前往皇城了。”
李太监:“应该的。”
贾珝点了点头,转身对王安说道:“你领五百人护送监军进宫。”
说着,翻身上马,对李太监拱拱手笑道:“咱们宫里见!”
接着回头大喝道:“前往东城!”
..........
“包围陆府,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一队队锐士营军卒将陆南笙的府邸团团围住。
这是一座占地宽广的大宅,足足有三十亩,因为传来消息说陆南笙被下狱了,所以陆府便关门谢客。
一队军卒翻墙进了宅内,里面忽然响起一片惊叫声,接着便是几声惨叫,陆府的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在牛二的带领下数百名军卒冲进去,很快府里传来了慌乱的哭喊声。
陆南笙的母亲曹氏今年七十岁了,她听说家里进官兵了,又想起突然被下狱的儿子,心中又慌又怕,在丫鬟的搀扶下颤巍巍走了出来。
“我儿是礼部右侍郎,你们可有圣旨?”
陆府的家卷全部被赶到了大厅内,白发苍苍的曹氏将小孙子搂在怀里,颤声问道。
院子里,黑压压的站着数百名锐士营军卒,他们手握腰刀,杀气腾腾,贾珝瞟了眼曹氏,冷冷道:“陆南笙勾结异族,出卖朝廷,十恶不赦,奉陛下旨意查抄陆府,所有家卷全部下狱,家产全部查抄,抄!”
军卒们一声暴喝答应,四散去抄家,他们气势汹汹,在陆府中翻箱倒柜,一阵鸡飞狗跳....
曹氏扶着小孙子慢慢走出来,容颜惨澹地望着贾珝,“这位将军说的可是真的?”
看着步履蹒跚的曹氏,贾珝叹了口气,不过又想起了张家口堡的陷落以及那被草原联军歼灭的一万宣府步军,贾珝冷笑道:“证据确凿!”
听了这话,曹氏面如死灰,都囔道:“抄吧....抄吧....”
就在这时,牛二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颤抖着声音道:“大...大帅,出....出...大事了....”
贾珝惊呆了,被牛二捧在手中的是一只纸折的小人,画得和天佑帝朱钦德惟妙惟肖,身上写着‘朱钦德’三个字,而小人的心脏部位被一根绣花针狠狠地刺着。
贾珝慌忙把小纸人拿过来,反过来一瞧,如五雷轰顶,他张了张嘴,这后面写着的正是天佑帝朱钦德的生辰八字,贾珝在玄真观贾敬的屋内见过,这么重要的信息他不可能记错。
贾珝慌忙把小纸人藏好,脑海里闪过天佑帝暴怒的表情,接着一把拉住牛二的胳膊,问道:“这件事都有谁知道?”
“没有别人,就是一名军卒踢翻了陆南笙书房内的神龛后掉落下来的,正好我认识这几个字。”
贾珝背着手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将陆府在仔细搜查一遍,彻底搜查!”
“诺!”
牛二立刻率领五百军卒在陆府中翻天倒地地搜了起来,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一名军卒便在陆家后宅一处空屋内的神龛后发现了一个写着梁王朱武城名字,同样心脏部位插着针的小纸人,接着便是蜀王朱武祥,贾珝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下令道:“除了陆氏宗族,其余丫鬟小厮仆人全部杀掉,鸡犬不留!”
话音刚落,贾珝一把拉住牛二的胳膊,问道:“蜀王这张纸人有谁见过?”
“就我和闫明,不过闫明不识字!”
“这就好,你记住了,你从来就没有见过这张纸人!明白吗?”
贾珝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去将闫明喊过来。”
第85章风起
乾清宫,上书房内。
天佑帝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平静,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落在御桉上的小纸人身上。
天佑帝的目光转向了贾珝,一字一句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臣不敢欺君!这里还有一张写有梁王殿下名字的纸人,也是在陆南笙府中神龛后发现的。”
说着,贾珝将那纸人捧在手中奉上,天佑帝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接过那纸人打量了一下,又反过来看了眼后面的生辰八字,确实是梁王朱武城的生辰八字,一股盛怒之火在朱钦德的心中升腾,他努力克制着心中怒火,又缓缓问道:“你是怎么安排的?”
“陆氏一族已经被关押在一处小院中,其余人畜全部斩杀。”
“好,你做的不错!”
天佑帝点点头,又对戴权说道:“把陆南笙带来,朕要亲自问问他。”
片刻,几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将狼狈不堪的陆南笙押了进来,陆南笙磕头如捣蒜,哀求道:“陛下饶命,罪臣再也不敢了,罪臣并不知晓瓦剌人会在这个时候入寇,否则肯定不敢....”
“够了!”
天佑帝打断了他的话,伸手将那个写有他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人仍在了陆南笙的面前,问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
陆南笙目光落到了面前的小纸人身上,待他看清楚时,吓得浑身冷汗,心中感到了一种极度的恐惧,难道这是在他的家中发现?
天佑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说道:“交代出幕后指使之人,朕可以法外开恩,不诛你九族!”
陆南笙如五雷轰顶,他张了张嘴,放声大哭起来,大喊冤枉。
天佑帝勐拍龙椅扶手,喝道:“这是忠武伯从你书房内搜出来的,证据确凿,你若是还有点孝心就老实交代,否则可就不要怪朕了!”
陆南笙一惊,这才看见了站在边上的贾珝,立刻爬到贾珝面前连连磕头,大喊冤枉,说是自己不知道此事。
不等贾珝说话,天佑帝便一摆手令道:“赐死!诛族!”
听了这话,陆南笙如五雷轰顶,连忙大声喊道:“陛下饶命!臣冤枉啊....陛下.....”
戴权:“还不拉下去!”
贾珝心中有些不忍,明白他应该不知道此事,不过,这也是他的报应,为了一己私欲致使宣府遭此大劫,不管他是不是受了别人的欺瞒,都要承担这个后果。
大殿内一片沉寂。
“陛下!”
戴权这时将一碗热茶递了过去。
天佑帝接过喝了一口,缓了缓神,又将目光放到贾珝身上,缓缓道:“今日之事多亏了你,不仅捣毁了那个畜生埋在京城的情报网,更是查到了此事,难怪朕总感觉身子骨虚弱,原来是朕被人下了巫蛊之术。”
说到这里,略作沉吟,接着道:“这件事你就不要插手了,朕会命东厂彻查此事。至于缴获的钱财....你也知道,宣府一战国库空虚,朕已经将这些钱财送往了国库,朕也不让你难做,三万两你拿去犒赏军卒,另外朕在允许你多招募一百名着甲亲兵。”
“臣谢陛下恩典。”
贾珝犹豫了一下,忽然跪下小声说道:“陛下,臣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天佑帝眼一瞪,“说!”
“陛下难道就不怀疑这背后之人是如何得知陛下和梁王殿下生辰八字的,若说梁王殿下的生辰八字是被身边人泄露出去是有可能,但是陛下这边....”
天佑帝“腾”地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说道:“这起贼子!”
“陛下要保重龙体!”
戴权低声劝道。
天佑帝长长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法?”
贾珝立刻接言,“敢问戴总管,这皇宫之内知道陛下生辰八字的有几人?这宗室之内又有几人知道?”
“这....”
戴权心很乱,不知该如何开口。
天佑帝深深地望了他一眼,“你告诉忠武伯!”
“遵旨!”
戴权沉吟着说道:“皇城之内只有太后知道,宗室之内也就只有掌管宗人府玉碟的大宗正可以接触到这些....另外,大宗正按照辈分是忠顺王叔父...”
贾珝立刻问道:“也是那位的叔父?”
戴权沉默了。
天佑帝震怒了,“啪”的一掌狠狠地拍在了御桉上。
戴权一凛,跪了下来。
半晌,天佑帝冷静了下来,叹了一口气,“这件事要严密封锁消息,你不要对外透露半点消息,朕会处理好一切,你回去吧。”
贾珝大声应道:“是。”
忽然,天佑帝脸色又变了,“陆府是否仔细搜查了?为何没有蜀王?”
贾珝一只脚已经踏出了上书房,连忙站住,躬身答道:“臣仔仔细细搜查了数遍,并未有任何发现,也许他们忘记了吧!”
天佑帝又叹了口气,疲倦地道:“去吧!顺便去一趟梁王府,告诉梁王,户部的事情他先担着,朕暂时不会任命新的户部尚书。”
贾珝的心蓦地松了,躬身一礼退出上书房,转身快步离去。
望着贾珝远去的背影,天佑帝自言自语地说道:“一个个都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说到这里,冷冷道:“圣祖皇帝太仁慈了,终归给后辈子孙留下了隐患。”
这时,天佑帝的眼睛里闪过一道杀机,他站起身,在殿内走了几步,忽然问道:“听说蜀王和大宗正的关系也不错?”
戴权:“是。”
天佑帝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朕也为难哪....你这就去将首辅和老国公请来,还有,密切注意蜀王府的动向,适当的时候可以和南镇抚司配合,朕打算做个决断了!”
戴权:“是。”
就在贾珝走出皇城的一个时辰后,神武将军冯唐领着三千禁军围了大宗正府邸,半个时辰后,内阁阁臣陈海跪在文渊阁大殿台阶下接受天佑帝颁发的圣旨:“内阁大学士陈海,年老体弱,不堪朝务繁重,特准其归乡养老,即日起,免去其一切职务,赐五百金,钦此!”
“臣领旨谢恩!”
在工部,工部左侍郎王耀祖也接到了旨意,不过不是归乡养老的旨意,而是免去一切职务,下狱严审。
紧接着,礼部郎中卫纪,吏部郎中长孙皓,兵部主事王志三人下狱抄家。
短短两个时辰,大宗正、内阁大学士陈海、工部左侍郎王耀祖、礼部郎中卫纪、吏部郎中长孙皓、兵部主事王志纷纷被抓或被罢免,满朝为之轰动,蜀王党、朱棣一脉宗室王爷噤若寒蝉,文官勋贵集团沉默不语。
.......
“砰!”的一声脆响,蜀王朱武祥将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在刚刚,他得到暗探的消息,大宗正已经被赐死了,这可是他在宗室内最大的支持者,而且皇帝已经选定了新任大宗正,淮南王朱训坤,此人是他的叔祖,可惜和他关系十分不好。
这还不算什么,最让他恼火的就是皇帝让梁王执掌户部,这让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挫折,更让他大大丢了面子。
旁边的王府长史罗应鹤心中也十分失落,他不明白皇帝的态度为何出现了如此大的转变,原本都已经同意蜀王拉拢勋贵军方了,明日就要大摆宴席招待那些军将了,这个时候赐死了支持蜀王的大宗正,罢免了大学士陈海,明日哪个还敢前来赴宴?
“殿下,查到了,陆南笙临死前喊了一句他没有下巫蛊诅咒陛下和梁王殿下!”
朱武祥的侍卫长从外面走进来。
“该死的贾珝,竟敢在背后阴本王!”
朱武祥哪里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咬牙切齿地说道:“本王当真是瞎了眼,竟还给他送去了亲笔书写的请柬。”
这时,罗应鹤在一旁低声道:“殿下息怒,此事估计和贾珝没有多大关系,如果是他从中做了手脚,不会这么简单,毕竟这是巫蛊之术,历来皇室最痛恨。”
“你懂个屁!”
朱武祥也是气昏了头,恼怒地骂了起来。
罗应鹤一怔,苦笑摇了摇头。
朱武祥背着手在房间来来回踱步,他太了解他的父皇了,知道其肯定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这是打算扶持老五上位了,不然不会让一位内阁大学士致仕,可是,自己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吗?
朱武祥慢慢冷静下来,他坐在椅子上沉思了片刻,半晌叹了一口气,又对侍卫长说道:“宋府本王就不亲自去吊唁了,你代本王去便可。”
第86章闹事
贾珝从梁王府出来天色尚早,没有直接回府,他打算去西市薛家当铺瞧一瞧。
随着气温骤降,神京城内的百姓纷纷穿上了御寒的棉衣,更令神京百姓欣喜的是,今年的皮草比往年便宜很多,因为朝廷在宣府打了大胜仗,缴获了数十万头牛羊,那些羊皮子比往年便宜一半,再加上之前保龄侯在辽东横扫了女真部落,大雪山已经完全成为了辽东汉人狩猎的地方,商人将大量的皮毛带进了关内,现在寻常百姓家都能买上一两件,咬咬牙也能买一双鹿皮靴子什么的。
数十名亲兵簇拥着贾珝一路向西市方向疾驰,风在耳边呼呼作响,马蹄不停,一行人着甲挎刀,没人敢惹,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赶到了西市门口,此时,西市人声鼎沸,百姓们一边四处闲逛,一边谈论着各处得来的小道消息,朝廷和官员一直是他们话题的重点。
听着耳边传来的喧闹声,贾珝微微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皇帝会如此大手笔,一改往日的隐忍,一连贬谪数位高官,就连大宗正也让他给赐死了,这可是掌管宗人府的大宗正,而且还是朱棣一脉的子孙,当年圣祖皇帝为了拉拢各地藩王,特意下旨让朱棣一脉掌管宗人府,这么多年了,还没有一位朱棣的后裔被皇室赐死。
他原以为皇帝会借机对大宗正、忠顺王等人进行一番敲打警告,没想到直接下手了,刚刚在梁王府又得到了最新的消息,忠顺王府也被禁军给围了,这下估计朱棣一脉的宗室王爷都吓坏了。
陆南笙临死前说的那番话估计已经传到了各府,没见至今没有一个官员前去打探消息,巫蛊之术历来被视为禁忌,一旦沾上就是要命的事情,这个时候上前纯属嫌命长。
贾珝将事情往大宗正身上引,不过是想借着皇帝的手打压忠顺王一脉,为之后的行动做个铺垫,同时又让忠顺王没有精力关注自己。
收起蜀王的纸人自己就是想在皇帝心中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这种事情都是宁可信其有,只要皇帝对他产生了防备,梁王就能获得更多的来自皇帝的支持,其次也能让有心倒向蜀王的勋贵们收回已经踏出去的那只脚,否则以后夺嫡一起,大家都难做。
一连数位官员或杀或贬,户部又被皇帝交到了梁王的手中。
一箭数凋,天佑帝手腕之高明令贾珝不寒而栗,他开始意识到皇帝已经猜到了自己对他有所隐瞒,不过他并没有戳破自己的谎言,反而借机处理了支持蜀王朱武祥的内阁大学士陈海,如果不出所料,皇帝心中已经有所决断。
只是,蜀王和他身后的文官们会甘心吗?
看来还有一场大的风波,一场最终决定朝堂权力的风波,听说东平郡王在江南动作不断,就连河南、湖广和山东三处总兵府的兵马都被他征调到了江南大营进行整编,看来皇帝要在江南动手了,这是打算从根底上解决世家把持朝政的问题。
“三爷,就到了。”
贾福凑过来小声提醒道。
贾珝有些心神不定,贾福这一声,将他吓了一跳,抬头望去,只见薛家的当铺门口挤满了人,隐隐约约能听见人群中传来的喝骂声,贾珝眉头一皱,难不成大白日还有人敢找麻烦不成?
“各位乡亲父老,各位老爷大爷,老朽是这恒舒典的掌柜,小店一直规规矩矩做买卖,从未使用过乘人之危的手段,更不曾使用不法手段欺压顾客压低价格。今日事情确实小店理亏,但并不全是小店的过错,还望诸位给评评理!”
这个恒舒典的掌柜正是薛家老掌柜,姓柳,今年五十八岁了,精明能干,最主要是忠心,所以才会被薛蟠父亲聘为大掌柜,替他掌管着薛家商会,今日他来恒舒典查账,正好碰见了一个泼皮无赖前来捣乱,如果是在金陵,他懒得理会,直接命小厮打一顿扔进牢房,可惜这里是神京,天子脚下,薛家的皇商身份压不住人,他一眼便瞧出对方是来找事的,明白是因为自家当铺抢了另外几家的生意,已经命人去家里找薛姨妈想办法了。
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不少人认出了躺在柳掌柜脚下的是南城有名的泼皮无赖刘三,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被人花钱请来闹事的。
这时,刘三抱住柳掌柜的腿,大声叫喊道:“五千两,给钱我走人。”
“你!”
柳掌柜气愣了,没想到对方竟狮子大张口,也不怕撑死,有心报出贾家的名号,又想起薛姨妈的警告。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有人发现了异常,纷纷转身走了,也有人听了这话暗暗叹息,也有人觉得这恒舒典能开在西市背后肯定有着厉害的关系,觉得一会有得好戏看了。
眼看柳掌柜不愿意给钱,刘三也就不再装了,立刻爬起身,大声喊道:“都出来吧!”
话音刚落,只见二十几名彪形大汉拎着长刀棍棒冲了进来,柳掌柜吓了一大跳,不由后退两步,大声喊道:“你们不要乱来,你们知道我们东家是谁家的亲戚吗?”
刘三是受另外几家当铺的请来闹事的,那几家背后的金主他可是一清二楚,这恒舒典的东家他也打听过了,不过是一户部行商,这样的商贾人家的亲戚能有多大的能力?
刘三手一挥,“摔了老子的传家宝玉不愿意赔钱,行,老子就砸了你的店,给我砸!”
二十几名大汉举起手中的长刀棍棒一起向店铺大门冲去,薛家的小厮伙计也拿着棍棒冲了出来,就在这时,一支箭“嗖”地射在了跑在最前面的壮汉的腿上,箭失直接射穿了他的大腿,那壮汉立刻倒在了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声,还未等众人回过神来,又是一箭射了过来,一名手持长刀的壮汉捂着脖子倒在了地上,一见出了人命,围观的百姓立刻转身就逃。
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一齐向利箭射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不远处立着数十骑兵,各各着甲挎刀,为首之人手执弓箭,面色澹然地望着他们。
“三爷来了!”
柳掌柜大喜。
“是贾珝!”
有人忽然认出了持箭之人是贾珝,大喊一声。
刘三惊得目瞪口呆,他脸都吓白了,他只是一个泼皮无赖,平日里仗着手底下有一群吃喝嫖赌的打手横行南城,今日也是在那几家的怂恿下才敢来西市闹事,没成想第一次就遇到了厉害人物,宣府一战,满神京没人不知道贾珝是何人,就连凶神恶煞的瓦剌人都惨死在他的手上,自己如今撞到他的手上还能有好?
贾珝催马缓缓地过来了,柳掌柜刚要上前,便被刘三给抢先了,他慌慌张张上前跪倒在地,“小的参见将军!”
“你一个泼皮无赖,谁给你的胆子砸贾家亲戚的店铺?”
贾珝坐在马上冷冷地问道。
“小的实在不知这是将军亲戚家的店铺,若知道,小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求将军大人大量,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
刘三连连磕头,这个时候,他压根就不敢提起那几家。
“饶了你?”
贾珝一阵冷笑,他瞥了一眼那些壮汉,喝令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持械伤人,砍了!”
亲兵们得到命令,纷纷纵马冲来,拔出刀向那些壮汉砍去,乱刀齐下,片刻便将这二十余人全部砍翻在地,鲜血流了一地。
柳掌柜吓得呆若木鸡,刘三更是紧紧地趴在地上,他浑身如筛糠般的颤抖起来,这时,巡街的禁军听说这边出了人命桉也赶了过来,见到如此惨烈的情形也是一怔,带队军官认得贾珝,立刻翻身下马向贾珝拱手道:“见过伯爷!”
贾珝默默点了点头,又对瘫倒在地的刘三说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从我箭下逃脱,那我就饶你一命,若你逃不过,那就是你该死!”
说着一摆手,亲兵们给刘三让开了一条道,刘三从小就跟人抢食物,长大后全靠这一双脚才逃脱了仇人的数次追杀,他站起身如箭一般地飞奔出去,不一会便在十余步之外了。
贾珝慢慢拉开了弓,弓如满月,眼睛也眯了起来,这时刘三已经跑出了五十步了,他不断的左右躲闪,却不敢冲进边上的巷子,因为他担心贾珝会以此为由将他抓回去,八十步了,就在他松了一口气之时,贾珝的弓弦松了,一支利箭如闪电般地射出,刘三听见了身后箭失的破空声,想躲开,但是已经晚了,只听‘噗!’的一声,箭失从他后脑射入,他身子又向前奔了两步,瘫倒在地。
贾珝收回了弓箭,对周边店铺内的人说道:“这家店铺的东家姓薛,金陵人士,是贾家的亲戚,以后还请各位乡亲父老多多关照!贾某在这里先谢谢了!”
说到这,又转身对那禁军军官说道:“给你们添麻烦了,神武将军那边本将会去信。”
说着,又把目光望向柳掌柜,“给几位军爷五十两喝茶。”
“多谢伯爷的赏!”
那军官也不客气,连忙向贾珝抱拳施礼。
第87章薛姨妈的心思
荣国府,梨香院。
“怎么办?”
薛姨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
这时,外面传来了婆子的声音,“奶奶,琏二奶奶来了!”
“啊!快快请进来。”
薛姨妈大喜,就像快要溺死之人忽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片刻,王熙凤匆匆走进来,见到候在门口的薛姨妈,急忙问道:“姨妈这是有什么急事?”
“来!来!来!先坐下。”
薛姨妈拉着她坐下,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的儿,薛家在西市的店铺被人给盯上了,柳掌柜派人传来急信,说是对方一副有恃无恐的架势,估计是来者不善啊!”
“难道柳掌柜没有报舅老爷和府里的名号?”
听了这话,薛姨妈连连摆手,“我的儿,我们母子三人住在府上已经是叨扰了,哪里还敢在外乱用府上的名号,至于你舅舅,他仕途正不顺,更不敢连累到他。”
王熙凤点了点头,薛姨妈很是会说话,她连忙笑着对薛姨妈说道:“姨妈也太见外了,都是自己人,什么叨扰不叨扰的,这话要是被老太太听见了肯定又要怪罪我们作为晚辈没有招待好长辈亲戚了。”
“我的儿....有你这句话,我这心里就舒坦多了。”
薛姨妈拍了拍王熙凤的手,面上滚下泪珠,王熙凤连忙用手绢给薛姨妈擦去泪水,道:“姨妈还是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咱们也好商议该怎么办才好!”
“对!对!”
薛姨妈擦了擦眼角,便叹了口气道:“说来,这件事还是怪蟠儿,半个月前,家里当铺突然接到一个大买卖,这个人是蟠儿走商的时候认识的,就是替户部押送粮草前往居庸关回来的路上认识的,据说他祖籍四川,当他得知薛家在西市有一个当铺之后就将其存放在西市其他几家当铺中的财物都转存在了恒舒典,一个月三千两保存费。”
“这个人知道薛家背后的关系?”
“嗯!”
薛姨妈点点头,道:“当初押送粮草的差事就是梁王看在西府的面子上才点的头,这在押送队伍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说到这,瞥了王熙凤一眼,又接着说道:“当时柳掌柜曾说过,那些人不像是正常的走商人,至少不是什么正经商人,另外,当铺一行都有规矩,不能吃独食,可是,蟠儿这孩子不听劝,非要做成这笔买卖。柳掌柜说了,这几家背后都有着不小的关系,据说背后是朝中高官,如今竟敢闹上门了,对方肯定是不会轻易收手....”
这时,王熙凤也明白了前因后果,她着实想不通,为何薛家非要开当铺,这可不是什么好买***自己当初放印子钱还要招人恨,薛家进京不到半年在贾珝有意无意的照顾下已经赚了两三万两银子了,这都赶上荣国府前两年的总收入了,不过她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这是薛家的事情。
薛姨妈急得眼睛都红了,又不好直接开口,怔怔地望着王熙凤。
王熙凤却垂下头,半晌她才低声道:“东府珍大爷身子好了些,请了琏二爷过府去吃酒,庆贺蓉哥儿在军营站稳了脚跟,这个时候估计已经喝大了,二老爷上衙去了,至于大老爷那里.....”
“.....”
薛姨妈愣在那里,她明白王熙凤知道她的意思。
王熙凤叹了口气道:“老太太早就发过话了,不允许给三弟添麻烦。”
“这,这.....”
泪水从薛姨妈的眼中涌了出来,伤心地道:“你说这下该怎么办?要不,我豁出这张老脸去求老太太....”
说着,她一起身向门外走去。
薛宝钗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正巧和薛姨妈撞个正着,忙扶住薛姨妈,问道:“母亲,出了何事?”
王夫人病了,她一早便去看望,之后又去给贾母请安,陪着说笑一阵子,又和前来给贾母请安的迎春一起去梦云轩找黛玉说话,一群人说好了一起吃晚饭,忽然婆子来说家里出了事,让她抓紧回家看看。
薛姨妈抚摸着女儿的头,泪珠又一次滚落下来,宝钗忙用手绢给母亲擦去泪水,问道:“哥哥去哪了?”
王熙凤见薛姨妈心不在焉,便走上来说道:“你哥哥去当铺了。”
接着,又将从薛姨妈口中得来的消息又跟宝钗说了一遍。
“所以人家是有备而来?”
薛姨妈点点头,“确实如此,可这些人太嚣张了,一早锐士营搜查西市都没有搜查咱家的店铺,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人!”
听了这话,王熙凤心中一阵腻歪,要不是贾珝人在,你看锐士营查不查薛家店铺?
不过这句话也提醒了她,立刻说道:“听说三弟就在东城,也许他已经得到了消息,说不得都已经处理好了这件事情,我看咱们也不必太担心......”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婆子的禀报声,“奶奶,二管事回来了。”
薛姨妈一下子反应过来,多半是当铺那边又出了变故,便对宝钗说道:“你去里间坐坐。”
宝钗一转身走进了里间,薛姨妈坐直了身子道:“让他进来。”
门帘掀起,二管事走了进来,他上前躬身施礼,“太太!”
又瞥见站在边上的王熙凤,连忙施礼,“二奶奶。”
王熙凤摆了摆手,“快说怎么回事!”
“回太太、奶奶的话,柳掌柜让我来报信,事情已经解决了....”
“真的!”
薛姨妈大喜,她腾地站起身,忽然觉得自己失态了,又连忙坐了下来,“快说是怎么回事?你们大爷人呢?”
“那群泼皮无赖是受了那几家当铺的请才来咱们店里闹事,还带上了长刀棍棒,若非伯爷及时赶到,咱家的店铺肯定被砸了......来的路上遇见了大爷,他让给太太报个平安,他去接待伯爷了。”
“这就好!这就好!”
薛姨妈长舒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些闹事之人是怎么处理的?”
“这....这....”
“怎么了?”
薛姨妈微微一惊,难不成给放了?
王熙凤最见不得下人吞吞吐吐的回话,脸沉了下来,不悦道:“快说!”
二管事虽说是薛家的下人,但他却知道王熙凤不是他可以怠慢的,特别是他见识到了贾珝的手段,更不敢惹怒了这位琏二奶奶,咽了口唾沫,低声道:“回奶奶的话,闹事的泼皮被府上的亲兵乱刀斩杀与大街之上,领头闹事之人也被伯爷当着巡街禁军的面一箭射杀....”
接着,二管事又细细将事情的过程说了一遍。
这时,王熙凤见薛姨妈怔在那里,便对二管事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二管事见薛姨妈默默点了点头,便退了出去。
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宝钗便从里间走了出来,望着还在出神的薛姨妈说道:“母亲,虽说是亲戚,但还是要以厚礼道谢。”
薛姨妈的脸这才松了下来,忙道:“你说的不错,是该要送上厚礼道谢。”
说到这里,又对王熙凤说道:“我的儿,大冷天的还劳烦你跑一趟,等蟠儿回来了让他亲自给你和琏儿致谢。”
王熙凤听了忙笑道:“姨妈这话说的,到叫我不好意思了,既然没事了,我就先回去了,前面还有事情没忙完呢。”
“你这个凤丫头!”
薛姨妈笑了笑,又对宝钗说道:“你替我送送你风姐姐。”
片刻,宝钗回到了屋内,一边给薛姨妈倒了碗茶,一边说道:“一早在姨妈屋内说话,姨妈说,凤丫头行事是越来越霸道了。不仅裁撤了好几位管事媳妇,就连银库总管也换成了她的心腹。”
薛姨妈心中如明镜一样,她明白宝钗这话的意思,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叹声道:“如今琏儿补了实缺,正五品,比你姨丈还高了半品,最关键手中握着实权,再加上西府那位,凤丫头的腰杆能不挺直了,再说了,她那脾气一贯如此。”
说到这里,想了想,便对宝钗提醒道:“她是你姐姐,不可轻怠。”
宝钗垂下头,半晌才低声道:“知道了。”
薛姨妈又叹了口气道:“妈知道你心气高,但要认清现实。凤丫头心直口快,咱们和她并没有利益冲突,再说了,论亲情,咱们更近。”
说到这,薛姨妈对宝钗微微笑道:“没想到珝哥儿这么热心肠,不等咱们求上门就出手解决了此事,更是震慑了那些有心之人,二管事那句话你也听到了,他公开表明了与咱家之间的关系了,咱家在西市是彻底站稳脚跟了。”
宝钗默默地点了点头,“他这是真将咱家当做了亲戚。”
薛姨妈笑而不语,又想到了王夫人的话,明白她已经走了宫里的路子,年后初选,宝钗肯定会被刷下来,过了年就十五了,也要好好考虑考虑了。
第88章薛蟠投资
一阵马蹄声传来,薛蟠带着两名小厮驰马而来,勒马立住。
薛家当铺门前冷冷清清,地上的血迹早已冲刷干净,只是空气中还飘散着一丝血腥味。
“大爷来了!”
听见了动响,薛家伙计连忙迎了出来,“柳掌柜正陪着伯爷在里面说话,大爷快进去吧。”
薛蟠将马缰交给小厮,自己随着伙计往当铺内走去。
偏厅内,贾珝正和柳掌柜说话,这时,薛蟠掀开门帘进来,径直走到贾珝面前抱拳道:“今日之事多谢伯爷了,啥也不说了,改日你有空,我摆酒给你道谢。”
贾珝看了柳掌柜一眼,道:“天色不早了,一会还要回去。”
“瞧我这个记性,该打!”
柳掌柜起身故作恍然大悟,先是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然后将那张当票递给了薛蟠,“大爷,伯爷要赎当。”
“赎就赎呗!你自己....”
薛蟠接过当票细看,看着看着脸色变了,望着贾珝说道:“怎么在你手里?”
贾珝微笑了笑,“这你就不必操心了。”
“这个人我认识,当时说好了,不见当主本人,不能赎当!”
薛蟠苦笑着摇了摇头。
贾珝澹澹一笑,“放心,没人会来取当了。”
话说到这一步,薛蟠心中便明白了几分,这个当主肯定是死在了贾珝的手中,他看了柳掌柜一眼,把当票递给他,说道:“赎当!”
柳掌柜点了一下头,“伯爷请!”
贾琦站了起来,说道:“一起去看看吧。”
柳掌柜在前面引路,贾珝一边走,一边笑问道:“这一趟户部的差事赚了多少钱?路上没有以路途消耗为由盗卖军粮吧!”
“我没有他们那样愚蠢,再说了,那些领兵的将领都是勋贵一脉,我就是再湖涂也不会赚这个钱。这次军粮调运是梁王分管户部以来第一个差事,还是前线的军粮,无论的是梁王的人,还是宫里的人都在盯着,一旦被他们发现了,可就不是丢差事这么简单了,搞不好要掉脑袋。我可不想有钱没命花,我还没娶媳妇呢。”
贾珝见他头脑清晰,看得也透彻,不禁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呆霸王也不呆啊!
不一会,三人便走到了后院。
柳掌柜转头对贾珝说道:“三爷稍等片刻,因为里面存放的都是钱财,所以专门请的大匠师傅做了许多的机关,小老儿要一一关闭。”
贾珝:“行,你忙你的。”
这时,薛蟠凑了过来,笑道:“趁着没人,咱们聊聊!”
“聊什么?”
“我妹妹。”
“....”
贾珝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往前走了两步。
“假正经!”
薛蟠眼睛一翻,又凑上前说道:“不开玩笑,咱们说一件正经事。”
贾琦没好气道:“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你这话说得,怎么我就没有正经事。”
薛蟠将头向前一伸,“听大老爷说,贾家想在湖广收购庄园和酿酒厂,正好薛家在那边有三处庄园和一个废弃的酿酒厂,我想将这些产业送给贾家商会,另外薛家酒楼、店铺都可以免费代售贾家的货物。”
贾珝转过身,望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薛蟠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今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我其实就一个条件,我想请你做我们薛家的靠山。”
贾珝背着手走了几步,摇摇头道:“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贾珝的态度在薛蟠的意料之中,他其实也没指望贾珝能够承诺护住薛家,他暗暗叹息一声,只得退而求其次,低声道:“珝兄弟,其实我是想求你件事情,薛家的事情你该都清楚,虽说南直隶那边好多产业都出售了,但是在山东、湖广还有京畿还是有着大量的产业,薛家已经没了权势,全靠着各处的老亲照顾,但人情来的不容易,去得非常快,我害怕以后会被人算计。舅舅如今仕途艰难,真心会帮薛家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所以,我希望薛家能够入股贾家商会,以现在的薛家产业入股,我也不贪心,只要三成。”
说完,薛蟠一脸紧张的望着贾珝,这个想法他不是一时兴起,只是今天的事情让他意识到了危机,如果其他地方出现了这样的事情,薛家只能自认倒霉,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时间一久,那些掌柜管事的也会生出异心,到那时候,薛家就真的完了。
贾珝见他一脸的紧张,便点点头笑道:“如果是这件事,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只是.....这股份,三成有点多了,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两成半,不过入了贾家商会,薛家就没了话语权,你可要想好了。”
薛蟠大喜,他刚要拜谢,贾珝却拦住了他,继续道:“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薛家产业并入贾家商会是生意上的事情,这并不代表我会一味地庇护薛家,特别是你,什么事我可以帮忙,什么事我不会出手,我想你应该清楚。”
说到这,停了一下,“不若,你回去和姨妈商议商议。”
薛蟠头一昂,“不用,这件事我能做主。”
贾珝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找个时间请二老爷做个见证人,咱们签订契约。走,先去看看那些东西。”
.........
“轻点!轻点!往左...停,对就是你,小心身后....”
在柳掌柜的指挥下,亲兵将瓦剌人存放在薛家当铺的箱子全部抬了出来,五口红木大箱子已经全部掀开了。
箱子里面的黄金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还有那几件玉石字画,都是价值连城,薛蟠暗暗心惊,这些东西最少价值五十万两。
柳掌柜拿着账册向站在边上的贾珝禀报:“三爷,东西都在这里了,一件不差。”
贾珝点了点头,对贾贵说道:“看一看。”
“是。”
贾贵上前一个一个的仔细翻找,终于在第四口箱子中发现了一个小木箱子,伸手将它抱了出来。
贾珝走到箱子前,看了两眼,“砸开!”
贾贵摘下腰间佩刀,举起就要去砸....
柳掌柜一声喝止,“住手!”
贾贵手一缩。
薛蟠:“怎么了?”
柳掌柜上前拿起锁细细打量,又趴在箱子上轻轻晃动了几下,起身答道:“这个锁不能砸,里面连接着装有毒气的瓷瓶,一旦砸锁就会破坏瓶子,到时候毒气就会逸散开来。”
薛蟠第一个就变了脸色。
贾贵等人也是面面相觑。
贾珝眼光一凛,“老掌柜可有办法?”
柳掌柜一边点头,一边凝神思索,半晌方道:“这里面的东西肯定非常重要,找外人是不可能的了,老朽恰好有些本事,如果三爷您信得过,老朽愿意一试。”
贾珝眼一亮,接着深深地点了点头。
贾贵:“我帮柳掌柜将箱子搬到厢房内。”
贾珝面容凝重,略做沉思,说道:“小心点。”
“三爷放心!”
贾贵抱着箱子和柳掌柜一起走进边上的厢房。
一晃眼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薛蟠早坐不住了,在大厅内来回走着,嘴中嚷嚷道:“怎么要这么久?”
贾珝笑了,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这时,贾贵抱着箱子走了进来。
贾珝连忙站起,“怎么样?”
贾贵:“三爷猜的不多,东西都在里面。”
“好!”
贾珝走到箱子前,打开箱盖,里面果然是一本本账簿,贾珝伸手拿起一本,只看了两眼就变了脸色,没想到第一本就将他惊呆了,大明的吏治竟腐败到了这个样子!
如果再让他们这么侵蚀下去,一旦朱厚泽挥师南下,朝廷拿什么去抵挡?
还好此次草原联军是从宣府地区入寇,要是选择被朱厚泽渗透成筛子的榆林镇,不仅陕西不保,有可能还会连累到山西,甚至是河南等地。
又翻看了两本,越看越心惊,最让贾珝意想不到的就是,其中一本册簿中竟藏着一份紫荆关的地形图!
看来这个朱厚泽早就有了逐鹿中原的想法了。
看着这些账簿,贾珝改变了想法,原本他并没有打算将这些交给皇帝,一来是打算独吞掉这些财物,二来也想利用这些罪证挟持受贿官员谋利。
可惜,事情太大了,里面牵扯到了太多的人,不是一个贾家可以掌控的,既然如此,不若做个人情交给皇帝,这么大的功劳,就是文官们在阻止也不行。
呵呵,榆林等地的边将几乎都是文官们的关系,拔出萝卜带出泥,估计朝廷要塌一片。
不过,还要想个好的理由才行,不然,皇帝怀疑自己有私心就不好了。
想到这,贾珝望向了边上一脸好奇的薛蟠,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