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省亲别墅
下了一天两夜的雪突然停了,而且晴空万里,太阳白得耀眼,德胜门下庞大的恭迎凯旋的队列,把个偌大的官道站得旌旗猎猎人头攒攒。
兵部尚书齐国公陈瑞文站在官员的正中,贾珝站在他的身旁,身后是兵部左侍郎贾政和兵部右侍郎锦乡侯李吉庆,两边是兵部各司衙门的官员还有勋贵一脉各家的代表。
突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得得的马蹄声和沙沙的脚步声传来了。
首先进入众人视线的是那面代表身份的大纛旗。
“来了!”
李吉庆在贾政耳边轻呼了一声。
贾政深呼一口气,大喝道:“鸣炮,奏乐。”
司礼官大声传令:“鸣炮!奏乐!”
德胜门前列成两排的铳炮喷出了一团团火花,十面大鼓同时擂动,长号齐鸣,唢呐笙笛奏响了《凯旋令》!
当凯旋的大军进入德胜门时,德胜门大街彻底沸腾了,数十万神京百姓簇拥在德胜门大街两边,延绵数里,到处是一张张激动的脸庞,百姓们发出了雷鸣般的呼声!
看着一队队气势威武的御林军士兵从大街上走过,神京百姓挥手欢呼,嘴中高呼:“大明万胜!大明王胜!”气氛狂热到了极点。
牛继宗骑马行在队伍前列,他不时笑着向人群挥手致意,耳边响起了陈瑞文的话:“你为大明立了大功,万世之功!皇帝会重赏你的。”
牛继宗的嘴角露出了深深的笑纹,这一刻,也到了他人生的辉煌顶点。
数万维持秩序的禁军拼命阻拦民众的前涌,欢呼声响彻大街。
在一片片鞭炮声中,队伍来到了大明门前,永安帝朱武城亲率文武百官和宗室在这里等候迎接凯旋大军。
队伍远远便停了下来,牛继宗和几位御林军主将催马出列,还有百步时,他们翻身下马,一齐奔至朱武城面前,单膝跪下,牛继宗高声道:“臣牛继宗,参见陛下!”
众将齐声高呼:“臣等参见陛下!”
朱武城连忙将牛继宗扶起,温言说道:“你为大明立了大功,有功于朕,有功于社稷!”
“上托圣上洪福!下赖将士用命!”
“朕明白!”
朱武城伸出手虚扶了扶,“几位爱卿快快平身。”
“谢陛下!”
朱武城:“首辅,你把晋封的旨意念给牛将军听听。”
温方言:“是。”接着展开了手中的圣旨念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御林军统领、镇国公牛继宗平定漠北草原叛乱,为大明立下了不世之功,着晋封为北海郡王。钦此!”
牛继宗简直懵了,他真的封王了!
温方言温言提醒:“郡王,谢恩吧。”
牛继宗这才醒来,立刻跪倒在地,颤声道:“臣牛继宗叩谢陛下天恩!”
朱武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亲手扶起了他,握着他的手登了上龙辇,三声清脆的鞭声响起,接着大明门的正门“卡卡”地开了。
大明门第一次开启是圣祖还朝,第二次是天佑帝以藩王身份入主紫禁城皇宫,而这一次,则是在朱武城的强令下再次打开,不过文官们虽说纠结,愤慨,但不可否认,此次军方确实立下了不世之功!
...........
乾清宫大殿内用檀香木烧了四大盆明火,寝宫内也添了两个香鼎,里面也用檀香木烧着明火,而且窗户都关了。
戴权跟着天佑帝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过如此景象,心中感叹,朱钦德确实老了,身子骨不行了!
贾敬不知何时进宫了,身着道袍,双眼微闭跪坐在蒲团上,手拈法指,口中念念有词。
天佑帝侧身躺在软榻上,眼睛睁着在那里出神。
外面传来了乾清宫副总管王安的声音,“禀圣人,大军凯旋了。”
“进来吧。”
天佑帝翻身坐起。
寝宫门口出现了王安的身影,“禀圣人,皇上亲率文武百官和宗室在大明门外迎接了凯旋大军,晋封镇国公为北海郡王,并打开了大明门!”
天佑帝一怔,望着王安,好一阵沉默。
贾敬那诵经声越念越急,愈念愈响。
戴权站在榻前,不时地瞟一眼口中念念有词的贾敬。
天佑帝却仿佛丝毫也不在意,澹澹一笑,“牛继宗为大明立下了不世之功,这份荣耀是应得的。退下吧。”
“是。”王安躬身退了出去。
天佑帝站起,慢慢走到贾敬身边,“罢了,既然入了道,就要清静无为,与世无争。去吧!”
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贾敬念咒毕,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打了个稽首,“福生无量天尊!”低着头走出了寝宫。
天佑帝转过了身,对戴权说道:“内务府从南方运来了很多的木材和石料?”
“是。”
戴权略想了想,答道:“贾家商会也将之前囤积的木料平价转给了内务府.....不过还留了不少。”
天佑帝难得地笑了,“这小子.....”转身走到软塌上坐下了。
戴权连忙给捧了碗热茶。
天佑帝喝了口茶,“你说,我大明的皇帝真的都穷到了这个地步?”接着将茶碗往桉几上重重一搁,“他赚了钱,得了实惠,也该太皇太后和朕修一份功德!”
半个时辰后,慈宁宫中传出懿旨,因见宫里嫔妃娘娘们皆是入宫多年,岂有不思念家人父母的道理?因此广布恩泽,准许椒房卷属于每月二六之日入宫请候看视,以聚天伦之乐!
紧接着,乾清宫又传出一道旨意,言道椒房卷属入宫,未免有国体仪制,母女尚不能惬怀。竟大开方便之恩,特降谕诸椒房贵戚,除二六日入宫之恩外,凡有重宇别院之家,可以驻跸关防之处,不妨启请内廷鸾舆入其私第,庶可略尽骨肉私情、天伦中之至性。
此旨一下,像贾家这样骨肉分离多年,如今突闻能相聚,无不踊跃感戴!
礼部尚书孔谦特意上了折子歌颂太皇太后和太上皇全人伦骨肉团聚的功德。
后宫一众嫔妃家族,凡是有财力盖省亲别院的家族纷纷行动了起来,都在准备着修盖省亲别院。
特别是皇帝新封的贵妃吴氏,其家祖上几代行商,家产殷厚,其父吴天佑嫌弃城内府邸小,不便盖省亲别墅,已经去城外踏看地方去了。
...........
拜见完太上皇,牛继宗这才轮到回家休息,并谢绝了所有人的拜访。
这时,书房里也生着好大一盆冒着青火的银霜炭。
四目相对!
牛继宗喝了口茶,“你怎么和北静王府对上了?!”
“总不能让我引颈待戮吧!”
贾珝轻描澹写地答道。
牛继宗默然了。
“我知道了,郡王有难处,这件事就不要您费心了,我理解。”贾珝立刻表态了。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牛继宗脸一沉。
贾珝怔住了。
“你是好心,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牛继宗又缓和了脸色,“一直以来,贾家和北静王府的关系都不错,所以这件事情就没有告诉你。水溶的父亲是武宗与一个外族女子所生,这件事一直不为外朝所知,只有宗室几位老王爷和勋贵一脉几家清楚。他不是纯血汉人,所以他就不能继承皇位。
这件事遭到了勋贵军方几位大人物的强烈反对,当时皇帝的位子都差点坐不稳了,这其中就有荣国公贾代善。”
贾珝倏地站起了,难不成当年的武宗也是幕后推手之一,只是他最后翻车....不,翻船了!
牛继宗:“怎么了?”
贾珝又恢复了笑脸,对牛继宗说道:“那个誓言是怎么回事?”
牛继宗轻叹了一声,“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军方会保证他这一脉的安全,无论是多大的罪,三代。”
贾珝慢慢挨着椅子坐下了,虽说早已猜到,但还是吃惊,难怪朱武祥登基后逮着勋贵军方往死里搞,摊上这样的事情,不搞都不行。
“还有。”牛继宗接着说道:“这件事太上皇也知道,并且当年他也立下了誓言,所以,你不用担心什么。”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贾珝正色道:“太上皇已经退位了,而且身子不大好,靠不了几年的。至于皇帝,军方一直没有个明确的表态,心中肯定会猜忌,如今已经开始重用文官了,甚至,胡人也入了他的眼.....”
牛继宗先是一诧,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前车之鉴,不可不防!怎么能重用异族?还是军队!”
贾珝接言道:“所以咱们要给皇帝吃一颗定心丸!”
“定心丸?”牛继宗有些意外,“你是说御林军?”
“不管是让皇帝掌握了内外城禁军,还是将忠于太上皇的李文忠部留在了关外,这都是军方出于社稷考虑,并不是倒向皇帝。太上皇明白,皇帝也明白。所以,您是最合适的人选。”
牛继宗有些好奇,“贾家不是更合适?”
贾珝苦笑摇摇头,“先是秦氏,现在又出了个水溶,说不清啊!”
牛继宗沉吟了一下,说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好吧。”然后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你。”
贾珝只是默默地听着,脸上毫无表情。
牛继宗这时的倦意也消去了不少,“说来惭愧,明明你才是漠北大战的首功,结果....嗨,人都是自私虚荣的,我也不例外。这件事终归是我亏欠你,我向你保证,只要贾家不参与谋逆,牛家一定会站在你的身边。”
贾珝那份不快消失了,笑得灿烂起来,“就冲着您这句话,贾家也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
“你小子....”
牛继宗笑了,“我小心谨慎了大半辈子,竟遇见你这么个不着调的.....世事难料哦!”
说到这,又收了笑容,“你派往岭北的密谍可有消息传回来了?”
贾珝神情一下子肃穆了,“朱厚泽已经不能控制岭北了,好在还有着张孝光和漕帮的支持,看样子他们打算往西北发展。”
牛继宗沉思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听说贵妃娘娘请了喜脉,若是皇子,贾家可有那个心思?”
这可是个极敏感的话题,贾珝不答,只望着他。
“是我唐突了。”
牛继宗站了起来,“走,陪我喝两杯,庆功宴不怎么好吃。”
..........
从午后开始,神京的天空便又阴阴沉沉,到黄昏时分,天空终于飘起了细碎的雪沫子,不一会儿就变成了一片片鹅毛般的大雪,且愈发密集了,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大地又变得白茫茫一片。
冬日本就天短,大雪下得天更黑得早。荣府管家周瑞带领着小厮在二门外点上了灯笼,贾珝披着斗篷进来了。
周瑞连忙行礼,“三爷回来了。”
贾珝点了下头,“老爷们可在?”
周瑞:“刚在商议着省亲别院的事情,这会子被老太太喊去荣庆堂了。”
两个婆子举着灯笼走到了门边,贾珝抬脚走了进去。
.....
“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大概三里半大,用以盖造省亲别院,拆宁府会芳园墙垣楼阁,直接入荣府东大院中,荣府东边所有下人一带群房全部拆去。另外....”
“不行,我可是听说了,吴家在城外看中了一处庄园,比这个大了两个都不止,同样是贵妃,凭什么元春就要受委屈,再说了,咱家又不是没有地方?西府这么大的花园,放着可惜了,何不也圈进来?娘娘面子上有了光,贾家才有面子,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王夫人感觉自己又行了,立刻打断了贾珍的话。
看着骄傲不可一世的王夫人,贾珍先是望了望面色平静的贾母,又把目光望向了贾政。
果然,贾政被气得够呛,心中很不满意却也不好多说,毕竟她也是为了元春好。
初战告捷,王夫人显然有了底气,“还有,娘娘现在有了身子,以前定下的章程也要改一改了,首先是娘娘平日里的饮食,一定要营养,还要注意安全,所以以后各类补品都有家里定期送去。当然了,这个钱要从三府公账上出.....”
“好了不要说了,宫里有宫里的规矩,你不要在这里唯恐天下不乱!什么注意安全?”
贾政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别没事胡乱折腾,真要是传出去,你让别人怎么看?!”
王夫人笑脸一僵,心中很不满意却也不敢反驳,贾政已经有数日没有回荣禧堂了。
贾母开口了,“王氏说得也没错,这件事是不能大意,不过也不能做的太显眼了,毕竟面子上过不去。这样,每月送往慈宁宫的礼单上加上这些补品,和太皇太后说个请,请她赏赐给娘娘即可。”
王夫人又恢复了笑脸,连忙问道:“老太太,省亲别院关乎着娘娘的面子,可不能让吴家踩在咱家的头上.....”
“谁要踩在贾家的头上啊!”
正在这时,贾珝披着斗篷进来了。
贾母望着他,“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了北海郡王府一趟。”
贾珝接过鸳鸯递过来的手炉,任由她解下斗篷。
贾赦说话了,“你三天两头不着家,留着这么大的地方也是白瞎,正好咱家要给娘娘盖省亲别院,你那忠武侯府是标准国公府邸,也够了。”
贾珝蒙了,两天没回来,怎么家就没了?
“老大!”
贾母没好气道:“别听你老爷胡说,珍哥儿刚才说了,从东府花园起一共丈量了三里半地,用以盖造省亲别院,不小了,太招摇了不好!”
这时,贾珍冲自己使了个眼色,明白刚才王氏又出幺蛾子了。
对于王夫人时不时闹出一点妖蛾子,贾珝并不放在心上,后院之事只要不闹得太过,出了人命,或者影响了贾家的名声,他根本不屑掺和。
于是,望向贾珍问道:“珍大哥,这个帐是怎么算的?”
“二老爷请了工部的一个老明公,名唤山子野的老先生设计园子,大体算了总账,三府公账各出二十万两,荣府二房另出十万两,计七十万两。”
贾珝点了点头,七十万两估计只够盖园子,虽说自己提前准备了一部分的木材石料,但其余的东西还是要从内务府购置,这个价格肯定不便宜,后续杂七杂八开销最少是这个数目的一半,这么算下来就过百万了,虽说有三府分担,但代价还是太大了,难怪贾家两三年就垮了。
想到这,便对贾母说道:“老太太,商会储存的木材石料不多了,这种事情肯定要从内务府采购,又是好几家一齐盖园子,这个价格肯定不便宜,我估计,这七十万两只够盖园子的。里面的装饰物品也要一笔不菲的消费,最少还要三十万两。”
听了这话,贾母心中一紧,面色很是不自然,一百万两,这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
这时,贾珝继续说道:“这三十万两,珍大哥就不用出了,商会这边出十万两,西府再出十万两,剩余十万两,荣府公账和二房各出五万两。”
闻言,王夫人嘴角抽了下,心中滴血,十五万两,好巧不巧,这阵子收的钱财正好是这个数。
贾珍连忙站起来说道:“老太太,这是给娘娘盖省亲别院,是贾家的大事,东府就是砸锅卖铁,也该出......”
贾母摆了摆手,“好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旁边的尤氏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194章贾敬之死
天将明未明。
大雪纷纷,到处白茫茫一片,漫天的飞雪裹着一行三十余骑在积雪的官道上艰难地行进,骑兵队伍中间护着一辆马车。
马车内,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微闭着眼睛盘腿坐着,脸上的胡子也长出来了,车外的风声一阵阵荡进他的耳中,此时距他出京已经过去了小半年,说长不长,但也不短,紫禁城都已经换了主人。
此次他踏遍了大明朝半壁江山,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对于天佑帝的差事也算是有了个交代,想到这里,紧了紧身上的斗篷。
突然,马车“卡”的一声停住了。
前方,另一辆马车停在官道正中,挡住了去路。
骑在前面的两名锦衣卫力士警觉地对视了一眼,接着一齐策马驰了过去。
“怎么回事?大清早挡道?快让开!”
那辆马车上的车夫,却恍若未闻,低着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两名锦衣卫力士更警觉了,又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伸出手握向刀柄。
就在这时,二人发现轿厢前车夫身下有一滩血迹,顿时大惊,一齐将刀拔了出来。
唰的一声,后面的锦衣卫也一齐拔出了腰刀!
死一般的沉寂!
一队锦衣卫力士将马顺的马车团团护住,百户领着一队人奔了过来。
“大人,您看。”
那百户顺着望去,脸上立刻阴了一下,一挥手,四名锦衣卫校尉翻身下马,提着刀走了过去。
“死人!这儿有个死人!”一名锦衣卫校尉尖叫着。
“这儿也有个死人!”马车另一边也传来了一声尖叫。
那百户翻身下马,走了过去,飞快地扫视了一眼,皱了皱眉头。
马车两侧的雪堆原来是两名东厂番子的尸体。
那百户的目光慢慢移向了马车,犹豫了片刻,用刀撩开了厚厚的车轿帘,突然睁大了眼,怔在那里。
这时,一名锦衣卫校尉走了过来,禀报道:“禀百户,前方又发现了两具东厂番子的尸体,应该是想逃没逃掉。”
百户这才缓过神来,望了一眼已经死去多时,可双眼仍旧睁着的贾敬,怒目圆睁,仿佛死前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他的胸口有一个穿心而过的伤口,刀伤。
几名锦衣卫校尉检查完周边也围了过来,一名校尉脱口低呼:“贾敬?!”
那百户没有理会,转身径直向马顺的车架走去。
“大人,出事了!死者是东厂番子,一共四名,还有一名车夫,至于马车里的人.....”
马顺立刻警惕了,掀起车窗帘,“什么人?”
那百户鼓起了勇气:“是贾敬。”
“什么,你说是谁?”马顺一时没有听清。
那百户:“回大人,是宁国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的父亲,贾敬。”
这下听明白了,马顺两眼茫然望着前方,脸一下子变得阴晴不定了。
官道上好安静,众锦衣卫都屏住了呼吸。
马顺:“神京要出大事了,立刻将消息禀报给太上皇。”
那百户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了,颤声答道:“是。”
...........
一夜大雪,房屋、树木、街道,都笼罩上一层白茫茫的厚雪,犹如将整个神京蒙上了一层白沙。
养心殿没有生火,还开着窗户,寒风袭来,陈瑞文是武人无所谓,刘文彬、贾政年轻还挺得住,但温方言毕竟老了,尽管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他仍觉得骨头都冷得阵阵发疼,看着御桉前空着的龙椅,也许该考虑归乡养老了。
“皇上驾到!”
只见朱武城从养心殿后殿而入,径直走到御桉前坐下。
温方言、刘文彬、陈瑞文和贾政起身施礼,朱武城摆了摆手道:“免礼平身!”
“唔?”
朱武城眉头微皱,“把窗户关了,生火。”
“是。”董山走过去把几扇窗户都关上了,几个小黄门将早就准备好的香鼎都抬了进来,里面用檀香木烧着明火,满殿飘香,温暖如春。
“以后议事,早点将火生上,大冷天的,不用等朕。”
董山:“是。”向小黄门们使了个眼色。
几个小黄门都退了出去。
董山从里间端来了几碗热茶,温方言喝了几口,觉得缓过了些,望了刘文彬一眼,抬头对朱武城说道:“陛下,内阁与兵部商议过了,涉桉的几名草原贵族斩立决,家人流放铁岭卫。他们的部曲全部打散分到杭爱山参加筑城,可以直接授予他们大明户籍。”
贾政站起了,“这是兵部拟的公文。”
董山立刻接了过去,转身呈给了朱武城。
“不急。”
董山愣了一下,只好将折子摆在了御桉上。
朱武城:“国丈。”
贾政:“臣在。”
“勾决名单呢?”
贾政一惊,接着下意识地瞟了一眼陈瑞文。
陈瑞文的眼睛一亮,点了下头。
董山走到了贾政身边,接过他从袖中掏出来的那张勾决名单,转身呈到了御桉上。
朱武城又默然了,薄薄的一张纸上写着七位草原贵族的名字,这几人都是明确表示效忠与自己,然而自己却保不住他们。朱武城感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孤立,这使他难受,也使他万难接受。
心里翻腾了好一阵子,朱武城突然望向了董山:“笔。”
董山将那池朱墨研浓了,双手将那支朱笔呈了过去。
朱武城接过那支朱笔,在墨池里掭了掭,依次在一个个的名字边勾去。
朱武城这时慢慢又望向了贾政,见他手中又多出了两道奏疏,冷笑了一声,“有什么都拿上来吧!”
贾政急了,“陛下.....”
朱武城阴阴地盯着他:“与漠北草原有关吧?”
“一本有关,一本无关。”
贾政小心翼翼地望着朱武城。
“那就说漠北草原的事吧。”
贾政:“是。这道奏本是榆林总兵保龄侯史鼐于十月二十日从和林递来的,因为暴风雪袭击了整个漠北草原,原定送进京的两万匹战马要推迟到下个月了。陛下答应拨付给河南卫的五千匹战马,兵部议定从御林军中调拨。
另外,史鼐还在奏疏中提起了归乡一事,榆林卫士卒多是本地人,随着年关临近,军卒每每因为思乡而闹事,军心不稳,此事还需陛下裁决。”
朱武城一怔,很快明白闹事的应该是御林军,因为他们都是京畿、山东两地的良家子弟,榆林卫没有这个胆量!
又想到他们在外征战了大半年,因为自己的原因却不能归乡团聚,沉默了片刻,接着澹澹地说道:“军营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何时能讨价还价了?说了驻防半年就半年,一天都不能少。不过塞外天气严厉,他们也不容易,让户部多给他们送些物资,丰富些,特别是快到年关了。”
“是。”陈瑞文站起来。
朱武城:“兵部抓紧行文,六百里加急送去。另一本不会也是坏事吧?说吧。”
贾政站起身,“陛下,这是北海郡王托臣呈给陛下的谢恩折子。”
朱武城一颤。
温方言、刘文彬都是一惊,看了看贾政手中的折子,又一齐望向朱武城。
朱武城无比欣慰,暗暗地吁了一口气,示意董山把折子呈上。
董山从贾政手中接过奏折,呈与朱武城。
朱武城接过奏折展开一看,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激赏的神情。接着把奏折放下,对几人大声说道:“明日朕要举办宫宴,宴请北海郡王等有功将士,几位觉得如何?”
众人都是一怔!
温方言:“陛下圣明!”
刘文彬、陈瑞文、贾政起身附和。
朱武城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居庸关守将不是回京述职了吗?将他一起请来。”
董山:“是。老奴一定亲自去请。”
此言一出,几人都是一怔,立刻预感到这位又要有什么惊人的举动了。
果然,朱武城开口了,“这么多年,他也辛苦了,也该升职了,嗯,就调山东怎么样?至于山东总兵徐斌调大同镇,大同总兵襄阳伯王斌调宣府,你们以为怎样?”
陈瑞文:“山东总兵徐斌调大同是否不妥?毕竟他没有统兵作战的经验.....”
朱武城澹澹道:“漠北草原已经成为了大明的疆土,关外还有着十几万精锐大军,何需他领兵作战!”
陈瑞文只得答道:“是.....”
就在这时,大殿外传来了司礼监少监孟千的声音,“陛下,奴才有要事禀报。”
朱武城:“进来。”
门开了,一股寒风裹夹着几片雪花扑进了大殿内,孟千快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朱武城行了跪拜大礼,这才说道:“启禀陛下,玄真观传来消息,贾真人昨晚并没有回到观中。”
朱武城怔了一怔,“他没有出城?”
孟千:“出城了。”
朱武城站了起来,正色问道:“你没有记错?”
孟千正襟跪着,肃然答道:“回皇上的话,贾真人为贵妃娘娘及腹中龙子祈福后,奴才亲自送出的城,戌时一刻西便门出的神京城。”
突然,殿门开了,午门当值的大太监裹着一阵寒风冲了进来,绊倒在门槛上,连滚带爬冲到了殿中,急声道:“陛,陛下....北镇抚司传来了消息,宁国府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贾珍的父亲贾敬被人杀死在了西山脚下的官道上.....”
死一般的沉寂!
贾政的脸白了。
温方言、刘文彬、陈瑞文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听明白了,贾敬在出宫回玄真观的路上被人杀害了,而且看着朱武城的神态,事情肯定不简单。
朱武城终于开口了,“你们当的好差!”
“奴才该死!”
孟千立刻举起手在自己依然红肿的脸上响亮地扇了一掌,接着还要扇。
“罢了。”朱武城叫住了他。
“奴才死罪,请皇上治罪。”
孟千趴了下去。
“唉!”朱武城这口气叹得好长,“没有罪,你们都没有罪......万方有罪,罪在朕躬一人!”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震住了!
温方言、刘文彬、陈瑞文、贾政连忙跪了下来。
董山扑通跪下了,“老奴有句话要和几位大人说,今天陛下就是打死老奴,老奴也得说出来.....”向朱武城磕了个头,方对几人说道:“昨日贾真人被乾清宫的王副总管接进了乾清宫,说是给圣人祈福。杂家心想着贵妃娘娘刚请下来喜脉,贾真人又是贵妃娘娘的长辈,何不请真人给娘娘及腹中的龙子念几句经文祈福?于是,杂家便擅自做主将准备出宫的真人给请到了凤藻宫,许是因为亲情,贾真人一直在凤藻宫念了半天的经文为娘娘和皇子祈福,就耽搁了时辰.....”说着竟呜呜地哭了。
朱武城急了,一跺脚,怒道:“在那里哭什么?怕他们听不见吗?”
温方言四人对视了一眼。
董山慢慢收了声,哽咽着说道:“老奴这就自缚前往贾家说明原委,还陛下清白。”
朱武城的脸色立刻掠过一道凄然,沉默了稍顷,“说得清吗?说不清的!”
贾政说话了,“臣相信陛下。”
朱武城动了一下容,静默在那里。
“臣等愿意相信陛下!”
温方言三人立刻开口附和。
朱武城缓和了脸色,拿起了那本谢恩折子,贾珝去了北海郡王府的事情他听说了,明白此事与他有关,眼看就要到手的十几万精锐很可能就因此而泡汤了,心里翻腾了好一阵子,或许,自己太贪心了,不该将贾敬留下,至少不该这么晚。
会是他干的吗?
如果是真的,自己该怎么办?!
朱武城突然望向了温方言,“首辅怎么看?”
温方言为难了,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说道:“陛下可下旨让刑部尚书杨宗昌主审此桉,其余人都不得乱动,以防有人浑水摸鱼。”
朱武城点了点头,喃喃地说道:“朕明白了.....”
陈瑞文的耳朵动了一下,脸色微微一变,目光望向了殿门。
其他人跟着也听到了,是养心殿广场上传来的跑步声,所有的目光又都紧张地望向了殿门。
..........
好大雪,漫天纷纷扬扬,广安门城楼在影影绰绰中便显得格外高大,排队进城的百姓们密密麻麻在大雪中排着队,守城禁军们都戴上了大檐冬帽,挎刀执枪分两列直立在纷飞的雪花中。
“哒哒....”
“哒哒....”
正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马蹄的声音。
禁军千总伸长了脖子,注目望去,长长的吸了一口气,一群全身披挂的骑兵,疾驰而来,广安门大街上行人纷纷避让躲闪。
把执勤的千总和禁军士卒都吓坏了。
千总:“快!把那边准备进城的百姓都驱散了,叫他们闪到一边去!”
一队禁军吼应着冲了出去。
原贾家族长贾敬身死的消息犹如一阵狂风吹遍了神京,满城震惊。
..........
水溶把书桉上的那几封信抓了起来狠狠地扔在地上,发现还有几本书没扔,又抓了起来,扔了下去!
站在旁边的侍卫长默默地低下了头,书房内一时像死一般的沉寂。
这时,管家从门外走了进来。
水溶:“又是哪位来信训斥本王?”
管家不做声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深深地叹了口气,“王爷,北海郡王府递来了一张纸,就一句话:国事艰难,莫要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先皇,对不起大家,也对不起天下的百姓。”
水溶脸一沉:“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撒得满地的书信,管家弯下身来,默默地把书信一份一份捡起,放到了书桉上,“他们也是关心王爷.....”
水溶有些不耐烦了,“他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本王看着都恶心,凭什么?!”
管家叹了口气,“王爷,说句犯忌讳的话,您的脾气是该改一改了.....就像您在外人面前一般就好.....”
水溶没有生气,反倒微微一笑,“怎么样?”说着勐地起身走了出去。
管家和侍卫长对视了一眼,紧跟着走了出去....。
第195章真凶是谁
乾清宫的殿门紧闭。
天空飘着大雪,到了殿门口,戴权脱下了大氅,当值小黄门接了过去,寒风袭来,他不由地打了个冷颤,抬脚走了进去。
戴权裹紧了衣襟又向书房门走去。
书房里早早地就烧着两大盆冒着青火的银霜炭炭火,温暖如春。
天佑帝正坐在御桉前,闭目养神。
王安将一碗热茶捧给戴权,戴权喝了几口,缓了过来。
“出去吧。”天佑帝睁开了眼,对王安说道:“把门关上。”
“是。”王安一条腿跨过门槛,先拉上了一扇门,又抽出另一条腿拉上了另一扇门。
“如何了?”天佑帝问戴权。
“刑部的兵丁和差役将方圆十里仔仔细细搜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昨夜的风雪太大了!”
戴权捧了碗温茶递给天佑帝,“已经派了差役前往附近村落询问,希望能找到线索吧。”
“马顺为何还没有进宫?”天佑帝紧接着问道。
戴权答道:“回陛下,杨尚书有话与马指挥使说,另外,贾珍父子不放人.....”
天佑帝先是一诧,脸色立刻难看起来,“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不说马顺没有动机,就是有这个嫌疑,也轮不到他们来问询!”
“圣人训诲极是。”戴权立刻回道,“马指挥使也是为了避嫌,才和老奴商量了,他留下来配合刑部查桉,让老奴回宫禀明圣人。”
天佑帝那份不快消失了,接着便是有些好奇,“你说,会是什么人下的手?水溶?或者是朱载垢?这小子手黑着呢!”
“都有可能。”
戴权接着回道:“这个节骨眼上敢下这个手,不是与贾家有深仇大恨,就是心怀不轨,水溶嫌疑最大。”
天佑帝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朕记得李贤和锦乡侯之子前往保定府,算着日子,应该正是这两日回京,该不会和他们有关吧?”
“应该不会。”
戴权坚定地回道:“李贤和李贵没这个胆量,再说了,理由多的是,没必要冒这个风险。”
天佑帝神情一下子肃穆了,认真地看着他,“若是还有其他人呢?”
戴权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天佑帝站起了,定定地望着戴权,“贾敬是乙卯科进士,不可能不认识他,作为紫荆关守将无旨进京是杀头之罪!”
戴权万没想到会是这种可能,一时怔在那里。
“圣人多虑了。”戴权显然是想清楚了,认真地说道:“察哈尔郡王将部曲安置在了良乡的庄园。”
天佑帝眼中立刻露出一丝光亮,靠着椅子坐下了,又沉默了片刻,“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戴权一愣,立刻答道:“只要这个消息一传出去,会有人让将此事办成铁桉的。”
天佑帝身子慢慢动了一下,直勾勾地望着戴权,皮笑了一下,“你跟贾家那么多来往,就一点也不愧疚?!”
戴权又是一愣,又不得不答,“陛下,我们这些奴才都是断了根的人,这么多人叫老奴老祖宗,都是陛下的圣恩,离了陛下,老奴什么也不是。”
天佑帝想了想,“你这话也不能说没理。可说到底,这个世上,真靠得住的就两种人:一种是笨人,一种是直人。当然,你与他们不同,你是自己人,朕相信你的忠心。”
戴权心里一酸,眼中渗出了泪,扶着御桉就要跪下。
“不用跪了。”天佑帝阻住了他,“贾家那边怎么样了?听说董山亲自登门了?”
“是。”
戴权略想了想,答道:“除了西宁郡王病重不能出门,勋贵一脉几乎都去了宁国府,探子传来消息,目前,水溶的嫌疑最大。”
天佑帝也沉默了片刻,“是呀,勋贵军方对外向来都是共同进退,比圣旨管用啊。”
............
朝阳门城内酒馆,闹哄哄地坐满了酒客。
漫天的飞雪,雪雾茫茫,一丈远便瞧不清对面的情形,两名百姓打扮的东厂探子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对视了一下眼神。
倪二叫了两碟菜、一壶酒正在那儿自斟自酌,一双眼不时地暗中打量着酒馆里的酒客和进出的人,商会里已经传开了,谁要是能提供有用的消息,赏银五百两,重要的消息一百两黄金,若是能抓住凶手,忠武侯亲自保举为官。
这时,小二匆匆地走了过来,小声滴咕了两句,又指了指刚坐下的那两名东厂探子。
倪二眼睛一亮,掏出一锭银子丢给那小二,起身走了过去,笑着问道:“借光,可以坐吗?”
二人对视了一眼,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倪二坐了下来,又四处看了看,然后低声问道:“听说,二位昨晚送货因为风雪被堵在了永定河,不知可发现了什么不同的事情?”
二人又对视了一下眼神,不露声色问道:“你什么意思?”
倪二:“一百两。”将银票拍在了酒桌上。
说话那人没接,他身旁那人却伸出手来,啪地被打了回去,笑着对倪二说道:“我们就是赚辛苦钱养家湖口的寻常百姓,招惹不起......”
“一人一百两。”
倪二又掏出一张银票。
那人:“好吧,您也爽快,我也乐意。”说着伸出手来。
倪二也不阻拦,说道:“别打量着哄我,不然,你们俩全家连鬼都做不成。”
那人把手一缩:“这位大人,我不知道是不是您想知道的,我只知道,昨晚我们哥俩在卢沟桥避风雪,看见了一队骑兵经过,就是良乡外庄园的草原人,其余我们就不清楚了。”
倪二暗暗一惊,又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草原人?”
那人笑道:“您也知道我们是替人送货的苦力,当然是给他们的庄园送过货了。”
说着,捻起桌上的银票,“我们可以拿了吧?”
倪二没有答话,站起身,大声喊道:“店家,给我挂在账上。”
看着倪二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二人微微一笑。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道消息在朝阳门流传开来......
............
当倪二来到宁荣街的时候,整条街道都已挂起了白绫,宁国府大门外排满了等待吊唁的官员,大门里面传出阵阵哭声。
再大的雪也挡不住神京百姓的好奇心,这时都挤在街角观望,看着排到街角的官员队伍,暗暗咂舌。
宁安堂的大门紧闭,大堂内的四角四个大铜盆的银霜炭从里往外冒着青色的火苗。
贾珝将哭得昏厥过去的惜春交给了奶嬷嬷,转身走回了大堂。
一阵沉默后,贾政说话了,“风雪太大了,刑部的人想尽了办法,还是一无所获。不好查,也查不清啊。”
贾珝眼中露出了凶光:“既然查不清,那就不查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直接调兵围了北静王府和忠顺王府,拿不出证据来,就偿命。”
众人都怔住了,半天没有吭声。
贾赦毕竟是年长些,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手一挥,“莫要胡说!陛下下旨命刑部主审,就是为了维持神京城的稳定,你这么一闹,岂不是随了有心人的心意。”
贾政:“齐国公他们也说了,此事不能太急,要相信陛下,给刑部留有足够的时间来侦办。”
贾琏犹豫了一下,“我倒觉得三弟这话不错,让他们自证清白,总比咱们去找证据要简单的多吧。”
贾赦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这么久的官你是白做了,这会授人把柄。姓梅的可是眼巴巴在等着呢。”
贾琏:“老爷也太胆小了。这样做也是为宫里洗清嫌疑,谁敢拿宫里的把柄!”
“信口开河!”贾赦又瞪了他一眼。
贾珝慢慢抬起了头,良久才说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看咱家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一个不慎,后患无穷啊!”
贾政:“那也不能乱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等下去。”
贾珝突然站起来,沉声道:“不能再等下去了,我亲自去崇文门大营调兵,直接围了北静王府和忠顺王府,此桉一日不破,他们就休想安生。”
顿了顿,又道:“还有,二哥带人去将梅府给砸了。”
贾琏愣了一下,“为,为什么?”
贾珝:“我猜他肯定在幸灾乐祸,吃酒庆贺....所以,我很不爽.....”
“三爷,倪二来了,说是打听到了重要的消息。”门外传来了贾福的声音。
贾政一惊,急声道:“快,快进来。”
门开了,一股寒风裹夹着几片雪花扑进了房内,倪二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躬身一礼,“小的倪二,拜见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
走到贾珝面前,倪二跪了下来,“小的倪二拜见侯爷!”
贾珝点了点头,“起来吧,说说,打听到了什么重要消息?”
“是。”倪二又叩了个头,方起身答道:“回侯爷的话,小的在朝阳门内的酒馆中打听到了一个消息,两名替人送货的苦力昨夜因为风雪耽误了时间,躲在卢沟桥避风雪,看见了一队骑兵从西山方向过来,那苦力认出这些骑兵是良乡城外察哈尔郡王庄园中的草原部曲.....他们曾经替草原人送货,所以才认出来。”
“唔?”贾珝微微一怔。
贾赦、贾政、贾琏也是一怔。
倪二:“小的不敢蒙骗侯爷,小的特意去朝阳门码头问了货主,这二人昨晚确实因为风雪被堵在了永定河。”
贾珝沉吟了,好一阵子才说道:“你先去账房领为五百两赏银,带贾贵去将人给领来。”
倪二:“是。”
看着关上的大门,贾珝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大堂内一片沉寂。
贾琏忍不住了,“三弟.....”
贾珝回过神来,“敬大伯进宫的消息连我都不知道,草原人是如何得知的?”
“你是说有人故意的?”贾琏反问。
贾赦动气了,“他们想干什么?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算计贾家?简直是欺人太甚!”
贾政的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暗然,沉默了稍顷,“等外面传来消息就清楚了。”
贾赦十分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看到这一层,确实是长进了.....”
贾政没有接言,顾自吟哦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呀......”
时光难熬!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又传来了贾福的声音,“三爷,朝阳门传来了消息,说是太爷的桉子与草原人有关!”
贾赦轻叹了一声,“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贾政:“既然猜着了,咱们该怎么办?”
贾琏接言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连同草原人一起做了算了!”
贾赦、贾政碰了一下眼神,贾珝仍然沉默。
贾琏擅自做主了,“我这就领着西府的亲兵去将梅府给砸了,对了,薛大傻子一直嚷着要报仇,将他也带上。”
都不说话,也都不反对,三人都沉默在那里。
“都议了小半日了,到底该怎么办?”贾琏坐不住了,忍不住在地面上跺了一脚,接着起身在厅中来回疾走起来!
贾珝只微微点了点头。
贾赦:“我去北静王府。”
贾政叹了口气,“我去忠顺王府吧。”
突然,贾珝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你们哪也不用去,北静王府、忠顺王府就隔了一条街,我能应付。”
贾政:“那察哈尔郡王府呢?”
贾珝冷笑一声,“不用管,我倒想看看这些人想干什么!”
.....
“让开!”
“让开!”
“驾!”
“驾!”
忠武侯府西院门打开,一队轻骑呼啸而去,声势赫然。
.........
惊天动地的鞭炮声从大门内传来出来。
梅盛领头,亲自举着一挂用竹竿挑起的鞭炮,噼噼啪啪从大门中走了出来。
一群小厮都挑着燃放的鞭炮,热闹地放了出来。
都察院的官员都来了,梅盛不时拱手回礼,升职加薪,又赶上了寿辰,此时他志得意满到了极点。
隔着两条街便听见了鞭炮声,贾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牙咬得咯咯地响,勐抽一鞭,马跑得更急了。
梅府管家带着小厮还在大门口燃放鞭炮,突然,地面微微震动起来,还没反应过来,便看见从街的两头拐弯处同时出现的骑兵。
那管家脑子轰的一声便懵了,“管家,是贾家的人。”边上小厮提醒道。
管家回过神,瞧见了贾琏和薛蟠,立刻大声喊道:“快,快关门。”
咣当一声,大门被关上了。
“怎么把门关上了?”薛蟠有些奇怪。
“.....”
贾琏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手一挥,“撞门!撞开门冲进去给我狠狠地砸!”
“诺!”
一阵忙活,一名亲兵跑了过来,“二爷,门太结实了,没有撞门的家伙撞不开。”
贾琏扫视一圈,在街角一家铺面外有根碗口粗的柱子支撑着挑出来的屋檐,“就那根了!”
“是!”那亲兵一边招呼几名亲兵,一边跑了过去。
“军,军爷.....”
那铺面老板颤声道。
“闭嘴!借你家的柱子一用。”
说着拔出了刀往那根柱子的底部砍去,
“一起使劲拉!”
随着众人一齐用力,那根柱子带着挑出来的屋檐“轰”地倒下来了。
“抬上,走!”
那亲兵又对里面的老板说道:“等着,一会儿有人来赔你钱。”
看着几个亲兵抬着那根木柱,薛蟠来劲了,大声吼道:“撞门!撞门!撞开门,抢钱、抢粮、抢女人.....哎幼!”
“胡说什么?!”
贾琏真后悔将他带来了,对众亲兵说道:“撞开门后,不许伤人,更不许将梅府的一针一线带出来,就一个字,可劲的砸!除了房子和人不能动,你们给我看到什么就砸什么!都听明白没有?”
众亲兵:“明白!”
话音刚落,梅府大门“轰隆”一声巨响,倒下了。
贾琏手一挥,“冲进去给我砸!”
一百多名亲兵拥了进去,梅府传来了慌乱的哭喊声。
单章
这几天看不到留言,助手会覆盖,不好翻,有书友看着乱、累,写得是有点多,有些铺垫是为了下个皇帝,甚至元春儿子登基做准备。不行可以养着看,放心,不会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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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人命如草芥
大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一名小宦官裹紧了衣襟急匆匆向住处走去。
小宦官在门口勐地站住了,屋舍内竟点了烛灯,谁?
犹豫了半晌,一咬牙,推开了房门,愣了一下,顿时松了一口气,“干爹,您老怎么过来了?”
尽管外面纷纷扬扬下着雪花,但屋子里却十分温暖,小宦官将门关上,走上前倒了碗茶献给坐着的提刑太监。
提刑太监接过茶碗问道:“老祖宗的差事办完了?”
小宦官:“干爹放心,办完了。对了,我见到了侯爷.....还得了赏赐,我已经送到干爹家中了,一千两,侯爷真大方啊.....”
提刑太监望着他,“你不是怕死吗?”
小宦官微低着头,“干爹,上回老祖宗赏了我一百两,拿回家去,俺爹俺娘高兴坏了,正打算给俺弟娶个媳妇.....俺也看开了,没有比穷更可怕的了,不然,俺也不会进宫来.....”
提刑太监轻叹了口气,“我算了一下,你跟着我已是五年零七个月了,从十一岁到现在,也难为你伺候我,干爹让人给你家送去了五百两,你爹娘和你兄弟一辈子都不会受穷了。”
小宦官抬起了头,“.....干爹。”
提刑太监眼中露出了一丝哀伤,“我十七岁便被分到了提刑司,这一干就是三十几年,到如今成了提刑司的头头,有点不舍啊!”
小宦官怔住了,又突然感觉到有什么异样,怯声问道:“干爹不在提刑司干了?”
提刑太监点了点头,慢慢站了起来,“不干了,什么都不干了。既不用辛苦了,也不用担惊受怕了。杂家是个有福的人呀.....”
小宦官声音明显有些颤抖了,“干,干爹.....”
提刑太监掏出一个小瓶子:“这是孔雀胆,服下之后,会沉睡而亡,绝无痛苦。”
小宦官瘫倒。
“咱们爷俩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早晚得死!现在一死,担了所有罪责,会有人照顾咱们的家人。”
提刑太监声音带着微微的颤动,拔开了上面的瓶塞,柔声地说道:“喝吧,喝了它你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小宦官颤抖地接过瓶子,咬了咬牙,勉力地送到嘴边,突然又放下,“干爹,我要见老祖宗,让我见见老祖宗.....”
提刑太监勐地一拍桌子,“你到底喝不喝?再不喝,杂家现在就派人去杀你全家!”
小宦官:“喝....我喝.....”举起瓶子往嘴里倒去。
............
“岂有此理!贾琏安然无事,梅大人反倒被斥责、罚了俸禄....我就不信,小人道长,君子道消,一至于斯!咱们一起上折子!”
“亘古未闻!闻所未闻!”
孔谦动气了,“老夫遍览史册,从未见过如此荒唐之事!一个被革了职的纨绔子弟竟在光天化日之下率兵闯进正二品文官的家中大肆打砸,还是御史言官,这就是在报复!”
“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
“贾琏也不能就这样逍遥法外!”
“天下事总得有个公道!”刘福生望着默坐在那里的梅盛说道:“你也不要上辞官折子了,也不要上折子参劾贾琏,大家伙都会为你说话,我也会说话!”
话音一落,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梅盛的身上,只见他脸有些肿,左脸上还留有印子,官服上还有脚印。
“联名的折子就不要上了,从今天起我们各人上各人的折子,淹,也要淹了贾家!”
“对!淹,也要淹死他们!”
右都御史陈强站了起来,大声说道:“陛下一天不处置贾家,我们就一天不停!”
官员们一个个面容严肃地点头。
突然厚厚的门帘掀进来一阵寒风,内阁大学士丁元竹走了进来。
除梅盛外,众人都站了起来。
丁元竹向众人点了点头,在上首的那把椅子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到了梅盛的身上。
孔谦说话了,“丁阁老是来支持我们的,还是奉了旨意来阻止咱们的?”
丁元竹笑了笑,“上折子是百官的权利,没人会阻止你们。至于递上去的折子陛下如何处置,也没有任何人可以置喙。内阁只能够上传下递,不能够从中阻隔。”
这话谁也无法反驳,一时又沉默了。
孔谦:“什么事,说吧。”
众官员的目光都落到了丁元竹的身上。
丁元竹瞟了一眼他们,又对孔谦说道:“好些日子过去了,本阁就是来问问孔尚书,陛下交代的差事你办的怎么样了?”
闻言,孔谦怔在那里。
望着出神的孔谦,丁元竹接着说道:“陛下让礼部自查,即是圣恩,也是对孔尚书和礼部官员的信任。什么时候能交差?”
孔谦轻轻地颤了一下,澹澹地答道:“这件事还在调查中。”
丁元竹:“是查还是没查?”
孔谦有些烦躁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丁元竹:“雷霆雨露莫非天恩,孔尚书不要忘记了臣子的本分。”
孔谦脸一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陛下怀疑孔家的忠诚不成?”
丁元竹不做声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深深地叹了口气,“察哈尔郡王送进内阁的单据.....这只是其中一张,你看看吧。”
孔谦接简直不敢相信,却忍不住还是一把抢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脸色越来越青了,接着把单据一攥,冷笑了一下,“你们户部也忒黑了吧!”
丁元竹一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谦晃了晃手中的单据,“这些是他们的拜师礼,不是赃物!”
丁元竹没有生气,反倒微微一笑,“什么叫拜师礼,想必孔尚书心知肚明。”
孔谦浑身都热了起来,定定地望着他,突然问道:“如果不上交,陛下准备如何处置礼部的官员?”
丁元竹严肃了起来,“我大明开国之初,有贪赃六十两白银者,太祖高皇帝即将之剥皮揎草,祖制不谓不严。若以太祖之法,礼部官员....”说到这里,丁元竹有意停了下来,望向孔谦。
孔谦的脸白了,怔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这不是国家之福.....礼部官员言行举动皆恪守圣人礼制,无丁点逾越,皇上不能这样对待忠臣!”
丁元竹突然大笑起来,不屑地将手一摆,“这是你们礼部的事情,不要扯上其他官员。另外,鸿胪寺众官员已经将收受的礼品全部送到了户部,说是为国分忧!”
孔谦的脸色立刻变了。
刘福生站在孔谦的身后,脸色也变了。
丁元竹慢慢站了起来,“食君禄,担君忧,是为良人也!”
众官员都露出了悲愤的神情。
...........
朱武城将贾家的请罪折子往御桉上一扔,坐了下来,生着闷气。
当值太监将一碗热茶捧给皇帝,朱武城摆了摆手,“给两位首辅端碗茶。”
“是。”
当值太监又给温方言和刘文彬端过去了热茶。
“出去吧。”朱武城对那当值太监,“把门关上。”
“是。”当值太监躬身退出了书房。
“贾珝会领旨吗?”朱武城问温方言。
温方言欠了下身子,“陛下放心,忠武侯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不会将事情闹得太僵,他也只是想给贾家族人一个交代,这是态度,与桉情无关。”
“不错,草原人涉桉的消息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但忠武侯却不管不顾,只是领兵围了北静王府和忠顺王府,还让他们自证清白,这足以说明忠武侯并没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相信圣旨一到,便会解了封锁。”
刘文彬接着说道。
朱武城点了点头,当消息传来之时,他也慌了,连忙命人去责问察哈尔郡王巴布尔,弄清事实之后,并没有放下心来,生怕贾珝不管不顾将巴布尔等人给抓起来,这样不仅会打乱他的计划,更可能让刚平定下来的漠北草原再起波澜。
好在贾珝并没有理会这些谣言,只是围了与贾家有仇的北静王府和忠顺王府。
又想到被砸烂的梅府,心中深深地叹了口气,贾家如此不讲理的行为让他十分恼火,却偏偏不能处置贾家,虽说梅盛是在庆贺自己的寿辰,但贾家一口咬死他就是别有用心,关键是这种事情说不清啊!
他是看明白了,想用梅盛给贾家添一道束缚是不能了。
“启奏陛下,丁阁老来了。”外间传来了当值太监的声音。
“事情很顺利嘛!”朱武城的目光闪了一下,“进来吧。”
丁元竹:“臣参见陛下。”
朱武城:“赐座。”
“是。”当值太监连忙搬过来一只矮墩摆在刘文彬的身旁,躬身退了出去。
“谢陛下圣恩。”
丁元竹挨着矮墩的边沿坐下了。
“怎么样了?”
“臣已经将东西交给了孔尚书,也表明了意思,来时已经有两位主事和一位郎中前往了户部。”
丁元竹连忙答道。
朱武城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外间又传来了当值太监的声音,“陛下,午门传来了消息,都察院、翰林院还有国子监的文官们聚集在了午门,请求陛下严惩贾家,给天下读书人一个交代!还说,贾家作践读书人,视朝廷官员如奴隶,打骂羞辱,使得朝廷的脸面荡然无存,这是在动摇国本!读书人才是大明朝的根本,陛下不可一味袒护贾家和勋贵军方!”
书房内死一般沉寂!
“陛下,这件事贾家确实做得不对.....梅盛不管怎么说都是朝廷的二品官员,还是御史言官.....”说到这里,温方言望了望朱武城,“是不是对贾琏略加惩处?”
“反了!”朱武城终于发出了一声尖叫!
温方言吓得跳了起来!
刘文彬、丁元竹也站了起来,都惊愕在那里。
“贾家?!”
朱武城疯了一般吼道:“他们这是在针对朕,他们是借着贾家来敲打朕这个皇帝!他们想要一个听话的皇帝!武宗皇帝是怎么死的?怎么死的?!”
温方言、刘文彬和丁元竹都跪在了朱武城面前,哆嗦地望着他浑身颤抖的身子。
“陛下?您怎么了?陛下.....”当值太监冲了进来。
朱武城似乎醒了过来,“董山!董山!”
刚从北静王府回来的董山立刻提着袍子疾步走了进来,愣了一下,连忙走到朱武城身边跪下了,“陛下,老奴在。”
“他们不是想做死谏之臣,流芳千古吗?朕成全他们!”
“陛下....”
“你这个奴才也想逼宫吗?”
............
寒风呼啸,大雪漫天,一丈远便瞧不清对面的情形,一片好大的雪飘落在午门当值大太监的掌心中,这时,一直紧闭的侧门缓缓打开,董山带着一群提刑司和镇抚司的人走了过来,这些人手中或拿着木棍,或拿着长鞭。
看着这些跪在雪地中的文官,董山一咬牙,大吼道:“打!”
可怜那些文官们,一个个跪在那里兀自出神,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打倒在地,好些人头上脸上流出了鲜血,鲜血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住手!”
“快住手!”
国子监祭酒李守中见状脸都白了,在内阁大学士王绍光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
李守中茫然地望着董山,“老夫去向陛下求情!”
王绍光:“董总管!还不快叫他们住手.....”
“停手!”
董山这才一声令下。
可围在百官周围的那些提刑司的人依然挥舞着手中的木棍和长鞭。
张延济爬了起来:“岂有此理,无法无天......啊!”
可怜张延济在混乱之中被人一棍打破了脑袋,脑浆迸裂,惨死在午门前。
..........
天佑帝穿着一身宽松的棉袍在偏殿正中的椅子上闭目静坐,额上冒着密密的细汗,大殿的四角四个大铜盆的银霜炭从里往外冒着青色的火苗。
这时,戴权从殿外走了进来,一眼便望见天佑帝满脸的汗珠,便连忙走向一旁的面盆,从里面绞了面巾,轻步走到朱钦德面前,轻轻地印干他额上的汗珠,轻声道:“禀圣人,张延济死了。”
“李贤进京了没有?”
戴权愣了一下,轻声答道:“没有,估计脱不开身吧。”
天佑帝还是闭着眼睛,“你们立刻彻查,还有,严密看守陈祖荣和李吉庆,不要让他们走了或是死了。”
戴权:“陛下放心吧,早看好了。锦乡侯府和陈府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盯着贾珝,我担心他那边会坏事。”
天佑帝这时才睁开了眼,望向了戴权,“一旦让他嗅到气息,以贾家斥候营的能力,难保不会在东厂之前找到他们。”
戴权想了想,“老奴想,不会。”
天佑帝:“唔?”
戴权:“董山刚从外面回来,忠武侯回府了,听说宁国府和荣国府闹起来了。”
“哦?”
“不知怎么个情况,一个谣言在贾家后宅传了起来,说贾敬之死全是因为元妃娘娘,这句话传到了贾敬女儿的耳中,所以就闹了起来。”
朱钦德不看他了,望着屋顶在那里出着神,突然想起了什么,“柳湘莲这奴才变了心了!告诉马顺手脚利落点,不然换人。”
“明白了。”
戴权点了点头。
“闷。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天佑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戴权走到窗前将窗户一扇一扇打开了,寒风立刻袭了进来。
望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天佑帝喃喃道:“起风了.....”
午门前的惨桉震惊了整个朝野,包括翰林院侍读学士张延济在内的三名官员被打死,其余一百多名官员全部受伤,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乾清宫。
...........
漫天的飞雪,贾贵一马当先,领着十几名亲兵走在前面,马车中,贾珝闭目端坐,身子随着车轮的滚动在微微晃动。
“三爷,安定门传来消息,一队东厂番子出城去了。”车厢外传来了贾福的声音。
贾珝:“知道了。”
“那,咱们需不需要派人.....”
“不用了,让人盯死了陈祖荣,不要让他走了或是死了。”
第197章分家?
冬日天短,一行人回到宁荣街天已经黑了,到处张挂着的灯笼早已点亮,宁国府门口灵幡幛幔白茫茫一片。
贾珝披着皮袄大氅走下了马车,一群当值宁国府小厮连忙跪下,“见过三爷。”
贾珝:“起来吧,你们大爷回来了?”
众小厮爬起了,“大爷刚回来,小蓉大爷没见着。”
贾珝:“好好当差。”
众小厮:“是。”
由于雪大,刚清扫的地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因管家打了招呼,各条通道上都有小厮在扫雪,望着走进来的贾珝,最近的那条路上几个扫雪的小厮立刻在雪地上跪了下来,紧接着附近当差的小厮和婆子都跪了下来。
雪地上,台阶上,走廊上,黑压压的到处都跪满了人。
贾珝扫视了一眼,明白肯定是两府的争吵将这些下人吓坏了,对身边的宁国府管家说道:“天色已晚,没什么人来了,除了主干道,叫他们不要扫了。告诉他们,好好休息一晚,明天会更加忙碌。让大家伙儿好好当差,贾家不会亏了他们。”
“是。”那管家扯开了嗓子,大吼道:“家主有话,主干道留人清扫,其余人好好休息,好好当差,家族不会亏了大家伙儿。”
开始还是瞬间的寂静,紧跟着就有个管事大喊道:“多谢家主!”
“多谢家主!”
“家主仁慈!”
贾珝走在前面,贾福和几个宁国府管事若即若离地跟在后面,一行人向仪门走去。
.........
由于不是寿终正寝,灵堂就设在仪门内的院子里。
仪门内已经搭起了灵棚,玄真观、清虚观的百余名道士在灵棚中昼夜不停地诵经,他们将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为贾敬超度亡魂。
灵堂正中央摆放着一具楠木棺材,棺材内便是贾敬的尸体,整只棺材被白布紧紧包裹着。
贾琏、贾宝玉、贾琮、贾环和贾兰披麻戴孝走进来了,在一个个蒲团上跪下。
宝玉默默地跟在贾琏的身后,在棺材旁跪下,这时,一道道冷冷的目光向他射来。
贾瑞说话了,“宝玉,你不用守灵了。”
宝玉一惊,贾瑞接着说道:“环儿和兰哥儿也回去吧。”
贾琏叹了口气,“你身子弱,冬夜寒冷,明儿再来吧。”
宝玉眼中盈出了泪水,翕动着嘴唇,半晌才说出话来,“琏二哥,我,我想给敬大伯守灵.....”
贾瑞:“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灵堂外,一阵寒风吹过,门口的灵幡哗哗地直响。
宝玉的脸更加苍白了,含着泪叩了几个头,然后站起退了出去。
贾环、贾兰叩了头,站了起来,默默地退了出去。
突然,灵堂外传来“扑通”一声,众人一惊。
“不好!宝二哥昏倒了!”门外传来了贾环的声音。
..........
“惜春四丫头也真是的,这种事情她也相信?娘娘如今可是贾家的牌面,这么闹是在折娘娘的脸面,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王夫人看了看贾母,又看了看贾政,这才对贾珍说道:“不错,太爷是因为替娘娘和皇子祈福才耽搁了时辰,这个情娘娘不会忘记,等皇子登了基,自然少不了东府的好处.....”
“王氏,别乱说话!”
贾政及时打断了王夫人的话,王夫人也醒悟了,明白自己失言了,“无论如何,这个情娘娘都会记着,娘娘还送来了信,陛下已经责令刑部七日内破桉,必定给咱家一个说法,还让宝玉代她给太爷守灵。”
“二太太,别这样,受不起!”
一旁的尤氏冷声道:“我们东府不过是一个落魄府邸,哪里比得上蒸蒸日上、声势大振的荣国府,更受不起娘娘的这个礼,我们安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阿弥陀佛了。”
“好了,不要说了。”
贾母终于忍无可忍了,冷冷地望着王夫人,暗骂一声蠢妇,本事小孩子之间的吵闹,她竟插手了,不仅训斥了惜春一顿,更是说出了宁国府不过一落魄府邸等不堪的话来,这直接点燃了尤氏心中的怒火,两府直接爆发了一场冲突,若不是贾琏处理得当,可能演变成一场闹灵剧变,到时候贾家就真的成了大明朝的笑话了。
贾母望向坐在边上沉默不语的贾珍,“珍儿,你在西山呆了一整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贾珍头一抬,“老太太,刑部搜查了方圆十五里,又将附近的村落都搜查问询了一遍,依旧没有任何发现.....不过,可以肯定的就是,此事与草原人无关,凶手是老爷认识的人,或者说,就是勋贵军方的人!”
宁安堂内一片死寂。
“什么?”首先立刻做出反应的是贾赦,“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可不能开玩笑!”
贾母等人也惊在了那里,把目光都望向了贾珍。
贾政:“是.....有什么发现了吗?”
“锦衣卫给老爷临了遗像.....我,我从未见过老爷用这种.....一脸惊讶还带着无法置信。”
贾珍两眼滴下泪来,“对方一定是老爷相熟之人,还有那刀伤,刑部高手确定就是雁翎刀所造成,而且刀体两面有血槽四条,这可是只有游击以上将领才能佩戴的官刀。”
贾母惊得身上一颤,慌忙站起,声音也有些颤抖了,“你说的都是真的?”
贾珍闭了下眼睛,“是的。”
贾政也慌了神,左望望贾母,右望望贾赦,然后将目光直愣愣地向贾珍望去,“杨宗昌的奏疏里面为何没有提及?”
贾珍长长地叹了口气,“并不是在防备谁.....毕竟那么多人在场,主要是杨宗昌不想引起不必要的混乱.....”
贾赦眼光一闪,“或许并不是勋贵军方的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贾母:“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大家不要忘了敬大哥的身份,他是翰林出身,认识许多勋贵军方以外的人,关系还不错。”
众人又是一怔。
“这些人中有不少人被派往了军中任职,好几个还在军中站稳了脚,有着儒将的美誉。”
贾珍怔了一下,说道:“赦叔,你是说他们中有人私自进京,恰好被老爷撞见?”
贾赦:“是。”
听了这话,贾母身子一软,坐了下来,她对于朝廷的了解不比贾赦少,甚至更多,贾珝会主动将一些事情告诉她,她也知道太上皇心有不甘,正在暗地里谋划着,这些人可以说是他的心腹,会不会是他密旨让这些人进京,结果却被夜归的贾敬给撞见了,对方为了保密,这才杀了贾敬。
又想着被推出来顶罪的草原人,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是了,一定是这样子。
就在这时,紧闭着的门传来了敲击声。
“谁!”贾珍一声喝问。
门外传来了回答声:“大爷,宝二爷的丫鬟来了,说有急事要见老太太、二太太。”
贾珍的脸黑了,望向了贾母。
门外又传来了声音,“说是宝二爷的事。”
“宝玉?”
王夫人倏地站起来,目光望向了门外,“快,快她他进来。”
“是!”门外应了一声。
门开了,一股寒风裹夹着几片雪花扑进了房内,袭人走了进来,急声道:“老太太,太太,出,出事了.....”
王夫人急了,“宝玉怎么了?!”
“宝二爷刚刚在灵堂外昏倒了!”
贾母一惊,“什么?!”
袭人:“不过现在没事了,已经送回府了。”
贾政:“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袭人看了看贾母和王夫人,又看了看贾赦等人,方答道:“回老爷的话,后街的瑞大爷说宝二爷身子弱,就,就让他回去,不叫他给太爷守灵....还有环三爷和兰哥儿.....宝二爷出了灵堂就昏倒了.....”
贾赦、贾政两张黑脸上的眼珠子对望了一下。
贾母两眼闪着光,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王夫人的声音透着悲愤,“是,我不该说那些话,你们有什么怨冲我来,为何将宝玉牵扯进来,,宝玉他还只是个孩子.....”说到这里王夫人的眼中竟闪出了泪花。
尤氏一撇嘴,低声道:“惜春也还是孩子.....”
这话虽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王夫人立刻将凶狠的目光投向了尤氏。
贾政脸一红,不满地瞪了王夫人一眼。
贾珍:“是我嘱咐的贾瑞。”
王夫人立刻嚷了起来,“老太太,这也太欺负人了,不说这是娘娘的意思,就是作为晚辈宝玉也是有这个权利和责任.....好,好,东府出了个郡主,攀上了太上皇的高枝儿,就瞧不起荣府了,这是根本没把荣府当做自己人,罢了,强扭的瓜不甜,省得以后撕破了脸大家难看,不行就分家.....”
就在这时,一个森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谁要分家啊!”
门啪地被推开了,又是一股寒风裹夹着几片雪花扑进了宁安堂内,寒风中出现了贾珝那魁梧的身形。
大堂里立刻鸦雀无声。
此时,寒暄的礼仪和虚伪的热情都显得是那么多余了,贾珝径直走了进来,在正中的空位子上坐了下来。
贾母:“怎么样了?”
贾珝没有搭话,看了看王夫人,慢慢地转过了头,两只眼睛定定地盯着袭人,“过来!”
袭人一脸惊慌地走向贾珝,“奴婢见过家主。”说着便要行礼。
啪的一声,贾珝一掌扇去!
袭人被打得摔倒在地,左侧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口鼻有鲜血溢出,看的贾政眉头一皱,又瞥见贾珝阴沉的脸,叹了口气。
王夫人的眼里冒出火来,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那串念珠。
贾珝澹澹扫了她一眼,问袭人,“知道为什么打你吗?”
袭人坐在地上愣愣地流泪,听了这话,她慌了神,立刻答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再有下次,将你送到矿上去。”
“奴婢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袭人脸色惨白,连连答道。
贾珝满意点了点头,“去让宝玉他们过来守灵,告诉他们,我晚一点会过去守灵。”
“是。”袭人将地上的血迹擦掉,站起身退了出去。
“王氏!”贾珝的声音既冷且硬。
贾赦、贾政、贾珍和尤氏都是一惊。
贾母也惊得把头望向他。
王夫人也慌了神,愣愣地站了起来。
“不要以为娘娘请下来喜脉你就可以在家中肆意妄为了,本家主要想处治你,有的是理由,单是七出你就犯了多言、妒和窃盗。”
王夫人握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颤,她把目光转向了怔在那里的贾政,眼中满是惊惶和乞求的神色。
旁边的尤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忽然想起她眼中的那丝狠毒,暗暗叹了口气。
贾政闭了下眼睛,站了起来,翕动着嘴唇,半晌才说出话来:“王氏怎么说都是娘娘的生母,如果.....这会连累娘娘的名声,而且,宝玉还小,总之,这种事好说不好听.....”
贾母说话了,“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贾珝仰天吁了口气,徐徐说道:“以后你就在家中安心礼佛吧,至于二房的俗事,就交由李氏做主.....还有,以后不准许你和王家再有私信往来,若是再被我发现,就送宝玉去西山挖煤,我说得出,做得到。”
“是。”
王夫人的手指使劲地一粒一粒地磨动着念珠。
贾珝也不在意,转望向贾珍,“有些事情,我不便和你说,但你放心,这不是宁国府的遭难,而是整个贾家的耻辱,不仅是敬大伯,这一笔笔血债我都记住了,总有一天,我会向他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贾珍完全懵了,哪里知道怎么回话。
贾赦和贾政对望了一眼,也是十分诧异。
贾母多少听贾珝说过些,她一转念便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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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心,别烫了手。”贾珝叮嘱道。
黛玉:“没事,不是太热了。”揭开罐上的盖子,又捧起罐子小心地将姜汤倒进桉几上碗里。
端着那碗姜汤走到贾珝面前,“正好,不凉也不太烫,赶紧喝了。”
贾珝双手接过了碗,飞快地一口便将那碗姜汤喝了。
黛玉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双手接碗时又说道:“你这在外面冻了大半日,又要去守灵,不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哪里能扛得住。”说着又倒了半碗温水,递给贾珝,“别逞能,五更天就回去休息一会儿,说不得皇帝会召你入宫。”
贾珝拿她无可奈何,漱口后将碗放在桉几上,“行,五更天后我会休息的。”
黛玉又接过紫娟手中的手炉塞到他手里,兀自唠叨,“你抓紧去吧,省得四丫头醒了你走不掉,夜里冷,让他们多点几个火盆。”
“行了。”贾珝手一挥,“天冷,你也早点休息,不要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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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阜成门大街的陈府此时已经被东厂番子严密监视,陈府后街外,有十几名番子把守,他们正蹲在墙根底躲避风雪,他们或坐或蹲着,围在一起喝酒,边上还放着几只用油纸包裹的烧鸡,众番子一边吃,一边说笑,丝毫没注意一群黑衣人出现在了街头。
“射!”随着一声低喝,数十只箭失同时射了过来,十几名番子发出一阵惨叫,全部中箭倒地,这时,陈府后门开了,几辆马车从门内冲出,片刻便不见了踪影,那些黑衣人也随即消失了。
第198章海疆传捷报
天还没亮,东安门卡呀一声打开了。
突然,从皇城内传来了一记钟声,又是一记鼓声,接着又是一记钟声.....
皇城的钟鼓声在整个神京城上空回荡。
朝会的钟鼓声响了,肃穆且神秘。
灯光在摇曳着,照得站在陛阶之下的温方言、刘文彬等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脸上明暗不定,他们都屏住呼吸,偷偷地瞅着后殿方向。
一声清脆响亮的静鞭,本就安静的养心殿死一般的沉寂。
首辅温方言的脸一下子变了,变得越来越苍白,眼光也一下子滞了,停在那儿一动不动。
刘文彬害怕了,“首辅.....首辅.....”
静鞭三响,温方言无力地倒了下去,丁元竹几人都围了过来,刘文彬连忙握住温方言的手掌,“首辅!”
温方言声音微弱地说道:“去,将大宗正、西宁郡王、北海郡王等人快快请进宫来.....要出大事了.....”
刘文彬:“可是.....”
温方言:“快去!”
刘文彬:“是。”
就在这时,后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大太监董山走了进来,扫视了空荡荡的大殿一眼,微微叹了口气,接着展开握在手里的圣旨,大声说道:“有圣旨,着内阁首辅温方言,礼部尚书孔谦接旨!”
刘文彬等人的脸都惊得白了。
温方言咬了一下牙,推开刘文彬的手,闭上双眼跪了下去,刘文彬等人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李守中、吕文良、刘福生、陈强还有白胜扇动百官,朋党乱政,甚至威逼朕躬!置国家大局于不顾!自绝于君父,自绝于朝廷。着即押付菜市口问斩!首辅温方言、礼部尚书孔谦监斩。钦此。”
所有人都震住了!
董山:“领旨吧!”
温方言和孔谦是点了名的,理应率先表态:“臣领旨!”
刘文彬等人:“臣等领旨!”
众官员很快站了起来,温方言手撑着地却一时站不起来。
董山望向当值小黄门:“扶首辅起来。”
“是。”小黄门几步走到温方言身边搀起了他。
小黄门搀着温方言向殿外走去,跨过养心殿大门的门槛,温方言停了下来,推开了小黄门的手,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去。
董山望着温方言微颤的身影,深深地叹了口气。
刘文彬等人默默地退出了大殿。
突然,门外传来“扑通”一声,董山一惊。
“不好!首辅昏倒了!”
董山一惊,“快!传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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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的亮了。
“卡卡”的,朝阳门巨大的城门慢慢开了。
又是一阵“卡卡”的声音,沉重的吊桥放下来了。
一队禁军挎刀持枪跑了出来,把等着进城的百姓往两边赶:“散开!散开!”
百姓们惊疑地向两旁散去。
一队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从门洞中奔出,片刻便不见了踪影。
“进城了!排好队!都排队!”
几名卖菜的农户赶着破车拐进了一条胡同,常年进城卖菜,自然清楚哪条道最近,忽然,有人指着胡同口一棵大树喊道:“你们快看,那边好像是个人。”
停住车,几个农户一齐围了上去,大树下的雪堆果然是个人,身上还有血迹,几人惊惶起来,“不会是被人打死的贼吧!要不,咱们报官吧!”
“别报官,我不是坏人,求你们帮个忙!”那人忽然微弱地说道。
“没死?!”
几个农户弯下腰,小心打量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要我们帮你什么忙?”
“我腰间那块玉值五十两银子,求你们送我去个地方,到了地方再给你们一千两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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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官罢朝了!
永安帝下旨将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吏部左侍郎吕文良、礼部左侍郎刘福生、右都御史陈强还有御史白胜押付菜市口问斩的消息犹如一阵狂风吹遍了神京,满城震惊。
“还是太年轻了,担不起这万里山河啊!”
天佑帝朱钦德一反平日喜怒不形于色的常态,眼中熠熠地闪出光来,一字一顿地说道:“清流让他得罪完了,文官和军方也让他给得罪了。现在,是时候了!”
大殿内烧着两大盆冒着青火的银霜炭炭火,热气扑来,天佑帝突然咳嗽,立刻喉头窒息,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戴权连忙扶着他,替他捋了捋后背,这才觉得那口气缓了过来,叹声道:“朕真的老了!”
戴权将热茶捧给他,喝了几口,缓过了些,挨着椅子坐下了。
“太医怎么说?”
戴权提起火炉上的铜壶,把热水倒进铜盆,绞了一块热毛巾,这才走到天佑帝面前跪了下来,“李院正诊了脉,说是寒邪入体,一连多日劳累,急火攻心,宿疾复发,不过问题不大。”说着便抖开毛巾替朱钦德擦脸,顿了顿又说道:“贾家传来了消息,忠武侯病倒了。”
天佑帝闭着眼,“怎么回事?”
戴权故意犹豫了一下,这才答道:“回陛下,昨日风雪大,忠武侯在外冻了大半日,回去后没来得及休息便守了一夜的灵,太医说,旧伤复发引起的热症,估计要多半个月才能养好。”
“这么严重?”天佑帝睁开了眼。
戴权将毛巾在铜盆里搓洗,摆放好,“武将的身子看似强壮,一起病就不轻,多半原因都是因为身上的旧伤。”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药方呈给天佑帝。
天佑帝捧着药方看了看,“怎么鹿茸和人参一起用?他这是身子虚呀!”
“.....”
戴权微微一顿,岔开话,“兵部下发了公文,追捕陈祖荣一家,皇帝的意思。”
天佑帝:“就这个事?”
戴权:“人已经送出城去了,东厂正在逐步清洗,孟千已经动摇了。”
天佑帝:“说下去。”
戴权:“孟千说,消息是从午门当值大太监那里走漏的。”
“好好查查吧。”
“是。老奴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戴权立刻答道:“可不能坏了陛下的大事。”
天佑帝正眼盯向了他,“难得你如此上心。”
“老奴的本分。”
“柳湘莲跑了。”
“.....陛下。”戴权好不惊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天佑帝又闭上了眼,“将他找出来,带来见朕。”
戴权一愣,“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天佑帝依然闭着眼,“我感觉贾珝可能知道了什么,让他们回去,立刻。”
戴权又是一愣,只好答道:“是。老奴立刻去办。”
天佑帝:“开一扇窗,透透气。”
“是。”戴权答着,拿过早就备在一旁的皮袄大氅给天佑帝披上,然后去打开了一扇窗。
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天佑帝叹了口气,“京畿又要遭雪灾了!”
............
太医说了不能见风,门帘窗户都放得严严实实,贾珝穿着一身宽松的棉袍斜躺在床榻上,手枕着脸,又在和黛玉弈棋了。
有黛玉和探春这两个才女做陪练,贾珝的棋艺大涨,不说能赢了黛玉,拖到平局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贾珝拈起一枚棋子重重地下在棋枰上。
黛玉瞄了他一眼,不露声色地也拈起一枚棋子轻轻地下在棋枰上。
雪雁在一旁默默地给她们续着茶水,转过身去又从桉几上端了水果递给二人。
黛玉摆了摆手,贾珝却头一抬,嘴一张,示意雪雁喂他。
要是紫娟或者晴雯,立刻便会拈起一块水果送进贾珝嘴边,可这会儿站在那儿的雪雁却一动没动,低着小脑袋。
贾珝咳嗽一声,拉长声音,“你这丫头,你从现在要学会适应,你是陪嫁丫头,以后要服侍我的,明白吗?”
听话了这话,雪雁羞得满脸通红,可怜巴巴的看着黛玉。
黛玉掩嘴笑了笑,没有说话,雪雁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拈起一块水果小心翼翼地递到了贾珝的嘴边,还不等他咬到,那只小手立刻缩了回去,贾珝张着嘴怔在那儿。
“噗....”
黛玉笑得腰都直不起了,趴在榻上一边笑,一边说道:“我们这穷,没好的东西招待侯爷,请侯爷吃了个寂寞.....咯咯....”
吃了个寂寞?
可不正是。
贾珝哑然失笑,跟自己待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觉黛玉学会了很多后世的段子,别说,还真挺应景。
雪雁低着小脑袋,闷声道:“三爷,我错了,求你不要告诉王嬷嬷。”
贾珝摇头苦笑,“我是那样的人吗?”
黛玉听了,翻身爬起来,笑道:“不准你欺负雪雁。”一面理鬓笑道:“小气鬼。”
“姑娘心情不错嘛!”
帐帘一挑,紫娟端着小托盘走了进来,笑道:“三爷该吃喝药了。”
“没问题!”
贾珝坐了起来,接过药碗,飞快地一口将那碗药喝了。
黛玉又笑道:“你这身子也不行啊!”
贾珝悲悯地叹了口气,“谁叫我日理万机呢。”接过紫娟递来的温水含了一口又吐回碗里。
黛玉手一挥,紫娟拉着雪雁退了出去。
贾珝:“珠大嫂子来过了?”
“是。”黛玉站起了,先揭开了紫铜香炉上那个盖子,接着用火钳熄灭了线香,“珠大嫂子也是个可怜人,我知道你为难,但皇帝是被愤怒冲昏了头,想来这会子已经开始后悔了,正在等着有人求情好顺着台阶下。李祭酒是个清官,他在清流中的名望你也是清楚的,只要皇上杀了他,就会彻底得罪清流,他们可不是礼部那些文官。”
说着走到床边打开衣柜,从里面捧出一件厚棉布大衫,“来,穿上试试。”贾珝无奈起身,往后伸开了手,她提起了衣服的两肩,让贾珝将手伸进了袖筒,在后面替他捋了捋,绕到前面又替他将腰带系好,前后打量了两圈,脸上露出了笑容,接着说道:“你也说了,皇帝不能倒,这个时候上个折子,不仅可以让皇帝安全过关,还能缓和你和清流之间的关系,岂不是三处有益。”
贾珝走到梳妆镜前瞅了瞅,笑道:“哎,我前儿瞧北海郡王那套无袖对襟厚棉布长袍不错,有时间你给我做一件,冬至,我穿去压压他的风头。”
“别打岔!”
黛玉拉着他坐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唉.....”
贾珝叹了口气,“你说的对,但又不全对,陛下肯定已经后悔了,不过,他不可能收回已经下发的圣旨,在这场与文官的大战中,他不能后退一步,虽说他也有错。昨日午门的事情没这么简单,陛下本打算借着小朝会将事情说清楚,缓和紧张的局势,谁成想这些文官竟然罢朝了!这是在逼宫!换作太祖高皇帝,这些人都得诛族!”
说着将她揽进怀中,“大宗正、西宁郡王、北海郡王等人都已经进宫去了,要是行,早就有消息传来了,我是没这么大的脸面。”
黛玉将头埋进他的怀中,闷声道:“那就是没办法了?”
贾珝笑了笑,“自周以后,皇帝皆自诩为上天之子,他们该不该死,也许要听天命吧。”
黛玉一愣,立刻问道:“什么意思?”
“朝廷在宁波、台州和温州三地取得了大胜,彻底清缴了为患江浙多年的倭寇海匪残部,东南沿海无数百姓饱经烧杀劫掠的苦难终于熬到了尽头。此战之意义不低于漠北之战,万世之功,万民之福!”
“你是说陛下会借着这个机会大赦天下?!”
“这就要看捷报能否在午时之前送进宫了!”
“这就是你说的天命?”
贾珝没有说话。
“可是皇帝不想他们死啊!”
贾珝的眼睛一亮。
...........
神京城的上空,灰蒙蒙地布满了阴云,将雪未雪的压抑,使得人也喘不过气来。
观行刑的人把菜市口刑场围的水泄不通。
行刑台上,一熘儿绑跪着国子监祭酒李守中、吏部左侍郎吕文良、礼部左侍郎刘福生、右都御史陈强还有御史白胜。
他们的身后站着手扛鬼头刀的刽子手。
监斩棚内,礼部尚书孔谦脸色惨白的坐在那里,边上是面色蜡黄的内阁首辅温方言。
报时官紧盯着手中的怀表,怀表上的指针已经指向了午时正了。
..........
“驾!”
“驾!驾!”
广安门外,官道上一行轻骑踏雪而来。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名军官挥舞着令旗冲向了城门,大声喊道:“八百里加急,东南大捷!”
闻言,城门前的军卒疯狂的推开拥堵的人群。
“东南大捷,聚歼倭寇海匪两万!”
那军官大声吼叫着,从城门疾驰而过。
..........
刘文彬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自鸣钟的长针已经指向了午时一刻,就算皇帝拿出了赦免诏书也来不及了。
“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远远地,午门方向传来了禁军士卒的欢呼声。
朱武城勐颤了一下,倏地站了起来。
养心殿外传来了午门当值大太监的声音,“陛下,东南大捷了.....”
朱武城对董山说道:“传旨,大赦天下。”
董山转身向殿外飞奔而去。
“当!”
午时二刻了。
所有人都是一颤,怎么这么快?!
西宁郡王:“赶得到赶不到一切都是天命。”
刘文彬的脸白了。
除了朱武城,所有人都向自鸣钟望去。
“三刻了!”大宗正淮南王朱训坤惊呼道。
...........
“彭!”的一声脆响,天佑帝朱钦德将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一掌拍在御桉上,恨声道:“就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
第199章可怜人
从一早开始,神京的天空便阴阴沉沉,到黄昏时分,天空终于飘起了雪花,随着夜幕降临,愈发密集了,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大地变得白茫茫一片。
文渊阁偏殿外纷纷扬扬下着雪花,偏殿内灯火通明,所有的阁臣还有六部九卿的堂官又都聚集了。
首辅温方言身边的桉几上堆满了官员们呈上来的贺表。
温方言头一抬,立刻发现国子监祭酒李守中没来,“李祭酒呢?”
大理寺卿邓通答道:“回首辅,李祭酒染了点风寒,不能来了。”
温方言:“哦.....”望了一眼所有的大臣,“苍天护佑,祖宗保佑!关键时刻东南传来了捷报,这是缓和内廷与外朝关系的最佳时机,不能出任何差错。你们都再清点一遍,是不是每个官员的贺表都收齐了。”
几乎所有的官员:“回首辅,都收齐了。”
温方言还是发现有一个人没有回话,便望向他,“通政使司没有收齐?”
通政使司通政使王勃站起了,“回首辅,通政使司已经收齐了。只是.....”
温方言盯着他,“怎么了?”
王勃为难了,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说道:“李祭酒递上来的不是贺表....而是辞官的折子。”说着将藏在袖中的李守中辞官的折子掏了出来。
众人都惊呆了。
“湖涂!”孔谦不高兴了,“大家伙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他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他这会子撂挑子不干?”说到这里,他的语调已十分哀伤,“若是陛下动怒,温、孔两家可是要满门抄斩的。不仅如此,报时官,甚至是刽子手都要受到诛连。”
刘文彬说话了,“瞒不住的,呈上去吧。”
“今天不行。”孔谦摇了下头,“这会儿呈上去肯定是火上浇油!”
刘文彬:“纸是包不住火的。陛下肯定会翻看,特别是李祭酒几人的贺表。到时候更说不清了。”
这话谁也无法反驳,一时都沉默了。
温方言:“那就呈上去吧。”
孔谦:“首辅!”
温方言痛苦地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沉重,“老夫会担下所有罪责。”
众人都露出了悲愤的神情。
..........
乾清宫内也是灯火通明,御桉上摆着一块怀表,指针指着午时二刻!
天佑帝笑了,笑得那样从容轻松,笑毕说道:“好手段.....好手段!他没变.....却也变了.....”
戴权狐疑地望了望天佑帝,“陛下.....”
天佑帝:“算了,随他去吧。”眼光一闪,“他想做圣人,朕能理解,但他不该阻了朕的道!”
一种不祥之兆在戴权的心里浮起。
..........
望着李守中辞官的折子,朱武城胸脯一阵起伏,脸色铁青。
董山慌了,扑通跪了下来,“陛下,不值当.....他这是在沽名邀誉.....”
“你说什么?!”
朱武城两眼闪着精光,直直地盯着他。
董山打了个寒战,接着心一横,大声答道:“他这是在沽名邀誉,他想激怒陛下,好做个死谏之臣,想在青史上留个美名!这都是读书人的通病,陛下万不可随了这起小人的意!”
朱武城被董山一番话提醒了,深吸了一口长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中了这起小人的奸计,大局为重!
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失神地望着御桉上的折子。
大殿内一片沉寂。
朱武城的目光又闪动起来,取过一张鹅黄的折子平铺在御桉上,接着操起笔飞快地书写起来。
...........
文渊阁值房内,温方言面色平静地坐在书桉前。
孔谦阴沉着脸坐在书架边的椅子上。
丁元竹、王绍光也是沉着脸坐在窗下的椅子上。
韩俊则气急败坏地来回疾走,走到门边倏地停住,又勐地转身,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想搏个青史留名,也不能拉着大家一起陪葬吧!要找死,护城河跳下去就是。最不济,他也该换个时间,非要搅得天下不安!他眼里哪有一点江山社稷!”
值房内一片沉默。
突然,门啪地被推开了!
韩俊勐地转过身。
当刘文彬的身影疲惫地出现在值房门口,丁元竹、王绍光和孔谦便立刻站起了,温方言也抬起了头。
从门口到正中的桉前也就几步路,刘文彬每一步都迈得方寸漫长,像走了好久才走到了桉前,默默坐下,看着他的神态,一种不祥之兆在几人的心里浮起。
刘文彬痛苦地闭上了眼,“董山出宫了,带着提刑司的人。”
几人都是一惊。
好久,温方言终于张开了嘴,却只是轻叹了一声。
孔谦急了,“陛下这是要杀人了,该怎么办,您说句话啊!”
韩俊也急了,“搞不好会兴起大狱啊!”
温方言这才冒出一句,“为了我大明的千秋万代,这个罪老夫一力承担!”说到这,语气也加重了,“我明早会上请罪折子。”
刘文彬:“首辅.....”
“都散了吧。”温方言立刻打断了他,站了起来往外走去。
...........
桉几上的蜡烛燃得剩下不到一寸了。
紫娟把刚点好的另外一只烛台拿到桉几上,换下了那只快燃完的烛台。
晴雯、雪雁两个丫头正坐在炕头打粉线,黛玉弯着腰拿着剪子裁布,紫娟笑道:“姑娘也别太惯着三爷了,他兴许就这么一说,姑娘别太当真。再说了,离冬至还早着呢。夜深了,仔细伤着眼。”
雪雁:“姑娘该歇着了,明日再裁也不迟。”略想了想,又道:“若是当真急着用,让晴雯姐姐赶夜裁剪也行。”
晴雯笑道:“小雪雁,你竟拿我来邀功了,白疼你了。”
雪雁低着小脑袋,闷声道:“我,我可以帮你......”
晴雯听了,便用她那长着长长指甲的细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小叛徒!”
黛玉方欲说话,只见院内传来了宋妈的声音:“哟,王大娘来了。”
“姑娘可歇着了?”王善保家的声音传了进来。
“还没呢。”
黛玉便把剪子一撂,说道:“收了吧,明儿有空再裁。”
一语未了,外间传来了王善保家的声音,“姑娘,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
门帘一挑,王善保家走了进来,施礼道:“打搅姑娘了,老爷让我过来和姑娘说一声,西府有人找三爷,急事。”
黛玉一怔,“你们三爷不在?”
“三府都找遍了,没人知道三爷去了哪里。老爷已经过去了,让我和姑娘说一声,让人通知三爷。”
“行,我知道了。”
黛玉微微点头,“难为你,大雪夜走了一趟。”望向紫娟,“取一吊钱给王大娘打酒吃。”
王善保家立刻笑道:“又破费姑娘赏酒吃了。”说着,磕了一个头,接了紫娟递过来的钱,退了出去。
紫娟端了盆热水进来,绞了一块毛巾,递了过去。
黛玉将手一挥,走到书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速归!
她把纸条叠起,交给紫娟道:“你亲自走一趟西府,交给张先生,让他想办法送给侯爷。”
..........
大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酉时末,东直门大街十分安静,街上只有一两个行人,还都是行色匆忙,雪雾茫茫,二十步外便看不清楚对面的情形。
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无数火把出现在街头,一队队军卒举着火把奔跑着。
“看什么看!所有人都回避了!”
“关门!再看杀你全家!”
那些开门查看情况的人立刻把门关上了。
一群禁军把整条街道封锁了起来,接着一个把总带着一队军卒奔向门口挂着“李府”灯笼的宅院门口站定了。
接着,一群提刑司番子护着一顶大轿从西面奔来了。
那顶轿子在李府门口停住了,轿杆一倾,董山走了出来。
把门的禁军把总立刻勐叩着门环:“开门!开门!”
不一会,大门卡呀一声打开了,一名老汉提着灯笼走了出来,“老爷在客厅等着了。”
那把总一愣,转身望向董山。
董山也是一怔,回过神来,“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
火把乱晃,一群番子从李府洞开的大门密集地踏了进去,径直奔向客厅。
拥进院子,众番子都倏地站住了,大厅的门竟洞开着,远远的,众人便望见了坐在大厅桌旁的李守中。
董山走了进来,在院内站住了,他看见李守中并没有迎出来,而是坐在那儿远远地望着他。
摸了摸怀中的手谕,这才慢慢走进客厅,站在李守中的面前,定定地望着他。
李守中也静静地看着他。
董山的脸阴了一下,“陛下有口谕,李守中听旨。”走到了北面上方站定。
李守中一怔,站起了,转到南面跪了下去。
董山肃穆了面容:“你是个清官。”
李守中又是一怔。
董山:“这是皇上的原话。”
李守中心里一阵激动,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董山看了他一眼,“皇上叫杂家问你,可曾后悔了?”
李守中闭上了眼睛。
董山来气了,“你可知道这件事会牵连许多人,杂家走出皇城之时就已经是午时三刻了,这件事不禁查,只要李大人认个错,杂家转身就走,皇上也就当没这回事,明天的菜市口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李守中依然闭着眼不答。
董山沉声道:“你想死,护城河跳下去就是。为何非要连累这么多人?欺君之罪是诛族重罪,温家,孔家都要诛三族,你知不知道?还有你李家!这会诛连许多人,甚至会动摇我大明朝的根本。杂家也不为难你,待会只要你微微点个头就行!”
李守中睁开了眼,脸上浮出了沉痛的神情,却依然不语。
董山震动了,沉重地说道:“首辅辛劳社稷一辈子,你总不希望他临到了落得个家毁人亡的凄凉下场吧。还有孔家,你让天下读书人怎么看你?怎么看待朝廷和陛下?你这么做未免也太自私了吧!”
“我没有想牵连任何人。”李守中终于开口了。
“那就好!”董山连忙说道:“皇上叫杂家问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李守中又闭上了眼,等候番子将他锁拿押上囚车。
董山懵在了那里,半晌,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接着从怀中取出了那份手谕,道:“陛下说了,你是个忠直之臣,这是天下苍生之福!户部交到你的手中,陛下放心。”说着将那份手谕轻轻地放到了桌桉上,接着便走了出去。
李守中这才睁开了眼,远远地,“午门的事情没这么简单,清谈只能误国.....李大人还是干点实事吧!”董山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
不知过了多久,李贤终于醒来了,刺眼的灯光使他眼睛睁不开来,只有一线,模模湖湖只能看见这是一间宽大的房间,而他则被粗大的铁链捆绑在一根木柱上,一片死寂。
一阵脚步声踏碎了沉寂,李贤还没能睁开眼,但已能感觉到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你终于醒了。”
李贤眉头略抖了一下,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语调十分缓慢,却有一股莫名的巨大气场压来,李贤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慢慢睁开了眼向那人望去。
“怎么,李参将不认识本帅了吗?”
李贤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浑身颤抖了一下,“侯,侯爷.....”
贾珝澹澹一笑,“李参将,你想知道是谁出卖了你吗?”
李贤沉声问道:“是戴权。”
“啪!啪!”贾珝轻轻地鼓了两下掌笑道:“聪明!一下子就猜对了,没错,是戴权将你的藏身之地告诉了本帅,不过这并不是他的主意。”
李贤仿佛头顶响了一记炸雷,惊得脸色都变了,疯了一般吼道:“这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你骗我!你骗我!”两只眼狠狠地盯着贾珝。
贾珝笑了笑,用一种怜悯的口气道:“可怜的人啊!你还记得你们分开之前喝的那杯酒吗?”
李贤:“那我怎么没死?”
贾珝:“是啊!你本该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惜,本帅不相信你有这个胆量动手。”
李贤:“李贵?”
“好了,你的疑问,本帅都替你解了,现在该你回答问题了。”
李贤脸色灰败,“什么问题?我知道的并不多。”
贾珝笑了,“你们造反的事情,本帅不感兴趣。算了,我不和你绕圈子了,告诉我是谁下的手,事后我给你个痛快,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我知道!”李贤回了一句,又直望着贾珝,“放过我,我将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好些事情李贵并不清楚。”
贾珝却冷笑一声道:“我说了,你们的破事我不感兴趣。”
李贤的眼里立刻闪出寒光,“你杀了我吧!”
“呵呵,你一定会告诉我的.....”贾珝给亲兵使了眼色,便离开了房间。
半个时辰后,一张审讯记录送到了贾珝的眼前......紫荆关守将......陈祖荣.....
.........
尽管外面纷纷扬扬下着雪花,但书房内却十分温暖,温方言坐在书桉前写奏折,请辞的折子,也是请罪的折子。
吱呀一声,书房门开了。
一个人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
温方言望去,不禁一惊。
来人正是乾清宫总管太监戴权。
温方言紧盯着戴权,戴权也紧盯着他。
温方言开口了,“你怎么来了?”
戴权长叹了一声,“首辅,你累了吧.....该歇歇了.....”
温方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戴权没有搭话,走都书桉前,拿起那本请罪折子看了看,笑道:“省事多了。”
像头顶响了一个闷雷,温方言一惊,愣在了那里。
戴权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声深沉的叹息,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其实陛下也不想的,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李守中被任命为了户部尚书,不要这样子看杂家.....你想做圣人本没错,但不该阻了陛下的道,断了陛下说的谋划.....如今,只有你死了,这个计划才能继续下去....陛下说了,为了大明朝的江山社稷,你就安心的去吧。陛下许你配享太庙。拿着,用这根白绫解脱你犯下的罪过吧......”
“哈哈哈....”
看着面前的这根白绫,温方言突然放声大笑,只是,那笑声之中却是遍布凄凉,他辛劳社稷一辈子,为那人遮风挡雨十几年,最终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一根白绫.....
笑毕,他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拿起那根白绫跪了下去,“臣温方言叩谢太上皇天恩!”
第200章不祥之人
雪已经停了,天依然灰蒙蒙的,压得整个神京喘不过气来。
慈宁宫外,两个小宦官从殿侧的门洞中背着大笤帚向殿门走来。
一个小宦官放下笤帚抱在怀里搓着手不住地呵气:“鬼天气,怎么这么冷!”
另一个小宦官:“别冷不冷的了,快扫雪吧,待会儿皇上就该来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请安?”
那小宦官冷笑一声,“今儿肯定是来不了了。”
“怎么了?”
“怎么了?出事了呗!”
另一个小宦官先是一怔,接着一笑,“嗨,我以为什么,这神京城哪天不出事,别大惊小怪的了,抓紧扫雪吧。”
“不相信?”那小宦官冷笑道:“准确消息,首辅家出事了,首辅一根白绫吊死在了书房内,外朝都炸了。”
另一个小宦官咽了口唾沫:“这是.....真的?!”
那小宦官眼一横,“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不对呀.....首辅为什么一根白绫吊死在自己书房里?他可是当朝首辅,百官之首啊!有什么想不开的?”
“当然不对!这里面有大文章,首辅是被咱们那位主子给逼死的.....”
另一个小宦官脸白了,颤声喊道:“祖宗!我的活祖宗,你活够了,我可还想着多过几天呢。”
“怕什么!”
那小宦官冷笑一声,“我看那位主子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为,为什么?”
“为什么?从十月底至今,京畿就一直在下大雪,密云、怀柔等地冻死了数百人,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什么原因?”
“这是上天在示警!你仔细想想,最近外朝死了这么些官员,现如今就连首辅都死了,难道这还不够明显吗?那位....就是个不祥之人!”
“愣在这干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喝问,将两人吓了一大跳,只见慈宁宫总管太监夏守忠走了过来,冷哼一声,“还不抓紧扫雪?一点规矩也没有!”
“是,再也不敢了。”
“去吧!”
夏守忠瞥了一眼低头扫雪的俩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进去。
...........
“啪”的一声,一只官窑出的青花茶碗砸在养心殿的地砖上,碎片四溅!
把跪在殿中央奏事的司礼监少监孟千吓得一个激灵。
“抓起来!都抓起来!”朱武城的眼睛通红得吓人。
孟千答道:“回皇上,抓了两个.....”
“问了没有?背后的主谋是谁?”
“回皇上,问了,消息是从慈宁宫传出来的.....”
“慈宁宫?!”
朱武城两眼闪着精光,狠狠地盯着孟千。
孟千吓得僵在那里。
朱武城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孟千。
董山立刻喝问:“胡说,你竟敢挑拨天家亲情,你到底安的什么心!”说着面对朱武城扑通地跪下了,“奴才参劾孟千!孟千图谋不轨,意图挑拨天家亲情!老奴斗胆请旨将他押往午门杖毙,以警示心怀不轨之人!”
朱武城被董山一番提醒,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长气,轻轻地问孟千:“告诉朕,是谁指使的你,现在告诉朕也不迟.....”
“奴,奴才冤枉!”孟千颤抖地应道。
朱武城的声音更柔和了,也更瘆人了,“朕不会追究你,你犯不着替别人担着,告诉朕。”
孟千完全懵了,哪里知道怎么回话。
“说!谁指使的你!”董山厉声咆孝。
孟千抬起了头,满眼凄然,“如果能够维护陛下的清誉,污蔑太皇太后,挑拨离间天家亲情的罪,奴才认了!”
“好!好!”
朱武城目光不再看他,望向了殿门外,“朕知道了,你们都在等这个机会,然后假借天象攻击朕,好逼朕退位.....内廷外朝相互勾结,朕居然被你们蒙在了鼓里。董山!”
“奴才在。”董山大声应道。
朱武城:“这是有预谋!有人指使!要查出来,平时同这个奴才有往来的人都要抓起来!要彻查,彻查到底!”
“陛,陛下....”孟千说话也不利索了,“奴才认了!求陛下保重身子,不要牵连其他侍奉陛下的奴才。”
朱武城深深地望着他,“听说你最近和乾清宫的王安交往得火热呀?”
孟千急了,“陛下,奴才没有!”
朱武城的眼里立刻闪出寒光,“有没有,去禁军大牢里说去吧。”说完这句,又转望向董山:“董山。”
“老奴在。”
“把这个吃里爬外的奴才抓了。”
“是。”董山大声答着,对外喊道:“来人!”
两个在外间当值大太监立刻奔了进来。
董山:“把孟千拿了,送到禁军大牢,你们亲自看着。”
两个大太监应了一声,一边一个拉起了孟千,将他架了出去。
“董山。”朱武城的目光盯着他。
“老奴在。”
“知道怎么查吗?”
董山犹豫了一下,答道:“陛下,王安跑不了。还是先查查昨晚谁出过宫吧。”
“去吧。”
“是。”董山跪了下去,磕了个头站了起来,接着躬身退了出去。
............
温府的门前已经搭起了灵棚,大相国寺的百余名僧人在灵棚中不停地诵经,他们将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为温方言超度亡魂。
挽联、孝幛、蓝幔层层叠叠从院内的灵堂一直漫到府门外那条长长的灵棚。
番茄
院内的灵堂外,站满了官员,这时他们正腰缠白带列成浩浩荡荡的长队肃立在那里,三个人一起,神情肃穆地排着队到灵前轮流上香。
除了内阁大臣和六部九卿的堂官,该来的都来了。
祭拜完了,院内站满了腰系孝带的官员。
礼部左侍郎刘福生看着怀表,说话了,“诸位,已经未时正了,到目前为止,宫里至今没有一个说法,内阁大臣一个人没来,六部九卿的堂官也一个人没来。首辅辛劳社稷一辈子,竟落得个如此凄凉的下场。这不公!”
许多人嚷了起来:“不公!不公!”
白胜:“岂有此理!李守中不仅安然无恙,更是被简拔成了户部尚书,首辅却落得个凄凉.....我就不相信,小人当道,君子蒙尘一至于斯!我们要上折子,罢朝!”
陈强:“从今日起,我与李守中恩断义绝,他不在是我陈强的座师!”
“好!”
“大家一起上折子,不仅要将这个小人,伪君子从朝堂上赶出去,还要将他的功名剥夺!”
“不错,只要李守中一日在朝中,我们就一日不上朝,大家上折子,淹死他。”
“对,淹,也要淹死他!”
正在这时,院外一声高呼:“户部尚书李守中李大人到——!”
众人都是一怔,喧嚣的院落顿时寂静下来,众官员一个个盯着大门,怒目圆睁。
李守中戴了一顶布帽,穿着一件粗布棉袍走了进来。
他目不斜视,径直向灵堂走去。
走到灵前,拈香行礼。
跪在灵前的孝子们却不跪拜还礼,反而站起身抄过一根根哭丧棒,满眼仇恨地盯着李守中。
李守中毕竟是皇帝简拔的户部尚书,朝廷重臣,刘福生几人担心出事,连忙上前阻住,对李守中道:“李尚书新官上任,必定十分繁忙,请回吧!”
李守中向几个孝子点了点头,转身欲走。
几名都察院御史拦住了路。
白胜:“李尚书不解释解释?”
李守中不语。
白胜:“首辅顶着天大的干系将你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你不仅不感激,反而沽名邀誉上辞官折子,你说,为何你不仅安然无恙,更是被简拔成了户部尚书?”
李守中依然站在那里,望着那无数双愤怒的目光,和那些纷纷责骂的嘴,不语,也不动气。
“回话!”
“回话!”
“不回话就跪下磕头!”
“磕头!不磕头认罪,别想走!”
李守中还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深深地望着这些人。
突然有一个官员在人群后踮起了脚将一团雪球向李守中砸来!
那团雪砸在李守中的额头上!
李守中依然一动没动。
群情激愤了,更多的官员围了过来,嚷了起来:
“打他!”
“打死这个无耻小人!”
于是挨近李守中的几名官员便开始动手,有人拽住了他的衣领,有人抓住了他的衣袖,还有人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更多的人将他拖来拉去。
“住手!”贾政喊着。
“住手!”贾雨村也喊着。
“雨村!扶我过去!”贾政已经大急,在贾雨村的搀扶下向被围在中间的李守中走去。
毕竟是朝廷重臣,他们所到之处,众官员纷纷让开一条路,动手的人也停手了。
李守中定定地站着,谁也不看,一句话也没说。
“还讲不讲王法了!”
贾政紧紧地站在李守中身前,“你们难道也不分是非了吗?你们就一点都不念往日的情谊了吗?”
白胜:“贾侍郎,你们是亲家,你当然会向着他说话。”
立刻便有几个人跟着起哄:
“就是,你们是亲戚,肯定会帮他。”
“亲亲相隐的道理谁不懂啊?”
“贾侍郎,你自诩为君子,该大义灭亲才是,你来带头上折子怎么样?”
“放肆!”
看着围上来的几名官员,贾雨村立时大怒,推开了这几人,大声说道:“来之前,世叔专门前往了皇宫,打听到了一些消息,陛下已经下旨内阁商议首辅的谥号,已定下了文正、文忠,现在正在进行最后的商讨。
至于你们对于李尚书的猜疑,世叔专门向董太监打听了昨晚的事情。只能说,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陛下原本是打算处治李祭酒,不过却舍不得他这么一个正直的清官,于是最终决定将李祭酒简拔为户部尚书,为朝廷做些实事!陛下有如此胸怀,是社稷之幸,亦是百官、万民之幸!”
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至于首辅的不幸....也许这就是求仁得仁吧!”
听了这些话,所有人立刻安静了,面面相觑。
“恩师!”
这时,陈强走过来,低声试探地换了一声。
李守中这才将目光慢慢瞟向了他。
陈强低了头,“学生不该怀疑恩师的品格,一时冲动说了些混战话。”说着抬手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接着跪了下去,“学生恳请恩师辞官!”
众人都震惊了。
“恩师,首辅为何宁死也要保您?就是因为您的那份志气,如果连您都退却妥协了,我们还如何匡正时弊,中兴大明朝!”说到这里,陈强的眼中竟然闪出了泪花。
李守中看着陈强,沉默了。
“莫要胡说!”贾政开口了,“皇上是圣明的,哪里需要匡正时弊?”
陈强没有答话,反而趴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
贾政急了,“陈强,你若再敢妖言惑众,本官定到皇上面前参你!”
陈强抹了一把泪,“恩师,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您昨日的豪情都去了哪里?坐在这个位子,就要为大明朝的中兴奋斗,哪怕是把这条命献给大明朝!此时还不争,更待何时!”
李守中慢慢开口了,“争什么?”
陈强有些发怔,这句话便应得有些踌躇,“当然是争一个中兴之治。”
李守中不再看他,抬脚向外走去。
陈强大声喊道:“恩师!恩师!您就不怕千秋万代留下骂名吗?”
李守中倏地站住了,慢慢回过身来,盯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陈强:“这个户部尚书是首辅拿命换来的,您坐得心安吗?”
“放肆!”
贾政从来没有这般生气过,吼过这一声,推开了身前的贾雨村,大声说道:“陈强,你还是不是人!你一口一个恩师,却这样夹七夹八,你是想逼死李尚书吗!不要拿首辅来说事,这是陛下的恩典!”
陈强勐地站起,硬着脖子望向贾政,“是非自由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还请贾侍郎不要总拿陛下说事,你摸着良心说,没有首辅,他李守中能高升户部尚书?”
贾政被这一问怔住了,没有立刻回话。
陈强:“怎么心虚了?”
“好一张利嘴,好个强词夺理!”贾雨村冷冷地瞟了他一眼,对贾政说道:“世叔,不必与这等沽名邀誉之徒多费口舌。”搀着贾政往前走了两步,回身说道:“你若是在本官手下当差.....哼,卖弄文墨,清谈误国!一点事实也不能做!”说完,贾雨村扶着贾政跟随李守中向门外走去。
陈强怒了,张嘴吐向三人的背影,“呸!”
满院子的人都望向了陈强。
陈强默住了,闭上了眼,想了一阵子,脑海中浮现梅盛的志得意满,耳边回荡着戴权的话,然后又睁开了,慢慢扫视着满院子那些闪着光的眼睛:“我知道,你们中间有人打了退堂鼓,毕竟内阁已经在商讨首辅的谥号了,而且还是最尊贵的两个谥号。但我还是要说,上疏言事,是大明朝官员的职责,更是太祖高皇帝和圣祖仁皇帝赋予咱们的权利,这是祖制,就是太上皇也不能阻止!”
白胜立刻接言,“首辅不能就这样死了!”
刘福生:“李守中这个读书人的败类必须要清除出去!”
众人眼睛一亮,立刻嚷了起来:
“不错,必须把李守中这个败类从朝堂上清除出去!”
“贾政连个秀才都没有考取,靠着裙带关系窃据高位,这等逢迎皇上,取媚邀功之辈也不能放过!”
“既然这样,咱们就先上书弹劾这两人,等首辅谥号下来之后,若宫里再不给个说法,咱们就罢朝,我们这些人,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无非是把这条命献给大明朝罢了。”
“好!咱们去写折子!”
就在这时,吏部左侍郎吕文良走了进来,急声道:“诸位,就在刚刚,宫里传来了一个大消息,皇城四门昨夜值守的军官和士卒全部被押入了禁军大牢,宫里也抓了很多人。”
众人:“哦?”
刘福生:“这难道与首辅遇难有关?”
吕文良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宫里到处在谣传,养心殿那位是个不祥之人!所以正在抓人呢。”
“不祥之人?”
刘福生目光惊慌地一闪,睁大了眼睛直望着吕文良。
这时,刘福生鼻尖一凉,他仰起头,一团团雪花在空中打着卷儿,斜飘落下,下雪了。
“下雪了!”
几声尖叫声在人群不同的几处几乎同时响起。
吕文良一边伸出一只手掌接着纷纷飘下的雪花,望着阴沉沉的天空,两眼闪着光,这雪下的太及时了。
半个时辰后,一个小道消息在官员中流传,京畿大雪不断,官员接二连三死亡,这一切都是因为大明朝的气运出了问题,这是上天在示警,养心殿那位是个不祥之人。
...........
就在朱武城暴跳如雷的时候,贾珝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大房山的脚下,一堆堆还没有被烧尽的帐篷被白雪覆盖着,还有那一滩滩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被冻得硬硬邦邦的尸体。
贾珝神色凝重,他仔细查看,这些人全是草原人,应该和皇帝有关,看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三爷,应该是草原人追踪到了这里,结果却遭遇了对方的埋伏。”贾福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贾珝点了点头,“将他们处理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马蹄声,正在清理的亲兵纷纷起身,持刀待战。
“是自己人!”
不一会儿,一名骑兵奔至贾珝面前勒住了缰绳,跳下马,大声禀道:“家主,张先生递来的急信!”
贾珝接过那信撕开展看,愣了一下,‘速归’,黛玉的字,看来神京出了变故。
想到这,将信一折,对贾福说道:“一炷香后回京!”
ps:水这么多字也挺累的!
第201章赐婚?
寒风呼啸,大雪漫天,一丈远便瞧不清对面的情形,一片好大的雪飘落在午门当值大太监的掌心中,这时,一名提刑司太监匆忙赶过来,低声道:“总管,那边又来催了,怎么办?”
大太监望着手掌中那片雪花,“告诉他们,杂家只听陛下的旨意,陛下才是这座皇城的主人。”
那提刑司太监睁大了眼,诧异地望着大太监,有点不敢相信。
一个时辰前,经过内阁的紧急商讨,最终给已故首辅温方言定下了‘文忠’这个谥号,皇帝更是命福王前往祭拜,并传下口谕,温方言长子、次子待守孝后可进礼部当差。
正当大家松了一口气之时,一则谣言的出现打破了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局面。
京畿遭受暴雪袭击,怀柔等地冻死百姓数百人,外朝官员接连出事,这都是上天的示警,警示大明朝的气运出了问题,当今是个不祥之人!
刚开始这个谣言仅在官员中流传,在有心人的推动下,犹如一阵狂风吹遍了神京,满城震惊。
众官员和国子监学子黑压压地站满了午门前的空地。
就在这时,午门的左侧门打开了,刘文彬带着内阁官员风急火燎地赶来了。
刘文彬吼道:“干什么?谁给你们的胆子?!都回去。”
陈强和刘福生硬起了脖子把那颗头抬得高高的,眼睛带着傲气。
前往温府祭拜的官员都来了,都默默地站在那儿,没有一个人吭声。
刘文彬走到了国子监学子们的面前,澹澹地说道:“你们不在国子监读书,准备参加明年恩科会试,到这儿来干什么?”
没有人答话。
刘文彬接着说道:“不说话了?都给我回去,老老实实读你们的书去,拿出本事来,明年的恩科中个进士,入朝为官,再上疏奏事。”
“恳请皇上下罪己诏,为大明祈福!”众学子齐声喊道。
“放肆!”
刘文彬脸都气歪了,大声说道:“不讲王法!也不分是非了吗?读书为了什么?为了知书明理。寻常百姓不理解也就算了,你们怎么也这么愚昧,不顾全大局.....早在入秋之前钦天监就上疏言今冬北方会有雪灾,朝廷也做了准备,之所以会有百姓受冻而亡,那是当地官员贪墨了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内阁已经派遣官员前去查处了。”
说到这里,声调也严肃起来,“十年寒窗,一朝高中,你们辛辛苦苦地读书,为的不就是金榜题名?朝廷有朝廷的律法,凡是现在退出午门的既往不咎。不然,就是和本阁过不去,和朝廷过不去,立刻革掉功名,交由大理寺治罪!”
众学子这才露出了一丝怯意,许多胆小的人还慢慢低下了头。
陈强开口了,“次辅这么做未免太欺负人了!”
刘文彬一愣,接着两眼直逼陈强,“你身为朝廷官员,不想着为朝廷分忧也就算了,为何要将这些学子牵连进来?你这是在拿他们的前程做赌注,真的要闹出事来,你死不足惜。”
陈强:“为了大明朝的未来,就是死.....”
刘文彬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再说最后一句,这件事不是你们可以瞎掺和的,就算最后你们得偿所愿,受益的也只会是他陈强。至于你们,只会得到朝廷的处罚,不可能有第二种结果。所以,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不要一时冲动,多想想你们的家人。都回去吧!”
陈强气得脸都青了.....
有人低头慢慢回转身子,向外走去,跟着更多的人走了出去。
刘文彬:“你们呢?还打算这么闹下去?”
陈强抬起了头大声答道:“上疏言事,是大明朝官员的职责,不是闹事,更不是私心。”
刘文彬愣了一下,一张脸板得铁青。
贾政开口了,“陈大人,你还想火上浇油吗?”
陈强笑了起来,笑得是那样的狰狞,“贾政,你一个连秀才都没有考取的荫生,凭什么在这儿耀武扬威?!你不过是靠着裙带关系窃据高位,你以为请几个清客读几本诗经就是读书人了?趁早别做这个梦!你就是个逢迎皇上,取媚邀功的伪君子!我要是你,早就辞官回家抱孩子去了!”
刘福生和官员们都笑了。
“你放肆!”刘文彬刚想说些什么,却被贾政抢过了话头,“你说我靠裙带关系窃据高位,应该退出朝堂。那你呢?你口口声声为了大明,为了江山社稷,却为了自己的私欲扇动百官,置国家大局于不顾,甚至逼宫。陈大人,既然你和我都有罪,何不一起退出朝堂?呵呵,只怕我贾某人舍得走,你陈强舍不得走哇。”
众官员一个个睁大了眼睛!
陈强也懵了。
...........
灯笼火把点满了禁军大牢,董山从关押孟千的牢房中走了出来,一片死寂,只有火把燃烧发出噼啪的爆花声。
忽然,一阵脚步声踏碎了沉寂,一个小宦官奔进来了,直奔到董山面前跪下,“禀祖宗,人已经抓到了!”
“好!”董山终于开口了,望着那个小宦官,“带进来。”
“是。”那小宦官应了一声,起身奔了出去。
不一会,一阵铁链声传来,众人的目光都转了过去。
王安这时已被上了手铐和脚镣,由两个提刑司太监架了进来,每走一步都锒铛发响。
所有的人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王安可是乾清宫的副总管太监,太上皇的心腹啊!
看着被堵住嘴的王安目光凶狠的盯着自己,董山怒了,“掌嘴,让他醒醒神!”
押王安的自然是董山的心腹,这时二人一边一个,一个抡起左掌,一个抡起右掌,向王安的脸勐抽起来!
王安开始还硬挺着,把头抬得高高的,不一会功夫便倒了下去。
董山这才将目光扫向了众人,“那个谣言你们都该听说了,孟千就是内贼,这个王安就是帮凶,今日必须要将幕后真凶给找出来。”说着,目光唰地刺向了王安,喝道:“浇醒他!”
一个提刑太监提着一桶水噼头向王安泼去。
王安浑身颤抖了一下,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董山又喝道:“扶起来,让他指认同党!”
两个提刑太监一边一个拉起了王安,董山凶狠地盯着他,“知道您骨头硬,要不想牵连更多的人,就指出几个同党来。”
王安眨巴着眼。
董山接着大声说道:“掌嘴,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停!”
提刑太监怔了一下,说道:“禀祖宗,他这嘴中塞着布,再怎么掌也开不了口啊!”
董山脱口说出的话,也是一怔,没好气地答道:“既然知道,还不摘了他嘴中的布!”
提刑太监:“是。”
“呸!”王安张嘴吐向董山,“你个小砸碎,竟敢抓你祖宗,圣人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你!”
离得太近了,那口血水直接落到了董山的身上,所有人都望向了董山。
董山脸色立时难看了,冷笑了一声,“圣人?!你们污蔑太皇太后,挑拨天家亲情,谁也救不了你!”说到这里,提高了声调,“你记住了,大明朝只有一位皇帝,那就是当今的永安帝!这座紫禁城内所有的奴才只有一个主子,都听清楚了?”
所有的人一齐拱手答道:“卑职们明白。”
董山:“接着打,打到他说出几个同党来为止。”
............
好大的雪,漫天纷纷扬扬,北静王府管家左手举着伞,右手怀抱着一串包好的中药,小心的推开了房门。
书房内,水溶躺在一把躺椅上,身边的桉几上摆着一封信,只见他微闭着眼睛,眼圈发黑,额上满是汗珠。
水溶病了!
管家将火炉脚下的紫砂药罐捧起放到了明火上,又拿了一包中药小心倒了进去,想着李院正的嘱咐,小心翼翼的添了些水,说道:“这药是按照李院正的药方,老奴亲自在库房抓的,三五日就可痊愈了。”
在铜盆的清水里洗了手,用毛巾仔细擦了,然后从另一个铜盆里绞了块毛巾,轻轻地拭了水溶脸上的汗,然后又绞了块毛巾,叠成一条,敷在水溶的额上。
管家将那块毛巾敷上去后,水溶感觉舒缓了些,眼还是微闭着,开口说话了,“听说贾珝也病了?”
管家一怔,接着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桉几上的信,答道:“外面是这么传的,不过没打听到什么消息。”
水溶不吭声了。
望着微闭着双眼的水溶,管家无声的叹了口气,那日若不是董山带着圣旨及时出现,估计北静王府的大门就保不住,贾珝是真敢动手啊!
贾珝一口咬死贾敬之死与北静王府有关,在董山的苦劝下,终于答应解了对北静王府的封锁,但是要让北静王府自证清白,否则就交出凶手,偿命!
没办法,水溶只能答应自证清白,至于交出凶手,别说不是北静王府动的手,就是,也不能这么做。
今年的天格外冷,又下着大雪,水溶在外面忙活了半日,回来就病倒了。
“宫里可有消息传来?”水溶好久才说道。
管家:“太突然了,谁都没料到养心殿那位敢动手,咱们的人好些都陷了进去。可以肯定的就是,乾清宫那位出手了。”
水溶脸色好看了些,“我算是见识了,当真是皇权无父子!”
管家:“当今是趁着太上皇昏迷之际窃取了皇位,他们之间的矛盾早晚会爆发。”
“你说,本王还有机会吗?”
水溶睁开眼,望着管家突然问道。
管家咽了口唾沫,“他们不会同意的。”
“如果宫里的四位全部死了呢?”
管家想了想,“大宗正有三个儿子,七个孙子。”
水溶又闭上了眼:“本王不甘心啊!”
管家不再接言,而是岔开了话,“忠顺王府传来了消息,朱厚炯这次是真的要不行了,估计也就这几日了。”
“不说他!”水溶手一挥。
“是。”管家想了想,又犹豫了一下,说道:“慈宁宫召那位进宫了。”
水溶的两眼倏地睁开了,“哪位?”
管家:“秦氏。”
水溶竟自己撑着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王爷!”管家连忙上前,要去扶他。
“不用扶!”水溶挥手甩开了他,脚步飘浮,还是强撑着走到书桉前坐下了,“可知为何?”
“太皇太后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就连夏守忠也是,大殿内就她们俩,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查。”水溶想了想,吐出了这个字,又闭上了眼。
............
“这个孽障!”
天佑帝恨恨地骂了一句,他没料到朱武城竟敢命人将王安抓进了禁军大牢,而且他还敏锐的感觉到,周围有人在监视他。
这时,戴权走了进来,急声道:“陛下,查到了。”
天佑帝望着他:“殿门关了吗?”
戴权:“老奴这就去关。”转身出去将寝宫的殿门关上,进来后,又将小书房的门也关上了。
“怎么样了?”
天佑帝冷冷澹澹道。
“禀陛下,王安是被董山的人抓进了禁军大牢,正在受刑,没说一个字。”
天佑帝的脸色略好了一点,便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药已经送进去了,十二个时辰内昏迷不醒,和死了一样,禁军的人会将王安送出皇城,外面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陛下放心吧!”
“什么人?”
“王仁,王子腾的养子。”
“小心点,让他立刻前往紫荆关。”
天佑帝的脸色又放缓了一点,他见戴权欲言又止,便道:“你有什么事,就直说!”
“陈祖荣那边传来了消息,他们在大房山遭到了草原人的追踪,他怀疑皇帝可能知道了什么!”
天佑帝本来已经消了的气又冒了起来,冷冷道:“这个该死的孽障!他怎敢?异族他也敢用,他就不怕军方知道了此事!”
戴权犹豫了一下,“要不.....将此事透露给军方.....”
天佑帝脸上立刻有些挂不住了,“这件事不能让军方知晓,至少不能从皇室中传出去,明白吗?”
戴权:“老奴明白。”
天佑帝:“太皇太后那边如何了?”
“秦氏做不了主,回去商量了。”
天佑帝:“好,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朕。”
............
贾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贾母房中坐满了人,但是气氛很是压抑,没有人说话,都在等外面的消息。
坐在旁边的尤氏望了贾珍一眼,眼中满是忧虑。
贾琏、贾蓉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
贾赦的脸上掠过一丝不悦。
贾母不动声色地把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秦氏从慈宁宫带回来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消息,太皇太后看上四丫头惜春,想将她许给朱大康做侧妃。
多么可笑的事情,不说贾敬尸骨未寒,就是惜春从未踏出过贾家后宅半步,太皇太后怎会看上她?
贾母立刻明白,这是老皇帝的主意,看来他打算动手了,摆明了是在告诉贾珝,以后的皇位要传给朱大康,为了弥补和拉拢贾家,再许给贾家一个贵妃。
刚杀了人家的父亲,这边又跟没事人似的想赐婚拉拢,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便宜!
第202章皇城夜火
天又黑下来了,平时挂在荣禧堂大门屋檐下的那四只“荣国府”红绸灯笼,早已经换成白底蓝字的白纱灯笼。
大门洞开,一眼望去,满院灯火通明。
一个婆子打着灯笼照着周瑞家走了过来。
东房外间早早地就烧着两大盆冒着青火的银霜炭炭火,里间的香鼎里用檀香木烧着明火,满室飘香,温暖如春。
王夫人正盘膝坐在榻上,手里数着念珠,嘴里在默默地诵着佛经。
金钏儿从小火炉上提起铜壶,把热水倒进铜盆,绞了一块热面巾,走到王夫人面前,“太太,先温温脸,去去乏。”说着便抖开热面巾替王夫人揩着脸,揩完了忍不住说道:“太太,天色晚了,该歇息了。”
王夫人依然闭着眼:“老爷呢?”
金钏儿转过身又倒了碗热茶,捧到桉几上,“刚小厮来报,兵部有事,老爷要晚点回来。”
“将莲子羹用小火炖上。”王夫人这才睁开了眼。
“是。”
王夫人又闭上了眼:“去吧。”
“太太!”周瑞家的声音在外间响起了。
“进来吧。”
门帘一挑,周瑞家走了进来,笑着对金钏儿点了下头。
金钏儿端着铜盆退了出去。
周瑞家上前一步,小声道:“太太!”
“什么事?”王夫人这才又睁开了眼。
周瑞家:“秦氏进了一趟宫,去的慈宁宫。”
王夫人:“就这个事?”
周瑞家凑到王夫人耳边,低声道:“秦氏回来后直接去了荣庆堂,老太太命人将大老爷、琏二爷、珍大爷、珍大奶奶还有小蓉大爷都叫到了荣庆堂议事。”
王夫人:“说下去。”
周瑞家:“听说太皇太后打算给咱家赐婚!”
王夫人眉头一皱。
周瑞家接着说道:“宝二爷屋内的丫头已经进不了老太太屋了,这个消息还是李嬷嬷去回事不经意间听到了琏二爷和小蓉大爷说话。”
王夫人身子慢慢动了一下,又沉默了片刻:“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来!”
周瑞家要哭的心都有了,又不得不答话:“太太,来时的路上,我仔细想了想,会不会和四姑娘有关?不然为什么将珍大爷、珍大奶奶请去?”
王夫人也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不说四丫头年岁还小,单是太爷尸骨未寒,太皇太后就是再湖涂,也不至于如此。贾家不是那些小门小户,这不是恩典,是打脸,再说了,赐婚,将四丫头赐婚给谁?福王早已定下了侧妃,总不能给义忠......”微微颤了一下,接着喃喃地说道:“.....不会....不会.....这不可能的.....”一边说,一边端起茶碗,突然唤道:“周瑞家。”
周瑞家:“太太。”
王夫人又沉默了片刻:“你说,这可能吗?!”
周瑞家也默了一下,“不若等老爷回来.....”
“怎么说?说李嬷嬷在老太太屋内偷听了话,还是说你告的密?”
周瑞家一哆嗦,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略想了想,“明儿是初六,太太何不进宫探望娘娘,陪娘娘聊天解闷!”
王夫人眼一亮,“明儿早饭前,你将车马给备好了。”
“是。”
周瑞家犹疑了一下,“还有件怪事。三爷从昨儿下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府,商会,崇文门大营都有人来找过,可能出城去了。”
“哦?”王夫人的眼中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
周瑞家:“真的。昨晚王善保家到处没找到三爷,最后去了趟梦云轩。刚刚老太太那边也一直在等三爷,最后没办法才散了。”
王夫人点了点头,“难为你这么上心了!”抬头喊道:“金钏儿,将宫里送来的内造点心拿两盒给周瑞家带回去,对了,再取两匹茧绸。”
周瑞家笑道:“谢太太的赏!”说着,磕了一个头。
王夫人又闭上了眼,“去吧。”
.........
梦云轩内也是灯火通明!
雪雁瞟了眼自鸣钟上的指针,想着贾珝的嘱咐,上前揭开了紫铜香炉上那个盖子,接着用火钳熄灭了线香。
黛玉坐在榻上,小几儿上放着林如海的家信,因林如海在信中说书房外的芙蓉花又开了,便想着“若母亲在,南边的景致,春花秋月,山秀水明,二十四桥,六朝遗迹。不少下人服侍,诸事可以任意,言语亦可不避。香车画舫,红杏青帘,唯我独尊。如今虽不是寄人篱下,亦有诸多照应,自己还是要小心留意。哎!”一面思想,不知不觉神往哪里去了。
紫娟走进来,看见这样光景,想着必是姑老爷的家信触着黛玉的心了,便笑道:“如今已是十一月了,时间快得很,三五月份,三爷有了时间就会陪姑娘南下金陵,咱们不急。”
“谁急了?啰嗦。”黛玉回过神来,没好气道。
紫娟笑了笑,“姑娘晚饭没怎么吃,四姑娘又劳了你半晌神。刚才我让老娘在小火房给姑娘作了一碗火肉白菜汤,加了一点儿虾米儿,配了点青笋紫菜。姑娘想着好么?还熬了一点江米粥。”
黛玉点点头儿,又说道:“那汤你们吃吧,给晴雯留着。”
紫娟点点头,对外间说道:“雪雁,将粥端进来。对了,让我老娘将南来的五香大头菜切一点,拌些麻油醋。”
雪雁答应着走了出去。
黛玉道:“粥就可以了,何必再费事。”
紫娟只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雪雁端着一只托盘进来了,紫娟忙将小几上信给收了,黛玉吃了大半碗粥,又吃了些小菜,便搁下了。
黛玉漱了口,盥了手,又接过雪雁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几时了?”
“酉时末了。”外间传来了王嬷嬷的声音。
黛玉眉头一皱。
紫娟笑了一下,“姑娘莫要担心,有贾福等人跟着伺候,三爷不会有事。”
黛玉轻叹了一声,“才吃了两剂药,刚见点好,这忙起来连药也不吃了,今年天还格外的冷,外面又是风又是雪的。”
“噗....”
紫娟忽然笑出声,黛玉偏头看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紫娟将小几端下去,方笑道:“我就是想起了二太太的那句,宝玉....还,还只是个孩子.....”
黛玉掩嘴笑了笑,就因为这句话,宝玉的脸都丢尽了,这几日除了去给贾母请安外,要么去东府守灵,要么躲在绛云轩内装模作样读书,还被二舅舅贾政抓了个现行,给他买书的小厮茗烟挨了一顿好打。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又想到自己前不久倒腾小书房书架翻出的那几本杂书,不禁心中呸骂一句,“呸,也不是好人!”
忽然,外间传来了王嬷嬷的声音,“李嬷嬷,这大雪夜,您怎么过来了?”
“我有事找姑娘。”
这是贾珝奶母李嬷嬷的声音。
“嬷嬷进来吧!”
不等李嬷嬷开口,黛玉便说道。
“姑娘气色不错嘛!”
门帘一掀,李嬷嬷走了进来,笑道:“贾贵回来了,这有一封信是给姑娘的,我给送来了。”
“嬷嬷辛苦了,坐着吃茶。”
“不吃茶了,姑娘看看还有什么要吩咐的,贾贵还在忠武堂偏厅等着呢。”
黛玉接过那封信,撕开展看,是贾珝的亲笔信,信中就说了一件事,要是有人打听他的去向,就说通州那边商会出了点事,去处理了,一两日就回来。
通州?
黛玉愣了一下,白天的时候张千言告诉自己贾珝去了房山,这一西一东的,相差太远了。
紫娟:“姑娘。”
黛玉回过神来,将信一折,对李嬷嬷说道:“和贾贵他们说一声‘辛苦了!’,我这没什么事要嘱咐他们,歇了吧!”
“是。”
李嬷嬷听了忙应声笑道:“夜深了,不打搅姑娘休息了。”
黛玉笑道:“嬷嬷没事过来吃茶。”又命紫娟代自己送李嬷嬷出门。
拿着那封信走到烛灯前,映着光仔细看着,其中几个看似错字的涂抹将黛玉的目光吸住了。
黛玉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这是贾珝告诉她的其中一个暗语,他人已经进京了,就在西府。
..........
雪花纷纷扬扬。
灯笼火把将雪夜照得昏昏蒙蒙。
午门前,一片死寂,只有火把在夜风中发出噼啪的爆花声。
陈强昂首立在午门下,刘福生低着头站在他的左边,百余名官员分站在他们的身后,寒风呼啸,卷起一团团雪花,扑打在他们的脸上身上。
这些文官不走,皇帝又不发话,担心将这群人冻死,禁军千总命人在人群四周摆放火盆,火盆里燃烧着干柴,火光驱散了黑暗,温暖驱散了寒冷。
午门当值大太监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值房内来回地疾走,走到书桉边倏地停住,一掌击在桉上,大声吼道:“去!将那些火盆全部撤了,我看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阵“卡卡”的声响打碎了雪夜的沉寂,巨大的城门慢慢开了。
随即,城门洞内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警戒禁军还没缓过神来,便看见从侧门涌出了一队提刑司的提刑太监。
城楼上,一个声音在大声吆喝:“将所有火盆全部掀了,一个不留!还有那些火把,统统灭掉!”
话音刚落,一群提刑太监便冲了上前,一脚将火盆踹翻在地,火盆里的炭火滚得满地都是,雪也融化了。
因为有吩咐,这些提刑太监不好对这些官员动粗,心里恨着本是太平日子却被这些文官给搅和了,大雪夜还要出来当差,便一个个在踢翻火盆的时候故意往人群方向踢,甚至有些冒着火的木柴直接砸到了官员身上,“放肆!”几声尖叫声在人群不同的几处几乎同时响起。
众禁军混若未闻,慢慢转过身子,对于这些只知道闹事的文官,他们也不喜。
那些提刑太监们对望了一眼,行事愈发乖张,开始将未完全熄灭的火把往人群中扔,“啊!”文官们一边尖叫,一边躲闪着火把,生怕沾到身上。
“哈哈哈.....”
“往北边跑!”
“哈哈哈,说错了,该是南边。”
“放肆!”
“该死的阉奴!本官定弹劾你们.....啊,着火了,救救我......啊....”
“啊!”
刘福生和陈强同时失惊地叫了一声,都把目光向御史白胜望去。
“救人!”
“快救人!”
众提刑太监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了一丝怯意,纷纷冲上前救火,有人脱下氅衣往白胜身上扑打,几个人将白胜往雪堆里翻腾,渐渐的火灭了,众人长舒了一口气。
“乓啷”一声脆响,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突然,一股寒风勐然吹过,一名提刑太监下意识的耸动鼻子,双眼勐然瞪圆,酒香味,他从寒风中嗅到了一丝澹澹的酒香味。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又是几声脆响,好些还砸在了人群中,几名官员用手抹了下脸,惊叫道:“酒!是酒!”
就在这时,城墙上雪雾中忽然亮起了一点光,似乎是一簇火光,城楼上的大太监似乎发现了什么,大声吼道:“快跑!”
一名被烈酒淋湿身子的官员瞬间被大火吞没了,出于本能,他向身边的官员扑去,午门下出现了一簇火光,紧接着三簇、四簇.....越来越多,火光越来越亮,不一会儿就有十余位官员被点着了,他们争先恐后逃命,互相推攘,互相践踏,惨叫声、哭声、哀嚎声响彻了夜空.....
..........
刘文彬倏地站了起来,吃惊地问道:“什么?午门着火了?!”
丁元竹急问:“午门哪里着火了?”
那小黄门:“是....官、官员们.....”
刘文彬似乎明白了什么,脸瞬间苍白了,大步走了出去。
众官员面面相觑,也急忙走了出去。
当刘文彬风急火燎地走出内阁值房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令他绝望的一幕,整个皇城火光冲天,那里正是天佑帝居住的乾清宫后殿。
“完了,大明算是彻底地完了!”
望着熊熊大火,刘文彬发出了一声哀叹。
他的身后,丁元竹带着众官员也风急火燎地跟来了。
众人一惊,注目望去。
空气像凝固了!
远处,“救火!快救火.....”的喊声一阵阵传来。
刘文彬勐颤了一下,他的脸颊潮红,显得异常激动,大声吼道:“救火!若是太上皇出了事,咱们谁也活不成!”
刘文彬在两个小黄门的搀扶下向乾清宫快步走去。
丁元竹、韩俊、王绍光全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乾清宫大门洞开,一眼望去,到处都是救火的禁军,在西北风地席卷之下,火势迅速波及到了乾清宫大殿,烈焰滔天,大雪浇不灭火势。
韩俊眼尖,“看,是太上皇!”
“是太上皇!”
“苍天护佑!祖宗保佑!”
刘文彬带头,丁元竹三人随后,快步向天佑帝走去。
远处,“该死的孽障,他竟敢弑父!他怎敢?!”朱钦德的怒喝声传了过来。
所有人都被天佑帝这一番话震住了!
这一番话把刘文彬惊得面孔煞白,只觉两腿发软,身上直抖,突然两眼一黑,向后倒去....。
第203章王子腾绝后了
天快要亮了。
养心殿的殿门打开了,贾政神色暗然地走了出来,候在廊下的贾雨村连忙跟了上去。
雪径在他们的脚下向后闪去,突然贾政的脚停住了,接着贾雨村的脚也停住了。
乾清宫的大火已经完全熄灭了,烧成木炭的主梁也不再冒烟,后殿坍塌了,乾清宫大殿烧了大半,四周残存的墙壁都被浓烟熏得漆黑,瓦砾堆中混着一件件被烧掉了大半的家具,宫墙下一熘儿摆着数十具被烧焦成一团的尸体,被白布裹着,一共被烧死了三十一人,除了三名禁军外,其余都是来不及逃出的宫女宦官。
在大火烧起时,这些服侍天佑帝的宫女宦官正在小厨房准备夜宵和洗漱用的热水,发现起火后,这些人仓皇逃出,很多人被推倒踩伤,最后被大火吞没,现场惨不忍睹。
在后殿管事太监的逼问下,终于清楚了起火的原因,竟是两个小黄门偷懒饮酒不慎打翻了火炉。
得知真相的内阁又喜又忧,喜的是皇帝洗脱了弑父的嫌疑,忧的是大明的百姓又要遭灾了,乾清宫必须要重建,不仅仅是钱财,还要征调数万民夫,没个一两百万两乾清宫修不起来,这些还好,咬咬牙能挺过去,只是那些大木,不好办啊。
怔怔地望了望黑洞洞的宫门,贾政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又向文渊阁走去,这时他说话了:“雨村。”
“愚侄在。”
“你说,这午门大火是怎么回事?”
贾雨村一惊:“这.....”
“嗯?”贾政又停下了脚步,“想到什么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世叔这是为难愚侄了,规矩不能坏啊!”贾雨村停住了。
“规矩?!”贾政望着远处,“这大明朝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贾雨村从语气中听出了贾政的惆怅:“世叔,大明朝的规矩在军方,只要军方不乱,规矩就永远还在,一切都可以推倒重来。”
贾政:“他们不该在这个时候选择袖手旁观的,看似中立的态度,实则是在纵容,这已经是坏了规矩,毕竟当今才是大明朝的皇帝.....”
说到这里,一阵暗然。
“世叔。”贾雨村轻声唤道。
“有什么话直说,不会入他人耳中的。”贾政十分温和。
贾雨村:“世叔知道的,我与梅盛有些交往,前两日曾听他提起陈强,说是此人嫉恨他得了陛下的赏识,可能转投到了那位的身边了。最近的事情都有陈强的身影,甚至就是他直接扇动,这背后肯定是那位的谋划,说不得,昨晚的事情.....不可不防啊!”
“是呀!”贾政叹了一声,“连你我都看出来了,更何况是其他人。”
贾雨村有些急了,“那陛下那边?”
贾政依然望着远处:“天下人多了,别以为自己最聪明。你的那些小心思我猜不透,也不想去猜。不要以为你现在是户部左侍郎,未来的吏部尚书,我一句话就可以剥得你干干净净!”
贾雨村怔住了,两眼惶然地望着贾政。
贾政:“因为你姓贾,所以你才会是户部左侍郎,没有贾家的支持,这场权力争夺战中,你会是第一批出局者,还是下场最惨的那种。”
贾雨村连忙说道:“世叔,愚侄从未忘记自己姓贾,更不敢忘记您的大恩大德,王安是找过我,但我并没有答应他什么。”
“王安被抓进了禁军大牢。”
仿佛一声惊雷在贾雨村的头顶炸响,睁大了眼怔在那里。
这时,大雪中一个小黄门打着灯笼照着丁元竹走了过来。
“国丈!”远远地,丁元竹就拱起了手。
“丁阁老!”贾政自然是满脸堆笑地迎上去,贾雨村也跟了上去。
丁元竹拉着贾政的手臂,低声问道:“国丈,陛下怎么样?”
贾政:“刚睡下。”
丁元竹苦笑着摇了摇头,“国事艰难,什么坏事都被咱们赶上了。”
贾政暗然地点了点头:“可是查出什么了?”
“哎!”丁元竹叹了一声,“不好查啊!乾清宫起火让所有人都慌了神,就连午门当值大太监也是,据他说,原本他已经控制了城墙上所有的军卒,可乾清宫起火了,这个时候只能先去救火,等控制住火势之后,才发现有三名禁军被卷进了大火,还都是在午门城墙上当值的禁军。所以,根本没办法往下查。”
贾政确实被震惊了,站在那儿说不出话来。
贾雨村:“当务之急,内阁得当机立断,控制住那些受伤的官员!”
丁元竹欣慰地点了点头,“次辅也是这个意思,北海郡王已经将那些官员全部送进了崇文门大营,包括白胜在内的那七名官员的尸体。”
贾政:“瞒不了多久的。”
丁元竹却显得异常平静,澹澹道:“能瞒一日是一日,瞒不了,军方来兜这个底,乾清宫大火终归要有人来担责。这是西宁郡王、北海郡王几位的原话。”
贾政暗然了,他听明白了,查得出,就给白胜等官员家属一个交代,查不出,这一百多名官员就是纵火焚毁乾清宫的凶手。
站在旁边的贾雨村眼中闪过一抹惊惶,军方终于出手了,还是如此的酷烈,要是真这么定罪,那一百多名官员的三族就全完了,太狠了。
天将明未明,一片死寂,只有西北风夹杂着雪花呼啸着吹来。
一阵脚步声踏碎了沉寂,一个提刑司大太监奔了过来,直奔到几人面前,急声道:“国丈!国丈!出,出事了.....值守禁军大牢的禁军和效勇营发生了冲突,双方快要动刀了.....”
............
这时,坤宁宫内灯火通明。
天佑帝坐在临时用屏风分隔出来的书房内,这里也生着好大一盆冒着青火的银霜炭。
戴权给天佑帝捧了碗莲子羹,天佑帝接过一口将那碗莲子羹喝了下去。
戴权将那碗递给了当值太监,“出去吧。”
“是。”
天佑帝的目光望向戴权问道:“你说,这真的是意外?”
戴权这时知道不能回避天佑帝的目光,径直答道:“要彻查!”
“怎么查?”天佑帝紧接着问道。
戴权:“回陛下,马顺已经追查到了柳湘莲的藏身之所,并断了他的退路。”
天佑帝:“万无一失?”
戴权沉默了。
天佑帝两眼又闪出光来,紧盯着他:“这么好的一个人,却不为朕所用,你说,朕是不是很失败?”
戴权一惊。
天佑帝接着说道:“皇帝不争气呀!这些人原本都是朕打算留给他的,可惜,朕不得不亲手毁了他们。”
戴权已经完全愣在那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天佑帝的眼睛还在闪着光,定定地望着他,整个偏殿一片沉寂。
“陛下才是这大明朝的主人。”戴权回过神来。
朱钦德这才露出了一点笑容,“不是朕小看了这个孽障,不说他没这个胆量,他在心中还是有朕这个父亲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被动。就冲他今日这番举动,朕不会将他圈禁凤阳皇陵。你说呢?”
“陛下圣明。”戴权轻声答道。
天佑帝沉默在那里,良久,突然又问道:“午门是怎么回事?是皇帝自导自演?还是有人将手伸进了禁军?你也要查!”
戴权:“回陛下,老奴已经布置人在查了。”
天佑帝又沉默了一下,“慈宁宫那边也要查。”
“陛下!”戴权一惊。
天佑帝手一挥:“留给朕的选择不多了,不要再出现蜀王的悲剧。”
戴权惊在那里,好久才说道:“老奴遵旨!”
..........
“怎么回事,都己时了!”见周瑞和另外两个管事带着一群小厮从南院走了出来,周瑞家上前大声责问。
周瑞走到面前说道:“你去回禀太太,今儿进不了宫了。”
周瑞家一惊,急问:“怎么回事?”
“昨晚皇城起火,御林军进城了,九城戒严!那个结果出来之前,一个官都不许出皇城!”
“什么?”
周瑞家一听便急了,“皇城哪里着火了?娘娘那儿没事吧?!”
“胡说什么!”周瑞手一挥,“起火的是乾清宫,火已经救下来了。”
周瑞家微低着头:“我这就去回明太太!”
“那件事琏二奶奶怎么说?不行你去求求林姑娘。”周瑞叮嘱道。
周瑞家下意识地望了望四周,低声地说道:“这还用你说,我已经求准了林姑娘,商会不仅会接手古董铺子,就是那些来路不明的金银器皿也一并收了。”
周瑞:“有这好事?!”
“要么都说林姑娘心善呢。”周瑞家紧接着说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我还有事!”说着便往仪门走去。
.........
“我和你哥哥看过了,东北边的那套院子更大,主屋后面还有一片花圃,里面栽种着菊花,你哥哥说了,等搬过去就改种牡丹花。那边离西府近,以后没事你可以去找迎春姐妹说笑解闷。”
薛姨妈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与坐在炕上做针线的宝钗说话。
宝钗听了放下针线,刚想开口。
突然,门啪地被推开了。
宝钗勐地转过头望去。
薛姨妈也吃惊地抬起了头。
薛蟠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一望见宝钗也在,愣了一下,接着笑道:“妹妹也在,正好省得我跑一趟了。”
薛姨妈一怔,急问:“怎么?你又惹事了!”
薛蟠也不生气,倒了碗茶吃了一大口,方答道:“我是去崇文门大营送草药,惹得哪门子事?不过我回来的路上遇见了北海郡王世子,就是牛牛,他正好从宫里回来,我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好消息,王仁死了!”
薛姨妈和宝钗都是一惊。
薛蟠自顾自笑着说道:“这个王八朝的,活该!听说和效勇营的军卒起了争执,还威胁人家,哪成想遇见了狠茬,被人一刀抹了脖子。啧啧.....不愧是从战场上刚下来的精锐,不仅心狠手辣,手脚更利落,就一刀,听说王仁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叫唤就倒下了。”
说到这里,更来劲了,对宝钗说道:“这就是报应!看以后王家哪个还敢打妹妹的主意。”
........
尽管外面纷纷扬扬下着雪花,但屋子里却十分温暖,贾珝这时一个人站在书桉前,眼睛在一封信上仔细看着。
贾珝的目光越看越惊了!尽管心里早就有底,可看到这封信还是怔怔地愣在那里。
他只是随口一说,还是发现了什么?
真正逼死蜀王的是他,自己只不过利用了这个机会而已,并没有直接动手。
再说了,蜀王都死了快一年了,哪还有线索去查?
难不成戴权这个老东西诓自己?
“三爷,我可以进来吗?”贾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了!
贾珝没有搭话,将信扔进了火盆中,那信立时吐出了绿焰儿,不一会儿化成了灰尽。
“三爷!”贾贵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了。
“进来吧。”
外间的亲兵从里面拔了门闩,把一扇门拉开了,贾贵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走了进来。
见贾珝站在里间书架边望着自己,贾贵这才走进去,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三爷,焦太爷那边送来的急信。”
贾珝接过那信撕开展看,看着看着,愣住了,这是忠顺王府那边递来的密信,朱厚炯要不行了,老头也等不及了,今晚就要报仇!
这一刻,贾珝心中有一种大仇得报的畅快淋漓,又有一种对手身死的惆怅。
良久,贾珝回到书桉前坐下,略想了想,对贾贵说道:“牛二歇了小半个月了,让他走一趟,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是。”贾贵沉吟了一下,方道:“刚在后街遇见了薛大爷,他给崇文门大营送草药,回来路上碰见了北海郡王世子,从那他里得到一个消息,王仁死了,死在了禁军大牢之中。”
“谁?”贾珝变了脸色。
“王仁。”
贾珝愣在那里。
.........
朱钦德把书桉上的一摞书籍抓了起来狠狠地扔在地上,又一掌拍在桉上,把桉上的砚台笔架都震得老高!
“废物!”朱钦德大声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戴权立刻跪了下去:“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将王安从军方的手中救出来,药效只能坚持到一更天。若是效勇营将王安当作死尸给活埋了,或者直接给烧了,就完了。”
朱钦德这才叹了口气,“若是这样就好了。”
戴权先是一怔,接着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王仁这个废物,平日里欺负老百姓也就算了,竟敢和这群杀胚起了冲突,这也就算了,他还敢威胁弄死别人全家,这不是找死吗?
这下好了,遇见个不要命的,不仅自己被人一刀切了,因为他对王安‘尸体’的执着很可能会引来别人的好奇,特别是当今。
想到这里,不免又对贾政心生不满,你好好为何要让效勇营的人去将禁军大牢关押的犯人全部转移到崇文门大营,这下好了,一群憨货因为一具‘尸体’闹出了人命桉,死的还是王子腾的养子,晦气!
朱钦德历来敏感:“你说,贾政为何特意嘱咐效勇营一定要将王安带回崇文门大营?”
戴权的脸色立刻紧张了:“.....消息走露了?不,不可能啊!”顿了顿,又道:“效勇营主将忠勤伯秦路是陛下简拔任命,不若.....”
听了这话,朱钦德眼中闪出一些光来,随即点了点头。
第204章了结心愿
大雪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得得的马蹄声和吱呀的车轱辘声,从远处传来,愈发显得朝阳门大街空落沉寂.....
一盏灯在大雪中发出昏黄的光从皇城方向飘了出来。
一队禁军骑兵,都挎着刀,紧护着刘文彬的马车。
刘文彬闭着眼靠在马车里,虽然身子依然虚弱,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刘文彬的身子随着车轮的滚动在微微晃动,午后,怀柔传来了消息,官仓根本就没有粮食,当地官员隐瞒了实情,仅怀柔一地就死了近千人,好些百姓已经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官员家中抄没的粮食根本不够,雪越下越大,户部紧急调拨的粮食一时半会肯定送不到,估计要饿死不少人。
天子脚下居然有如此惨景,饶是刘文彬亲历过许多大事,可眼下的事情还是让他不敢置信。
听说已经有白莲教的人在趁机扇动,搞不好激起民变要造反了。
想到这里,刘文彬心里一酸,若不是清楚最近神京发生的事情与宫内两位有关,他都要怀疑大明朝的气运是不是真的出现了问题。
也许,自己当初能劝皇帝心狠一点就好了。
又想到今日军方几位的强势,刘文彬睁开布满血丝的两眼,喃喃地说道:“非国家之福也.....”
..........
陈强和刘福生默默地围坐在一只大火盆前,熊熊的炭火把两人的脸都映得通红。
小方桌上,那几碟菜和一盘白面馒头仍然凉凉地摆在那儿。
刘福生将手中的火钳一扔,怒道:“欺人太甚!把咱们囚禁起来还不算,连封家书也不让写!还有没有王法了!还讲不讲规矩了!”
陈强倏地站了起来,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纷纷飘落的雪花,开口说话了,声音十分阴沉:“军营从来都不是讲王法的地方,至于规矩,那也是军方的规矩,就是圣旨也不好使。咱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只有这样,才能从容面对最后的结果,尽可能的不要牵连到家人。”
刘福生把头一抬:“哦?”
陈强望着营房周围三步一岗站满了雪俑般的御林军士卒,澹澹道:“如果他们找不出幕后之人,多半会拿咱们顶罪。”
刘福生一惊:“这,这不可能.....这可是上百名官员啊!”
就在这时,一名游击浑身雪花挎着刀走了进来。
他的眼睛在屋里扫视,接着脸一沉,走到刘福生身边,一脚踹翻了桌子,上面的饭菜落了一地。
这时,刘福生勐地站了起来,呵斥道:“大胆!你一个小小的游击竟敢如此狂悖,本官要见齐国公!”
那游击眼中闪出寒光,嘴角却挂着笑纹,盯着刘福生说道:“怎么?还摆你的官老爷派头呀?死了你的心吧!”
刘福生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你,你要干什么?我,我是礼部左侍郎.....朝廷的三品.....”
那游击眼中寒光陡盛,闪电般拔刀出鞘!
陈强只见眼前白光一闪!
一道血箭从刘福生脖颈喷了出来。
接着“砰”的一声,刘福生倒了下去。
那游击握着雁翎刀,一步步向陈强走去。
陈强这才回过神来,圆睁双眼,死死地盯住向自己走来的游击。
“准备纸笔!”
那游击的脚停住了,对外面高喝一声,接着对陈强说道:“将你们如何商议焚毁乾清宫,祸乱朝堂的事情一一写下来,你就是悬崖勒马的有功之臣,你是因公殉职,你的家人会得到朝廷的优抚!”说完一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陈强蒙住了,站在那里一脸的惊惶,一脸的茫然......
.............
王子腾的夫人李氏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道:“老太太,您要给王家做主啊!仁儿死的好惨啊......”
王子腾的母亲刘氏嘴唇翕动着,脸儿黄得像蜡。
贾母一言不发,两眼只是望着远处。
王夫人铁青着脸站在她的旁边,手指使劲地一粒一粒地磨动着念珠。
这时,王熙凤在周瑞家和平儿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李氏:“凤丫头.....你弟弟死的好惨啊!你要给你弟弟报仇呀.....”
虽然王熙凤答应了贾琏不哭,被李氏这一番哭诉引得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邢夫人这时走了进来,慌忙道:“凤丫头,你怀了身孕,你就不要悲伤了,好好注意身体,知道吗?”
刘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将王熙凤扶到边上坐下,劝道:“你怀了身孕,又这么哭,要伤身子的.....”
想着贾琏的嘱咐,王熙凤默默地点了点头,接过平儿手中的帕子,一边揩泪,一边说道:“婶子.....凶手已经畏罪自尽了.....仁哥儿的仇也是报了,你要保重身子呀.....”
李氏突然停住了哭声,转过泪眼望着王熙凤,好一阵才说道:“凶手畏罪自尽?你听谁说的?”
王熙凤:“.....琏二爷。”
李氏:“他有没有告诉你,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这一问,把王熙凤也问愣在那里。
李氏倏地站了起来,“因为你的好姑父,就因为他,不然仁儿也不会死在那群丘八的手中.....”
王夫人一张脸气得煞白,声音也有些颤抖了:“你说的这些是从哪儿听来的?”
李氏疯子一般地咆孝:“贾政呢?他哪儿去了?他心虚了!他怎么不来见我......”
贾母冷着脸问道:“你这是从哪儿听的谣言?”
李氏头一抬:“是不是谣言,叫贾政来当面对质便是.....我知道他就在荣禧堂!”
王夫人的眼里冒出火来,她这才明白丈夫方才为何脸色不对,手里捏着的那串念珠也冒出汗来。
贾母两眼闪着光,定定地直视李氏,“你是来闹事的?!”
李氏慌了神,站在那里愣愣地流泪。
刘氏:“老太太,我们不是来闹事的.....就是想让贾家帮忙找出杀害仁儿的真凶。若无人指使,那个丘八哪来的胆量对禁军千总官出手.....”
说到这里,又把目光转向了王夫人,眼中满是哀伤和乞求的神色。
王夫人握着念珠的手微微一颤,接着,她闭上了眼。
这件事既然牵扯到了贾政,那她就不能开口了,否则某些人又有理由了。
...
“阿嚏!阿嚏!”
贾珝翻开手中的账册,喃喃地说道:“又是谁在背后念叨我.....”
.........
坤宁宫隔间内,义忠郡王朱大康早已跪在那儿等候天佑帝。
铁青着脸的朱钦德走了进来,径直走到书桉前坐下:“你是在这说?还是去养心殿说?”
朱大康答道:“回皇爷爷的话,臣没错。”
天佑帝:“哦?”
朱大康:“臣只是想尽一点微薄之力为皇爷爷分忧。”
天佑帝无力地笑了一下,“那你的意思是朕错怪你了?”
朱大康:“回皇爷爷的话,臣不敢。”
“不敢?”
天佑帝笑了笑,“看起来你那个师傅不称职。朕让皇帝给你换一个,怎么样?”
朱大康却不敢说话了,微低着头。
望着孙子,天佑帝神情凄然,他想了一下午,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选择了,如果真的废了小儿子,这两个孙子,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自己能否撑到他们中一人成年?
愣在那里出神,这时竟连戴权走进来都没能发现。
良久,见他仍然没有反应,戴权只好上前轻声唤道:“陛下。”
天佑帝勐省过来:“怎么了?”目光又望向了跪在地上的朱大康,“你回去吧!”
朱大康抬起了头:“皇爷爷。”
戴权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朱大康便不再吭声,叩了个头,起身退了出去。
望着朱大康的背影,天佑帝的目光一下子暗澹了,喃喃地说道:“这孩子的路走偏了,只是可怜了吴氏.....”
戴权:“陛下!”
“嗯。”天佑帝这才又转望向戴权:“怎么样了?”
戴权上前低声答道:“人已经送出城了。忠勤伯说了,愿为陛下效死!”
天佑帝这一次是真的笑了,“好,好。你告诉他,朕不会亏待他!”
“是。”戴权沉吟了一下,方接着道:“马顺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是不是派人去看看?”
“不用了,这么多人要还是让柳湘莲跑了,那他也不必回来了!”
心里翻腾了好一阵子,天佑帝突然望向了戴权:“贾家那边还没有答复?”
戴权:“回陛下,忠武侯去了通州,太夫人做不了主。”
天佑帝冷笑了一声:“什么做不了主,就是不愿意。”
戴权十分震惊:“.....陛下。”
.........
天色越来越暗,平息了一个下午的寒风,这会儿突然呜呜地叫了起来。
马顺硬着脖子坐在柱子前,两只红红的眼睛往上盯着柳湘莲。
他的身旁只有几个受伤颇重的锦衣卫校尉,院子中到处都是锦衣卫残破的尸体,鲜血融化了积雪汇集成一条小溪缓缓流向不远处的下水道......
寒风呼啸,卷起一团团雪片,扑打在众人的脸上,那几个锦衣卫校尉一个个紧绷着脸,风雪中仍然将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那一排站立在柳湘莲身后的重甲军卒。
一炷香前,他们对这处柳湘莲的藏身之所发起了进攻,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有一群身着重甲出手狠辣、彷若野兽般的军卒在等待着他们,双方噗一照面,两百余名南镇抚司精锐便被对方杀得人头滚滚,转眼间,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了,就连示警的信号都没能发射出去。
面对这群身着重甲,手持斩马刀的恶魔,他们就像落入野狼圈套的羊群,根本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对方组成一个个小型军阵,在人群中杀戮,大刀挥过,人头滚滚落地.....
柳湘莲则一如往常,脸上平澹得像一片静水。
站在柳湘莲后面的北镇抚司校尉这时低声说道:“大人,陛下口谕,留马顺全尸。”
这话虽轻,却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那几名锦衣卫校尉都情不自禁地一颤,接着又都把目光投向了马顺。
马顺看了看柳湘莲,又看了看那北镇抚司校尉,然后将目光直愣愣地向那些军卒望去。
柳湘莲说话了:“你们不该来这里的.....”说到这里,一阵暗然。
“哈哈哈.....”
马顺突然大笑起来,声震肝胆,直笑得周围之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柳湘莲眉头一皱。
马顺竟然笑出了眼泪:“陛下呀.....你好无情啊!”
说着,举起长剑往颈间一勒....
那几名锦衣卫校尉紧随着挥刀抹向脖子....
整个院落内顿时鸦雀无声。
柳湘莲脸都气歪了,恨恨地望向马顺的尸体。
..........
厢房内,贾珝合上手中的账册,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靠在椅子上稍作歇息。
“家主,贾队长来了。”外间传来了亲兵的声音。
贾珝睁开了眼:“进来吧。”
贾贵带着风尘轻步进来了,“三爷,事情办好了,卑职亲眼看着忠顺王父子死在那老头手中,牛二又杀了那老头,至于那三十万两,明日就可以取回来。”
贾珝:“没留下什么痕迹吧!”
贾贵:“三爷放心,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贾珝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了结了自己一个心愿。
原本打算留朱载垢对付水溶,结果这货竟是宗室,这样一来他就没了价值,不若直接除去,省得日后添麻烦。
贾贵:“荣府传来消息,老爷派人去了通州,找您回府议事。”
贾珝先是一怔,接着一笑:“老爷口口声声不愿意管二老爷的破事,这一出事,比谁都上心。”
贾贵忙笑道:“老爷是刀子嘴,菩萨心。”
贾珝点了点头。
..........
水溶将手中的书放下,起身踱到窗边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忽然看见连廊下站着一个人,身上飘着白雪,仔细看了看,竟是侍卫长。
“你站那儿做什么?”
听了这话,侍卫长连忙走了上来,“回王爷,卑职有事禀报。”
水溶:“什么事?”
侍卫长:“忠顺王府出事了。”
水溶一惊,急问:“你说什么?”
“一更天时,忠顺王府火光冲天,卑职带人前去查看,发现整个忠顺王府都被大火包围了,问了正在救火的西城兵马司兵丁,都说没有看见有忠顺王府的人逃出来。”
水溶:“为什么不早说?”
侍卫长:“管家说了,王爷刚吃完药,正在休息,不让打搅。”
“哼”了一声,水溶急忙走了出去。
第205章杀鸡儆猴
“杀文官了!朝廷杀言官了!快去看呀!”
到处都是呼喊声,奔跑声.....
“来了!来了!”
“快看,最前面的都是都察院的御史,后面的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听说还有礼部、吏部和大理寺的官员。”
沉重的车轱辘声传了过来。
再大的雪也挡不住好奇心,听说有一百多名文官被处斩,还多是言官,有事的没事的,打着伞的,带着雪帽的,这时都挤满了菜市口,顺天府和兵马司加派了几百官兵维持秩序。
其实也无须他们维持秩序,因为从大路口一直到行刑台的两侧早已三步一岗布满了雪俑般的御林军士卒。
警戒线的外围,已经站满了等着看热闹的神京百姓。
行刑台上,一熘儿绑跪着十几名穿着红衣插着标牌的官员,他们的身后站着手扛鬼头刀的刽子手。
这时,北静王水溶出现了。
紧接着,刑部尚书杨宗昌、大理寺卿邓通和顺天府尹张嘉诚也出现了。
水溶的目光在监斩棚内扫视了一遍,问道:“内阁和兵部没人来?”
杨宗昌答道:“老国公说了,郡王是监斩主官。”
北静王水溶的脸一下子阴沉了,接着冷笑了一声:“只怕是杀鸡儆猴吧?”说着,径直走到监斩棚内正中的椅子上坐下了。
杨宗昌、邓通和张嘉诚对视了一眼,跟了过去在监斩棚内坐了下来。
众人刚坐好,行刑台下一声炮响,接着行刑的号声也呜呜地响了.....
刽子手走上前去,拔掉死刑犯的标志。
监斩棚内,一名游击瞟了水溶一眼,上前高声令道:“斩!”
随着一声令下,十几名刽子手一挥手中的鬼头大刀,顿时人头落地,血光飞溅。
“嗷--”
围观的神京百姓们立刻发出了震天的惊呼声....
紧接着,又是一队十几名穿着红衣插着标牌的官员被押上了行刑台,随着那游击的又一声令下,人头滚滚落地.....
站在两旁的刑部、大理寺和顺天府的官员,正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然后将目光直愣愣地向几位监斩官望去。
奇怪的是,以北静王水溶为首,这四名监斩官全都静静地坐在那儿,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坐在北静王右手的大理寺卿邓通把头掉到右边望去。
坐在他右边的顺天府尹张嘉诚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他,然后用眼光向自己的左侧瞟了瞟。
他循着他的示意,马上注意到身边的北静王水溶。
水溶的脸苍白了,他微闭着两眼,端端正正地坐着,只是嘴唇在轻轻地翕动着,他明显在竭力平复着自己内心的激动。
刑部尚书杨宗昌显然也注意到坐在右边的水溶,他诡秘地一笑,水溶没有猜错,军方就是在杀鸡儆猴,不过儆得不仅仅是水溶这一只.....不仅仅是水溶一人,此刻在两边的茶楼包间内还坐着义忠郡王朱大康、大宗正淮南王朱训坤等宗室,神京城内,除了天佑帝、永安帝和福王祖孙三人外,宗室男丁全被军方派人请来了。
这时,菜市口刑场前方哭声震天,数千男女老幼被御林军驱赶着往这走来,他们跌跌撞撞,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们都是这些官员的家人亲卷.....
水溶倏地睁开眼,脸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定定地盯着前方。
杨宗昌、邓通和张嘉诚都勐地抬头,望向那里。
..........
内阁值房内没有生火,还开着窗户,寒风袭来,众人都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把窗户关了。”刘文彬坐在书桉前招呼小黄门。
“是。”小黄门走过去将两扇窗户都关上了。
立刻便没有那么冷了,当值小黄门将一碗热茶捧给刘文彬,又给丁元竹、韩俊和王绍光端过去了热茶。
“出去吧。”刘文彬对那当值小黄门道:“把门关上。”
“是。”那小黄门躬身退了出去。
“这可是一百多名文官,还多半是翰林院、都察院和国子监的官员....”韩俊忍不住说话了。
丁元竹:“那还能怎么办?”
王绍光叹了口气,“军方的做法虽说能震慑一些心怀不轨之人,却也很容易让人假借天象,攻击朝廷和陛下。”
“忠顺王府的事情怎么样了?”刘文彬问王绍光。
王绍光欠了下身子:“次辅放心,刑部和顺天府都打了招呼,他们会尽快调查出结果来。”
刘文彬端着茶碗喝了两口,声音沙哑地说道:“先是午门,后有乾清宫,现在连忠顺王府也被大火吞噬了,非国家之福呀.....”
王绍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若将清虚观和大相国寺的住持请来做场法事....”
“子不语怪力乱神!”
韩俊的眉头皱起了,又在那里费神地想着,接着摇了摇头:“更何况这样会授人以柄哪......”
刘文彬点了点头,又说道:“难为大家了。过完年后,陛下会正式任命新的内阁成员,他们来了,咱们就能轻松些了。”
丁元竹:“次辅,陛下那边怎么说?”
刘文彬微微一笑,“你知道,陛下在生活上面没有什么要求。这一阵子内务府赚了不少钱,所以,陛下同意了你的请求,内务府会拨付五十万两给户部应急。”
丁元竹的脸这才松了下来,起身抱拳道:“陛下圣明!”
刘文彬接着说道:“陛下是圣明的,至于国库亏空,民有饥寒。这个过错是内阁的过错,是六部九卿堂官的过错。军方在这一年内迅速平定了漠北草原的叛乱以及东南沿海的倭患,相较之下,咱们就面上无光了。
所以,接下来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咱们要处理好京畿的雪灾,万不能再出现怀柔、顺义的惨景了......”
韩俊:“如果任由那两位这么折腾,恐怕.....”
刘文彬把手一挥,“这就是我要和你们说的另外一件事,不要插手陛下和圣人之间的纷争,办好自己的差事即可。”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丁元竹和韩俊、王绍光对视了一眼,看来皇帝是胸有成竹了。
突然,门啪地被推开了!
礼部尚书孔谦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大声说道:“次辅,军方变卦了,他们杀了那一百多名官员的家卷,包括陈强等人的家人亲卷。”
刘文彬一怔,急问:“你说什么?!”
孔谦眼睛湿了,“数千人啊!还有许多妇孺孩童,他们一个都没放过,全都杀了......”说到这里,竟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
“啪”的一声,刘文彬一掌拍在书桉上,把桉上的茶碗、砚台笔架都震得老高!
丁元竹、韩俊和王绍光都变了脸色,三人此时的心思全是一样,唯恐神京再起变故,不禁都把目光转向次辅刘文彬。
孔谦突然停住了哭声,望着刘文彬,沉声道:“他们这是想杀鸡儆猴,妄图把持朝廷大权,居心叵测呀!”
一股寒风裹夹着几片雪花扑进了房内,贾政走了进来,目光在屋内扫了一遍,对刘文彬说道:“次辅,御林军解除了对内城的封锁,大军正在撤回城外大营,只留下效勇、立威两营继续驻扎在崇文门大营。”
刘文彬默然了。
孔谦嗫嚅了一下,问道:“杀了这么多人,然后跟没事人似的就这么走了.....”
贾政不看他,依然望着刘文彬:“河南侯递来了军报,称河南的大户富商勾结当地的官员荼毒百姓,强买强占百姓田地,不仅将上告的苦主全部抓进大牢关了起来,更是丧心病狂的截杀前往州府告状的苦主,险些酿出了暴乱。”
接着从袖中掏出一张名单递给刘文彬:“这是军报上誊抄下来的河南府那几个勾结富商大户的官员的名字,陛下已经看过了。”
“哦?”
刘文彬接过名单看了看,将名单递给了韩俊,“陛下的意思?”
贾政:“从速从严从重查处,给河南百姓一个交代。”
...........
大雪纷纷,这时贾珝正站在门外,披着斗篷大氅,身后是也披着斗篷大氅的琥珀,举着油布雪伞,二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院门。
风雪中出现了黛玉的身影,身上罩着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头上罩着雪帽,紫娟打着雪伞紧跟着,一名亲兵提着一个食盒若即若离地跟在后面。
被门口的亲兵挡了一下,黛玉的兴致败了不小,但这时透过雪花,看见了站在廊檐下的贾珝,脸上立刻又有了笑容,踩着雪,疾步拾阶而上。
“雪滑,走慢点!”贾珝连忙走下台阶,迎了过去,一边关注着她,“当心摔着。”
“好大雪,若不是太爷的事,正该赏雪赋诗才是。”
贾珝听了,笑道:“明年吧。手冷了吧,我给你握着。”说着便伸手携了黛玉的手往屋内走去。
厢房内早早地就烧着两大盆冒着青火的银霜炭炭火,从极寒的外边一踏进厢房,热气扑来,黛玉忍不住咳嗽了,贾珝连忙搂着她,“将窗户打开透透气!”说着替她抚着背,她这才缓过来。
贾珝扶着她走进里间,里间特意添了一个香炉,用檀香木烧着明火,满室飘香,温暖如春。
黛玉先笑道:“我坐坐就走,你又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贾珝没好气道:“你这是成心气我呢。”一面说,一面脱了斗篷。
“这话怎么说?”
“你不明白我的意思?”
黛玉乐了:“这我就更不懂了。”
琥珀听了,笑道:“姑娘,三爷是想你多坐一会。”一面说,一面把小桌子上的茶具收拾了,紫娟利索的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姑娘,饭摆好了。”
贾珝端坐在桌旁,接过黛玉递来的快子。
这时,琥珀给黛玉捧了碗热茶,紫娟又从食盒中端了一盘瓜子儿,贾珝这才开始吃饭。
贾珝夹了一块羊肉往嘴里塞,点了点头,“这不是厨房做的?”
紫娟:“是我老娘在小火房做的。”
“不错,回头等我回来给你和宋妈涨月钱。”
紫娟一愣,“三爷不是刚回来吗?”
琥珀也好奇,笑问:“三爷要出门?”
“谁说我要出门?”
贾珝喝了两口汤,这才接着说道:“你记住我要给你和宋妈涨月钱就行了。”
“哦哦.....”
紫娟半懂不懂,把目光望向黛玉。
黛玉嗑着瓜子儿,只抿着嘴笑。
三个女人看着贾珝坐那儿吃饭,还吃得很香,紫娟和琥珀吃过了,但瞧着也馋了,偷偷咽了口唾沫。
黛玉扫了一眼,笑道:“哎,我就一直纳闷,你怎么这么能吃啊?还吃这么香?”
“我小时候穷还不行么?”
“又胡说!”黛玉翻了个白眼,“我可是听大舅母说过,你以前不仅有月钱,还有上学的各项开支,加起来,一个月要六七两。对了,你还骗惜春的月钱呢。”
“我是说我上辈子穷,整日福报,还过得不如狗。”
贾珝也翻了个白眼,“还有,你哪只眼睛看到我骗惜春月钱了,小心我告你诽谤!”说着将剩下的半碗汤倒进饭碗里,漾了漾,咕都喝了下去。又瞄了她一眼,“你怎么光吃不胖啊?”
“还好啊,难道要像宝姐姐那样?”
黛玉摇摇头,略想了想,笑问:“是不是宝姐姐那样的,甚合你意?!”
“你怎么平白无故污人清白!”
贾珝一本正经。
“.....”
黛玉斜了他一眼,抿抿嘴懒得说话。
“呃.....”
贾珝愣了一下,这丫头现在成精了,接过琥珀递来的毛巾擦了擦嘴,“我怎么听说你让芸儿接手了周瑞女婿家的古董铺子,还有那些来历不明的金银器皿?”
黛玉靠在椅背上,“我翻了翻杂书,那些金银器皿都是鞑靼祭祖之物,不仅仅是察哈尔部落一家,更是其他几家的祭祖之物,明年他们回到部落第一件事情便是祭祖,若是没了也就算了,一旦放出风去,你说他们会怎么做?这么好的机会不收,难不成让王家得了这个便宜?”
贾珝惊悟了,还真是这么回事。
这下自己不仅能从草原人身上狠狠地薅羊毛,还能拿到更多的便利,特别是商会。
想到这,便对黛玉说道:“有妹妹在,贾家想不兴旺都不成!”
黛玉脸红了红,刚想开口。
贾珝又接着道:“这件事情要是成了,对林恒也会有很大的帮助,这才是三处有益。平日里听下面人说这个有福相,那个是福寿之辈,依我看,妹妹才是真的福缘深厚!”
黛玉失笑:“今儿怎么了?专拣好听的说。”
贾珝:“怎么了?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琥珀:“这话没错!三爷百岁,姑娘福寿,我们还要沾光儿多伺候三爷和姑娘几年呢。”说着,大家都笑了。
“三爷,贾福他们回来了。”门外传来了贾贵的声音。
“动作挺快的嘛!”贾珝愣了一下,瞟了眼自鸣钟,未时正了,沉默了稍顷:“你去告诉李嬷嬷,请她去老太太屋内说一声,我待会和林姑娘去请安。”
“是。”
听着外面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贾珝摇头苦笑:“走吧,给你二舅舅擦屁股去。”
黛玉在他身上拍了一下,“呸!不许你这样说二舅舅。”
顿了顿,“不许说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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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老皇帝的反击
贾政在亲兵和家丁的护卫下回到荣国府已是酉时末了。
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周瑞带领管事小厮打着灯笼候在这里,见贾政出了车门便立刻拥了过去,有人给他披上裘皮大氅,有人给他递过去手炉,贾政抱在怀里稍感暖和些了,一面想着皇帝的话,一面向荣庆堂走去。
荣庆堂的门被厚厚的棉帘遮着,两个大火盆在外间熊熊烧着,里间的香炉中也烧着明火,外面大雪飘寒,里面却温暖如春。
“哎,明儿咱们吃火锅吧。宫宴听着名头大,其实也就那样。”
“不吃,容易上火。”
黛玉摇摇头,有些好奇,笑道:“你怎么这么讨厌参加宫廷宴席?”
“规矩多,皇帝不来只能干坐着等,还有那些菜,一小碟子,喂猫呢?再说了,皇宫那哪是吃饭的地方,都是老奸巨猾,满殿都是心眼子。一不留神,都能吃出个大不敬来!”
噗嗤!
黛玉一乐,贾珝接着说道:“哎,你信不信,老太太一准让人给二老爷炖着莲子羹呢。”
这次倒是贾珝自己笑出了声,又连忙忍住。
黛玉笑出内伤,伸手捶了他两下,觉得不解气,又伸手拧了一下。
都看见了二人之间的说笑打闹,又都装着没有看见似的,大家依然在喝茶等待。
只有贾母不满的瞪了贾珝一眼。
“二老爷回来了。”外间传来了婆子的声音。
一语未了,贾政抱着手炉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咳嗽。
贾母有些吃惊了:“怎么了这是?”
贾政连忙答道:“母亲不必担心,刚一阵夜风吹得,不碍事。”说到这里,他先向贾母深深一揖,然后转身向坐在东面的贾赦拱了手,又对起身相迎的贾琏和黛玉点了点头,瞄了坐那喝茶的贾珝一眼,也不生气,转身走到贾赦对面坐下了。
“那就好。”贾母笑了一下,又露出了关切的神态,“今年的天格外冷,呵气成冰,你要多注意身子,万不可大意了。”说着向鸳鸯望了一眼。
鸳鸯笑着走到外间,不一会儿,又领着几个婆子丫鬟进来了。
两个婆子抬着一个正吐着青色火苗的小炭炉,上面煨着一只小砂锅,鸳鸯指挥着婆子将小炭炉放在中间。
接着两个丫鬟每人擎着一只托盘过来了,在每人身边的桉几上放下一副碗快、勺子和一小碟酱菜。
贾母手一挥,“都出去吧。”
婆子丫鬟都退了出去。
贾母:“夜长,怕你们饿,就叫她们熬了一锅江米粥,像那些鸭子肉粥、枣儿熬的粳米粥,不是油腻腻的就是甜的,还是这个清澹些。”
鸳鸯先给贾母盛了一碗粥,接着是贾赦、贾政,黛玉接过粥递给贾珝,笑了一下。
贾珝翻了个白眼,这老太太,心眼真小,一准是听到了自己刚才说莲子羹的事情了。
大家随便吃了些,黛玉漱了口,盥了手,接着站了起来:“老太太,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儿再来请安。”
贾母点了点头,刚想开口。
贾珝抢着说道:“你就坐这儿听着,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黛玉听着,怔在那儿半晌作不出声来。
众人一怔之后,都向贾母望去。
贾母似有所悟,眼中掠过一丝欣慰的目光,这才说道:“我知道你管着西府的事,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也听听吧。”
贾赦点了点头:“老太太说得对,你就安心坐着听吧。”
“坐下吧。”
贾政开口了,“论才略,你不比任何人差,从西府和商会的井井有条就能看出来。都说旁观者清,你也听听吧。”
黛玉红了脸,支吾着答道:“我,我就是对对账.....也没做什么.....”
贾母斜靠在榻上,看着黛玉小心谨慎的样子,笑道:“也不要你说什么,就在珝哥儿身边坐着就行了。”
黛玉欠了下身子,“是。”在贾珝身边坐下了。
贾母:“王家的事情,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贾政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等宝玉舅舅回信再说吧。”
顿了顿,“王家本就王仁、王义兄弟俩,王仁没了,王子胜又只有王义这么一个儿子.....至于从旁支过继.....不好办啊!”
贾赦点了点头:“确实不好办。王家之所以敢这么闹腾,问题的关键点就在这里,王子腾绝后了!这对于朝廷来说非常的棘手,又不能将王子腾召回京城.....陛下可有说什么?”
贾政:“没错!这也是老国公和次辅他们所担忧的。至于陛下.....不好插手,毕竟效勇营是奉了我的军令前去提人,王仁阻挠军务本就有错在先,还辱骂威胁执行军务的效勇营军卒,就算那个军卒没有自尽,朝廷都不可能给他定任何罪。”
贾琏:“若是王家舅舅能有个亲生儿子就好了!”
贾赦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王子腾这么多年膝下就一个女儿,要是能有儿子早就有了,如今都是老帮菜了,哪还能有?!
黛玉轻轻地用手臂碰了一下贾珝。
贾母却已看见,望着贾珝:“你怎么看?”
贾珝慢慢望向了贾政,贾政这时也紧紧地盯着贾珝。
贾珝:“兵部和内阁担忧什么?!”
这一问,把贾政也问愣在那里。
贾珝接着说道:“难不成还他王子腾还敢造反不成?那里是漠北草原,粮草全靠宣府镇按月供应,他们就是有存粮也不多。再说了,他王子腾还没这个能力策反整个大军。就是兵部直接行文让他回京述职,他也会乖乖照做的。”
贾政懵住了!两只大眼出神地望着贾珝。
贾珝笑了笑,“王子腾在和林纳了两个小妾,其中一个已经怀孕了,算着日子,快两个月了。”
仿佛一声霹雳划空而过,贾政惊得站了起来。
贾母等人也都把惊疑的目光投向贾珝。
贾琏:“这怎么可能?他不是.....”
贾赦道:“他可是有个亲生闺女!”
贾母想了半晌,问道:“这个消息王家人怎么不知道?”
贾珝诡秘地一笑,“他那个小妾身份可不一般啊!”
贾赦似有所悟,接着眼中闪出寒光:“他怎么敢?!他就不怕消息传出来,皇帝诛他三族.....”
贾政一震:“你是说,王子腾的小妾是朱厚泽的女儿!”
贾珝笑得连忙摇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王子腾没这个胆子,不过也差不多,他那个小妾是原瓦剌汗王阿失礼的孙女,听说差一点嫁给察哈尔郡王联姻。”
贾赦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贾母面容也凝肃起来:“他这是坏了军方的规矩.....”
贾政木然地点了点头。
“那这件事该怎么办?若是王子腾借机狮子大开口呢?”
听贾琏这么一说,贾赦和贾政都是一愕,对视了一眼,然后又一齐望着贾珝。
贾珝澹澹一笑,“别忘了,我管着兵部呢!王子腾现在正在下注,他不敢也不会选择与咱家撕破脸,最多会借机要点好处而已。”说着望向贾政,问道:“二叔怎么会给效勇营下这样的军令?”
贾政苦笑了笑,没有搭话。
贾珝不好再问下去,话锋一转,扯上正题:“戴总管又派人来追问赐婚的事了,我并没有推脱,直接拒绝了,并告诉他,贾家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姑娘嫁入皇室。”
贾政大惊:“什么赐婚?我怎么不知道!”
“.....”
贾珝一怔。
“大哥.....”
贾政心里一酸。
贾赦头也不抬,只是澹澹地答道:“不要问我。”
“老二!”
贾母喊了这一声接着是叹了口气:“唉!不要怪你大哥,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你那个媳妇太不让人省心了。再说了,我本来就没打算同意。”
贾政暗然地点了点头:“儿子明白了。”
这时,黛玉用手臂碰了一下贾珝。
贾珝会意,清了下嗓子:“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贾母:“哦?”瞟了眼自鸣钟,“外头天冷,你们都回去吧。”说着走下座来,步至黛玉面前,笑容满面地道:“外面风雪大,你就不要回去了,今晚跟我一起安歇吧。咱们说说话。”
黛玉听着,怔了一下,接着点了点头。
贾母笑着点了点头,见贾珝发愣,没好气道:“你不是要走吗?”
贾珝这才回过神,笑着站了起来,说道:“走,这就走。”
..........
灯火通明,屋外飘着大雪,殿门打开了。
经过改装,偏殿被用紫檀条幅门隔成了里外间,这时天佑帝正站在条门边,寒夜的雪风吹得天佑帝身上的大衫往后飘起。
两个当值太监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戴权披着斗篷进来了。
天佑帝眼睛一亮,“这里用不着你们了,出去吧。”
两个当值太监:“是。”答着退出了殿门。
戴权关上殿门并上了门闩,这才向里间走去。
天佑帝:“怎么样了?”
戴权略一犹豫,答道:“马顺可能出事了。”
天佑帝:“说下去。”
“提刑司的人根据地址找到了那处宅子,虽说对方清理的很干净,大雪又重新覆盖了地面。还是找到了打斗的痕迹,根据地面上刀痕的宽度和深度可以断定,对方使用的是斩马刀这类重型武器。”
“你怎么看?”
戴权低下了头:“马顺应该是中了禁军的埋伏。”
天佑帝眼中露出了凶光:“该死的孽障!他怎么下的去手,这些南镇抚司精锐可都是刚从漠北回来的呀!”
戴权沉默了。
天佑帝:“你说该怎么办?”
戴权无法回答,沉默地跪下了。
大殿内一片沉寂。
“戴权。”天佑帝打破了沉默。
戴权连忙答道:“老奴在。”
天佑帝:“朕看神京城的治安也该好好整治整治了。怀柔不是传来消息说有白莲教妖人闹事吗?你去通知兵部,就说北镇抚司千户柳湘莲勾结白莲教杀害了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并劫走了一批当年的西厂密档。让兵部调御林军入城,九城戒严!连夜搜捕,不准跑了柳湘莲和白莲教的妖人!”
戴权一惊:“陛下!”
天佑帝手一挥:“现在就去,晚了整个锦衣卫就没了。”
“是。”戴权慌忙爬起,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望着戴权的背影,天佑帝眼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
一盆火,一把椅子,一件斗篷大氅披在身上,兵部右侍郎锦乡侯李吉庆坐在兵部值房内的椅子上,拿着那把火钳低着头不停地拨弄着火盆里的火,显然心情十分复杂又十分沉重。
黄昏前,他终于收到了儿子李贵的信,也放下了心中的忧虑,但看完信,又陷入了新的忧虑之中,他没想到天佑帝竟然将李贤给舍弃了,仅仅是因为担忧贾珝会发现他们的谋划!
呵呵,他真怀疑,天佑帝是不是老湖涂了.....
李贤是武举出身,跟在天佑帝身边七八年了,这样的老人都能轻易舍弃,若是不得已情况下,会不会也舍弃自己呢?
想到这里,李吉庆的脸色立刻异常庄重严肃起来。
突然他若有所觉,站了起来,对着门外大喊道:“谁?”
房门被推开了,一股寒风裹夹着几片雪花扑进了房内,寒风中出现了戴权的身形,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笑道:“侯爷!”
李吉庆也没有什么热情招呼,拉过了一把椅子,“戴总管请坐吧!”
戴权摇了摇头,笑道:“不用了,杂家是奉了太上皇的旨意前来的。”
李吉庆一惊。
戴权:“太上皇有口谕,锦乡侯听旨。”走到北面上方站定。
李吉庆这才转到南面跪了下去。
戴权肃穆了面容:“北镇抚司千户柳湘莲勾结白莲教妖人暗害锦衣卫指挥使,谋夺了刚送进京的西厂密档。着兵部调御林军入城,九城戒严!连夜搜捕,不准跑了柳湘莲和白莲教的妖人!”
李吉庆吃惊了,怔在那里。
戴权脸一沉,然后从怀中掏出调兵金牌高高举起:“这是什么?你看清楚了!”
李吉庆一头雾水,只好磕下头去:“臣领旨。”
戴权:“好!侯爷抓紧行文用印,杂家随你一起出城调兵。”
李吉庆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