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当年的真相
玄真观位于西山东南角,它是神京名观之一,在元末时期它曾显赫一时,太祖皇帝登基之后,笃信佛教,再加上之后的永乐皇帝,玄真观渐渐失去从前的盛况,更是在土木堡之变中遭到焚毁,圣祖还都之后,玄真观与清虚观一起被朝廷修葺,因为当年的战火导致玄真观香火断绝,至今没有恢复往日的盛况,再加上有个清虚观在边上,玄真观便慢慢衰落了。
玄真观最大的一个特点便是随缘,广开山门,因此,观中子弟人员结构复杂,但都是真心求道之人,不像清虚观,特别是张道士整日混迹于勋贵高官人家,没事还给人说亲牵红线,整得自己像下凡的月老。
从皇城出来,贾珝并没有回府,而是先到城外玄真观见贾敬一面,他要从贾敬口中问出当年的真相。
玄真观后山一处偏殿中传来一阵诵经声,贾珝站在殿外透过窗户默默地看着贾敬。
贾敬如往日般,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闭眼默念着经文,突然,他听到了门外传来的声音,“敬大伯!”
“....”
贾敬倏地睁开双眼。
贾珝大步走了进来,对着贾敬施礼道:“侄儿拜见伯父。”
贾敬没有动,像是对贾珝,又像是自言自语,“得时者昌,失时者亡。云厚者雨必猛,弓劲者箭必远。心急成不了大事....”
听了这话,贾珝脸上掠过了一丝惊疑,可也是很快便消失了,急剧思索了片刻,直接问道:“大伯,四十年前河套一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京营会战败?祖父大人是怎么死的?还有,武宗皇帝为何落水而亡?”
闻言,贾敬的身子明显晃了一下,接着口中念着经文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
贾珝静静地看着贾敬,半晌,叹了口气,道:“今日在上书房,陛下又提起了当年之事....要起风了,侄儿不能糊里糊涂的当一枚别人手中的棋子,贾家更不能成为别人成功路上的踏脚石,侄儿知道大伯出家让爵定有隐情!父亲说了,当年京营战败与文官集团以及忠顺王府有关,如今侄儿不仅得罪了忠顺王府,更是领了一份烫手的差事....如果不能知道当年的真相,不能有所准备....”
贾敬面容凝重,两眼望着面前的香炉,说道:“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也不是非常的清楚,我只知道,武宗的突然驾崩与河套惨败有着很大的关联,当年贾家深受武宗皇帝的信赖,你祖父兄弟俩掌握着京营十五万大军,当年的忠顺王也只是他们麾下一小将,河套一战大军崩溃的太突然了,若不是你祖父领着老营顶住了瓦剌人的突袭,说不得京营主力会全部折损在河套,虽说最终击退了瓦剌人,但三千营也付出极大的损失,一万五千精锐老卒,战后收拢不到三千。
那一战勋贵一脉损失惨重,辛苦培养的接班人全部折损在了战场上,因为武宗的突然驾崩,河套战败的背后原因根本没有去调查,只是有小道消息说,是神机营的火炮阵地遭到瓦剌人的突袭才导致了大军的溃败,太不正常了,不说神机营有着自己的骑兵,更是有两营刀盾手和数千名火铳手,怎么可能会被瓦剌人瞬间击溃?”
贾敬这时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意味深长地说道:“当年京营前往河套并不是与瓦剌人作战,听说是为了接应瓦剌一个部落内附,还有,此事与忠顺王府有着很大的关联。”
贾珝听到这里,下意识的问道:“是不是英宗留在草原上的后裔?”
贾敬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贾珝,“你从哪里听得的消息?”
贾珝一怔,随即说道:“我,瞎猜的。”
贾敬眼中掠过一丝疑惑,过了片刻才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宫里肯定知道,毕竟当年你祖父他们是受了武宗皇帝的旨意,但是这么大一件事,当时的内阁不可能不知道,然而,这些事情随着武宗驾崩销声匿迹,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一般,就连损失惨重的勋贵一脉也没有去追究此事。”
贾珝一凛,“此事会不会牵扯到了内阁,或者说文官集团,难不成是他们勾结的瓦剌人,出卖了京营十五万将士?”
贾敬故作沉吟,过了片刻才答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就连全力支持勋贵的武宗皇帝都死的不明不白。”
说到这里,眼光一凛,“当今亲政五年后,养心殿发生了一起失窃大案,陛下借机裁撤了整个禁军,如今戍卫皇城的禁军都是当时从九边抽调过来的精锐。”
贾珝一惊,如果是真的,那这些文官的胆子也太大了,为了权力,他们竟然敢弑君,看来前世天佑帝突然暴毙多半也是他们下的手。
贾敬背着手来到窗前,看了看天色,“好些事情我不便告诉你,以后慢慢你就清楚了,宫里面其实什么都明白,只是,这么些年了,一直没能挣脱束缚在皇权上的枷锁,勋贵一脉也缩回了南直隶,呵呵,要不是有东平郡王压着,说不得连南直隶都要丢了,你以为两年前你敏姑姑的儿子是怎么死的?小小的盐商敢有这个胆量?这不过是勋贵和士族之间的一场博弈,林家成了牺牲品....”
贾珝愣住了,他把问题考虑得比较简单,竟没有想到这中间会有这么多的内幕,乎听,贾敬接着说道:“陛下被逼着近二十年不上朝,将所有的朝政全部丢给内阁处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权力越大,越容易出错,出了错就要挨罚,这些年兵部、刑部还有工部大体上被陛下掌握在手中,可惜那些人也学精明了,都躲到了幕后,不在给陛下发难的机会,牢牢地将户部、礼部、吏部还有都察院掌握在手中。
陛下今年五十又二了,拖不了几年了,一旦蜀王登基,两位皇帝的努力将全部付之东流,大明朝将彻底为士族所掌控,以文御武将在他们手中实现,皇帝将会被困死在皇城。”
贾珝瞥了贾敬一眼,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而且前世就成为了现实。
这时,贾敬从袖中掏出一个蜡丸,径直捏碎了,一股清香扑鼻的药香散开,看着贾敬递过来的丹药,贾珝懵了,什么情况?
“这是神丹,食之可延年益寿,增强体魄。”
贾珝望着这颗鲜红的丹药,咽了口唾沫,猛地摇了摇头,贾敬忽然笑了,“你怕吃了会死?”
贾珝点了点头,贾敬沉默了,目光移向窗外,“这是按照道门的外丹之术炼制的丹药,用的全是草药,没毒。”
突然,贾珝目光一闪,猛地一抬头,望向贾敬手中的丹药,急问道:“这不会是给陛下炼制的丹药吧?”
贾敬笑了,“你小子真是个怪胎,这也能猜到,不错,我就是在此负责给陛下炼制丹药。这件事情也就老太太知道。”
贾珝沉默了,难怪记忆中,天佑帝刚一驾崩,贾敬便死在了玄真观中,原来这一切都有着关联的,还有贾母,怪不得一听到贾敬的死讯直接昏死了过去。
贾珝压下心中的一口气,不禁问道:“靠谱不?”
贾敬哈哈一笑,“虽说是药三分毒,但是配合着膳食,效果还是有的,固本培元而已。”
说到这,将手中的丹药又递了过来,“尝尝?”
见贾珝下意识的一退,撇了撇嘴,直接将丹药塞进嘴里,“回去吧,我这里你没什么要事就不要来了。”
知道问不出别的来了,规规矩矩地给他行了一礼,“侄儿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走。
“等一下。”
贾敬忽然开口了,“秦氏你照看着点,千万不能出事,她是个身份尊贵之人。”
贾珝一惊,这贾家就是个是非窝,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没有答话,更没有转身,听完径直走了出去。
离了玄真观,贾珝没有直接回城,而是前往清虚观,看看这个老神棍可知道一些当年的隐秘!
第31章各有心思
神京,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五天了,秋雨后天气转凉了,整个神京城都沉浸在一丝初秋的寒意之中,大街上行人稀少,偶然可见的也都是行迹匆匆。
自五日前正式追缴国库欠银,神京城就没消停过,原以为皇帝不追缴五品以下官员的欠银会轻松许多,毕竟这些官员人数众多,但是,蜀王、梁王还有户部的官员对着账册一合计,需要追缴的欠银竟然高达一千一百余万两。
也就是说,满神京近千名五品以下的官员仅仅从户部借了不到两百万两,这还是多年积累下来的,他们按照欠款的多少将这些官员分成了三类,第一类是宗室王爷以及勋贵高官,他们借的最多,每家都是数万两到数十万两不等,第二类是借款数目在五百两以上,一万两以下的官员,最后一类则是五百两以下生活拮据的官员,这些人借的不多,都是家中遇了小灾小难,不得已才向户部借钱。
天佑帝的算盘打得好,可惜没能如愿,或者说,他高估了这些官员,原本以为他们会为了自己支持的蜀王或梁王心甘情愿的将欠银还上,没成想,今日都已经是八月二十五日了,除了第一天一部分勋贵以及六部九卿的高官还了欠银,至今没有一个官员主动前来还钱,一个看一个,都在等。
户部大堂上,贾珝静静地坐在边上喝着茶,不时抬头看看面色阴沉的蜀王和梁王哥俩,到底是皇帝的亲儿子,也不知是心疼,还是不希望他们俩因为追缴欠银而加深积怨,旨意又改成了他们哥俩一起完成这份差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赏一起赏,要罚一起罚,不得不说皇帝的手腕高明,直接堵死了两方背后势力可能的龌龊手段。
目前看来,还是勋贵给力,陆陆续续归还了近三百万两欠银,而文官集团至今只归还了不到七十万两,并不是说,勋贵借的比文官集团多得多,相反真正欠款大头是文官集团,接着是宗室,最后才是勋贵们。
户部尚书宋乾翻了翻账簿,对坐在堂上的蜀王、梁王哥俩说道:“两位王爷,今儿已经是二十五日了,虽说已经完成了陛下交代的差事,但,如果就这么等下去,下个月的差事肯定不能完成,得想个办法才是。”
户部大堂里,众官员一片沉默。
梁王朱武城咳嗽了一声,“俗话说‘借钱容易还钱难’,但,他们借的却是国库的库银,国库的钱是用来干什么的,在坐的都清楚,上半年各省都报了灾,好在有新收的税银顶着,如今距离年关还有四个月,距离税银送进京还有七个月,说句不该说的话,这两京一十三省就不发个水灾、旱灾?北方再发生战事该怎么办?
国库中就剩下两三百万两的压库银子,为了这欠银,皇上是愁得连觉也睡不好,俗话说‘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本着自觉的原则,皇兄和本王也不愿意去做这个恶人,更不愿意伤了朝廷的体面,身为臣子,本就该为君王分忧,为江山社稷担责,但凡有一点良心的都应该来把这个钱给还了,最起码也该来说一声,什么时候能还,为什么还不了,可到了现在,除了勋贵们还了欠银帮皇兄和本王完成了父皇交代的差事,就只有六部九卿还了欠款,额,对了,国子监几位老大人也还了欠款,剩余的竟没了声息。”
说到这里,将案几一拍,“毫无孝心的孽障,今儿本王把丑话说在前头,五天,五天后再不来说明情况,抄家!”
说着,望向贾珝,“贾将军?”
贾珝放下手中的茶碗,扫视一眼堂下官员,“你们可以将话传出去,今儿是梁王殿下开恩,否则按着内阁的计划,这两日就该通知欠钱不还官员卖房子典当产业。”
众户部官员一阵骚动,纷纷低声议论。
蜀王朱武祥脸色立变,恨恨地瞟了贾珝一眼。
贾珝慢慢站了起来,说道:“兵部还有事情,本将先告辞了!”
说着,又对蜀王、梁王兄弟俩拱手一礼,“明儿下官家中有事,先在这请个假。”
朱武城假作惊讶,“哎呦,差点忘记了,明儿本王会让长史携贺仪登门。”
朱武祥站了起来,“明日,本王也有一份贺礼送上。”
说罢,拂袖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
从户部出来,贾珝径直来到了兵部,恰好遇见前来议事的定城侯世袭一等子京营参将谢琼,贾珝上前笑着施礼道:“谢叔,还记得我吗?”
“哈哈哈...”
谢琼爽朗一笑,伸手拍了拍贾珝的肩膀,“上次我有差事在身,没能亲自登门给你道喜,你可别记恨。”
“谢叔说笑了,都是自己人。”
“哈哈哈,说得不错,明儿,你可要准备好酒....”
一语未了,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哪里有好酒,也不告诉我一声?”
二人回头一瞧,来人却是保龄侯史鼐,贾珝连忙迎了上去,拱手道:“表叔。”
史鼐刚从辽东回来,这一年多他一直在辽东处理手脚不老实的女真人,听说杀了不少人,也不知这其中又没还有老奴的先祖,史鼐仔细打量了一下贾珝,见他和从前相比变得成熟沉稳了,眼中露出了温和的笑意,“上半年从兵部邸报上看到了你晋职的消息,当时还有点不敢相信,现在看到你本人,嗯,是咱将门的种,比你老子强。”
听他提到贾赦,贾珝摇头苦笑,“老爷前几日还提起表叔,说要等您回来两家好好聚聚。”
听了这话,史鼐眼睛一亮,乎听谢琼说道:“明儿有的是时间,今日商议军事,不可耽误了时辰。”
史鼐没好气地说道:“有什么好商议的?这些年哪件事情是咱们爷们说的算?还不都是内阁那群人...”
“表叔!”
贾珝连忙咳嗽一声。
史鼐陡然惊觉,小心看了看四周,无奈说道:“他奶奶的,还不如在辽东待的爽快。”
说完快步走了进去。
片刻,三人走进了兵部大堂,牛继宗等人已经等了一小会了,看着进来的三人,没好气道:“自己找个地方坐下,今日就宣布一件事。”
贾珝疑惑的望向史鼐,不是说议事吗,怎么成宣布事情了?
史鼐凑过来低声说道:“因为当年河套惨败,兵部许多权利被剥夺,大事都是内阁做主,除非陛下插手。”
贾珝蒙住了,这是怎么回事,貌似和自己记忆中有些出入,难道是记忆出现了偏差,还是说又是蝴蝶效应?
牛继宗瞪了两人一眼,拿过身边的折子展开,说道:“陛下旨意,裁撤京营,另设十二团营,组建御林军,每营五千人马,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车营以及贾珝的锐士营,计七万八千余人。”
说到这里,牛继宗诡秘地笑了,“御林军与禁军一样,不受内阁与兵部管辖,只接受陛下的旨意。”
“真的假的?!”
谢琼激动地站起身。
众武将一个个面面相觑。
牛继宗微微一笑,“真的,而且十二营主将将有陛下亲自挑选,你们回去后就可以上折子了。”
史鼐:“不知挑选的标准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牛继宗心中早有腹案,他微微一笑道:“御林军和禁军一样,都是陛下的私军,该是什么样的标准,想必你们心里明白。若是有不清楚的,可以比照锐士营。”
此言一出,众将一阵骚动,纷纷低声议论。
牛继宗咳嗽了一声,“好了,也没别的事情了,都散了吧。”
说到这,又想起桩事情,“欠银能还就抓紧还了吧!不要闹得大家不得安生,最后丢了脸面不说,要是丢了世职可就得不偿失了。”
一语未了,大厅内一片哗然,众将有目瞪口呆的看着牛继宗,有人低头沉思不语,也有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第32章贾府大宴
次日一早,整个神京城都弥漫着一些不同往常的气氛,东西两市一溜儿数十辆马车装载着货物浩浩荡荡地往西城驶去,东便门外的码头上也是货船云集,船上满载着从各地运来的时令蔬果和山珍海味,到处都是行色匆忙的贾家小厮和仆人,他们忙碌地采办着各种物品装在一辆辆马车上,浩浩荡荡地运往西城贾府。
西市数家有名的酒楼纷纷关门歇业,近百名厨子被请去了贾府,与此同时,神京几个非常出名的戏楼也一同歇业,天不亮就由各自班主领着赶往了宁荣街。
西城,宁荣街,围人如堵。
整条街上都挂上了大红灯笼,扎上了大红彩缎...
宁荣街两边一溜搭起来棚架,底下摆满了流水席,鞭炮声、鼓乐声在街道上响起,街角有专人派送糕饼糖果。
“真气派啊!”
“就是,这宁荣街以后就真的姓贾了。”
“啧,贾家是真的起来了,你们瞧瞧那府门前当值的军卒,这,才是真正的权贵世家。”
“你们听说了没有,这个伯爵府是一座标准的国公府邸,当年武宗皇帝打算赏赐给荣府二房的,只可惜....不过后辈子孙争气,到底又赏赐下来了,这贾家以后会更加的富贵啊。”
“嗨,咱们瞎操什么心,走,排队吃席去....”
“...大家一起。”
“.....”
今日贾家成了神京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宁荣两府相连,占据了大半个街道,如今另外一处大宅也被皇帝赏赐给了贾珝,整个宁荣街就成了贾家街,街东是宁国府,街西是伯爵府,中间则是荣国府,在两处同样规模的大宅衬托下,中间的荣国府显得更加的威严。
随着好事人的透露,一些南北两城赶过来的人才知道为何宁荣街如此的热闹,今日贾家大摆宴席,庆贺乔迁之喜,据说光请柬就发出去了近千张,上自王公贵胄,下至文武百官,凡是与贾家有关系的都在邀请的范围之内,这是贾家近两年最大的喜事,所以便在宁荣街上摆起了流水席,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带着笑脸前来,都能入席。
为此,兵马司派了五百名兵丁为贾家的宴席忙碌,天不亮,整个宁荣街便被戒严了,除了那些手持请柬参加宴席,其余马车一律不准通行。
刚过了巳时便有性急的客人赶来了,一辆辆马车从神京的四面八方驶来,在贾家小厮的引导下有序地停靠在路边,一些关系好的则带着家眷来,这些马车有的进入了宁国府,有的直接进了荣国府,未时初,才渐渐到了宾客盈门的高潮,因为贾忠还在金陵打理商会的事情,新晋二管家林之孝带着几个衣着光鲜小厮站在门外招待前来贺喜的客人,一些老亲和身份尊贵的客人则有贾琏、贾蓉叔侄亲自迎接。
贾家发出去了近千张请柬,连同他们的家眷,少说有两千人,今日的宴席分在三处,男宾全部在伯爵府,老亲以及各府诰命则在荣庆堂有贾母亲自招待,剩余的则全部在宁国府天香楼吃酒看戏,有王熙凤和尤氏招待,荣府的婆子丫鬟都说琏二奶奶命好,赶上了喜事,佛堂都不用待了。
忠武堂,这是皇帝亲赐的堂号。
仪门内悠扬的曲笛声远远传来。
戏台上一生一旦正在扮演《一捧雪.豪宴》一折,虽是妆演的形容,却作尽悲欢情状。
戏台下,贾珍用手指点着桌面击节,听到妙处更是失声叫好道:“好!这小旦不错,扮相好,唱腔好,身段也好,赏!”
那班主惊喜道:“多谢珍大爷!”
一曲演完,那班主连忙带着小旦给贾珍磕头,主位上正与牛继宗说话的贾珝眉头微皱,这个贾珍怎么点了这么一出戏!
大宴已经开始了,数百人济济一堂,戏台上开始演奏乐曲,这些都是贾珍和贾琏张罗的,贾珝并不清楚,数十名乐师合奏,数十件乐器混合使用,节奏紧张而激昂,乐曲声铿锵有力,气势豪迈雄浑。
席中的客人们个个兴致高涨,笑语声不断,一队队丫鬟小厮托着食盘在酒席间穿梭,将各式的菜品,糕点,美酒,果蔬送到每人面前的桌子上,同时将空出的盘子端走,好酒好菜,再加上气氛好,众人很是高兴,场面很热烈。
“好酒!来,珝哥儿,咱爷们喝一碗。”
坐在贾珝边上的正是谢琼,机会难得,摆上桌面的都是好酒,他一口气已经喝了一坛子了,甘甜醇厚,喝得他痛快淋漓,见贾珝不在与牛继宗谈话,便端起酒碗找贾珝喝酒,见状,贾珝放下手中的酒杯,也换上了大碗,两人喝了一口酒,谢琼眯着眼笑道:“你小子如今是财大气粗,皇太后赏赐在加上忠顺王府小崽子的赔偿,啧啧,俺老谢以后喝酒就找你了。”
此刻贾珝也喝了不少酒,他放下酒碗,低声说道:“小子在浙江从一流浪商人手中得了一个酿酒的方子,如今正在金陵试着酿造,等成了,以后这酒,小侄包了。”
谢琼举碗笑道:“你小子实在,不像有些人,明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阴着呢。”
说完,他大口咕嘟咕嘟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碗便低声问道:“说,你小子是怎么得罪了锦乡侯?”
贾珝已经看见了锦乡侯李吉庆,他坐在北静王水溶的右手,边上是南阳伯高平,二人都喝了不少酒,正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听了谢琼的话,贾珝眼睛一亮,得益于小黄册子,贾珝清楚勋贵一脉哪些人是自己人,哪些人明面是自己人,实际早已投靠了文官和其他人,比如这个锦乡侯李吉庆,早就投靠了忠顺王府,没少给忠顺王通风报信,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人不咋滴。
想到这里,假作惊讶,“谢叔这话怎么说?”
谢琼沉吟一下,道:“不知道为何,这老小子背地里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说你乃是幸进之徒,能有如今的地位靠的是溜须拍马,因为侥幸而混入军中,这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赞同,这会影响到你在军中的威信。”
贾珝脸色微微一变,瞬即消失,呵呵笑道:“难怪这几日锐士营中新招募的军卒心气不高,原来以为自己跟了一个纨绔子弟。”
谢琼给贾珝碗里倒了酒,端起酒碗道:“你小子也不必生气,此次御林军整编,锦乡侯肯定会领一营兵马,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清楚了,不要在意这些小人之言,来,咱们饮酒。”
他一口气又连喝三大碗酒,看得贾珝暗暗摇头,难怪都说谢琼唯一的爱好就是喝酒,这也太能喝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爽朗的笑声,只见锦乡侯李吉庆端着酒杯走到了贾珝和谢琼的面前,笑道:“贾将军,小小年纪便领一营精兵,前途无量啊,陛下对你很看重啊!今日多谢招待,这一杯酒,表示我的谢意。”
说到这里,举杯大声说道:“这一杯酒,咱们同贺贾将军乔迁之喜,也庆贺咱们将门又出了一员虎将,小小年纪便晋职参将,更是领一营精兵,实在是可喜可贺,来,大家干了!”
贾珝举杯站起,大声说道:“各位来参加小子的乔迁酒宴,小子深为感激,这一杯酒,表示我的谢意。”
众人纷纷站起,举杯同饮。
李吉庆哈哈一笑,大声说道:“犬子比贾将军还大上两岁,虽说自幼习武,十五岁便前往宣府军中打拼,可惜,至今还是个把总,家中那位老是抱怨我不给那不争气的孽障走走关系,嗨,老话说,老娘们头发长见识短,咱们将门子弟要的是马上取功名,靠关系走后门不是正道,不然麾下的将士也不会效命。”
说着,又望向贾珝,朗声说道:“贾将军莫要多心,你在浙江的战绩我可是听说了,一战斩杀倭寇匪首,可喜可贺,哎呀,可惜了,我家那孽障就没了这个运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运道也是实力的一部分,站在风口上,就是猪也能上天。”
听了这话,牛继宗的脸上首先就不自在起来,满堂鸦雀无声,只有戏台上的乐曲声,无数双眼睛圆睁睁地望着贾珝。
谢琼猛地一拍桌子,喝道:“姓李的,你在这阴阳怪气的想干什么?想打架?行,俺老谢奉陪!”
谢琼一副豁出去的派头,贾珝却坐下自顾自倒了碗酒,并没有搭理,李吉庆见他如此,不再犹豫,洪声说道:“此时天色还早,咱们将门讲究以武会友,本侯次子比贾将军还小上数月,不若让他陪贾将军切磋一番,也好让咱们见识见识贾将军的武艺,也好为贾将军正名。”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还有一些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纷纷低声议论。
牛继宗咳嗽了一声,“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没必要搞这些,要想切磋以后有的是机会。”
一语未了,北静王水溶在一旁朗声道:“都是将门子弟,切磋一下也没什么不行的。”
牛继宗脸色微微一变,望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有一种雍容贵气的少年郡王,不知他为何说出这番话来。
贾珝只好慢慢站起,看了一眼水溶,方道:“好!不过我跟你比!”
“....”
李吉庆皱着眉头问道:“为何?”
贾珝一笑,“本将乃是陛下亲封的伯爵,赢一个白身,有失朝廷颜面。”
李吉庆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贾珝,半晌,他点头道:“好!本侯跟你比了。”
第33章以力服人
贾珝和锦乡侯李吉庆比武的消息很快传遍了贾家三府,顿时轰动了整个贾府,不少人向着伯爵府的西路院涌来,想看看这场争斗究竟谁能获胜。
这座伯爵府是标准的国公府邸,府门前,有石狮一对,分踞门之左右。
正门左右有侧门,大门左右各有一门,谓之东角门、西角门。
进入大门后便是前院,府门南面是一排倒坐房,住兵丁或做回事处。
再往前走便是一座仪门,过了仪门就是一座五间的大厅,这是接待来宾的地方,大厅的两旁是穿廊暖房。
前走便是内仪门了,过了内仪门,便来到伯爵府的中心位置忠武堂,堂号是天佑帝亲笔所提。
从忠武堂旁穿过经后廊向西过夹道,就是垂花门,垂花门也称为二门,其内居住看门守夜的婆子。进入垂花门后则是东路院,东路院由庭院、正房、东西跨院、东西厢房,抄手游廊和双鹿耳房组成。
隔着庭院,正对垂花门的是五间正房,左右各两间耳房,正房是规格最高,位置最高的房间,也是礼制中规定的堂舍,皇帝御赐“延恩堂”。
正房两侧是东西两跨院及东西两厢房,东西跨院五间正房,左右各一间耳房。
东路院与花园相近,绕过东路院,经过穿堂则可以进入后院,整个后院亦是一个大院落,三间正房,左右各两间耳房,同样有东西两个小跨院,小跨院各有一间绣房和两间耳房组成。
角门后由一排后罩房和裙房组成。
花园位于东路院西侧,在忠武堂和西路院之后,与内院并列。共有两个入口,正门位于忠武堂的影壁东侧,内门则位于东路院外西侧,可从穿堂进入,而花园内有月亮门直通荣国府。
迎春姊妹选中了靠近花园与忠武堂的西跨院,打算过一阵子就搬过来,这里可比那三间小抱夏宽敞多了。
东路院外东侧,经内门入后花园,过了戏楼,经抄手游廊向东,过桥便可见一月亮门,出门过夹道便是荣国府,过穿堂便是贾母后院。
西路院则是亲兵住所、武库、演武场和马房。
演武场外的空地上聚集了上千人,除了赶来凑热闹的贾家小厮外,都是在忠武堂赴宴的客人,为了维持秩序,贾福亲自领着亲兵在演武场的周围用绳索拉了一个圈,将那些好事之人赶到圈外。
在演武场边上,贾珝站在那里张开双臂,任由亲兵给自己穿戴甲胄头盔,护肩护臂护腿,头盔戴好之后,战马被贾贵牵了过来,贾珝翻身上马,伸手接过两名亲兵扛过来的斩马刀,策马奔进演武场内。
今日这场比武没有什么规则,两人都是武将,一方落马或投降即可。
“郡王,咱们压一注如何?”
演武场看台上,牛继宗审视着北静王水溶,好一阵子才开口。
水溶欠身微笑道:“世叔有兴趣,小王当奉陪,小王押锦乡侯一千两。”
治国公府世袭二等伯马尚:“我也押锦乡侯一千两。”
“老夫就不参与你们年轻人的游戏了。”
理国公柳芳微微笑道。
“我押锦乡侯五百两。”
“我也押锦乡侯五百两。”
“我押锦乡侯....”
一炷香过去了,林之孝面色难看的走了过来,押锦乡侯获胜的已经接近五万两了,然而押贾珝赢的人寥寥无几,贾赦坐不住了,冷声道:“我押两万两!”
上自王公贵胄,下至文武官员皆怔在当场。
“我再押珝哥儿一千两。”
这是谢琼的声音。
史鼐:“我再押五千两。”
史鼎:“三千两。”
贾珍一咬牙,“我随赦叔,两万两。”
贾政叹了口气,“我也押两万两。”
“那好吧,我也押珝哥儿两万两。”
牛继宗笑了笑,又回头问齐国公陈瑞文,道:“您老可有兴趣?”
陈瑞文哈哈一笑,大声说道:“老夫没这么多银子,不过还是能挤一点出来的,嗯,我也押贾小子,就一万两吧。”
此言一出,满座鸦雀无声。
“呜--”
突然,一声号角声传来,只见演武场内,贾珝和李吉庆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各自提着兵器向对方冲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人兵器闪电般的碰撞在一起,“当”的一声巨响,李吉庆手上的枪杆都被贾珝的斩马刀劈弯,李吉庆连人带马被劈得向后趔趄了数步方才站住,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李吉庆更是内心中惊骇不已,死死的盯着贾珝,心道,好大的力气!
贾珝坐在马背上一动也不动,两人互相凝视良久,突然,两人同时策马奔向对方,就在双方快要接触时,李吉庆一个翻身落在了战马另一侧躲过了贾珝那横劈来的一刀,紧接着李吉庆双腿一夹马腹,身子向后一仰使出了一招回马枪,贾珝才刚刚调头回来,就见枪尖迎面而来,众人看得一阵惊呼,这使得贾珝不得不弃马,不过贾珝眼睛一亮,李吉庆的头距离自己太近了,贾珝手腕一抖,斩马刀刀背直接朝着李吉庆的头盔磕去,李吉庆好歹是在沙场上打滚过好几年的人,瞬间翻身从战马上滚落下来,躲过了那一击。
这一次的攻击发生在瞬间,看得众人是热血沸腾,陈瑞文大声赞道:“好小子!”
牛继宗也笑道:“确实不错。”
两人眼光一碰,相对大笑。
在坐的好些都是武将出身,自是看明白了刚才的一切,都明白,李吉庆已经输了,要是在战场上,贾珝那一刀根本不会磕向他的头盔。
贾珝落地后,直接挥舞着斩马刀向李吉庆攻去,手中斩马刀从空中闪电般劈下,李吉庆刚站稳脚,来不及躲避,只能架起枪杆格挡,两人的兵器再次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围观的众人看见两人打斗不停,都不自觉欢呼起来,特别是那些赶来凑热闹的贾家仆人,更是为贾珝呐喊助威,两人在地面上杀得尘土飞扬、草屑到处乱飞,这种武将之间的厮杀平日里几乎难见到,这让众人看得大呼过瘾,两人杀得难解难分,终究是李吉庆年岁大了,一口气没接上来被贾珝发现了这一点,为了让李吉庆心服口服,贾珝决定以力服人,以最猛烈的攻击将他击败。
贾珝大喝一声,腾空跃起,利用了凌空而下增加攻击力量,这是他在看过那个倭寇的手法之后自己琢磨出来的,面对劈来的斩马刀,李吉庆面色一紧,无奈只能挺枪格挡,用尽全身力气将贾珝的刀荡开,只是,贾珝非用尽所有力气砸下,他收力很快,砸下之后迅速收回,然后再次砸下,如此数次之后,李吉庆的手臂已经被震得完全麻木了,最后一刀李吉庆没能接住,巨大的撞击力让他的手掌磨得血肉模糊,根本握不住铁枪,便掉落在了地上,贾珝最终还是留手了,如果不留手,这一刀能将他劈成两半!
“嗷--”
演武场周边的人立刻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谢琼嚷道:“这是在演武场,否则....他坟头草都多高了....”
牛继宗和陈瑞文对望一眼,两人皆流露出了欣慰的神色,李吉庆为人虽说不怎么样,但是那一身武艺在武将里也算一等一的,贾珝却能将他逼成这样,并以绝对的实力将他击败,可见其之悍勇!
贾赦接过林之孝手中的账册,满面红光的笑着问道:“承蒙各位慷慨,犬子侥幸小胜,这帐可不兴赊欠,来,来,来,咱们把帐给结了....王爷....”
水溶闻声一惊。
牛继宗和陈瑞文也是一怔。
贾政羞得满脸通红,只想一头钻进老鼠洞。
谢琼大声赞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恩侯做事就是敞亮。”
第34章声名鹊起
荣国府,荣庆堂。
贾母坐在高台的软榻上,身边是东平、南安、西宁和北静四大异姓王老太妃,大堂内坐满了各家的诰命。
从各府诰命的角度远远看去,贾母虽面上带着微笑,可如果近前细看,便会发现贾母面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尽管遮掩的非常好,但还是难以掩饰她精神的疲惫,看到这一幕,坐于高台一旁的保龄侯夫人张氏微微叹了口气,西府的事情半个时辰前就传进来了,一炷香前,众人更是听见了号角声,锦乡侯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挑起纷争?
说白了,就是不愿意看到贾家的再次崛起,或许,这其中还有着别人的挑拨,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今日这场比斗贾珝落败,贾家的势头将被打断,不仅贾家的声势遭到沉重的打击,最重要的还是诋毁贾珝本人的流言会被坐实,这样一来,他怎么再统领锐士营,说不得还会影响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这可是非常致命的。
贾母此刻心中一片冰凉,脸上却堆出笑来,她是保龄侯府的小姐,初嫁到贾府时,正是荣国府的鼎盛之时,亲眼看着贾家接连遭遇恶事,见证了贾府的衰败,自从丈夫贾代善病逝之后,贾家是彻底败落了,子孙辈中最有前途的贾珠也早逝了,好在又出了个贾珝,半年的时间不仅止住了贾家权势的下滑,更是将贾家带回了一流权贵人家的行列。
她见多识广,怎能看不出这场比武背后的阴谋,就是为了打击贾珝的声望,打压贾家,特别是一些老亲的反应更是让她伤透了心,好在贾赦几人处置得当,再加上齐国公和镇国公几人的支持,这才堪堪维护了贾家的脸面。
这时,南安老太妃对贾母说道:“老姐姐,不用担心,就是小辈之间的切磋,珝哥儿年岁小,就算输了也没什么,就当是仕途路上的一次小小的磨炼,前一阵,我家那孽障从南疆来信了,里面特别提到了珝哥儿,说是,东平郡王对珝哥儿很是看重,咱们都是老亲,自家人,以后肯定会相互帮扶,再加上陛下的恩典,何愁富贵不加身?”
贾母笑了笑,朝边上的北静王老太妃望了一眼。
北静王老太妃却浑似不觉,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东平老太妃也说话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磨炼磨炼也没什么不好的,如今江浙正在编练新军,不行就去南边,老身的话老大还是听的。”
西宁老太妃紧跟着说道:“就是,那边还靠近祖地,更能得祖宗庇佑。”
贾母无比欣慰,暗暗地吁了一口气,就在这时,远远地传来了一片喧嚣声,贾母心中一紧,向邢夫人使了个眼色。
邢夫人会意,急忙走了出去。
不一会,门外传来了邢夫人的声音,“你来得正好!西府怎么样了?你弟弟怎么样了?”
“回太太的话,赢了!三弟赢了!”
这是贾琏的声音。
堂内的人显然都听见了邢夫人和贾琏的对话,大堂内的数百人都吓了一大跳,能坐在这里的要么是勋贵老亲家的女眷,要么是朝廷大员诰命,对于朝中的一些事情还是了解的,对于贾珝战胜李吉庆感到意外,瞬间安静下来。
正当荣庆堂内百样人生百样心思,就见邢夫人领着贾琏进来,“老太太,赢了!”
贾母心中蓦然一松,接着贾琏绘声绘色的将演武场上的情景描绘了一遍说与众人听,随着贾琏最后一句落声,大堂内沸腾了,欢呼声响成了一片。
保龄侯夫人张氏再也按捺不住,举着酒杯走到贾母面前,“今天是乔迁的大喜日子,又逢大胜,侄媳敬您一杯酒,也祝贾门昌盛!”
忠靖侯夫人朱氏也举着酒杯过来,“侄媳祝姑母福寿绵绵,长命百岁!”
贾母呵呵地笑了,她一摆手道:“没这么多讲究,借着这杯酒,一是祝贺拙孙这次大胜,二来也祝大明万胜,将门昌盛!来,诸位,饮胜!”
此话一出,四周一片鼓掌声,众人纷纷举杯同饮,那些朝廷大员诰命也没有在意贾母的最后一句话。
荣庆堂内顿时和煦一片。
乾清宫,上书房。
锦衣卫指挥使马顺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他已经跪了很久了,但天佑帝朱钦德依然一言不发,那日贾珝弹劾忠顺王世子朱载垢的折子深深地刺激到了天佑帝,他不明白为何贾珝能查出这些隐秘之事,碍于皇帝的威严,他没好意思去问,便命令锦衣卫去调查,结果马顺却告诉他什么也没有查到,这怎么可能?
“这件事情可以慢慢来。”
天佑帝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还有对忠顺王府以及内阁的调查,要快,留给朕的时间不多了,朕必须要搞清楚谁忠与朕,谁两面三心,谁铁了心的要与朕,与大明作对!”
马顺跪在地上,朗声道:“启禀陛下,已经唤醒了一批潜伏于各府的密谍,正在抓紧收集信息,另外....”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方接着道:“唤醒的那名潜伏在忠顺王府的密谍传回了一句话,是在忠顺王世子被打断腿的当夜,忠顺王被气糊涂了,说了一句话,他说,当年就应该弄死他们弟兄俩。臣怀疑他所说的应该是先荣国公贾代善和贾代啸。”
听了这话,天佑帝脸一下子变得铁青,两眼放出光来,“好哇!终于藏不住了!贼子!”
天佑帝气得发抖,对马顺说道:“查,一定要将这件事情查清楚,朕可不想哪日不明不白的死在湖中!”
马顺:“遵旨。”
天佑帝的脸色略略平缓了一点,当年的事情有着太多的谜团,武宗突然驾崩导致皇城大乱,紧接着所有与武宗相关的人都遭到了内阁的清算,特别是西厂,所有人全部被诛杀,存放在西厂缉事所的密档被焚毁殆尽,就连一批存放在内宫的武宗手谕也丢失了,好在在他亲政的第六年,也就是天佑九年,养心殿发生了一起失窃案,让他无意中发现了一批武宗手谕,让他知晓了一些皇室秘辛,也了解到了他的那位堂兄到底是一位怎样的皇帝,更是从半截手书中发现了一些有关河套一战的线索,令他惊讶的就是,英宗朱祁镇竟然在瓦剌留有后人,还成了瓦剌一部首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半截手书上并没有记载,不过里面却提到了传国玉玺,不是太祖皇帝仿制消失在金陵皇宫大火中的那枚,而是被元顺帝带走的始皇帝命李斯篆刻的传国玉玺。
也许,可以从忠顺王府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想到这里,天佑帝又沉思了片刻,便道:“从即日起,锦衣卫南镇抚司全力追查忠顺王府和当年的事情,其他事情交给东厂去办。”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渐渐变得严厉起来,“朕不清楚你父亲当年为何会自杀,但肯定与武宗皇帝驾崩有关,当年北镇抚司失踪的密档多半被你父亲给藏了起来,朕希望你能把它找出来。”
“臣定会替陛下找出那些失踪的密档。”
“下去吧。”
马顺一颗心落下了,叩了个头,站起身退了出去。
马顺退了下去,大殿里一片寂静,天佑帝瞥了一眼戴权,淡淡道:“刚递来的什么折子?”
“这是刚从贾家递来的密折。”
戴权将那本奏折轻轻地放在了御案上。
天佑帝将密折展开一看,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激赏的神情,接着把密折合上,对戴权说道:“让人以太后的名义给贾珝送去赏赐。还有,查一查这个锦乡侯。”
不到一个时辰,伯爵府中发生的事情便传遍了神京的大街小巷,在好事之人的描述和渲染下,这场比武的精彩令每一个人都叹为观止。
第35章薛蟠的小心思
荣国府,梨香院。
一株好大的槐树,浓荫遮住了大半个院子。
薛姨妈静坐在窗前,漫不经心地打量着窗外的情景,半晌,叹了口气。
同喜捧着一碗茶走了过来,“奶奶要是闷得慌,不若去荣庆堂凑热闹去。”
薛姨妈眼光一闪,却不搭话,只是接过茶碗,又望着窗外出神。
今日贾家这么大的喜事,按照贾母的脾气肯定不会因为薛家的身份而不邀请薛姨妈前去赴宴,事实上,贾母不仅让王夫人前来邀请了薛姨妈,更是请她到荣庆堂赴宴。
不过,她听姐姐王夫人说了,前往荣庆堂赴宴的都是勋贵一脉的老亲和朝廷大员府中的诰命,至于其他官员的家眷则在东府天香楼有王熙凤和尤氏招待,对于贾母的善意她本是十分的感激,可是,她是个聪明的人,明白自己若是前往荣庆堂赴宴大家都尴尬,若是前往天香楼会坏了贾家以及贾母和王夫人的名声,所以她便推脱自己身子不适没有前去赴宴。
贾母是个慈善的人,开宴前,特意命周瑞家送来了一桌酒席,并说了两句歉意的话。
伯爵府发生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对此她无能为力,好在最后传来了好消息,贾珝赢了,听说慈宁宫特意送来了赏赐,这可是莫大的荣耀。
就在这时,薛蟠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一望见抬头皱眉的薛姨妈,立刻高声道:“母亲,你是没见着演武场上的一幕....就是宝玉都看得热血沸腾,简直是精彩绝伦,太刺激了!”
薛姨妈笑了笑,站了起来,走到桌子旁坐下,然后向薛蟠招了招手,将手中的茶碗递给了他。
薛蟠接过茶碗喝了一口,歪身在边上坐下,四周打量了一番,方问道:“妹妹人呢?”
薛姨妈:“去那府里找探丫头她们说笑去了。”
说到又转头对薛蟠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薛蟠大声笑道:“嗨,别提了,镇国公和北静王在演武场开赌,那起子小人都认为那劳什子侯爷稳赢,所以他们都押了对方胜,当场逼得大老爷和姨丈他们不得不重注押珝哥儿赢,好在珝哥儿没有辜负大老爷他们的期望,最终以很大的优势赢下了这场比试。母亲该知道大老爷的为人,当场便催讨赌注,这不,好些人自觉丢了脸面,兑现了赌注便告辞离去,就这样,大家不欢而散。”
说到这里,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子上,笑道:“早知道就多押一点了,押注一千两,净赚五百两,这可比做生意强多了。”
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这些勋贵是真的有钱,数百上千甚至万两就这么输了,那是眼睛都不带眨的....”
薛姨妈一怔,方笑道:“知道什么是权贵人家了吧。”
一片沉默。
望着低头沉默不语的儿子,薛姨妈笑着说道:“听老管家说,你琏二哥给你介绍了不少勋贵子弟认识,都怎么样?”
薛蟠沉吟了片刻,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也就神武将军府的公子冯紫英以及卫府的卫若兰瞧得上儿子,像镇国公等几家的公子别说是儿子了,就连琏二哥他们都看不上眼,说句难听的,要不是冲着贾家的面子再加上酒宴摆的好,人家压根就不会前去赴宴。”
“谁叫咱们是商贾人家呢!”
薛姨妈轻轻叹了口气,道:“朋友不在于多,三两个知心就好了!”
薛蟠立刻认同地点了点头。
同贵默默地给薛姨妈和薛蟠添了新茶,转身退了出去。
薛姨妈:“今日,贾家不仅护住了面子,更是得了里子,只要不在大事上站错了队伍,荣华富贵招手可来。”
薛蟠眼一亮,接着深深地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方缓缓道:“姨妈家的大姐入宫不少年了吧?”
“听你姨妈说过,这是第六个年头了。”
“您说,妹妹会在宫中待多久?”
薛姨妈听了这话,触动了心病,她明白薛蟠的意思,虽说宝钗是去进宫给公主当伴读的,但也要有家族在背后支持才行,只是,看看元春便知道宫内生活的不易,听说,元春因为贾珝救了太后的侄孙升了官职,要是再没有机遇,就只能等年岁大了被放出宫来了。
想到这,薛姨妈一时怔住了。
屋内又陷入了沉默。
薛蟠忍不住了,望了望眉头紧皱,脸色苦闷的薛姨妈,说道:“其实,妹妹大可以不必进宫当伴读,依我看,多了那一层身份也没多大的用处,还不如将眼光放在府里。”
薛姨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早在进京之前,你姨妈在信中就说了,希望你妹妹不要参加明年的采选,你姨妈说了宝玉的事情,她希望你妹妹以后能够....以前我是没这个打算的,毕竟这几年贾家衰败的太厉害了,再加上宝玉那个性子....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你姨妈说了,大老爷身上的爵位会传到二房,依着老太太的态度,肯定会传给宝玉,这可是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还有,贾家的景象你也看见了,确实是份好产业。
权贵之家果真不是我们这些人家能够相比的。特别是如今西府那位声威大振,已经在军中站稳了脚跟,这贾家以后会更加的富贵啊!”
听了这话,薛蟠犹豫了一下,直接说道:“宝玉是个不错的考虑,只是,咱们为何放着现成的金凤凰不抱,非要听姨妈的。”
薛姨妈被他这么一说,立刻醒悟了,故作沉吟,过了片刻才说道:“府里传的那些小道消息你应该听说了,实话和你说了吧,这不是空穴来风,凤丫头说了,大老爷和珝哥儿都相中了林丫头,大老爷已经给扬州去信了。”
薛蟠一惊,急问道:“这么快?”
薛姨妈愣了一下,抬头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林丫头母亲才病逝不到一年,再则,她年岁还小,大老爷再糊涂也不可能这么鲁莽,多半是先打听消息,联络一下感情,然后再打个招呼让双方都有一个心理准备。”
薛蟠闻言心里一松,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略想了想,对薛姨妈说道:“这么说妹妹还是有机会的。”
“胡说什么!”
薛姨妈脸一沉,“这种话万不可乱说,要是传来出去,你妹妹怎么见人?”
薛蟠一愣,只好答道:“....母亲放心,不过这件事母亲还是考虑考虑,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咱们两家本来就相差很多,如果等他得了世袭的爵位,一切可就晚了。忠武堂的情景母亲是没见着,官职最低的就是国子监的几位老博士,啧啧,真是令人羡慕啊!”
薛姨妈微微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望了望窗外,这才回过身来对薛蟠说道:“你妹妹毕竟已经报名参加了明年的选秀,不能坏了规矩,等明年出了结果再说吧。”
说到这里,笑了笑,“或许,你妹妹在第一轮就会被刷下来。”
薛蟠懵了,“母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姨妈:“你以后就明白了,你那个姨妈可不简单啊!”
薛蟠又懵了,一时想不明白,怔在那里。
薛姨妈又笑了,“今日的事情你做的不错,这种时候就该坚定立场站在贾家这边。”
接着收起了笑脸,“你妹妹的性子你也清楚,你又是个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人,万不可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还有,那个王仁你少来往,不是个善茬!”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婆子的声音,“姑娘回来了,大爷刚回来,正在里屋和奶奶说话呢。”
薛蟠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户打量着妹妹的一举一动,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着一种雍然大气,再看着她那俏丽的容颜,薛蟠不禁感慨,自己的妹妹会比那个林姑娘差?
如果说,牛犇等人的轻视让他对权贵产生了向往,那么今日忠武堂内的种种让他心中对于权势的贪恋又多了三分,来到贾家大半个月了,对于贾珍、贾琏等人也算是了解了,他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差,唯一输于他们的便是身份,自己没这个本事,可以抱大腿啊。
另一方面,宝钗是他的妹妹,他并不希望她进入深宫去搏那渺茫的一线机会,就算是给公主做侍读那也是伺候人的活,他也希望她有一个好的未来,好的生活。
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希望傍上贾珝这个金凤凰。
第36章抄家
九月初的神京气温已经有些凉了,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冷飕飕的风不停地刮着,卷起地上的落叶,神京九门每季早晨开门的时辰都不一样,视天亮而定,今日九月初二,不到卯时天便亮了,然而除了朝阳门和永定门,其余七门仍旧紧紧关闭着。
此时距离贾珝和李吉庆比武已经过去五天了,已经是超过归还欠款最后期限的第二日了,至今大部分官员仍旧分文未还,还有数十名官员没有前往户部大堂说明情况,这让蜀王和梁王兄弟俩非常的恼火,自觉颜面扫地的哥俩一咬牙签发了抄家的手令,不过,为了给双方背后支持者留下一些颜面,二人相互签发手令,蜀王的人由梁王签发,相对应梁王的人有蜀王签发,笼络人心的小手段被这哥俩玩的明明白白。
比武后的第二日,贾珝便住进了锐士营的大营中,果然,上自将官,下至军卒杂役见到贾珝都是发自内心的敬佩,这几日的相处,贾珝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和信任,贾珝许诺他们会公平公正地对待每一个人,亲自带领他们进行了训练,大手一挥,训练期间加餐,立刻赢得了军卒们的拥戴,这样贾珝非常的满意,因为这些平民出身的军卒要求非常的低,只要你能公平地对待他们,然后给他们吃饱饭,他们就会真心的拥护你。
军营的生活枯燥乏味,一天又平平淡淡地结束了,今日贾珝挑选了一千名军卒并率领他们进入了内城,因为手持天佑帝的手谕,守城的禁军十分配合的打开了城门放他们进去。
蜀王府大厅,吏部右侍郎宋亮不安地坐在客椅上向外张望,许久不见动静,宋亮站了起来,这时,王府长史走了进来,宋亮连忙迎上去,“长史,王爷怎么说?”
那长史:“宋大人,王爷在户部有事绊着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我问王爷怎么说!”
宋亮急了。
那长史深深地望着有些激动的宋亮,微微叹了口气,“宋大人,不是我多嘴,您也该为王爷考虑考虑,以您家的情况又不是还不起!还了吧,否则锐士营可就上门抄家了。”
听了这话,宋亮羞愤难名,“好哇!这是打算拿我开刀了!好!我在家等着!”
说着大步向门外走去。
那长史:“宋大人....”
宋亮的身影已消失在仪门外。
同样一幕也发生在梁王府,刑部右侍郎张弘毅忿忿不平地离开了梁王府。
时间很快来到了巳时,朝阳门大街,锐士营军卒三步一个,挎刀挺立在吏部右侍郎宋亮府邸大门外,形成了一道人墙。
两名户部官员带领着几名小吏书办在一群军卒的护卫下涌进了宋府,很快府内便传来了慌乱的哭喊声。
一阵阵哭闹声、喝骂声从大门里传了出来。
刚被锐士营军卒驱赶散去的百姓们又都兴奋地拥了过来,官府抄官员的家产抵债,不说百年,数十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了,听着里面传来的哭喊声,围观的百姓更是兴奋,不顾锐士营军卒的恐吓,争先恐后,挤前观看。
一阵马蹄声,贾珝率亲兵赶了过来,听着里面的喧闹声,又看了看兴奋不已的围观百姓,喝令道:“让他们散了,有什么好看的。”
得了贾珝的军令,带队军官开始指挥军卒驱赶围观百姓,见状,围观人群立时向四处哄散,不过并没有走远,要么说,天子脚下的百姓胆大,他们明白这些军卒根本不敢将他们怎么样。
薛蟠坐在马上,嚷道:“一群刁民!”
贾珝一怔,没好气的瞟了他一眼,“这两家总共欠了十三万两,其中宋家八万七千两,剩余的全是张府,你小子老实点,不要瞎搞,所有物品必须按照市值八折折算,不能压价,否则宫里怪罪下来,我可帮不了你。”
“放心,这点规矩我还是懂得。”
薛蟠手一挥,大声指挥道:“都仔细着,谁要将事情搞砸了,不要怪我不顾多年的脸面。”
众薛家管事齐声应道:“是。”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薛家管事带着一大群小厮挟着算盘拿着账册从大门走了进去。
抄家是个肥差,但是,此次情况不同,必须按照规矩来,否则不等都察院御史弹劾,天佑帝父子三人就会找贾珝的麻烦,不过,大明朝官场经过百余年的磨砺,潜规则、明规则,已经形成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规章,大家都在里边混,规矩还是要守的。
此次抄家,按照规矩可以收缴价值十七万两的财物,其中要上缴内务府两万两,锐士营截留一万五千两,剩余的才是薛家的,这已经不少了,要知道荣府在辽东八九处庄子一年的收益也才五六千两,若不是贾家商会没有当铺,这个好事也轮不到薛家。
就在这时,吏部右侍郎宋亮推开阻拦的锐士营军卒闯了过来,容颜惨淡地向贾珝不断作揖,“贾伯爷,还请高台贵手,请容我筹借一下....不要让他们抄了,我还钱就是了....”
贾珝的手伸向了贾福,从他手中接过了一张手令,“这是梁王殿下亲笔签发的手令,蜀王殿下也是点了头的,还不起欠款就抄家!”
宋亮怔了,胸脯一起一伏地,过了好一阵子,才调匀了呼吸,深深地看了贾珝一眼,转身走回了宋府。
户部的官员和薛家管事动作很快,不到半个时辰便算完了帐,宋府大门口,一溜儿十余个红木大箱子一字排开,全部打开了,里面放着各式珠玉、上等的貂皮和狐皮、器皿、绸缎....
贾珝坐在马上指挥,“好了,将东西送到薛家当铺,取了现银直接送到户部请梁王殿下签收,其余人随本将前往张府。”
一炷香后,一队锐士营军卒将张府团团围住,户部官员和薛家管事在军卒护卫下从大门中闯了进去。
刑部右侍郎张弘毅好似认命一般,没有出来求饶,更没有阻拦谩骂,一切非常的顺利,仅仅一炷香的功夫便抄够了足够的财物。
贾珝:“好了,今天的差事完成的很顺利,张千总将弟兄们带回营,告诉伙房,今晚加菜,本将还要进宫去交差,就不过去打扰你们了。”
张千总:“诺。”
突然,街西迎面一匹快马飞驰而来。
那马渐渐驰近,上面坐着一个小黄门,贾珝的心一咯噔。
那小黄门看见贾珝急忙勒缰,翻身下马,从怀中掏出一份文牒,气喘吁吁地喊道:“这是戴总管让交给伯爷的。”
贾珝伸手接过文牒,展开一看,顿时懵住了,这竟然是天佑帝的手谕,命自己立刻前去查抄兵部郎中陈祖荣的家,一个兵部郎中还不至于将贾珝吓着,让他惊讶的是天佑帝的态度,另外还有就是,这个陈家可不简单,陈家属于勋贵一脉,祖上也曾追随圣祖皇帝,不过没有太大的军功,爵位已经没了,不过有着勋贵一脉的帮扶,家中的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几代人都在兵部任职,所以陈祖荣职位不高,但是在兵部还是有一些话语权的。
欠的银子也不多,四万六千一百两,也不知做了什么事情,竟惹得天佑帝亲自下旨查抄除房产、祖业以外的全部的家产。
沉默少顷,贾珝收起天佑帝的手谕,大声说道:“立刻前往西城阜成门大街。”
张千户大声应道:“诺。”
抄家的队伍浩浩荡荡向西城阜成门大街走去,经历了宋府和张府的事情,没有人不清楚他们是干什么的,此刻前往西城,立刻引来无数百姓的观望,不多时,抄家的队伍便来到了阜成门大街,此时,街道上已经站满了人,有赶来看热闹的百姓,更多的是各家派来打探消息的小厮,当队伍停在了陈府大门前时,不少人都怔住了,陈府的家丁更是露出了惊惶的神色。
贾珝并没有命人直接冲进去,不一会,陈祖荣脸色灰败地赶了出来,气急败坏地说道:“不是说了正在凑钱,过两日便缴还欠款的吗?世侄难道不知道此事?”
贾珝翻身下马,走近陈祖荣,笑着望了望他,然后对着皇城方向一抱拳,朗声道:“奉谕,查抄兵部郎中陈祖荣除房产、祖业以外全部家产,陈祖荣圈禁府中,等待旨意。”
说到这里,手一摆,喝令道:“抄家!”
得了贾珝的军令,众军卒也不犹豫,一声吼应,一齐闯进了陈府。
府内很快传来了慌乱的哭喊声。
贾珝走到呆若木鸡的陈祖荣面前,“陈大人,陛下旨意难为,您还是回书房仔细想一想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惹得陛下大怒,想好了抓紧时间上折子请罪,说不得还能得到陛下的恩典。”
说着一转身对亲兵令道:“将陈大人请进府去!”
第37章回府
走出皇城,贾珝头脑还是有点晕晕乎乎,刚刚他前往上书房交差,没想到从天佑帝口中得知了一件令他震惊万分的消息,不,应该是亲眼所见,天佑帝拿出了一份圣旨,这份圣旨是武宗皇帝册封自己祖父贾代啸为忠武侯,难怪皇帝会给自己赐堂号:忠武堂。
天佑帝公式化的夸赞了自己,又许诺以后自己立功了会册封自己为忠武侯,世袭三代降爵,令人期待啊!
对于陈祖荣的事情,皇帝没有解释,只是说陈祖荣飘了,此次只是给他提个醒,看来陈祖荣多半是倒向了文官集团,如果是倒向了蜀王,不会惹得皇帝大怒,毕竟这江山是要交到他儿子的手中的。
临出门前,皇帝又交代了一句,锦乡侯李吉庆他还有用处,让自己不要理会他。
听了这话,贾珝愣了一下,因为在进宫的路上遇见了地主家的傻儿子,锦乡侯次子李贵,李贵,厉鬼,这名字取得不仅晦气,还和宝玉身边小厮同名同姓,长相和朱载墨有的一比,嚷嚷着要和贾珝比试一场,这让贾福等人笑掉了牙,不说他不可能是贾珝的对手,单说他这样的举动就是在打他父亲锦乡侯李吉庆的脸,也不知锦乡侯府的人是怎么教他的规矩的。
这番话也让贾珝明白了一点,自己一直处于皇帝的视线内,东厂或锦衣卫有专门的人跟踪自己,替皇帝监视着自己的一言一行,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愤怒。
一连抄了三家,特别是陈府被抄没了全部家产,这让所有还未缴还欠银的官员慌了神,也不敢再等下去了,有多少先还多少,至于不够的则想办法,没地方借就将库房里的珍宝送去当铺典当,一时,西市几家当铺人满为患,就连薛家新开的当铺也是生意爆棚。
官员们开始自觉的还款了,自然就不用在抄家了,留在户部也没事干,正好离家数日了,也该回去看看了,贾珝翻身上马,便向西城宁荣街快速驰去。
一炷香后,贾珝策马进了伯爵府,刚走进仪门,还未来得及回忠武堂换身衣服,便被等在二门外的周瑞家给堵住了,一问才知道,原来自己抄了陈府后,陈家的老太太便赶来了荣庆堂,进门就嚎啕大哭,唬的贾母以为她的儿子陈家当家人陈祖荣没了,等陈家老太太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贾母也是大吃一惊,虽说同情陈家,但还是婉拒了陈家老太太请贾家替陈家向皇帝求情的请求,只是答应会尽力打听事情的缘由。
听了周瑞家的话,贾珝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这个陈家老太太也太不懂规矩了,竟然跑上门提这样的要求,自己已经好心提醒陈祖荣了,他背叛勋贵一脉投靠文官集团已经令人不耻了,出了事竟还有脸找老亲帮忙。
想到这,便对周瑞家说道:“你先回去,我换身衣服就过去。”
说完,不等周瑞家回话,就大步走进了二门。
“是。”
望着贾珝远去的背影,周瑞家无奈的应了一声。
“三爷回来了!”
贾珝走近后院,正好几个婆子坐在连廊下,自己不在,家里也太安静了,该是给院中添几个活泼跳动的小丫鬟了。
估计是听到了婆子的声音,琥珀掀开门帘走了出来,见真是贾珝,笑着迎了出来,“三爷回来了。”
“香菱呢?”
“出去了。”
贾珝明白是去黛玉屋里玩去了,笑道:“你怎么不去?”
琥珀微微一笑,“我走了,这屋子怎么办?”
贾珝微微一愣,“辛苦你了。”
琥珀只望了贾珝一眼,没有搭话,上前一手扶着贾珝的胳膊往屋内走去。
一连在军营待了五六日,虽说自己的营帐每日有亲兵打扫,被褥也都是全新的,身上还是有些异味,想了想,还是先洗了个澡,张开双手由着琥珀替自己整理衣物,当最后一颗扣子系好了,贾珝望了望镜子中的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过头对羞得满脸通红的琥珀说道:“走吧。”
琥珀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紧跟着走了出去。
三爷回府了!
这个消息不径而走,迅速传遍了贾家三府,所有下人一改多日的颓废,走起路来都带着风,别看贾珝年幼,却已经成了贾家上下的主心骨,这几日他不在府中,无论是贾母等人,还是下人们,都感觉缺少了点什么。
“给老祖宗请安了!”
到了荣庆堂,照例先给贾母施礼,不仅贾政在,就连贾赦都破天荒的坐在这里等自己,心中有着些许的感动,刚准备给便宜父亲见礼,贾赦直接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回府前,好些老亲都送来了信,询问到底出了何事?”
贾珝苦笑道:“回老爷的话,这件事背后牵扯着许多事情....”
贾赦没好气道:“行了,你的意思是说,你也不知道其中的缘由?”
贾珝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了,事情弄明白了。”
贾赦双手一拍,站起身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散了吧,老太太也早点歇息。”
贾母闻言一僵,立即反应过来不对,转头对着贾赦呵斥道:“老大,你胡说些什么!”
“大哥说得也不错啊。”
这时,贾政开口了。
“....”
贾母眉头一皱,不悦道:“你们俩没事回去吧,一天天见着你们俩我就心烦。”
贾赦嘿嘿一笑也不说话,脸上颇有得意之色。
贾政一张老脸顿时涨得通红,低头沉默不语。
正在气氛有些尴尬的时候,贾珝说话了,“老太太,当年圣祖皇帝的誓言是写进了皇室祖训里的,陈家落得这个下场多半是他们自己走错了路,如今不仅不想着怎样去弥补,还到处找老亲帮忙说情,自己想死也不能连累别人不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贾母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好半响,才叹了口气,道:“各家自有各家的福源,自己选的路自己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嗨...”
贾赦抚须道:“老太太这话说得正是,他们选错了路,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既然陛下只是抄了陈府的家产,说明就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老话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只要知错能改,陛下肯定会赏赐回来的。”
“大哥这话说的不错。”
贾政眼睛一亮,立刻应承道。
听了这话,贾母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看了看大儿子,又望了望小儿子,摆了摆手,“你们去吧!”
“呵呵....”
贾赦笑了笑,大步走了出去。
见状,贾政连忙站起身,紧跟着走了出去。
望着贾赦、贾政兄弟俩的背影,贾母气得心口疼,正好瞟见贾珝坐在那里偷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没事你也回去吧,今儿我吃斋,就不留你晚饭了。”
贾珝头一抬,“那啥,孙儿院子里太安静了,正缺几个性格活泼、口齿伶俐的小丫头,不知....”
贾母一言不发,只是微微摆了摆手,示意贾珝可以走了。
贾珝也不在意,刚准备走,乎听贾母说道:“那个叫晴雯的小丫头不错,我派给林丫头了,过两天我给你挑几个更好的送过去。”
“多谢老祖宗。”
说完这番话,贾珝招呼琥珀回去,贾母又说话了,“林丫头病了,你去看看。亏得你还是做兄长的,也不知道关心你的弟弟妹妹。”
林黛玉又病了?
贾珝猛然想起,黛玉每年春分、秋分必犯病,反复咳嗽、喘息、消瘦,到最后痰中带血,有人猜测她这是阴虚型的咳嗽,需要以燕窝和人参互补,也有人说她这是心病,想到这,便对贾母说道:“明儿无事,我去请几个有名的太医来替林妹妹问诊。”
听了这话,贾母的脸上显出了无穷的感慨,接着笑了笑,“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明儿我也去瞧瞧。”
第38章夜探黛玉2
贾珝从荣庆堂出来已经是酉时了,时光飞逝得如此之快,天也就刚黑不久,各处早已点上了灯笼。
梦云轩,黛玉屋内,有月,有灯,有琴。
一向手不释卷的黛玉今日连看书的心思都没有了,梳洗完毕后一直在外室书案后的椅子上出神,面前的书案上摆放着一张琴。
她病了,但也快好了。
她清楚自己的身子,在扬州之时,每年都要闹上三两回,此次犯病说来也怪贾珝,因为他封爵,老太太高兴,恰好伯爵府的园子收拾好了,便领着她们姊妹游玩了两日,所以病情比往年要重了许多,这一病立时将荣国府闹得个天翻地覆,不说贾母,就连贾赦、贾政都打发人来问了缘由,黛玉明白两个舅舅是关心自己,但也是因为担心不好给自己父亲交代,不见每天都有大夫来给自己问诊病情,就连太医都请了两回了。
迎春等人更是每日一早就过来陪自己说笑解闷,一直到晚饭才走,王熙凤也是一日过来几趟,这让她感动之余又有些难过。
她性子喜静,但又怕安静,人一静下来就会多想,更何况是寄人篱下的她。
忽然,院门外传来有人敲门的声音,有人说话的声音,接着是院门被推开的声音,几个人的脚步声走到院内便停住了。
黛玉抬头望去,眼睛一亮,借着院子里的灯笼光,看清了来人,正是离家数日不见的贾珝。
黛玉站起了,走到门边对着大步走来的贾珝盈盈屈膝福下,轻声道:“见过三哥哥!”
“听说妹妹病了,来瞧瞧你。”
“多谢三哥哥,里面请。”
将贾珝请进屋里,又坐回了椅子上。
贾珝找了个椅子坐下,笑道:“看来妹妹这是在怪罪我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看你....”
“....”
黛玉不懂。
贾珝又轻笑道:“我好歹也算是半个客人,妹妹连一碗茶也不舍得给。”
“....”
黛玉白了他一眼,没搭理。
“呃....”
贾珝一脑袋汗啊,这丫头太聪明了也不好。
就在这时,紫鹃用小茶盘捧了一碗茶过来,黛玉顿了顿,还是上前接过了小茶盘亲自奉与贾珝。
贾珝端起茶喝了一口,刚刚下肚就脱口而出:“香啊!”
“噗嗤!”
紫鹃没忍住笑出声来。
贾珝讪讪一笑道:“我是说这茶香。”
“你....”
黛玉顿时脸一红,人生还是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呆呆地看着贾珝。
屋内,突然爆发出贾珝爽朗的笑声,带着些许的得意与高兴。
见状,黛玉用自以为很凶狠的目光瞪向贾珝,可惜在贾珝看来,她的表情是多么的单纯可爱。
这时,紫鹃忽然说话了,“说来,我们姑娘还要给三爷道谢呢。”
“怎么说?”
贾珝愣了一下,黛玉也是不解的望着她。
紫鹃:“晴雯被老太太派给我们姑娘,她做的针线就是老太太都喜欢。”
黛玉无言,瞪了紫鹃一眼,歪身在贾珝的身边坐下,不再说话。
见状,紫鹃掩嘴笑了笑,晴雯的事情在府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不是因为她容貌、针线活儿都是一流,而是她眉眼有些像黛玉,再加上王熙凤毫不遮掩的态度,就是傻子都能看出来,有人诧异,有人高兴,也有人不屑。
作为贾母指派给黛玉的大丫头,紫鹃自是希望这件事能成,三爷年轻有为,仅仅比自家姑娘大三岁便靠着自己的努力挣下了这么大的家业,如今更是封了爵,虽说才是流爵,却已经将神京各家子弟都比了下去,人长得也不差,关键是脾气好。
自家姑娘出身清贵,容貌好,才华横溢,唯一缺憾就是身子不太好,不过可以慢慢调养,在她眼中,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知道自家姑娘脸皮薄,说多了会情绪激动,一激动就容易犯嗽疾,要是好不容易治好的病再犯了,自己可就成了罪人了,忙岔开话题,笑道:“三爷这几日不在府中,可能不知道,香菱已经能够作诗了,这全是我们姑娘的功劳,三爷该谢谢我们姑娘的。”
“什么!”
贾珝愣了一下,望向了黛玉。
黛玉明显对于贾珝的惊诧表示很满意,还扭头看向一旁的琥珀,故意不去看贾珝,神情特别骄傲,模样超级萌。
贾珝哑然失笑,站起来对黛玉说道:“过两日,我在西府摆下谢师宴专门感谢妹妹,我亲自去找城里最好的戏班,咱们在家里唱大戏,专唱妹妹喜欢的。”
贾珝的做法倒是让黛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起身,还未来得及推脱,就听紫鹃说道:“三爷如今是英雄豪杰,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明儿我就去将这个消息告诉老太太。”
贾珝呵呵一笑,君子之言在她们姊妹中没了公信力,好在湘云又替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那就是英雄豪杰,这才算在她们姊妹心中扳回了点诚信,让她们相信自己的承诺。
想到这里,伸手拉着黛玉坐下,说道:“明儿我一早就去太医院,将太医院院正以及几位老御医都请来给妹妹诊脉,想个法子将妹妹的病给彻底根除了,这样老太太和我....们也能放心了。”
黛玉是心思通透之人,近来王熙凤总是各种暗示,大舅舅时不时命人送来人参、燕窝等,还有下人说的那些话,说她体弱多病,身上的病是打娘胎里就落下的,是治不好了的,在扬州,也是请了不少名医修方配药,总是不见效,明日请了一众太医问诊,能有办法治好自己吗?要是依旧没有办法,那是不是就....
贾珝见黛玉眉间出现一抹悲感愁绪,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思,轻声说道:“妹妹不要担心,明儿找太医来就是给妹妹诊脉,看看是什么问题,虽说太医院聚集了大明朝多数的名医,但也有不少比他们医术高超的仍旧待在民间,也可能他们一时半会没有根治的良方,但只要找出了病症咱们就可以对症下药、慢慢调理。咱不急。”
黛玉慢慢望向了贾珝,见他如此曲意逢迎,满眼恳色,只好说道:“我听三哥哥的。”
贾珝立刻对紫鹃吩咐道:“好生伺候你们姑娘,明儿太医来了会直接去荣庆堂,到时候你们直接去荣庆堂,正好也陪老太太说笑,散散心。”
紫鹃笑道:“三爷对我们姑娘真好。”
黛玉脸一红,“哪都有你?还不去看看药好了没有?”
紫鹃一愣,随即笑道:“没事,我老娘看着呢,一准不会误了事。”
黛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方对一脸戏谑的看看她们的贾珝说道:“天色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明儿再请来。”
说到这,又想起桩事情,忙道:“对了,父亲来信了,说是有几个后辈下个月进京参加明年的春闱,他们中途会在几家书院游学,估计会在十一月底,腊月初中旬到京,让你留意一下。”
贾珝默住了,脑海中回想着前身的记忆,似乎,没听说林如海有后辈进京参加天佑四十一年的春闱,另外,这场春闱可是闹出了不少的风波,牵连了不少的官员,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天佑帝对文官集团把控科举行为的不满,对他们进行的一次反击,难道又是蝴蝶效应?
“三哥哥?”
贾珝回过神来,见黛玉不满的望着自己,咳嗽了一声,“姑父没有说别的事?”
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站起身,笑道:“你早点歇息,养养精神。”
黛玉将贾珝送出门,望着消失的背影,目光中不知是释负,还是释然,心中一片空空落落。
“姑娘回去歇息吧,明儿,三爷还要请太医过来给姑娘瞧病呢。”
紫鹃当然理解黛玉此时的心情,小声劝道。
第39章密谋
九月初二的月亮还是圆的,这时的月亮已经升到了正空,三更天了。
月光从门口斜洒进了屋内,内阁次辅张辅的书房内坐着大明朝六部九卿中的三位:吏部尚书周扬,户部尚书宋乾还有御使大夫吴世昌。
四人皆是年过半百,虽已夜深,却是仍旧精神抖擞的品着香茗,商议着要事。
“次辅,东平郡王派人收缴了江浙两地的全部兵权,大军已经开始整编了,还有福建水师也开始了操练,看来军方是铁了心的要趁着明年的季风剿灭盘踞在沿海诸岛的海匪和倭寇啊!”
御使大夫吴世昌放下茶碗,眼中满是担忧。
户部尚书宋乾:“听说陛下打算重开海运,消息来源可靠。”
“什么!?”
张辅和周扬对视了一眼,却依然没有说话。
吴世昌一掌打在桌子上,把茶碗震得老高,“为人君者,怎能与小民争利?”
张辅摆了下手,“朝廷这几年的财政赤字是越来越大,两京一十三省总有遭灾的地方,北方还有虎视眈眈的瓦剌人,南疆的土著以及安南国也不安生,到处都需要钱,陛下也是为难啊!”
三人都是一怔,书房内顿时静寂下来,三人的目光一齐望向张辅。
张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方缓缓道:“开海运是祸国殃民之举,决不能开。不过也不能与陛下唱反调,毕竟食君禄为君担忧。”
坐在旁边的户部尚书宋乾眼中闪过一丝难受的神色,无声地叹了口气,低头默不作声。
吏部尚书周扬:“这件事不急,不说大军正在操练中,就是出海围剿那些藏身在海岛上的海匪和倭寇也需要很长的时间,没个一年半载肯定不能结束。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
吴世昌目光一闪,“听说草原发生了一场大疫,瓦剌人损失惨重。”
“哦?”
周扬眼睛一斜。
一片沉默,半晌,张辅才开口,“说件事,宫里传来的准确消息,陛下手中有着一封先帝的圣旨,册封兵部左侍郎贾代啸为忠武侯的圣旨。”
“武宗的圣旨?!”
“对。”
张辅接着说道:“没想到啊,这么多年过去了,原以为当年之事已经烟消云散了,谁成想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吴世昌倏地站了起来,冷笑一声,“这算什么‘蛛丝马迹’?当年武宗宠信贾家,留下这样不知所谓的遗诏也是有可能的,再说了,当年的人都已经死了,谁会去查这些?”
张辅盯着他,“陛下将这封遗诏拿给贾珝看了,并许诺会将这个爵位还给贾家。”
“哦?”
吴世昌一震,“消息可靠不?”
“看来陛下是打算重用贾家了!”
周扬飞快地说道:“当年武宗重用贾家等勋贵想要以此斩开束缚与身上的枷锁,吴老等人谋划了三年才一举打断了勋贵一脉的脊梁,至今他们都未能恢复元气,一个贾家子还能翻天了不成?”
吴世昌咬了咬牙,沉声道:“万不可大意了。俗话说,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虽说当年一战葬送了勋贵一脉培养起来的接班人,致使他们断了传承,但,不要忘记了,若不是这些年陛下不理朝政,放权给内阁还有六部,咱们不一定能将他们压制这么多年。如今风向变了,陛下明显是打算扶持勋贵来与咱们打擂台,首辅又是个腐儒,他只会听从陛下的旨意,一旦让此子成长起来,谁能保证他不会追查当年的真相,诸位不要忘记了,贾代啸是他的亲祖父,还有两年前那场下毒案。”
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一字一句道:“斩草要除根!”
听了这话,周扬不禁一惊,脸上有些不自在了。
剩下一个宋乾了,张辅望向他,“怎么说?”
沉默了好一阵子,宋乾叹了口气,“当年之事孰是孰非,老夫不想去评价,也不愿意掺和。这几年瓦剌人为何能压得咱们喘不过气来,江浙为何匪患不绝?想必大家心里都明白,当年之事已经影响到了军方的战力,没了这些勋贵武将,大军一盘散沙,武举选拔出来的武将根本支撑不起大明的九边,他们天赋不足,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将帅之才,为了江山社稷,你们就不能高抬贵手?!”
张辅知道他在负气了,只好以沉默对之。
吴世昌满不在意的说道:“勋贵一脉不是已经有数家倒向了咱们么,等大局一定,咱们再扶持他们不就成了,一个毛小子弃了就弃了,无所谓的了。”
说罢,看着次辅张辅说道:“照着今日的情形,不出三两日欠银将全部追回,梁王又被派到了户部,这笔钱肯定是动不了了,有了钱,陛下肯定会加快脚步,说不得已经开始在背地里动手了,咱们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兵权也没了。当今有了钱,又手握京畿兵权,会再隐忍吗?”
闻言,周扬恍然大悟,点头道:“确实如此,只是....咱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当着百官的面与陛下公开唱反调吧!?”
张辅吃了口茶,稍作思虑,点头道:“这话不错,咱们毕竟是臣子,该有的敬畏还是要有的。”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沉思了片刻,方接着说道:“当年吴老他们能打断了勋贵军方的脊梁,我们不敢与先辈们比肩,既然他们想做陛下手中的剑,那就休怪咱们不仁义,想办法折断他!”
吴世昌接着说道:“这两年冬季北方都会有一场暴风雪席卷整个草原,就连河套地区都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瓦剌人因为这场大疫又损失了许多的牲畜,他们很难倚靠自身的实力渡过今年的寒冬,可以确定的就是,瓦剌人肯定会南下扣边,抢掠大同和宣府等地。想个办法,让鞑靼人一起南下。”
听了这话,不说宋乾,就连周扬都变了脸色。
张辅淡淡道:“接着说。”
“依着目前大同和宣府的兵力根本阻挡不了瓦剌人的围攻,肯定会上书朝廷请求援兵,想办法让贾家子跟随大军北上参战,如果他命大没死在战场上,就让锦乡侯他们几个想办法制造一场混乱,就像当年除掉贾代啸一样将他射杀。”
周扬忍不住了,“出了陈府的事情,锦乡侯府几家都退缩了。”
“退缩?晚了!”
吴世昌冷笑一声,“入了这个门,就由不得他们了。”
张辅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宋乾,见他神色黯然地坐在那里,摇了摇头,又对吴世昌说道:“咱们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击垮勋贵一面,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有着江南大营与南疆的数十万兵马,咱们要想彻底搞垮他们,必须将这两处给拿掉,南直隶是勋贵大本营不好动,但是南疆就不同了,那里离神京和南直隶太远了,八百里加急都要大半个月的时间,随便做点手脚就能搞死他们。”
“打蛇打七寸,南疆大军的粮草是由云贵和广西共同承担,恰好这三省都有咱们的人,只要在粮草上做点手脚....”
吴世昌阴笑道。
周扬一惊,“安南国狼子野心,一直觊觎着南方的领土,若是南疆大军出了问题,他们肯定会趁机夺取云贵之地。”
“这可是十余万大军,一旦南疆大军覆灭,云贵的百姓可就完了!”
宋乾语气沉痛的说道。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了,一群生民,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
吴世昌冷冷地说道。
正当他们争吵之时,一道黑影从书房外角落一闪而逝。
第40章黛玉的病
“叮咚....”
琴声从梦云轩传了出来,开始还是叮咚叮咚如滴水轻溅,慢慢地,便似清泉曲流....
那琴音,如高山流水,那琴音,曲调婉转,似诉似叹,带着三分的愁绪,五分的意乱,还有二分的顾影自怜。
黛玉卧房外的连廊上,几个婆子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把目光投到王嬷嬷的身上,突然,“蹦”的一声,整个梦云轩一片鸦雀无声。
琴声戛然而止。
宋妈跳了起来,“琴弦断了!”
这时,众人个个屏住了呼吸,睁大了眼睛注视着黛玉卧房,王嬷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半个时辰过去了,荣庆堂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这让她非常的担心。
早饭后,太医院来了五位太医,院正亲自领着四位老太医过来的,他们一起给黛玉问诊号脉,不仅如此,更是问询了最近几年都在吃什么药,何时犯病,什么感受,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没有说什么,直接拉着贾珝进偏厅说话去了。
贾母心疼外孙女,便让她回来等消息。
只是,此事关乎着黛玉以后的人生,怎能静下心来!
此时的贾家看似一片平静,实则暗潮汹涌,都瞪大眼睛等着荣庆堂的消息。
荣国府,荣禧堂。
时间慢慢地流逝着,贾赦与贾珍还静静地坐在大堂内,贾政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走到门口,望着院门。
一个婆子从后门进来了,给三人添了新茶。
贾政转身坐回椅子上,问那婆子,“老太太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那婆子:“先前玉钏儿回来给太太取东西,说了一句,太医正在修方。要不,老爷派个人去问问?”
贾政望向了贾赦。
贾赦:“我们就在这里等。”
贾政望向那婆子,“上点心。”
“是。”
那婆子应声走了出去。
贾政又望向了贾赦,“大哥,王太医他们都是医术高明之人,怎么需要这么久?你说咱们要不要再请几位城内的名医....”
贾赦挥手打断了贾政的话,没好气道:“你这话在这说也就算了,就算有什么不满和担心,也要过两日再请其他的名医。”
贾政立刻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强笑了一下,“我这也是关心林丫头,再说了,也是怕大哥心急。”
贾赦放下茶碗,淡淡说道:“我不急。”
贾政略显尴尬,贾珍坐在那里闭眼养神,大堂内一片沉寂。
正在这时,贾琏满头大汗的冲了进来,拱手道:“王太医他们已经出了药方,无大碍,按方抓药,辅以药膳,最多三两年便可痊愈。”
贾赦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然后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疲倦的笑容。
贾政和贾珍一齐站了起来,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贾赦的心思从来没有瞒着他们,他们也明白这是一门好的姻缘,特别是林如海身上的资源能给贾家带来很大的帮助,原本还在担心黛玉的身子,如今最大的问题已去,其他的可以慢慢来。
至于贾母的心思,贾政从来没有考虑过,不是说他不喜欢这个外甥女,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在深思后打定了主意,其实还有一个最关键的原因,那就是血脉的问题,豪门大户非常的看重这一点,舅舅家的女儿可以嫁给姑母家的儿子,但是,姑姑家的女儿不能嫁给舅舅家的儿子,因为这是“骨血倒流”,是大忌讳!
贾珍微微一笑,“赦叔,如此大喜,侄儿早已备下薄酒,烦请过府喝上一杯以示庆贺。”
贾赦望着堂外的天空,耳边又响起了贾母的声音,“你那点心思我全都知道,我也不反对,但是,不要想着我给你妹夫去信....”
想到这里,贾赦脸上露出了难得一见的慈祥笑容,向贾珍点了点头,又望向贾政,“没事我们就先走了。”
“呃....”
贾政无言以对,不由向贾珍望去。
贾珍骨碌着眼睛想了想,对贾政拱手一礼,“政叔若是有雅兴,不若赏个脸到侄儿府上一坐。”
贾政点了点头,欣慰地说道:“既然如此,我就过去坐一会。”
贾赦嘴角掠过一丝笑纹,“嗯....难得老二今日有雅兴,正好前两日金陵送来了两坛好酒,咱们一起尝尝....”
.......
送走了几位太医,贾珝就赶到了梦云轩。
见到贾珝,王嬷嬷马上站了起来,充满期待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贾珝重重地点点头,王嬷嬷立刻明白了,心中一松,软软地坐下去。
贾珝一步一步走到了门边,便停在那里,又过了一阵子,才双手将虚掩的门轻轻推开,门推得很轻,贾珝站在门边,向屋内望去,只见黛玉手握一卷书坐在书案后认真地看着,紫鹃正在边上坐着针线,贾珝轻咳了一声。
紫鹃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满是惊喜!
黛玉微微惊了一下,这才慢慢抬起头,只见贾珝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自己,这时,紫鹃看黛玉面色忽然发白,连忙问道:“三爷,太医怎么说?”
贾珝点了点头,“都过去了。”
黛玉往椅背上一靠,顿时松了口气,又红了脸,慌忙起身走到贾珝面前,对着贾珝盈盈屈膝福下,轻声道:“多谢三哥哥费心了。”
贾珝一把扶住她,并牵着她在边上坐下,黛玉微微一惊,眼中闪过一丝羞涩,“你放手....”
贾珝呵呵一笑,看了她一眼,又对紫鹃说道:“去,给我到碗茶过来。”
紫鹃立刻明白,行了一礼便转身走了。
黛玉低下了头,贾珝没有立刻提此事,他笑了笑道:“刚才老太太和我说了,过几天咱们去清虚观烧香,妹妹应该没问题吧!”
“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为什么要去烧香?”
黛玉有些不解地问道。
“老太太说,她去年在神前许了愿,等心愿了后,须再回神前还愿,所以,这次是去还愿的。”
沉默了一下,黛玉低声道:“什....什么愿?”
贾珝也沉默了,虽说去年他不在府中,却也听说了贾母去清虚观打醮祈福之事,是为病重的贾敏祈福,黛玉何等聪明,来了贾家这么久从未听人提起此事,偏生自己的病情有了转折,贾母立刻准备去还愿,哪里还不清楚此事事关她的母亲贾敏,面色一暗,不由想起了母亲临终前那不舍的眼神,不觉又伤心起来.....
眼看黛玉要哭,贾珝轻轻揽过黛玉的肩头,温言道:“其实妹妹该放宽心,姑母在天之灵肯定希望妹妹快乐的生活,不说老太太她们,至少我是这么希望的,你知道你浅笑嫣然的样子有多美吗?”
黛玉反应了过来,然后猛然挣脱出去,狠狠剜了贾珝两眼,幽幽道:“好歹是个伯爷,这么没脸没皮的话也说得出口!还有,你...你不该...要是让别人知道了,我....”
贾珝拿起黛玉的手抵在胸口,“不怕,就算他们知道了又如何,满府里,上自老太太、老爷、太太,下至婆子丫鬟,说不知道我喜欢妹妹,不信,你摸摸....”
“呸--无赖!”
黛玉到底是女孩子,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话,顿时红了脸,心怦怦跳了起来,心中又是羞涩又是甜蜜,挣脱了贾珝的手,立马道:“休要胡说,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说着,她站起身,对着外面喊道:“紫鹃,死哪去了!”
贾珝讪讪一笑道:“妹妹若是有气就冲我发,不要连累紫鹃,另外,太医说了,妹妹这病多是因为平日郁结所致,多梦失眠,本来简单的咳嗽因为妹妹减饮食,又导致心血不足,如此一来便加重了病情。妹妹是个明白人,只要能放平心态,再注意饮食保养,不出一年半载就能彻底痊愈,”
“三爷这话正是。”
就在这时,紫鹃擎着一个小茶盘进来,笑道:“我就说,姑娘没事不要瞎想,虽说姑娘不姓贾,到底是老太太的亲外孙女,哪个敢在背后言三语四的,再说了,三爷....”
黛玉哪里不清楚她想说什么,小脸一沉,立刻斥道:“你若再胡说,我就回老太太把你退回去!”
紫鹃知道黛玉是真的急了,笑着将茶递给了贾珝,转身走了出去。
贾珝笑了笑,望着她,向自己身边指了指,黛玉脸一红,嗔道:“你看着我干嘛?”
贾珝见状,一边从袖中抽出那张药方一边笑道:“要说这紫鹃对妹妹也真是用心的了,不仅要操心妹妹的衣食,还要想办法让妹妹开心,是个知心的丫头,明儿我和老太太说,赏她点什么。”
“随你的便!”
黛玉撇了一下嘴,便赌气似的在他身边坐下,来到贾家好几个月了,因为是寄人篱下,王嬷嬷不好插手梦云轩的事情,雪雁又太小了,院内大小事务全指望紫鹃和她老娘宋妈,黛玉打心底感激她们一家,见贾珝要赏她们,心底十分高兴。
贾珝将药方展开递给她,“你也看看,这张药方上一半是药,一半是膳,以后紫鹃负责膳食,琥珀负责药。”
黛玉只看了两眼,略想了想,没有出声。
这便是答应了,贾珝微微一笑,“走,和我去看看老太太去,琥珀听鸳鸯说了,老太太就睡了半宿觉,不到三更天就醒了,也是操碎了心了。”
听了这话,黛玉的眼有点红,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都怨我....”
“走吧!”
贾珝站起身,顺手就牵住了黛玉的手。
黛玉白了他一眼,倔强的抽回自己的手,道:“我自己会走!”
然后看也不看贾珝,低头跑出去了。
第41章望月楼冲突
“哈...哈哈...哈!”
清晨,贾珝光着膀子浑身大汗地在小花园内修习着刀法,一边练习一边大吼不止,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每天早上练习一个时辰,如果无事,他还会进行骑射和骑战方面的训练,时间差不多了,贾珝喘着粗气将斩马刀递给了边上的亲兵,接过贾福递来的巾帕擦拭身上的汗珠,心下思量起来。
昨日,贾珝带人从兵库司领了一千枝火铳,其中鸟铳三百枝,三眼枪七百枝,在校场进行了试射,结果差强人意,原以为京畿驻军的火器会比江南大营的好上许多,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朝廷并没有区别对待,一样的装备,鸟铳的最大射程两百五十步,有效射程只有一百八十步左右,至于三眼枪,不说也罢。
从牛继宗那里打听到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皇城武库中封存着一批鲁密铳,最远射程可达四百步,有效射程基本稳定在三百步开外,他可以想办法调一千枝给锐士营,不过,此事必须皇帝点头才行。
想到这里,贾珝的脑子里马上闪现出燧发枪的样子,这可是装备了两百余年的火器,他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只知道大体情况,并不晓得如何改造,另外,他知道锦衣卫在调查自己的事情,想来是因为神机营一事引起了皇帝的疑心,太妖孽了是活不长久的,为了不太扎眼,特意给贾忠去了一封信,让他派人前往福建、广东市舶司寻找懂得火器制造工艺的西夷人,想办法将大明的火器更新换代,有了利器自己才能博取更大的军功。
不过这些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够完成的。
就在这时,管家林之孝走过来,看见贾珝站在那里低头沉思,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禀报道:“三爷,镇国公府来人说话,牛公子请您前往西城望月楼赴宴。”
贾珝:“什么事?”
“说了,是齐国公长孙过两日做寿,今日提前庆贺。”
贾珝沉吟一下,又问道:“可说了要准备什么贺仪?”
“虽然那管事嘴上说了,三爷人去就是给最大的脸面了。但不能让人说话,小的已经让人在准备贺仪了。”
“那好吧!”
贾珝点了点头,又对贾福说道:“你带人准备一下,我洗漱便过来。”
一个时辰后,贾珝便骑马来到了西市,领着贾福等人直接来到了望月楼,不同于那日,街上人流如潮,熙来攘往,热闹无比,望月楼也是人进人出,往来不绝。
一行人骑马挎刀,立刻引起了门前伙计的注意,见到打头的是贾珝,那伙计眼睛一亮,立刻迎上前来,拱手笑道:“小的给伯爷请安了。”
一语未了,掌柜的立刻从酒楼里跑出,赔着笑一揖,“伯爷,您可来了,再不来,小的这酒楼可就要被几位爷给拆了...您快里面请!”
贾珝将马鞭交给亲兵,随掌柜的进入了望月楼,贾福领着几名亲兵跟在后面,其余人拴好了马,便在一楼大厅找个视野好的地方坐下。
众人一起往楼上去,这时,那掌柜的小声说道:“伯爷,今儿是齐国公长孙禁军参将陈玄摆的酒宴,来的都是开国一脉的,除了几位世子,泰安侯沈奕、南阳伯高平也来了。”
贾珝默默地点点头,那掌柜的犹疑了好一阵子,才说道:“有件事需和伯爷提前说一声,忠顺王府的二公子今日宴请朋友,也在三楼。小店开门做生意,所以来者是客,还望伯爷多担待。”
贾珝一惊,停住了脚步,昨日朱载墨被从宗人府给放了出来,说是大宗正几人去慈宁宫求的旨意。
那掌柜的尴尬地笑了一下。
贾珝:“请的是什么人?”
那掌柜的:“....伯爷,您....您....”
贾珝脸一沉,“怎么,不能说?!”
那掌柜却是一脸的苦相,见贾珝面露不虞,这才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锦乡侯府的大公子回京了!”
李安回京了?
贾珝一震,怎么没听说此事。
那掌柜的转了一下眼珠,“听说是昨夜进的京。”
贾珝望了贾福一眼,贾福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了过去,那掌柜的也不推脱,打眼一瞧,嚯,五十两,忙塞进袖中,赔着笑一揖,“时辰不早了,伯爷里面请!”
望月楼占地很大,一共有三层,一楼二楼是散座,二楼已经坐满了客人,三楼是包间,贾珝随着掌柜的走进了右首一间,走进包间,却微微一怔,没想到水溶也在。
“来!珝哥儿,我给你介绍!”
牛犇性子很急,不等贾珝开口,便立刻跑上来拉着他就给众人介绍,都是勋贵一脉的人,就算不认识也面熟,毕竟每年三节两寿都要赴酒宴,总是能碰上一两次。
寒暄两句,都坐了下来,贾珝坐在牛犇的身边,边上是卫汝贵之子卫若兰,那个传说中可能是湘云夫婿的人,文文弱弱的样子,一点不像个习武之人,陈玄是个武人,长得五大三粗,南阳伯高平也是魁梧彪悍的武人,黝黑的皮肤、粗犷的嗓音。
倒是泰安侯沈奕身子瘦弱的不像一个武将,然而像个瘦弱的文人,不过可不能被他的形象给欺骗了,他虽说武艺不怎么样,但是那一手箭法可是相当的惊人。
“来!大家先把酒满上。”
牛犇性子豪爽,他端起酒杯一口饮了,咂了砸嘴笑道:“来!咱们这一杯敬老寿星。”
众人将酒一饮而尽,这时,水溶笑道:“这酒不错,美女配美酒,只有美酒,没有美人可不行。”
说完对掌柜的吩咐道:“去,到千金阁请几位姑娘过来陪酒,每人配一个。”
“王爷请稍等。”
这千金阁是官办的教坊,里面的女子卖艺不卖身,这些年轻女子大多才艺双绝,弹琴跳舞,陪客人喝酒吟诗,与望月楼仅一墙之隔,这也就是水溶,换了个人,哪能让她们过来。
卫若兰有些埋怨道:“吃饭喝酒就行了,干嘛要找女人来。”
冯紫英嘿嘿一笑,“看来卫老伯把你管得太严了,你好歹已经定亲了,怎么还如此模样?”
南阳伯高平笑道:“男人,什么都能离了,就是不能缺少两样东西,一个是酒,另一个便是美色,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众人纷纷应和,贾珝眉头却皱成一团,卫若兰定亲了?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不一会,门外传来莺声燕语和阵阵轻笑声,牛犇忙起身,“来了。”
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二公子,这是北静王爷请来陪酒的,您不能动!”
“我说是谁,原来是那个酸王,既然是他的,本公子就更不能放她们过去了,来,陪大爷我喝酒,钱照付,双倍....”
“....二公子....”
“这个混蛋!”
牛犇听出了这是朱载墨的声音,哪里还呆得住,推开包间门便冲了出去,“他娘的,丑鬼,你竟敢抢我们的....啊!”
呼喝声变成了惨叫声,牛犇措不及防,被朱载墨一拳打在鼻梁上,跌跌撞撞退出了三四步,一趔趄摔倒在地上,血顿时喷了出来,他一声闷哼,痛苦地捂住了脸。
朱载墨突然动手使楼道间一阵大乱,千金阁陪酒女尖声大叫向外逃去,牛犇勃然大怒,眼睛都红了,爬起来便扑上前去,一把掐住了朱载墨的脖子,将他掀翻在地,骑在朱载墨身上,挥拳向他的脸上猛砸,嘴中骂骂咧咧,“你这个王八蛋,竟敢偷袭老子,今天老子非给你涨涨记性!”
朱载墨虽说也在军营中厮混过,但到底是个纨绔子弟,哪里是牛犇的对手,片刻也被打得鼻血四溅,他也顾不得其他的了,对着边上的王府护卫呵斥道:“打他....给我往死里打....”
他越这样说,牛犇打得越狠,那几个护卫对视了一眼,神京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为了防止因为这些子弟私人矛盾闹成家族仇恨,双方是可以赤手空拳的在一起厮打,不允许护卫插手,这样闹得再大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之伤,不过再让牛犇打下去,恐怕真会出事,几人上前将牛犇从朱载墨身上拉了起来,朱载墨哪里吃过这种亏,他爬起来便朝被几名护卫拉扯住的牛犇奔去,一脚将其踹倒,几名护卫竟还去阻止牛犇,贾福几人皆勃然大怒,直接冲上去与那几名护卫厮打起来。
对方见这边人多势众,他们不是对手,便拼命救出朱载墨向他们的包厢逃去,朱载墨被打得满脸是血,对着牛犇大骂道:“牛犇,你给我等着...”
这时,察觉情况不对的众人冲出了包厢,看着狼狈逃走的朱载墨,都是一愣,那掌柜的走了过来,“各位,二公子吃了大亏,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几位虽说不怕,但是摊上这么个麻烦也是闹心不是,酒以后再喝,现在先回去,下次,小老儿给各位摆酒致歉。”
众人都望向陈玄,陈玄却有些尴尬,水溶开口了,“大家散了吧,要是闹大了不好收场。”
陈玄点点头,“散了吧,过两日到府上我给各位赔罪。”
“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
冯紫英望着走廊尽头包间内冲出来的十几个人说道。
“都是同僚,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下这么狠的手。”
为首之人二十余岁,一身劲装,身材彪悍,一看就武艺不凡,贾珝认出了来人,正是在宣府打拼的锦乡侯长子李安。
那掌柜的:“二公子息怒,此事全是小老儿的错,今日的....”
“啪”的一声,朱载墨一耳光扇去,打得那掌柜的一个趔趄。
那掌柜的捂着脸愣在那里,朱载墨满脸鲜血,他心中已经恨到了极点,他是什么人,永乐皇帝嫡脉子孙,竟被人按在地上猛揍,他打的是自己吗?
不!他打得不是自己,打得是忠顺王府的权势,打得是宗室的脸面。
复仇的怒火却没有让他完全失去理智,他一把抽出护卫腰间佩刀,斜指向对面,冷声道:“是爷们咱们就永定门外见!”
说完,狠狠地瞪了牛犇一眼,带着众护卫走了,李安瞟了贾珝一眼,也跟了下去。
牛犇一挥手,“走!”
贾珝望了望陈玄,陈玄脸色难看,一咬牙,大声说道:“走,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店小二望着众人消失在楼梯间的背影,提醒道:“掌柜的,还是抓紧通知王爷吧!”
那掌柜的不敢再耽搁,一跺脚,“娘的,晦气!”
骂着急忙走了出去。
店小二连忙跟了出去。
第42章约战
乾清宫上书房内,天佑帝正在批阅奏折,他取过一本奏折,看了一遍,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这是兵部左侍郎陆南笙保举锦乡侯李吉庆之子李安为西城兵马司指挥使的奏章,这个陆南笙是文官集团的一员,为了拉拢锦乡侯李吉庆,他们当真是煞费苦心。
不由又想到前日东厂送来的密报,唤醒的密谍从次辅张辅的府中送来了让天佑帝心惊的消息,一群逆贼,为了束缚皇权、打击勋贵一脉,竟不惜出卖军事机密,还有,从那几句话语中印证了当年河套惨败一事确实与文官集团有关,特别是贾代啸之死,搞不好武宗也是死于他们之手。
想到这里,一丝寒光很快在天佑帝的眼中闪过,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平静,问戴权道:“这个李安是怎么回事?”
戴权连忙答道:“启禀陛下,自那日比武之后,锦乡侯就病了,李安是回京探亲。”
“那现在呢?”
“被忠顺王府的二公子邀请去了望月楼。”
“哼!从二十六日至今,满打满算不过十日,要不是知道内情,朕还真以为他是个孝子。”
天佑帝随手将奏折扔在了御案上,“让东厂盯死了张府,朕不希望有任何纰漏,无论是贾珝还是勋贵一脉的其他人,都是忠于朕之人,都是朕的左膀右臂,失去了他们,朕还算个皇帝吗?”
戴权连忙劝道:“陛下放心,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探子已经撒出去了,肯定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天佑帝点点头,又道:“一旦发现了瓦剌人的异动,立刻通知宣府、大同两镇,不能让他们攻破长城关隘。”
就在这时,一名东厂管事太监匆匆跑来,戴权快步走了出去,问道:“出什么事了?”
“老祖宗,永定门要打起来了。”
那管事太监凑到戴权耳边小声将望月楼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盯紧了。”
戴权微微一惊,便摆了摆手。
戴权走回上书房,对天佑帝说道:“陛下,齐国公长孙陈玄在望月楼宴请北静王、贾伯爷等人,与同在酒楼的二公子发生了冲突,双方约定在永定门外一决生死。”
接着,又将那管事太监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天佑帝先是一怔,抬头望着戴权——怀疑自己听错了。
戴权明白,立刻又重复了一遍。
天佑帝拍着御案,“该死的孽障,刚从宗人府放出来就惹是生非,还学人家一决生死,呸,不过会点三脚猫功夫的纨绔子弟,整日竟给宗室丢脸,去,将他们都给抓起来!”
戴权:“是。”
“慢着!”
天佑帝倏地站了起来,焦躁地在上书房内来回踱着,极力掩饰着心里的矛盾,半晌,终于停住了脚步,“你带人去看看,万不可让那个孽障死在他们的手中,至于其他的,你斟酌着办。”
戴权一怔,立刻跪了下来。
上书房内顿时一片沉寂,鸦雀无声。
天佑帝:“朕说的话你没听到?”
戴权仍然匍匐在那里一动不动。
“啪”的一声,天佑帝一掌拍在御案上,把御案上的砚台笔架都震得老高!
戴权变了脸色,就在这时,先前那名东厂管事太监又匆匆赶来,望着上书房内的情形,先是一怔,然后立刻跪倒在殿门外,朗声道:“启禀陛下,这是刚送来的,双方已经挑选好了人手,约定好了未时开打。”
“去,给朕拿过来。”
戴权连忙爬起来,接过那本密折呈给了天佑帝。
天佑帝接过展开只看了两眼,啪地将密折扔在御案上,冷声道:“好个忠臣!好个忠于王事的君子,手都伸到朕的身边来了。”
戴权怔在那里。
天佑帝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你去瞧瞧,不要让那个孽障出事,另外,问问贾珝,想个办法替朕除了陆大友这个背主之贼,朕感激他。”
“老奴遵旨。”
戴权躬身退出了上书房,一转身,两只脚一停不停飞快地走向午门....
忠顺王次子朱载墨要与镇国公世子牛犇一决生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神京城,闹得是满城风雨,各大街小巷的好事之人纷纷奔走相告。
紧接着,又传来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为了解决双方之间的矛盾,在北静王水溶的提议下,双方各出五人,在永定门外混战,刀枪无眼,为了避免闹出人命使得两边的仇恨激增,着甲,使用木质刀枪,输的一方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对方道歉,并且以后败者需躲着胜利者走。
尽管一再强调是个人恩怨,但看着双方参战之人,这就意味着这是勋贵一脉和与文官交好的武将一脉的恩怨,不仅是满城百姓,就是满朝的官员都是议论纷纷,无数人为之震惊。
忠顺王这边出战的是:忠顺王二子朱载墨、锦乡侯世子李安、效勇营主将吉安伯肖延庆、立威营主将济宁伯洪泰以及禁军参将陆大友。
勋贵这边出战的则是:镇国公世子牛犇、禁军参将齐国公长孙陈玄、果勇营主将南阳伯高平、锐士营主将三等伯贾珝以及神武将军之子冯紫英。
午时三刻刚过,一身甲胄的朱载墨就骑着高头大马,提着一杆长枪,在数十名王府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永定门外的空地上,围观的百姓看见他后,都不自觉的后退了数步,对于这些朱载墨反而很是得意和高兴,见还没有人到,朱载墨便翻身下马,在护卫摆好的椅子上坐下养精蓄锐,还有人给他扇风。
不一会,铁青着脸的禁军参将陆大友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朱载墨边上坐了下来,并没有理会朱载墨,他心中十分焦躁,他是武举出身,是文官集团安插在禁军当中的将领,原本一直就这么潜伏着,没想到竟因为这个纨绔子弟暴露了,来时他去找了兵部左侍郎陆南笙,对此陆南笙也是无能为力,这并不是他们的意思,要怪只能怪陆大友命不好,偏偏遇见了朱载墨这个猪队友。
想到这,微微叹了口气,打完这一仗,自己就辞官,否则迟了就走不掉了,好在家人都不在身边。
时间缓缓流逝,朱载墨有些坐不住了,正要说话,这时有人大声喊道:“忠顺王来了!”
围观的百姓们全部扭头向城门口看去,只见忠顺王朱厚炯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朱载墨连忙迎上前去,又亲手扶着忠顺王,“父王,您怎么过来了?”
“哼!回去在与你算账。”
朱厚炯一把甩开了朱载墨的手,他瞟了一眼仍旧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的陆大友,想起刚刚张辅说过的话,不由狠狠瞪了朱载墨一眼,上前拱手施礼道:“我儿年少鲁莽,今日是无心之举,给将军造成麻烦,本王会重金补偿,请将军多多宽容。”
就在说话之时,李安、肖延庆和洪泰也领着亲兵家丁走了进来,闻言,一起向陆大友望去,陆大友却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一丝寒光很快在朱厚炯的眼中闪过,一瞬间他又恢复了笑容,上前一步,笑道:“陆将军,来前本王特意去拜访了次辅,次辅说了,会将将军调往山东任职。”
“多谢王爷!”
陆大友才缓缓站起身,对忠顺王拱了拱手。
朱厚炯手一挥,一名王府护卫擎着一只托盘过来,上面摆放着一套铠甲,陆大友的目光中满是不解。
那护卫将托盘放在朱载墨的座椅上,便退了下去。
朱厚炯给几人使了个眼色,李安和肖延庆、洪泰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走了过去。
忠顺王朱厚炯将摆放在最上面的头盔拿起,下面赫然放着一柄巴掌大小的手弩,没理会震惊的几人,对陆大友笑道:“这是次辅他们的意思,除掉贾珝,你就是山东总兵。”
说到这,顿了顿,方接着说道:“当然,将军也可以拒绝,你仍旧会调往山东任职,至于职位,要看陛下和兵部的意思,当然,该有的补偿本王分文不会少。”
陆大友怔在那里,两眼望着那托盘,一动不动。
朱厚炯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冷笑。
肖延庆和洪泰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李安的脸则越来越青了。
半晌,陆大友那苍白的脸上勉强露出了一点儿笑意,“还望王爷不要忘记了承诺。”
朱厚炯淡淡一笑,“放心,本王最是信守承诺。”
一语未了,城门处传来了一片喧嚣声,几人回过头去,只见贾珝等人簇拥着一辆马车急奔而至,马车停住了,两名禁军从马车里将戴权扶下,见状,朱厚炯不禁愣住了,这个老阉货怎么来了?!
第43章约战2
贾珝张开双臂,任由亲兵给他穿戴甲胄头盔、护肩护臂护腿,战马也被贾贵牵了过来,这时,戴权走了过来,小声说道:“准确消息,忠顺王得了张辅等人的令,要在混战时刺杀你,手弩就在陆大友这个背主之贼的手中,你可千万要小心应对。”
妈的,想阴老子!
贾珝的眼中立时闪过一瞥阴寒的光....
戴权犹疑了一下,“要不,直接将他拿下算了,陛下那里应该会理解的。”
牛犇几人的眼中也露出了愤怒的光芒,说好了切磋论输赢,竟背地里下暗手,太下作了!
贾珝嘴里冷冷地蹦出了两个字,“不用!”
陈玄的眉头蹙了起来.....
牛犇正色道:“珝哥儿,还是听戴总管的,直接拿下这个贼子,人赃俱获,陛下不会说什么的。”
“就是,不能为了一个背主之贼让你陷入危境。”
冯紫英也开口了。
戴权点了点头。
南阳伯高平脸一沉,“我带了弓箭,待会直接一箭射死他,一了百了!”
牛犇几人先是一怔,一齐望向戴权。
戴权真是哭笑不得,“南阳伯的杀气也太大了些,还不若将人拿下交由陛下处置呢。”
贾珝淡淡道:“总管可有火折子?”
“火折子?”
戴权怔了一怔,接着将手一摆,一个小黄门凑了过来,“去,找个火折子过来,要快。”
那小黄门见他面色凝重,忙答应一声,匆匆走了出去,不多时将一个全新的火折子递了过来。
“火折子。”
戴权将火折子递给贾珝,不待贾珝伸手,突然将手撤了回来,“您受累,还是先说说怎么回事吧,否则杂家这心里不踏实。”
贾珝靠前一步,说道:“如果要是死几个逆贼,陛下可高兴?能不能赏我点什么!”
戴权气得脸一歪,“你可不要乱来!”
陈玄也是一惊,“不错,你可千万不能乱来,陆大友死了也就算了,肖延庆和洪泰他们怎么说都是勋贵一脉的人,虽说他们背信弃义,但背后还是勾连着许多家。这其中就有北静王府和西宁郡王府,还有朱载墨这个丑鬼更不能出事,否则陛下都不好帮你....”
高平瞟了眼对面的忠顺王一行人,沉声道:“这起子小人,当面笑呵呵,背地里竟玩阴的。要我看,还是要拿出点雷霆手段,否则哪里还能震慑这些二心之贼。文官士大夫集团钱权开道,没人能顶得住!”
戴权那双老眼中闪出光来,想了想,沉声道:“杂家这就前去请旨....”
牛犇这时连忙插话了,“时间来不及了....”
戴权怔住了,把目光望向贾珝。
贾珝不再作声,将战马拉了过来,伸手扯开马鞍袋,笑了笑,“你们看。”
顺着贾珝手势看去,戴权一激灵,怔了一下,猛地抬头,望着贾珝,急问道:“你想干什么?!”
“震....震天雷!!”
牛犇猛地咽了口唾沫。
一旁的冯紫英也是一惊,“这....”
贾珝冷笑道:“早就猜到他们不会这么老实,待会要是敢围攻与我,一个震天雷炸死这群王八蛋!”
陈玄和高平飞快地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这是个狠人!
戴权嘟囔着说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贾珝却仿佛丝毫不在意,温言说道:“为了大明,为了陛下,这罪,本将担了!”
说完,翻身上了马,接过亲兵手中的木棍,策马奔进中间的空地。
众人都动了容,戴权更是惊叫道:“几位一定要保护好贾伯爷,杂家现在就去请旨,万不可让贾伯爷伤着了。”
陈玄:“这边更需要总管。”
戴权微微一怔,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忙命心腹小太监前去上书房报信请旨。
高平却目光闪烁,因为他的马鞍袋中也有震天雷,不仅是他,就是效勇营主将吉安伯肖延庆、立威营主将济宁伯洪泰的马鞍袋中同样有着数量不一的震天雷,昨日御林军所有主将全部从兵库司领了新打造的震天雷,这种雷体积小,威力却没有减小,据说,就是贾珝给牛继宗提的意见。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眼神,又十分佩服贾珝,这小子不仅心狠手辣,更是头脑灵活,既然他们想刺杀贾珝,肯定会制造混乱,数人围攻与他,这样一来,没人能证明这个震天雷是贾珝放的,相反,陆大友身上搜出手弩会将罪名钉在他们的身上,死了也是白死,也不知他们怎么得罪了贾珝,让他这么下死手。
此时陆大友等人已经骑马等候在中间空地上了,陆大友同样提着一杆木棍,神情紧张的看着策马飞奔而来的贾珝,下意识的抬起左臂看了一下,那个巴掌大的手弩正藏在那里。
陆大友曾经和锦乡侯李吉庆切磋过,自是清楚他的武艺,贾珝能够以极大的优势将他击败,可见贾珝的武艺不俗,同时也明白,单靠自己肯定拿不下贾珝,和肖延庆、洪泰交换了一个眼神,待会朱载墨和李安拖住高平几人,他们三人趁机围攻贾珝,趁着混战用手弩将他射落马下。
看着策马奔来的贾珝,陆大友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挥舞着棍棒朝着贾珝冲了过去,围观的百姓们立时兴奋的大叫了起来,朱载墨几人立刻分工明确的冲向了目标。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贾珝和陆大友各自提着棍棒向对方冲去,“嘭”的一声沉闷的响声,两人手中的棍棒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仅仅是这一击,陆大友就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棍棒,而这还不是最遭的,两人交错而过时,贾珝手腕一抖,棍棒狠狠地扫在了陆大友的后背上,他只感觉一阵剧痛,心中倒吸一口凉气,明白若是将木棍换成武器,就这么一下他不死也残!
而边上混战在一起的牛犇等人就吃了大亏,因为朱载墨的靴子里藏有暗刃,混战中冯紫英被刺伤跌落了战马,若非高平及时营救,人肯定会被混乱中的马匹踩中,不一会,牛犇也因为坐骑被刺伤而跌落受了伤,就这样,朱载墨通过卑劣的手段取得了很大的优势,边上围观的百姓看的一清二楚,纷纷咒骂,不过他根本不在乎。
这边取得了优势,肖延庆和洪泰立刻挥舞着棍棒前去支援陆大友,那边贾珝又和陆大友对上了,棍棒在空中一碰,在双马交错的刹那,贾珝侧身低声笑道:“背主之贼,还想暗害老子,做梦!”
陆大友浑身一颤,狠狠地望了贾珝一眼。
洪泰率先赶到,棍棒一挥,直接朝着贾珝的额头砸来,贾珝侧身躲开了他这凶悍的一击,两人注视着对方,打马迎上去战在一起,两匹战马并排奔跑,两人骑在马背上不停地交锋,围观的百姓不停的呐喊。
就在这时,肖延庆策马飞奔过来,并大喝一声,“贾伯爷,小心了!”
贾珝斜眼一瞧,侧身躲过了这一击,陆大友也打马上前加入了攻击贾珝的战团。
贾珝以一敌三,四人骑着战马在护城河提上飞奔,战马飞奔的途中,四人挥舞着手中的棍棒厮杀,一时间河堤上尘土飞扬,因为戴权吩咐了不能伤害朱载墨,再加上朱载墨无赖的打法,使得高平和陈玄非常的被动,一时竟脱不了身。
在激烈的对抗中,几人已经杀红了眼,手中的动作也变得粗野起来,马蹄下黄尘滚滚,贾珝被三人死死黏住根本脱不了身,也就不在有什么招式了,躲过洪泰的凶狠一击,贾珝反身一棍直接抽在了洪泰的脸上,将洪泰直接拍翻在地。
未来得及松口气,贾珝立即一个翻身落在了战马另一侧躲避了陆大友的攻击,贾珝一勒马缰,反身向着落在后面的肖延庆杀去,肖延庆才刚刚掉头回来,就见贾珝挥舞着棍棒当头砸来,惊慌之下立即架起棍棒格挡,好不容易化解了这一击。
贾珝回转之后立即又策马冲过来,直接一招力劈华山从肖延庆头顶劈下,“咔”一声巨响,肖延庆手中棍棒从中间断裂,肖延庆被贾珝手中的棍棒击中跌落下马。
少了两个人之后,贾珝专心应对起陆大友来,陆大友压力大增,贾珝的招式不多,但是速度快,而且势大力沉,每一次双手都震得阵阵发麻,好在十几招过后,贾珝手中的棍棒经受不住断裂开了,这让陆大友松了一口气,朝肖延庆和洪泰大吼一声,准备将贾珝围住找准时机用弩箭。
就在这时,贾珝催马猛冲上去,和陆大友紧紧相贴,在陆大友惊诧的目光中,掏出火折子将一颗震天雷点燃扔进了陆大友的马鞍袋中,不等他反应过来,用那半截棍棒狠狠地插进了马屁股内,所有人都听见陆大友的战马发出一声悲鸣,扬起前蹄向着前方冲去,正好肖延庆和洪泰调转马头向这边冲来,陆大友想也没想直接翻身下马,而后一个前翻滚,再起身之时脸色瞬间惨白,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血雾弥漫,血肉横飞。
陆大友心如死灰,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正如高平猜测那般,肖延庆和洪泰的马鞍袋中同样装有震天雷,爆炸产生的火花点燃了他们马鞍袋中的震天雷,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目力所及,地动山摇,天崩地裂!
可怜肖延庆和洪泰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炸成了碎块,残肢断臂漫天飞舞,空中下起了一阵肉雨血雾,浓烈的血腥味几乎令人窒息。
围观的百姓惊慌失措,逃的逃,叫的叫,哭的哭,乱成一片。
第44章影响
乾清宫上书房,天佑帝朱钦德站在殿门前静静地凝视着远方,下午发生在永定门的事情给皇帝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他虽说已经做好了与文官集团翻脸的准备,但,他完全低估了贾珝的生事能力,一下搞死了两位御林军主将,还搭上了一个禁军参将,等于斩断了文官集团的一支臂膀,这相当于直接给了文官集团一记响亮的耳光,这让文官们十分恼火,这不,御史大夫吴世昌亲自下场了,联合了都察院、翰林院以及国子监的部分清流上书弹劾贾珝,要求严惩贾珝,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给大明百姓一个交代。
呵呵,什么时候这些伪君子将老百姓放在眼中了,当真是可笑至极!
好在贾珝心思缜密,没有留下把柄,至于那个陆大友,呵呵,刚送进刑部大牢就死了,两名狱卒也畏罪自杀,好手段啊。
这件事情又将贾家和忠顺王府推向了风头浪尖,尽管这件事已经被他用强制的手段平息,但他也知道,此事已经在忠顺王府和文官集团之间造成了裂痕,而且难以弥补,就因为朱载墨这个蠢货,不仅搭上了三名武将的性命,更是让他们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军权再次离他们远去,还有就是,经历了此事,那些勋贵再也不敢轻易倒向文官们了,因为,谁也不想因为一个纨绔子弟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
要想挽回这些人的不满,只有杀朱载墨谢罪,可是,他们不敢,不仅仅因为朱载墨是宗室,更因为他是忠顺王的儿子,是蜀王朱武祥的堂弟,这让文官们无可奈何,不动朱载墨,他们就不能平了这些人的愤怒,听说忠顺王府给每家送去了十万两作为补偿。
虽说这小子做事鲁莽,但还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不仅除掉了陆大友,更是帮自己拿回了效勇、立威两营,效勇营换成了自己的心腹忠勤伯秦璐,至于立威营,自己不是那种凉薄之人,卸磨杀驴的事情做不来,让贾珝推荐了一个人,忠靖侯史鼎,意料之中,因为贾家没有合适的人选,史家两位如今一个是显武营主将,一个是立威营主将,能给贾家带来不小的助力。
就在这时,戴权悄悄走了过来,小声道:“陛下,查清楚了,前日贾伯爷去了趟玄真观。”
“玄真观!”
天佑帝心中长长松了口气,难怪贾珝会下死手,肯定是贾敬将济宁伯府当年参与谋害林家的事情告诉了他,至于吉安伯肖延庆,只能怪他命不好,这种事情让他给赶上了。
天佑帝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虽然他不喜欢朱载墨这个宗室异类、败类,但这一次,朱载墨确确实实帮了自己一把,心中原是感激的。
另一方面贾珝的强势又让他心中起了忧愁,这小子行事不按规矩,恐难以掌控,这是一把利剑,用不好可能会伤人伤己,不过,贾家家大业大,嫡脉都在神京,也不用太担心。
戴权:“陛下,张府传来消息,那些人又聚集到了一起,因为是白日不好太靠近,尚没能打听到消息。”
天佑帝没有搭话,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这两日他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那就是南疆的南安郡王以及其麾下的十余万大军,吴世昌的一句话说的不错,南疆已经有了尾大不掉的趋势,要是再这么下去,沐家真成了云南王了,他在考虑是否要给那边传去消息,让南安郡王警惕云安巡抚衙门,也许...可以趁机削减一下南安郡王的实力,只要不影响到南疆的稳定即可。
想到这,天佑帝对戴权说道:“让缉事所的人前往南疆,朕要实时掌控那边的情况,特别是云贵两地官府以及南疆大军,一旦有大事发生,八百里加急速递进京。”
戴权又说道:“理国公和齐国公、镇国公等人去了伯爵府,因为有亲兵把手,探子不能靠近....”
天佑帝却仿佛丝毫也不在意,温言说道:“此次贾家是替陈家和牛家背了黑锅,只是老亲之间的私下交易,最多就是谋划接下来该如何应对可能来自文官们的反击,没什么大不了的,朕还是相信他们的忠心。”
“是!老奴明白了。”
天佑帝沉默良久,这才抬起头望向戴权,“你去告诉首辅,朕打算让镇国公入内阁协理军机、参赞朝政,让他心里有个准备。”
勋贵入内阁?
戴权露出了惊诧之色,“老奴明白。”
说着,躬身退出了上书房。
就在戴权离开上书房不久,理国公柳芳和齐国公等人便离开了伯爵府,天佑帝猜的不错,几人登门最主要的事情便是致歉,特别是牛继宗,这件事的起因全是因为他的儿子牛犇,陈瑞文也表达了歉意,没有忠顺王府的财大气粗,二人各给了贾珝一处城外的庄园,另外还欠贾珝一个人情,贾珝没有推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这让柳芳几人刮目相看,直呼贾珝是个敞亮人。
送走了几人,贾珝又回到了书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书房内没有点灯,四处都是暗沉沉的,贾珝一人坐在椅子上出神,他沉浸在对未来的思考之中,今日之事实在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特别是陆大友预谋用手弩暗害自己,这给贾珝心中敲响了警钟,同样心中充满了诸多疑惑,戴权并没有多说,但,他可以猜到,这件事一定和忠顺王朱厚炯有关,甚至可能是文官们授意,又想到了死的不明不白的贾代啸,贾珝有些心神不宁。
想到这里,贾珝忽然觉得自己真的需要一支情报网,替自己打探收集情报,不说刺探一些密事,最起码像陆大友暗害自己的事情能提前预警,毕竟暗箭难防,自己可不想像贾代啸一样死的不明不白。
可惜,情报网不像商会,有钱就可以组建起来,这里面的事情多了去了,关键是怎么培训这些密谍,自己是真的不懂,忽然,贾珝想到了一个人,东府的老仆焦大,这可是跟随贾演出生入死的老人,当年战乱,哪家不养兵,组建自己的情报网,贾敬、贾赦不清楚的事情,这老头肯定知道,原著他一直活到了一百零五回,可见这老头有着常人不知道的秘密。
不由又想到了秦可卿,贾珝怀疑她是武宗外室女,也是唯一血脉,都说贾珍爬灰,可是据自己观察,白天尤氏一直将秦氏带在身边,贾珍也是躲着秦氏,根本没有迹象表明二人之间有着另类的关系,还有就是贾蓉,这小子身上有着武艺,岁说不怎么样。
宁国府有着太多的谜团,可惜,贾敬不愿意告诉自己。
贾珍或许知道些什么,可惜,他不敢说,自从自己问了他两次之后,这货就再也没有邀请自己吃酒看戏了,更是躲着自己走。
“三爷,老太太请您去一趟荣庆堂,忠靖侯府的太太来了。”
忽然,窗外传来了贾福的禀报声。
贾珝这才回过神来,大口答着,“知道了。”
身子却一动未动.....
“砰!”的一声脆响,忠顺王朱厚炯将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他遏制不住内心的怒火,恶狠狠道:“竖子,竟敢背叛本王!”
他刚刚得到消息,皇帝准了兵部左侍郎陆南笙的折子,锦乡侯之子李安成了西城兵马司指挥使,这还不算什么,李安竟公然前往张府拜谢,这就相当于直接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他白白用了这么多的心思来拉拢锦乡侯府,竟替文官们做了嫁衣,这让他难以接受。
旁边的朱载垢心中虽也失落,但并没有像父王朱厚炯那般恼火,从被打折了腿之后,他就像变了一个人,性情大变,没了往日的张扬,每日除了养伤便是读书,更是从国子监请了几位老博士给他讲解《韩非子》等书。
在朱载垢旁边,朱载墨眼中的怒火几乎快要喷涌而出,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几分,“这个背主之贼,我要杀了他!”
听了这话,忠顺王朱厚炯气急败坏地冲到朱载墨面前,左右就是两记耳光,“孽障,若不是你,怎么落得如此窘境!”
“....父王!”
朱载墨一脸委屈的望着朱厚炯。
这时,朱载垢冷笑了一声,说道:“二弟这话说的不错。”
朱厚炯不禁看了大儿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