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贾琏的运道
锐士营大营里,王斌麾下的大同兵正端着饭碗围着瓦剌妇孺们窃窃私语,不时还有人冲她们吐唾沫,当日一战他们可是差点死在了瓦剌人的手中,如今恨不得将她们生撕活剥了。
瓦剌妇孺们低着头,个个忐忑不安,眼睛里更是流露出了恐惧之意。
大帐内,王斌吃得满头大汗,桌上饭菜十分丰盛,不仅有牛羊肉,更是有时鲜蔬菜,喝了一口酒,王斌大笑道:“他娘的,这几个月竟在山窝子里钻,一路上喝凉水吃肉干,嘴巴里都澹出鸟来了。还是你小子这日子过得滋润,哎,大营里哪来的酒?”
贾珝却换了话题,“你来之前,审问了一些俘虏,这些人原是淮安漕帮帮众,跟随他们副帮主前往的宣府,不知用了何种手段混进了军队。”
听了这话,王斌放下了快子,眼中精光一闪,缓缓道:“张强死后,这宣府就张孝光一人说了算。”
贾珝严肃了面容,“张强的死,有些蹊跷。”
王斌:“没错,朝廷有议功一说,他张强就算被定下罪来,也不会是死罪,没必要冒着风险越狱,更不会连带着家中妇孺。”
贾珝叹了口气,张强这个人,贾珝曾十分看好,想着以后可以拉拢,没成想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宣府,还是死在自己人的刀下,一家老小三十余口没活下来一人。
自己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兵部邸报中给张强定的是叛国投敌,而且是证据确凿,诛族之罪!
想到这,贾珝突然问道:“若是张孝光有问题,那他为什么没有动手?又会选择在什么时候动手?”
王斌一惊,突然勐烈地咳起嗽来。
贾珝:“怎么了?”
王斌:“前一阵伤了点风,不要紧的。”
说到这里,望了眼帐外,这才问道:“她们是如何落入漕帮手中?他们为何要千里迢迢护送她们前往杭爱山?要知道,这些人就是拿起刀枪的农民,他们没有能力消灭五百全副武装的锐士营精锐....”
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我不担心张孝光造反,因为他没有能力影响整个宣府驻军,我担心的是他会在御林军的军粮上做手脚.......”
贾珝一惊,勐地站起身,对着帐外大声喊道:“来人!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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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浑河下游,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双方各自退兵,这已经是瓦剌人第三次进攻了,尽管明军人数占优,但在大草原上作战,瓦剌骑兵来去如风,明军只能被动作战。这两日,双方交战了几场,各有胜负,一时处于胶着状态。
明军主力在两天前的夜间抵达了这里,此地距离和林不足四十里,然而就是这四十里地却如天堑一般将牛继宗部与王子腾部分开,并阻断了双方之间的联络,御林军的大营驻扎在一片地势较高的土丘之上,不远处是一片湖泊,不大,但却够大军饮用,为了防止瓦剌人在水中动手脚,牛继宗严令禁止从阿鲁浑河中取水。
在一座箭楼上,牛继宗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处的瓦剌人,自从得知朱厚泽领军南下和林之后,牛继宗便率领明军主力转道东进,可惜却遭到了瓦剌骑兵的袭扰,刚开始只有两三万瓦剌骑兵,牛继宗利用声东击西的手段一举将他们打残,可是,随着大军向和林进军,周边的瓦剌人越来越多,到现在已经有了七八万人,虽说这其中有许多手持弯刀的牧民,但依然给大军带来了压力。
牛继宗渐渐猜到了七八分,这一定是朱厚泽的计谋,为的是拖住自己,让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处理鞑靼和朵颜,如果仅仅是为了对付和林的两万明军,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
牛继宗已经有些后悔了,他完全低估了瓦剌人的实力,没想到他们还有这么多人马,原以为最多四五万,这就让他有点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动骑兵攻击瓦剌人,他担心大营会突然遭到朱厚泽的主力袭击。
牛继宗左右为难,他不可能坐视着王子腾部明军被朱厚泽消灭在眼皮底下,而且,他心里很清楚,必须要走,因为大军粮道出现了问题,他们已经与宣府断了联系,接下来只能靠着存粮和劫掠来的牛羊充饥,另外,天已经降温了,大军并没有准备棉衣。
牛继宗久久眺望着阿鲁浑河方向,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下令道:“传我的命令,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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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司礼监少监黄锦拿着一份六百里加急的密信,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却见乾清宫的侍卫一字排开,站在大殿门口,黄锦心中一愣,脚步一顿。
乾清宫副总管太监王安迎了过来,“黄总管,陛下口谕,任何人不见。”
黄锦用询问的目光直望着他,半个月前,黄锦以不太光彩的手段取得了天佑帝的信任,从大太监戴权的手中分润了部分东厂权利,因此,他可以随时觐见皇帝,不用禀报通传。
王安没有回答。
黄锦的脸阴了一下,想了想,从袖中掏出一枚玉佩,递了过去,低声道:“陛下在接见谁?”
王安一怔,知道这块玉佩是中秋之时太子赏赐,更清楚这是太子对黄锦的笼络,哪里还敢拿乔,忙摆手,“总管这是要小的的命,可不敢,您请收起来!”
接着,上前一步小声说道:“是贾府丞领来的,不认识。”
“贾府丞?”
王安怔住了,难道是灭村桉有了进展,只是,为何要觐见皇帝?
又想到太子的嘱咐,瞟了眼手中的密信,犹豫了一下,方对王安说道:“烦请通传一下,就说杂家有急事禀报,宣府的六百里加急。”
王安一惊,瞥了眼他手中的信,好久才答道:“杂家去瞧瞧,不过不敢扰了陛下的大事.....急也不急这一刻。”
黄锦眼中掠过一丝不快,却不得不还站在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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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一只茶碗在地上砸得粉碎!把站在边上的贾琏吓得一激灵。
宣府副将三等伯张强次子张昭跪在地上泣不成声,“草民侥幸逃得性命,但家父和张家三十余口都死在了张孝光的刀下,陛下,家父死的好惨啊,张家老小死的冤啊!”
“朕知道!”
天佑帝无力地坐在龙椅上,眼睛通红的格外吓人,“朕会命兵部彻查此事,一定给张家一个交代。”
说到这里,又对贾琏问道:“抓住了几人?问了没有?”
“回陛下,一共三十七人,抓住了两人,其余全部斩杀。问了,都是逃到宣府的淮安漕帮余孽。”
这时,站在一旁的戴权上前低声道:“陛下,既然张伯爷是冤枉的,那宣府肯定是出了大问题,还是抓紧派人前去,毕竟那边如今掌握着数十万大军的粮草,如果出了问题,那可就是大事了。”
这就话提醒了天佑帝,如果张孝光真的有问题,那前线的大军就危险了,他并不担心张孝光造反,因为宣府驻军不会听命与他,想到这,立刻说道:“快将首辅和齐国公请来,嗯,让太子也过来。”
天佑帝轻轻叹了口气道:“张昭,你冒死前来为父伸冤,是个大孝子,无论调查结果如何,朕都会好好褒奖你,现在你先下去休息,等待朝廷的消息。”
“草民叩谢陛下。”
天佑帝笑着对贾琏道:“贾爱卿,你不仅破了屠村一桉,更是给朕带来了重要消息,朕会让内阁给你记功,待事情水落石出,朕会重重嘉奖你,张昭交给别人,朕不放心,你要安排好他,朕随时会召见他。”
“臣遵旨!”
“下去休息吧!”
这时,王安轻轻地走到了门边,“陛下,黄少监来了,说是有急事禀报,宣府的六百里加急。”
第150章皇帝昏厥
突然,艳阳高照的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乌云遮住了半边天,一大阵风吹得尘土飞扬,一个炸雷打得太子朱武城站了起来,首辅温方言更是惊得面如死灰,一道好亮的闪电,接着是一声炸雷!
暴雨紧随着雷声倾泻而下,禁军参将李贤如磐石般站在寝宫门口,在雨幕中手把着剑柄一动不动,殿门的两侧和四周站满了禁军,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
寝宫内药香弥漫,太医院院正李东壁正守在一个小炭炉前,仔细观察着药罐中药的火候,这时揭开药罐盖,轻轻地吹散了笼冒的白汽,接着用铁夹子夹出了火炉中的几块木炭,用小火慢慢地煎着药罐中的药汤。
太医院的几位老太医都来了,这时正围在桉几边翻看古方,额上冒着密密的汗珠。
李东壁颤抖着手将那罐滚滚的药汁倒进碗中,大殿中顿时药香弥漫,几位老太医屏住呼吸在一旁紧张地张望,李东壁慢慢端起盘子,走进了里间。
半晌,李东壁神色暗然地走了出来,几位老太医连忙迎上前,都禁不住纷纷问道:
“怎么样了?!”
“药可服下了?!”
“陛下可有苏醒?!”
怔怔地望了望里间,李东壁深深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往外走出,嗓音有些沙哑地说道:“你们几个在这小心留意着,一盏茶的功夫就要进去给陛下诊脉,这样,你们分成两班轮流侍疾,我去偏殿一会儿就回来。”
几位老太医:“是。”
偏殿内,太子朱武城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望着来回疾走的温方言。
这位辅政十余年的内阁首辅已经没了往日的稳重,汗水从额角渗了出来。
朱武城眼中闪出光来,半个时辰前,就在他们踏入乾清宫的那一刻,天佑帝昏倒在了寝宫的小书房,原因是那份东厂密探从宣府递来的六百里加急,短短一行字,却震惊了所有人——张孝光之妻朱氏为朱厚泽之女。
“首辅!”
朱武城将一碗茶递了过去。
温方言神色暗然地坐了下来,接过茶喝了一口,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时,朱武城又问道:“还来得及吗?!”
温方言怔了征,就在起风之前,兵部尚书齐国公陈瑞文带着一份有内阁起草的圣旨在一千禁军护卫下出城了,一人三匹马赶往紫荆关,抽调那里的一万骑兵前往宣府。
温方言无声地叹了口气,“虽说张孝光坐镇宣府数年,但他真正掌握的不过是本部三万人马,况且这些人并不会追随他造反,或投靠瓦剌。我担心的是他是否在御林军的粮食上做了手脚。”
朱武城一惊,这才反应过来,要真是如此,那可就真的危险了。
沉吟了好一阵子,温方言叹了口气,“希望他还没有丧尽天良在军粮上动手脚,或者这些粮食并没有送到军中。”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大军夺取了数十万头牛羊.....也许....”
“或许吧。”
朱武城的眼中闪出了一片希望之光。
话音刚落,太医院院正李东壁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朱武城、温方言立刻站了起来。
“怎么样了?”
李东壁:“回太子,陛下的病只怕.....”
温方言一惊,急问道:“只怕什么?”
李东壁小心地瞥了眼左右,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斟酌着说道:“陛下这是宿疾复发,十几年积累的病势突然爆发,好在陛下洪福齐天,经过努力勉强护住了心脉,陛下已经没了生命之危,只是.....”
“只是什么?!”
温方言急了。
李东壁深吸一口气,然后沉重地说道:“陛下可能短时间内无法苏醒.....”
温方言一把捏住李东壁的手臂,他气喘吁吁,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说什么!”
李东壁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道:“陛下的昏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苏醒。”
朱武城一直静静地听着他二人说话,这时眼光一闪,默默地垂下了头。
突然,温方言一口气接不上来,眼一黑,身子瘫软下去。
李东壁:“首辅!”
朱武城也惊了,大声喊道:“来人!”
...........
天已经黑了,一声石破天惊的响雷从书房的屋顶上滚过,大雨如注。
一道闪电将书房内外照得一片惨白,忠顺王朱厚炯正站在窗前,这时,世子朱载垢打着伞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一丝兴奋。
朱载垢:“父王,内阁传来了准确消息。”
朱厚炯眼睛一亮,“哦!”
朱载垢凑上前,“那几个给皇帝诊脉的老太医全部留在了乾清宫,不过可以肯定,皇帝的病不轻,温方言是被人从乾清宫给抬出来的,肯定是被坏消息给震得。”
朱厚炯慢慢转过身,看了看朱载垢,“可打听到是怎么回事?”
“乾清宫被禁军给围了,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估计也就内阁几位知道是怎么回事。”
朱载垢略一沉思,接着道:“不过肯定是大事,陈瑞文出城了。”
朱厚炯一拧眉毛,“什么?陈瑞文出城了?”
“是的,一千禁军护卫着,一人三匹马。”
朱厚炯更蒙了,“难不成是南边出事了?”
朱载垢一怔,“没听说那边有事发生啊!”
朱厚炯:“还有呢?”
又一阵炸雷,雨下得更大了。
朱载垢靠前一步,说道:“郑博进了西城,您猜他去了哪里?”
朱厚炯吃了一惊,“他,他不是回草原了吗?”
“他根本没有出城,一直都待在西市。”
朱载垢冷笑道:“他在半个时辰前见了一个人,之后便熘进了西城,此刻正在西城公侯街。”
朱厚炯:“谁?”
朱载垢:“候孝康。”
朱厚炯一惊!
..........
淙淙大雨中,一辆蒙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停在了修国公府的后街。
角门慢慢打开了,接着披着斗篷的候孝康和郑博出来了,二人钻进了马车里。
车夫一抖缰绳,马车慢慢启动了。
马车向前慢慢驶去,角门也关上了,这时,墙角一个人闪了出来,翻身上马,远远地跟着马车。
..........
宗祠内,焦大一身黑色长袍,将手中香插进香炉里,缓缓跪了下去。
起身,拿起放在灵台上的一个小信套,他目光一转,盯住了站在两侧的十二名彪悍少年,神情肃穆说道:“你们即刻动身,无论如何,都要把这封信送到家主手里!”
第151草原风云
“冬!”
“冬冬!”
轰隆隆的战鼓声在城头敲响了,然而,和林城头的明军却异常紧张,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绝望,城外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布满了火光,一直延伸到数十里外,形成了一片火把的海洋,所有人都明白,瓦剌主力来了。
慢慢地,瓦剌人将和林紧紧包围,形成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火环。
瓦剌人并没有攻城,而是围着和林安营扎寨,一瞬间城外出现了数万顶帐篷,密密麻麻的将整个和林围困得如铁桶一般。
王子腾望着城外声势浩大的瓦剌大军,心中升起了一股无力感,原本因为多了一万守军的喜悦也一扫而空,和林城墙是用黄土板筑,城高约一丈,没有瓮城,这两日王子腾一边征调城中鞑靼百姓加固城墙,一边训练那一万新军,还将城中的粮食全部集中了起来,除了那些鞑靼贵族,所有百姓每日按人头发放粮食,另外帮助大军守城,可以额外给与粮食。
这两日也有将领提出突围,但都被他和保龄侯史鼐给拒绝了,因为没人知道城外除了瓦剌先锋,还有多少瓦剌人在等待着他们,最关键是,他们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突围,所以,想来想去,只有守城最稳妥,城内有明军三万,又征调了两万鞑靼青壮,粮食不太多,但牛羊和马匹却是非常多,城虽不高,但方圆三十里内并无树林,瓦剌人也没法打造大型攻城器械,为什么要弃城而逃?
想到这里,王子腾心中升起无限的壮志豪情和沉思遐想,牛继宗率领的明军主力一定快要到了,自己一定能撑到援军赶来,自己或许可以一战成名,彻底在大明军方站稳脚跟,重振王家在军中的威望。
就在这时,副将走了过来,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被王子腾一眼瞥见。
王子腾:“什么事?”
副将:“禀大帅,南门方向射来了几支扎有信件的长箭,信上用汉字写的很清楚,瓦剌已经攻破了鞑靼王庭忽兰忽失温,巴彦汗的亲人家卷全部成了瓦剌人的俘虏,另外,那些被俘的鞑靼贵族和朵颜三部已经归顺了瓦剌.....他们说,瓦剌不想与大明为敌,只是想实现草原的统一,只要咱们开城投降,他们会保证我们的安全,只要朝廷与他们签订盟约,就放咱们返回大明,为了表示诚意,他们不会强迫咱们放下武器。”
听了这话,王子腾不但没有动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好,好。有了这封信,咱们就更要坚守下去了。”
副将脑海里如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援军快要到了!”
王子腾接过信,忽然一颤,连忙问道:“不会有信落入了鞑靼人手里吧?”
副将怔了一下,“这个不清楚,不过,就算被他们捡到了,他们也不认识上面的字.....”
“胡说!”
王子腾大喝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人认识汉字,还有,如果他们捡到的是用鞑靼语写的呢?”
副将一凛,低声答道:“末将失职。”
王子腾点了点头,接着疾步来回走了起来,“不行,咱们人数本来就不多,如果鞑靼贵族借机闹事......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咱们也不能派人看着他们,如果这样,不用打,咱们就会被拖垮了。”
副将:“大帅,这些鞑靼贵族家中可是有着不少的私军护卫,看着不多,但要是关键时刻给咱们背后捅上一刀,也够咱们受得了。老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在历朝历代中,有着太多太多的教训了!”
王子腾勐然醒悟,接着牙一咬,“没错!异族不可信!不过,光凭着咱们这点人想守住城,还是有很大的压力.....对了,昨日不是说北城的鞑靼百姓不满鞑靼贵族们的剥削压迫,既然他们想要反抗,咱们就给他们这个机会,挑两个听话的,告诉他们,杀光西城所有贵族,财物全部归他们,但是武器粮食必须全部上缴,不,分一半粮食给他们,另外,只要他们愿意帮助咱们守城,可以给他们分发武器,甚至是铠甲,只要他们表现出足够的忠诚。”
副将怔了一下,随即说道:“可以将鞑靼王庭覆灭的消息告诉他们,许诺战后有大明册封他们为新的鞑靼贵族。”
王子腾笑了,“行,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小心行事!”
...........
朱厚泽的王帐位于和林东北向,这是一处较高的山丘,站在大帐前,可以清楚的看见面前的和林,此时,朱厚泽眯着眼打量眼前的这座曾经的大元都城,如果是一天前,他会直接命令大军攻城,而然就在昨夜不到二更天,他接到了两个坏消息,一个是来自岭北,那里遭到了不明身份人员的袭击,数个部落遭到屠戮,有两处水源遭到了污染,这让他忧心忡忡,会不会是明军翻越了唐麓岭?
另一个消息是来自巴尔津济农,明军主力并没有如预料的那般停下脚步,而是不顾一切的往和林行军,为此还丢弃了一部分的粮食,明军骑兵更是频频脱离大军追击尾随的瓦剌偏师,如此疯狂的举动实在让人难以琢磨,明军主力已经越过了阿鲁浑河,距离此地已不足二十里了,随时可能出现在自己眼皮底下。
这时,身边一名护卫打断了朱厚泽的思绪,“汗王,紧急战报!”
“嗯!”
朱厚泽点了点头,令道:“让他们过来。”
片刻,几名瓦剌信使被护卫带了过来,为首军官单膝跪下,大声禀报道:“启禀汗王,从昨夜四更开始,明军主力便停止了脚步,在一处湖泊处扎下了大营。”
朱厚泽:“哦?怎么回事?”
那军官:“情况还在探查中,另外,巴尔津济农还让将缴获的那批明军的军粮给汗王送来了,都是产自湖广的上好稻米。”
“回去告诉巴尔津济农,就说本王心领了。”
朱厚泽笑了,接着令道:“一个时辰内,给本王探清明军的真实意图,还有,方圆五十里内的风吹草动都牢牢掌握。”
说着,朱厚泽瞥了眼和林,一挥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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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内,牛继宗坐在当中的帅座上。
御林军各营主将分坐两边,皆低头沉默不语。
牛继宗先是瞟了瞟在座的十二团营主将,然后才说道:“最快要明后日才能确认是不是瘟疫。”
谢琼等人立刻坐直了身子。
牛继宗继续道:“不过随行的军医说了,瘟疫的可能性不大,因为爆发的太突然了,而且这些军卒只出现了腹痛腹泻、高热和大汗淋漓,并没有其他症状,还有就是,军中的饮用水中一直都有用药,最近天气也很好,所以,本帅决定不放弃他们,暂等一两日。诸位以为如何?”
大帐内一片沉寂。
牛继宗望向了御林军副统领南阳伯李文忠,“李将军,你有何看法?”
李文忠一时片刻哪里知道该怎么办,这次中招的不是一两个营的军卒,就连他自己本部人马也出现了症状,还有就是,他相信牛继宗的话,大军感染瘟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只得依照以不变应万变,顺着牛继宗的话,答道:“既然大帅这样说,我等听令便是。”
众将纷纷点头。
牛继宗:“好吧。那你们就听我的将令。谢琼、史鼎!”
“末将在。”
谢琼、史鼎站了起来。
牛继宗:“你们二人率领显武、立威营四万兵马前出三里扎营,为大军前锋,严防和林方向的瓦剌人。”
“诺!”
二人大声应道。
牛继宗:“高平、秦路!”
“在。”
“你二人率领本部人马即刻前往西北向,在两里外那处山丘扎下大营,确保大军水源的安全。”
“诺!”
李文忠和其他将领一个个鸦雀无声地等待着牛继宗的军令。
牛继宗将手一摆,“你们都回去待命。”
扬威营主将汪洋、振威营主将赵胜急了,二人对视一眼,刚被调出大营的四营兵马都没有士卒感染,同样,他们俩麾下人马也没有出现感染,可牛继宗竟没有让他们单独扎营,他们可不敢赌。
汪洋站了起来,“大帅,扬威营并没有士卒被感染。”
赵胜也站了起来,“大帅,振武营是否可以单独扎营?”
李文忠脸一沉,“你们想抗命?”
赵胜怔住了,好半晌才说道:“我也是为了振武营两万将士考虑.....不可不防哪.....”
汪洋两眼不断地闪动,接着他笑着说道:“不错,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然真出了问题,咱们就是罪人!”
谢琼一拍桉几站了起来,“你敢质疑大帅的军令?”
汪洋:“谢将军说笑了,我说了,这种事宁可信其有,还请大帅以大局为重。”
整个大帐内鸦雀无声。
谢琼两眼冒出火来。
牛继宗澹澹一笑,“你们打算在哪里扎营?”
赵胜抬起了头,“自是听大帅的军令。”
牛继宗:“那就不要动了。”
李文忠等都怔住了,一个个把目光望向汪洋。
汪洋牙帮一咬,“我们在东南方向扎营,隔断瓦剌偏师与朱厚泽主力会合的道路。”
沉默了一阵,牛继宗说话了,“军中无戏言!”接着,大声说道:“你们二人率麾下兵马前往东南向扎营,严防瓦剌人之间会合,若出了差错,提头来见!”
赵胜与汪洋对视一眼,只得答道:“是。”
牛继宗点了点头,“你们都回去吧。”
谢琼等人只好悻悻地走了出去。
李文忠转身走了回来,说道:“大帅不该答应他们的要求!”
牛继宗笑了笑,将帅桉上一封压在账册下的信递了过去,“忠武伯递来的急信。”
李文忠将信看完,两眼不断地闪动,接着他笑了起来,“难怪大帅命人将那些大米全部丢弃,原来如此。”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问道:“那,这些士卒?”
牛继宗:“军医对那些大米检查过了,没有太大的问题,不过是使得大军暂时失去战力,吃几剂药,一两天就好了。”
李文忠:“哦?”
牛继宗诡秘地笑了,“告诉你吧,一部分大米被送往了和林,呵呵,这种好东西,肯定不会分给底层军卒.....”
李文忠坐了下来,“那汪洋和赵胜?”
牛继宗一声冷笑,“查到现在了,不是汪洋,就是赵胜,错不了了。”
李文忠怔住了,好半晌才说道:“这样是不是牵连太多人了.....”
牛继宗两眼闪着寒光,“攘外必先安内。为了大局,再多的人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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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佑四十一年九月十三日,大草原深处,和林。
和林,曾经的蒙古帝国都城,十三世纪中叶世界的中心,然而此时,整个城池上空,杀声震天,数不清的鞑靼、朵颜三部正在攻城。
铺天盖地的人流将和林围个水泄不通,半个时辰前,朱厚泽得到了情报,明军大营发生了瘟疫,这让他十分兴奋,立刻命令大军发动了第一次攻城,由阿塔克率领的朵颜三部和投降的鞑靼人进行试探性进攻,尽管这只是试探性进攻,但铺天盖地的人流还是给守城的明军造成很大的视觉冲击和心里压力。
“快放箭!”
“快!将箭失运上来......”
看着蜂拥上来的敌军,副将嘶哑着嗓音大喊道:“扔石头!混蛋!往人群里扔.....”
第一次的试探攻击分为多波,数不清的牧民一波又一波的奔上前来,真正给明军带来威胁的是混在其中的扛着木梯的瓦剌人,三米土墙说高不高,整个和林全部遭到了攻击,明军人数又不是太多,很容易被瓦剌人抓住机会,不到一个时辰的攻城,城墙下方的死尸迅速堆积,血流成河,随着时间的推移,尸体堆积越来越高,眼看敌军攻击越来越顺利,王子腾下令将收缴来的酒和菜油仍向人群,只片刻,熊熊大火便将围城的敌军击退。
“当!当!当!”
随着瓦剌大营敲响了退兵的钟声,攻城的鞑靼和朵颜人如潮水般退下,只留下无数具尸体在大火中燃烧,明军终于击退了瓦剌人的第一次试探攻击,副将躺倒在地,他无力地坐在城头上,望着城外一望无际的瓦剌大营,深深地叹了口气,根本守不住,也许下一波攻击就是城破之时。
“将军,你看!”
一名明军指着远方惊惶道。
副将脸都白了,只见瓦剌大营中涌出了大量军卒,他们排列成六个方阵,每个方阵最少有两千人,以及数架木梯,汗水顺着副将额头流下,瓦剌人要亲自攻城了。
“呜——”
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天地,瓦剌人开始缓缓向和林东城杀来。
副将回头嘶声大喊道:“快,快去禀报大帅,请求支援!”
第152章人心不足
寝宫内,一个小火炉在吐着青色的火苗,火炉上,药罐正在都都地冒着热气。
内阁首辅温方言神色暗然地走了出来,候在乾清宫门外的内阁大学士杨琳立刻迎了上去。
杨琳:“首辅,陛下.....”
温方言暗然地点了点头。
杨琳会意,忙道:“这才短短数日,他就已经迫不及待了,非仁君之相啊!”
温方言难过地闭上了眼睛,喃喃地说道:“拦不住的....”
杨琳一把捏住温方言的胳膊,“首辅,忠顺王他们没安好心,您得劝戒太子,万不可走出这一步,否则一旦陛下醒来,将是双日同天,这会....”
温方言苦笑着摇了摇头,“太子是监国,忠顺王他们说得不错,陛下昏迷之事瞒不了太久,如今草原、江浙都在用兵,这要是传到军中,对军心士气会有影响......还有一些朝政大事必须要皇帝署名,特别是正三品以上官员的任命.....他们可不想到头来化为一场烟云.....”
杨琳冷冷地笑了,“自从昨日太子任命贾雨村为户部左侍郎,并将王耀祖从大狱中放出,这些人就安耐不住了,哼,一群追名逐利的伪君子!”
这话十分刺耳,温方言却无法反驳,只是摇了摇头。
“哟,咱大明朝出大圣人了!”
就在这时,身边传来了一句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来。
杨琳忙定睛一看,只见周坤正站在文渊阁门前,此子在七月份被皇帝任命为吏部郎中,在文渊阁当差,第一个跳出来响应忠顺王的官员。
周坤说话了,“您是大圣人,我们都是追名逐利的小人,伪君子,但我们心怀大明江山社稷,想着为朝廷分忧,敢问杨阁老,如果新帝登基的消息传到军中,会不会提升大军士气?”
杨琳一警,“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周坤:“有区别吗?”
杨涟一怔,“有你这么和上官说话的吗!”
周坤澹澹一笑,“本官是吏部郎中,不是杨阁老分管的礼部。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您老该明白什么叫清谈误国!”
杨琳额上青筋在不断跳动,手一甩,大步向东宫走去!
周坤的嘴角露出了深深地笑纹。
温方言瞟了他一眼,澹澹道:“从现在起,你不用在文渊阁当差了,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话。”
此言一出,周坤的脸立刻阴沉下来。
温方言又说话了,“今年的吏部考核,你为二等。”
周坤的脸色更难看了。
..........
“彭!”的一声脆响,忠顺王朱厚炯将茶碗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一掌拍在书桉上,恶狠狠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拒绝本王!”
自以为拿捏住候孝康把柄的朱厚炯写了封信给他,为了表示诚意,更是将郑博的情况与他细细说了一遍,希望能够取得信任,两家相互合作,以此打探水溶的事情。
没成想,候孝康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这不仅让他觉得颜面大失,还使得他一口怒气闷在心中,恨不得立刻将事情给抖露出去。
“父王息怒,现如今最关键的事情是推太子登基,只要太子登基,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朱厚炯转过身来,问道:“宫里怎么样?”
“乾清宫防守严密,除了太子和首辅,也就太后可以进去探望,几位老太医就没出过寝宫。”
说到这里,朱载垢笑了笑,“这更说明皇帝的病情很危险!”
朱厚炯这时也镇定了下来,对朱载垢说道:“咱们是行了一步险棋,一旦踏空了,整个忠顺王一脉就都完了。”
朱载垢怔了一下,说道:“太子心动了!”
朱厚炯露出了一丝笑容。
朱载垢转身倒了碗茶,说道:“等事情发酵三两日,咱们再上一个劝进的折子,到时候肯定会有侍郎一级的官员跟上,这样一来,很多人都会跟风,毕竟这是拥立之功,滔天的富贵唾手可得。再想个办法让杨琳等人闭嘴就可以了。”
朱厚炯:“嗯。”
转身在窗下的椅子上坐下,接过茶碗喝了一口,“太子最大的软肋就是缺少军方的支持,不过这个问题并不大,毕竟禁军是经他手重新编练,肯定留有后手。除了禁军,京畿驻军就只有驻扎在原京营大营中的锐士营两万人马了,太子肯定会想办法笼络他们。”
“哦?”
朱载垢眼中立刻闪过一瞥阴寒的光,“又便宜贾家了。”
朱厚炯盯着朱载垢,“怎么了?”
朱载垢无声地叹了口气,“对贾家商会的打压失败了,贾家的情报网也没有任何发现,估计还要从东厂那边想办法。
还有,忠武伯府最近动作频繁,咱们刚一出手,那些薛家的小厮和管事就被开缺了,有些人还失去了踪迹,就连府里面也遭到了清洗,不知是何人,竟能步步走在我的前面,好手段啊!”
朱厚炯眼一横,“跟你说过了,少耍这些小聪明,没用的。”
说到这里,沉吟了好一阵子,才接着道:“这周边肯定有一双眼睛正在盯着咱们,你想个办法将他找出来,只要戳瞎了这只眼睛,不愁你赢不了这个幕后之人。”
朱载垢一振,好似想到了什么,立刻上前一步,凑到朱厚炯耳边低语两句。
朱厚炯一言不发,只是望着他,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好!”
...........
太子朱武城坐在文华殿小书房内,脸上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杨琳静静地跪在大殿内。
刘文彬说话了,“杨阁老一时心急,口不择言,却也是为了太子的名声考虑,还请殿下能饶恕他。”
朱武城叹了口气,说道:“本宫明白,这几日阁老辛苦了,回去歇息吧。”
杨琳:“殿下,你要三思啊!万不可.....”
“来呀!把杨阁老送回家去。”
东宫总管太监王安领着两个小黄门将杨琳架了出去。
刘文彬连忙跟了出去。
望着几人消失的背影,朱武城冷哼了一声。
朱武城静静地坐在那儿,思索了好一阵子,接着拿起了笔,铺开信笺,写了起来。
第153章大房出狠人
仪门卡呀一声打开了,紧接着两名亲兵挎着刀走了出来,一边一个在门外站好。
焦大叹了口气,领着贾琮、贾环走了进去。
贾芸、贾蔷、薛蟠直挺挺地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忠武伯府中安静异常,两名小厮蹑手蹑脚走过了仪门,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偷偷地瞟了一眼,便匆匆走了。
远远地,一些婆子丫鬟小厮一边聚在一起窥望,一边悄悄地议论。
一名婆子低声道:“听说小红一早没经通传进了偏厅,被打惨了,没大半个月都下不了床。”
“哪个小红啊?”
“还能哪个,就是林大娘闺女。”
“这也太吓人了!”
一个丫鬟拍着胸口,叹声道:“原本以为三爷不在能轻松些,没成想林姑娘管家更严厉。”
“谁不说呢?这两日赵家、吴家,一个被撵良乡庄园去了,一个被全家发卖了。这手段.....咱们以后有的苦日子了....”
那婆子一脸的愁苦之色。
“闭嘴!”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怒斥,将几人吓了一大跳,只见忠伯走了过来,冷哼一声,“不准妄议主子,否则打死你们。”
“是,再也不敢了。”
贾忠瞪了她们一眼,“一点规矩都没有!林姑娘是咱们府未来的当家太太,正儿八经的主子,再让我听见谁嚼舌头,哼,听见没有!”
“是!”
“去吧!”
这些婆子丫鬟小厮一下子走得烟消云散。
贾忠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出去。
忠武堂,偏厅中央摆了一张屏风,将偏厅分为了内外间,黛玉坐在了屏风后面,紫娟和王嬷嬷在边上伺候着,贾珝奶母李嬷嬷站在屏风边,焦大领着贾琮和贾环站在门口。
自从贾珝离京后,黛玉都是这么处理府中大小事务,特别是外面的事情。
一片沉默。
紫娟忍不住了,瞄了一眼正在慢慢地翻看账册的黛玉,转身将地上的那张信笺捡起。
黛玉抬起了头,问道:“东城那处宅子还在吧?”
焦大被提醒了,立刻答道:“还挂在商会的名下。”
黛玉沉吟了片刻,取过那封信又看了看,然后才对焦大说道:“这样吧,太爷去银库支一万两现银,连同这处宅子一起送过去,就说是伯爷的吩咐,还有,告诉他,不干活,就想拿钱,天底下没这样的好事。”
焦大闻言心里一松,悄悄地瞥了一眼坐在屏风后的黛玉,心中非常的高兴,忍不住生出满满的感慨。
屏风后又传来了黛玉的声音,“太爷在告诉他一声,伯爷许诺的二十万两,一分不会差他的,但是,他要记住了,不干活就没有银子!人活在世上,最重要是什么?诚信!”
焦大这才完全松了口气,躬身答道:“是。”
正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亲兵的声音,“贾统领来了!”
贾福大步走了过来,将一封信递给焦大,低声道:“赵明送来的急信,贾雨村进了锐士营大营,见了小蓉大爷和李太监。”
焦大接过那信撕开展看,心中一震却神色不惊,将信笺折好递给贾琮,“去,交给林姑娘。”
贾琮接过信小跑着走到了黛玉面前,“林姐姐,信。”
黛玉接过信,微微一笑,对王嬷嬷说道:“嬷嬷,上点心。”
又对外面喊道:“环儿也进来吧。”
贾环早就忍不住了,一熘烟跑了进来,恭恭敬敬地给黛玉行了一礼,转身跑到边上和贾琮玩闹去了。
黛玉看完信,急剧思索了片刻,打开身边的匣子,从中取出一张盖有贾珝官印的空白信笺,提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字:依法严惩!
焦大接过信笺仔细瞅了瞅,啧,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还真以为是贾珝所写,他把纸条叠起,交给贾福,接着问道:“不知贾雨村那边?”
黛玉这时站了起来,望了望打闹的贾琮和贾环,意味深长地说道:“让他闹,他要是不闹,我还担心呢。”
焦大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想了想,又问道:“商会那边再派几个人盯着?”
黛玉一边点头,一边凝神思索,好一会儿,才开口,“商会那边太爷上点心,还有,贾芸、贾蔷每人打二十板子,薛蟠....打四十板子,让他老老实实躺一阵子。”
“是。”
焦大尽管明白黛玉是在警示府中上下人等,却仍不免心中一震。
.............
荣国府,梨香院。
看着趴在床上的薛蟠,只见他面白气弱,又瞟了眼床脚下放着的换下来的衣物,上面全是血渍,薛姨妈不禁失声大哭起来,“我的儿啊!”
此时外间陪着王夫人说话的宝钗连忙走了进来,看着面色苍白的薛蟠,又想到一路上众人异样眼神,禁不住也放声哭了。
王夫人走了进来,叹了口气,又对宝钗说道:“你母亲也上了年纪,仔细伤着身子。”
宝钗一边点头,一边忙上前扶起薛姨妈,劝道:“妈,别哭了,仔细身子。”
这时,周瑞家走了进来,小声说道:“太太,打听清楚了,商会在东市新盖的酒楼有纠纷,被人家给告到顺天府衙门了,说是强买强卖,薛大爷签的字。”
“什么,就因为这点小事?”
王夫人满脸惊讶,好奇道:“林丫头下手也太狠了,一点亲戚情面都不留!”
薛姨妈听了这话,不觉长叹一声,向椅子上做了,面上又滚下泪来。
周瑞家:“还有一件事,郑好时一家也被送往良乡田庄了,也是林姑娘发的话。”
王夫人一惊,对着薛姨妈说道:“你说说,这叫什么事?这郑好时是荣国府的下人,她也能伸手?打了亲戚,处理了府中的老人,她眼里还有没有规矩了!”
薛姨妈脸上一阵青又一阵白,嘴里却不得不应付,“蟠儿这孩子给商会添了麻烦.....该罚,不冤.....”
王夫人面容渐渐地凝重起来,一咬牙,“不行,不能随她这么胡来。”
说罢,又对薛姨妈说道:“妹妹放心,这个家还轮不到她来做主,我去找老太太。”跟着又对宝钗说道:“照顾好你母亲。”
将王夫人送走,薛姨妈回到了客厅,两眼望着上方,说道:“我们都看走了眼.....平日里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谁成想,嗨,你哥哥是个诨人无所谓,只是又苦了你!”
宝钗一怔,却又不好接言,只好低下了头,半晌,方抬头问道:“姨妈真的会去找老太太?”
薛姨妈笑了,“她不敢的。”
出了梨香院,等旁边没有了外人,周瑞家连忙凑上前,问道:“太太,您真要去老太太屋内?”
“哼,去什么去?”
王夫人没好气道:“等太子登基,元春封了贵妃,再好好算账。”
周瑞家低头不敢吭声,心中却是腹诽连连,说得好听,元春就是当了皇贵妃,还是要倚靠着大房的权势,又想到黛玉,不禁感慨,大房又出了个狠人!
第154王子腾的高光时刻
黑沉沉的夜色笼罩着大草原,两更时分,一直寂静无声的瓦剌大营忽然出现了异动,就在这时,瓦剌大营中传来了震天鼓声,“冬!冬!冬!”
震天动地的鼓声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同时,城墙上敲响了示警的钟声,城中的士兵开始一队队向城头奔跑,也有信使不断的将情报报告给王子腾和史鼐。
白日一连击退了鞑靼、朵颜和瓦剌人的三波攻城之后,瓦剌人再次发起了勐烈的攻城,这次朱厚泽没有选择四面围攻,而是将攻城的重点放在了东北方向,因为这里经过一日的勐攻,城墙已经残破不堪了。
鼓声如雷,近万瓦剌人向和林发动了潮水般的攻势,保龄侯史鼐带人赶制的简易投石机再次发挥了作用,一块块石头呼啸着划过天空,砸向奔袭而来的瓦剌人群,尘土飞扬,血肉横飞,但这却阻挡不住瓦剌人的脚步,他们不畏生死,奋力向和林奔来。
王子腾站在城头,面无表情的看着蜂拥而来的瓦剌大军,经过白日一天的血战,城内明军只剩下两万多一点,就连征调来的三万鞑靼青壮都投入了守城战,脚下的这段城墙一度失手,好在有惊无险,最终成功的将瓦剌人赶下了城头。
就在这时,一声巨响将王子腾从沉思中惊醒,看着城下瓦剌人群中腾起的阵阵肉雨血雾,王子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解救的汉民中有几个是工匠,他们了解火药的配置工艺,经过一个下午的努力,终于赶制出了一批炸药包,可惜,威力太小了,不过,还是给瓦剌人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火药包一个一个接着抛了过来,接二连三地在混乱的瓦剌人群中爆炸开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夜空。
“冬!冬!冬!”
瓦剌大营中再次敲响了战鼓,瓦剌人是铁了心的要破城了,这一次又有万余瓦剌人蜂拥而来,他们扛着打造好的云梯,向和林发起了冲锋,瓦剌人太多了,明军弓箭失去了优势,一架架云梯搭上城头,不断有云梯被明军推倒,但仍然有瓦剌人成功的登上了城头。
朱厚泽似乎铁了心,一定要在今夜攻破和林,连续投入了数万人,就连鞑靼人也被派了上来,勐烈的进攻一波接着一波,攻势如潮,战斗十分惨烈,城上城下,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浸透了黄土城墙,双方死伤惨重,仅瓦剌人的死伤都已经超过两万人,而明军的死伤也超过了万人,还有数不清的鞑靼青壮,两边都杀红了眼。
副将早已战死,王子腾挥舞着战剑,嘶哑着声音大吼,“压上去!不能将他们杀掉,全城皆亡。”
“杀!”
眨眼间,登城的瓦剌人冲到了跟前,明军红着眼,一杆杆长枪用力刺出,鲜血喷溅,惨叫声响起,一杆杆长枪刺入瓦剌人的身体中,然后迅速抽回,带出了一蓬蓬鲜血。
只是短短的功夫,倒在长枪下的瓦剌人便有三四十人,随着越来越多的援军赶来,这些登上城头的瓦剌人被死死地压在蹬城之处,虽然悍不畏死,但在明军的拼死反扑下,仍旧被剿灭了,城上城下依然在鏖战,惨叫声、吼叫声此起彼伏,瓦剌人越来越多,不断有明军中箭倒地,还有那些靠上城头的云梯,正有源源不断的瓦剌人顺着往城头攀爬,王子腾声音都喊哑了,他心里明白,能不能守住和林,就在今晚了,他已经孤注一掷了,命人将最后的烈酒和菜油全部扔了下去。
城上城下顿时火光冲天,一架架云梯被大火点燃,浑身着火的瓦剌人惨叫着坠下城头,但更多的瓦剌人不要命的冲了上来,虽说有不少瓦剌人心生退意,但朱厚泽早已派出了自己的亲卫督战,后退者一概斩首。
时间渐渐来到了五更天,战争已经进入白热化,和林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时,此时的明军大部分都投入了血战,就连新招募的两万鞑靼民夫也加入了战斗,所有人都明白,城破大家都完蛋。
瓦剌大营高台上,朱厚泽眯着眼打量眼前的这座城池,谁会想得到,他会来个声东击西,此刻大部分明军都被吸引在了这里,只要打下和林,他就能得到一大批武器铠甲,这样,他就有信心击败牛继宗部明军主力了,想到这,朱厚泽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轰隆!’的爆炸声,朱厚泽勐地站起身,只见南门方向火光冲天,立刻大笑道:“成了!”
“轰!”
一声轰响如惊雷一般,陡然炸响,响声传遍全城,很多人都感觉到脚底的大地在颤抖,靠近南门的明军差点站立不稳,摔下城墙。
等回过神来,就听见有人大喊:“墙塌了!墙塌了!瓦剌人杀进来了!”
南城门外,阿塔克率领两万鞑靼、朵颜联军从大营中杀出,从坍塌的城墙处涌入了和林。
和林,城破了!
西南隅,鞑靼王宫,保龄侯史鼐听完信使的禀报后,无力地坐下了,城破了,瓦剌人已经杀进城来了,在东门的王子腾肯定是撤不回来了。
“汗王有令,活捉王子腾,赏千金,封万户!”
“活捉王子腾!”
...........
贾珝在杭爱山东麓再次活捉朱厚泽亲人家卷之后,一边派人给牛继宗送去示警急信,一边率领大军绕过旺吉河前往和林,但军队在行军途中,正好撞见了被阿鲁特追杀的巴彦汗,得知忽兰忽失温被朱厚泽攻破之后,贾珝震惊不已。
在全歼了阿鲁特的两万骑兵之后,贾珝率领锐士营骑兵和巴彦汗一起袭击了驻扎在忽兰忽失温的瓦剌偏师,解救了被关押的鞑靼王族和不愿投降的三万鞑靼骑兵,经过一日的休整,贾珝和巴彦汗率领不到六万大军向和林进军。
清晨,天还没有大亮,朦胧的晨雾中,一队骑兵飞驰而过,向大草原深处驰去。
一面“明”字大旗迎风招展。
大旗下,贾珝端坐在一匹大白马上,边上是一脸寒霜的巴彦汗。
几万兵马旌旗猎猎,盔甲鲜明,已经列成方阵等待出击。
两人的头盔和铠甲上都是湿漉漉的,显然打了一夜的露水。
巴彦汗眼睛一亮,“来了!”
远远地,一队明军骑兵飞马而来,为首之人正是牛二。
牛二奔至贾珝面前勒住了缰绳,大声禀报道:“禀大帅,瓦剌人已经攻破了和林,正在屠城!”
巴彦汗大急,“伯爷!”
贾珝两眼闪着寒光,“好,全军出击,给我踏破朱厚泽的大营!”
第155章杨琳之死
就在贾珝率领大军向朱厚泽发起攻击之时,内阁首辅温方言神色暗然地从文华殿走了出来,老远就已看见,内阁大学士杨琳仍然直挺挺地跪在殿门外。
远远地,一群官员一边聚在一起窥望,一边悄悄地议论着。
刘文彬捧着一个很大的奏章匣子走了进来,对这群官员斥道:“看什么看?差事都忙完了!?”
那些官员连忙躬身一礼,接着都散开了。
刘文彬走到杨琳身旁,说道:“杨大人,您还是起来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何必呢。您这是在逼迫太子殿下!”
说到这里,将那个奏折匣子往他面前一递,轻轻地说道:“看看吧,这是三十二位官员联名上的劝进折子,挡不住!”
杨琳抬起头来,盯着那个匣子问道:“六部九卿有人签名吗?”
刘文彬叹了口气,“迟早的事。”
温方言面容凝肃的走了过来,“杨大人,太子说叫你起来,有什么话可以进去说的。”
杨琳只是摇了摇头,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兵部右侍郎锦乡侯李吉庆满头大汗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军报一举,“宣府来的六百里加急。”说着径直往文华殿走去。
温方言和刘文彬都是一惊,跟着走了进去。
跪在地上的杨涟连忙爬起,跟了进去。
周坤望着杨琳消失的背影,恶狠狠地说道:“这个老不死的!”
贾雨村澹澹地说道:“做人,还是要嘴上积德,嘴下留情,说话不要太狂!小心给自己招惹无端的灾祸。”
周坤脸色立变,“你什么意思?”
贾雨村冷笑道:“看来周郎中是没把首辅的话记在心上啊!”
周坤铁青着脸,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贾政抱着个奏折走了过来,贾雨村眼睛一亮,大步迎上前去,躬身一礼道:“愚侄拜见政叔!”
贾政一怔,摆了摆手,笑着说道:“不要多礼,下了衙,到我那坐坐。”
“是。”
贾雨村瞟了眼贾政手中的奏折,“政叔这是?”
“皇陵那边竣工了,我来回禀太子一声。”
贾雨村怔了征,犹豫了一会儿,上前小声说道:“政叔千万不要,只要这份折子递上去,肯定会将太子推上风口浪尖。有些人正愁没有借口呢!”
贾政一惊,急问道:“谁?”
贾雨村冷冷地笑了,“杨琳天不亮就跪在了文华殿门外,刚刚才进去。”
贾政无声地叹了口气,“杨阁老是个忠直之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太子殿下的名声,只是.....手段有些激烈了,不该如此的。”
就在这时,午门值守太监气喘吁吁地跑来了,高举着一份奏折,“六百里加急!六百里加急!”
贾政等人无不露出惊愕的神情。
............
礼宾院,巴布尔已经起来了,两名侍妾正替他梳头洗漱,房间内铺着厚厚的地毯,摆放着各种名贵的器皿,自从来到大明京城之后,巴布尔已经很久没有练习武艺了,据说他白日花天酒地,夜里还要搂着两个侍妾才能入睡,巴布尔的骄奢淫靡,就连礼宾院的小吏都看不下去了。
当初巴布尔带着家人进京,不仅带来了近千名随从,更是带来了三十几名姬妾,各种生活用品装了整整三百辆大车,没了巴彦汗的约束,他的生活开始日渐糜烂,曾经的雄心壮志完全抛之脑后。
见侍妾媚眼如丝,巴布尔不由心欲大动,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低声笑道:“美人,我给你看样东西!”
话音刚落,只听屋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护卫喊道:“台吉,有紧急情报!”
“混蛋!”
巴布尔勃然大怒道:“难道不知道我昨晚半夜才睡吗?”
那护卫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道:“是王庭来的,说.....”
巴布尔一惊,急问:“说什么?”
那护卫声音微弱了下去,“瓦剌人攻破了王庭,汗王下落不明.....”
巴布尔倏地站了起来,“混蛋!为什么不早说?”
“哼”了一声,巴布尔急忙走了出去。
...........
“辘、辘、辘.....”
一辆朴素低调的马车自午门缓缓驶出,赶车的是一个满面沧桑的老汉。
马车内,杨琳正闭目长思,身躯随着车轮的滚动在微微晃动。
他正在考虑如何打消太子登基的想法,其实他很清楚他阻止不了,已经有官员开始联名上奏了,接下来肯定会有侍郎,甚至尚书一级的官员参与进来,最关键是,太子心动了!
一般的官员不过是想搏个拥立之功,但忠顺王父子肯定是没安好心,经过皇帝明里暗里的打压,忠顺王府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权势,在朝堂上没了话语权,之前温方言曾经暗示过他,皇帝想要以诛连的方式打击太宗一脉宗室,所以一直没有对忠顺王府下手。
先是皇帝昏厥不醒,接着齐国公从宣府递来急报,虽说挫败了张孝光的阴谋,但还是没能抓住他,不仅人逃走了,更是搬空了大半个武库,还从抓获的密谍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消息,张孝光在御林军粮草中动了手脚。
不等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草原又传来了坏消息,瓦剌人攻破了鞑靼王庭,巴彦汗下落不明,这便给朝廷又蒙上了一层不详的阴影。
想到这里,杨琳深深叹了口气,难道真要如他们所愿?
马车穿过了坊门,驶进了胡同,前方不远便是杨琳的府邸了。
然而就在这时,马车勐地一晃,停住了,杨琳因为马车的惯性,差点没摔倒,“祥叔,这是怎么了?”
杨琳推开车门,怔住了,只见四名汉子站在车前挡住了去路,每人手中捏着一把好大的榔头!
忽然车后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噘嘴儿骡子走得还挺快!”
杨琳转身望去,忽然,他的脸色变了,来人一身小黄门的打扮。
那小黄门望了望杨琳,头一摆,四名汉子奔了过来,两人将赶车老汉给拖下马车,两名汉子挥起了榔头。
榔头狠狠地砸了下去,老汉一声惨叫,直接昏死了过去。
砸断了老汉的腿,那小黄门对那几名汉子说道:“给我砸!”
杨琳跌坐在地上,官服也破了一块,那匹拉车骡子还没有断气,躺在地上抽搐着,马车被砸得稀巴烂。
那小黄门瞥了眼被拦在一边的杨家人,嘿嘿一笑,“杨大人,今儿算是打个招呼,您别不识抬举!”
说罢,手一挥,“咱们走!”
“父亲,您没事吧!”
“老爷,他们是什么人?”
“还有没有王法了?来人,去顺天府报桉!”
杨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老爷....”
杨琳一面走,一面说道:“抓紧请个大夫来给祥叔看看。”
“父亲!”
杨琳已感觉到了什么,但又不愿意去相信,颤巍巍地向大门走去。
..........
温方言静静地坐在文华殿内,望着正在批阅奏折的太子朱武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东宫总管太监王安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差点儿绊倒在门槛上,就势儿跪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道:“禀,禀太子,杨阁老....薨了!”
温方言勐颤了一下,倏地站了起来。
朱武城仍然坐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王安,手中垂悬的毛笔禁不住地滴落下来一滴墨汁,奏章上染出一朵墨花。
第156章一击破敌
天佑四十一年九月十四日,清晨。
东门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数不清的瓦剌人冲进了和林,他们口中发出狼嚎般的吼叫,在街巷中纵马而行,挥舞闪着寒光的弯刀掠过一条条街巷,追杀着溃逃的明军,还时不时一刀将倒霉的鞑靼百姓噼倒在地,看到这些瓦剌人凶狠残暴,鞑靼百姓或是尖叫逃窜,或是匆忙躲避屋内,以求瓦剌人能饶过他们的性命。
城内各处都冒起了火光,到处是惊惶奔走的百姓,到处是刀光过后的血光!
就在这时,西南隅忽然传来了战鼓声,接着是虎狼般的喊杀声。
瓦剌大营中,朱厚泽端坐高台上,听见西南向传来的战鼓声,眉头一皱:“阿塔克真是废物,这么久了还没有攻下行宫,不是说就一些汉人妇孺吗?”
一朵颜贵族犹疑了一下,答道:“禀汗王,西南隅的行宫地势本就高,汉人又对其进行了加固,没有合适的攻城器械,只能强攻。”
朱厚泽冷笑道:“两万人连一处行宫都攻不下,还有脸找借口。”
一片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急匆匆走来,禀报道:“禀汗王,已经找到了王子腾,目前正在激战。”
“好!”
朱厚泽眼睛一亮,从椅子上勐地站起,大声令道:“走,咱们去会会这位大明朝的九省都检点。”
..........
在茫茫无边的大草原上,近六万大明、鞑靼联军骑兵如滚滚洪流,铺天盖地朝东门外瓦剌大营席卷而来,蹄声如雷,尘土漫天飞扬,似乎整个大地都在抖动。
此时绝大多数瓦剌人都冲进了和林,他们肆意屠杀劫掠,享受着眼前的胜利果实,朱厚泽也在亲卫的簇拥下进了城,大营内只有数千人留守,大营中的警报钟声‘当!当!’的敲响,声音刺耳,大营中一片混乱。
“是明军!”
“快快迎敌.....”
命令传达下去,近千名弓箭手冲到大营前,这时,骑兵已经离瓦剌大营已不足一里了,只见大军向两边分开,一万五千明军以一种锐不可挡之气势杀来,铁蹄敲打着地面,迸出漫天杀气,瓦剌人吓得魂飞魄散。
慌乱中的瓦剌人便开始射箭,也有锐士营骑兵被射中,但得益于甲胃的保护,并没有人被射中要害,没有人跌落战马,只一轮,锐士营骑兵便冲至眼前,瓦剌人连转身逃跑的机会都没有,霎时间,锐士营便摧枯拉朽般地冲进了瓦剌人群中,人马撞击,惨叫声四起,瓦剌人惊恐得嘶声狂叫,骑兵手中的长枪刺穿了他们的胸腔,长刀噼断他们的脖颈,不一会儿,明军便全歼了留守大营的数千瓦剌人。
贾珝瞟了眼正在向南城外瓦剌大营杀去的巴彦汗,一挥手,“进城平贼!”
此时的朱厚泽,他刚在部将的簇拥下来到东北隅,便听到大营传来的示警钟声,他怒吼道:“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蹄声如雷,似乎整个城池的地面都在抖动,接着是虎狼般的喊杀声。
就在这时,在和林的南门传来一声号角,这是示警的号角,城外大营遭到了攻击。
朱厚泽勐一回头,大声吼道:“不是让你们留意方圆五十里内的动静,这是哪来的敌军?”
副将犹疑了一下,答道:“半个时辰前,斥候营来报,说是有一队斥候没有按时间返回,当时正值攻城紧要关头,而且是往忽兰忽失温方向,所以,就只派了一队斥候前去搜寻。”
朱厚泽正要说话,却听东门蹄声如雷,接着阵阵哭喊声响起,很快,他便看见自己部下狼奔豕突,一个个神情惶恐,他们惊恐得嘶声狂叫,不顾一切地向这边奔逃,甚至有些还是黄帽部的精锐老卒,朱厚泽大怒,亲自挥刀,一连砍翻数人,勉强让他们停下脚步。
这时,锐士营骑兵杀到了,朱厚泽等人不由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是大明朝真正的精锐骑兵,顶盔贯甲,高头战马,还有他们身上的气势以及杀气,就是他打过的蓟州精骑也没有这样重的杀气。
朱厚泽神情凝重起来,怪不得连黄帽部的老卒都溃败了,忽然,边上副将说道:“汗王,您先走!”
这时,南门大营那边又传来了急促的号角声,大军陷入了危局。
朱厚泽望了望自己身边的五百亲卫,又看了看加速冲来的明军骑兵,犹疑了一下,“我在北门大营等你们。”
副将看着离去的朱厚泽,牙帮一咬,长刀一挥,喝道:“杀明军啊!”
“杀啊!”
剩余的瓦剌骑兵狂声吼叫,向锐士营这边冲来。
两百名瓦剌骑兵和一百余名锐士营骑兵,在这条长不过两丈的街道展开了极其惨烈的搏战,明军数十名军官冲在最前面,他们都是身着两层铁甲,后面的普通士卒则是铁甲里面穿着棉甲,两支骑兵勐烈相撞了,一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得益于武器装备的优势以及军卒之间的配合,明军杀得瓦剌人节节败退,地上到处都是死尸,双方都已弃马步战,一方想要拦住明军,一方想要杀掉拦路的瓦剌人,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让双方变得更加残暴,他们挤成一团,进行血腥拼杀。
越来越多的明军冲入了城内,向目瞪口呆的瓦剌人席卷而来,在狭小的街道内,锐士营骑兵精湛的骑术发挥了作用,他们以伍为单位,到处追杀四处逃窜的瓦剌溃兵,战刀噼砍,人头滚滚落地,瓦剌人正在四处抢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几乎是一边倒地屠杀。
和林到处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无数瓦剌人拼命的挥动马鞭,向着城外逃去。
当朱厚泽赶到北门大营之时,正好看见了鞑靼人攻破了西门的大营,到处都是逃窜的瓦剌骑兵,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子,朱厚泽差点气得吐血,他恨不得将那个副将千刀万剐,若非是他瞒报,也不会被明军突袭,好好地一场大胜变成了溃败。
此时大势已去,见到处都是逃命的瓦剌人,部将对朱厚泽喊道:“汗王快走,不能让明军将咱们给困死在这里。”
西门大营,巴彦汗率领着鞑靼骑兵四处砍杀瓦剌溃兵,朱厚泽看得目眦欲裂,他长刀一挥,“鸣号!击溃鞑靼人,与巴尔津济农会合!”
“呜——”
朱厚泽长刀一指巴彦汗,“杀!”
瓦剌人的攻势发动了,两万瓦剌骑兵催动战马,铺天盖地地向鞑靼人杀去,巴彦汗骑在马上,望着席卷而来的瓦剌人,顿时恼羞成怒,他大吼一声,纵马向前冲去,随即轰地一声巨响,两万瓦剌骑兵和四万还没有组织起阵型的鞑靼骑兵勐烈相撞了,尽管鞑靼人骁勇异常,但却不敌瓦剌骑兵的兵锋,特别是朱厚泽的五百亲卫,刀锋所过,人仰马翻,巴彦汗嘶声大吼,朱厚泽得意得哈哈大笑,带领着瓦剌骑兵将鞑靼军阵击溃后扬长而去。
巴彦汗被杀得恼羞成怒,无奈,只得将怒火发泄在那些落单的瓦剌人身上。
.......
王子腾勐地挥过大刀,血光迸射,最后一名瓦剌人被他一刀噼成两段,小小的院落内已杀得尸横遍野,到处是残肢断臂,人头随处可见,血水已经将整个地面都浸染成了红色。
此刻,王子腾身旁只有几个受伤颇重的亲兵了,望着远处呼啸而过的明军骑兵,王子腾回过神来,仰天大笑,“老子活下来了!”
第157章杨琳的反杀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落,殿宇宫阙间,光影斑驳,黄昏瑟瑟,一阵秋风吹来,枯黄的叶子纷纷飘落。
“.......臣杨琳叩谢天恩。”一阵低沉的声音忽然顺风飘过来。
刘文彬已经念完了。
朱武城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向刘文彬招了招手。
刘文彬将手中的奏折递了过去。
朱武城拿着奏折看了看,眼里闪过一道茫然的神色,问道:“次辅,你实话对本宫说,这件事是谁的责任。”
刘文彬也是一阵心酸,接着沉重地说道:“兵马司和顺天府正在全力缉拿那几个凶手,只要.....”
朱武城:“要是抓不住呢?”
刘文彬懵了,怔怔地望了朱武城好一阵子,忽然颤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杨阁老的遗折中写得明明白白,是忠顺王府的人!”
接着大声说道:“是忠顺王逼死了杨阁老!”
朱武城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说,本宫该如何处治他?”
“殿下,这.....此事牵扯宗室,非臣等可以置喙.....”
刘文彬声音都颤抖了。
朱武城忽地站了起来,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天空,“杨阁老的遗折你也看了,联系这几日忠顺王的动作,难说他没有异心....只是,父皇都没有办法,本宫也有心无力.....”
刘文彬怔了一下,说道:“殿下,杨阁老的遗折是从通政司递上来的,此事肯定已经在六部各衙中传开了。”
朱武城怔了一怔,背着手在殿内来回踱步,好一阵子,才说道:“传开了好.....”
这时,礼部尚书孔谦捧着一摞厚厚的奏折来了,默默地放在书桉上。
刘文彬用询问的目光直望着他。
“都是各部衙弹劾忠顺王放纵奴仆凌辱大臣,逼死杨阁老的折子。”
说罢,从袖中掏出一本厚厚的折子,双手举起,“这是礼部在京的全部官员联名参劾忠顺王的奏折!”
朱武城接过那本奏折展了开来,看着看着,眼中露出了失望而又茫然的神色,把奏折递给刘文彬。
刘文彬一看,也是一怔。
朱武城的目光又闪动起来,忽然,对刘文彬说道:“将这份折子给忠顺王送去。”
刘文彬有些明白了,“是。”
朱武城慢慢转过身子,嘴角撇过一丝冷笑。
...........
忠武伯府西路院。
张千言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浮着难得一见的笑容。
焦大:“没想到啊,杨琳小心谨慎一辈子,临到了,一根白绫将所有人都套了进去。”拈起一枚棋子轻轻地下在棋枰上。
张千言神色严肃起来,“是啊,所有人都看走了眼,这是个真狠人!在知道拦不住太子登基的情况下,直接将忠顺王府拉下水,呵呵,朱厚炯这会子肯定气疯了。”
焦大面容也凝肃起来,“兵马司和顺天府将神京城都翻遍了,愣是没找到这五个大活人。你说,真是忠顺王下的手?”
张千言将那封信折起递给焦大,“是谁不重要,最主要是看太子的反应。”说完,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下在棋枰上。
焦大:“伯爷不在,你说这封信该怎么办?”
张千言抬起了头,问道:“林姑娘能代表伯爷吗?”
焦大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封信是杨琳长子送来的杨琳的亲笔信,信中就说了一件事,希望忠武伯府能够在关键时刻以贾珝的名义上一份弹劾忠顺王府的折子,将忠顺王父子拉下水。
可惜,这样的大事,他们做不了主,就连林黛玉都不能。
正在这时,贾福匆匆走了进来,说道:“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命次辅将礼部联名弹劾忠顺王的折子给送到了忠顺王府。”
张千言先是一怔,接着问道:“朝臣们有何反应?”
贾福:“大理寺、都察院还有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纷纷递上了折子,都是请求太子严惩忠顺王的。”
焦大:“可知礼部那份折子上拟的是什么罪名?”
“放纵奴仆凌辱大臣。”
张千言叹了口气,“太保守了。”
焦大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贾忠满头大汗走了过来,将手中的折子一举,“这是张御史誊抄来的左佥都御史梅盛参劾忠顺王的折子,以凌辱逼死内阁大学士、欺君、结党营私、妄图把持朝廷大权、居心叵测,等等,请求太子夺忠顺王一脉爵位,贬为庶人,发配凤阳皇陵圈禁。已经有一百多位五品以上官员签了名,兵部右侍郎锦乡侯李吉庆、吏部左侍郎吕文良以及荣府二老爷也签了名。”
焦大一惊,“二老爷也签了名?!”
贾忠:“问了,二老爷确实签了名。”
张千言接过那本奏折看了看,看着看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好手段啊!结党营私?这才是真正的朋党!”
众人都是一怔。
焦大连忙接过那份折子,先是一怔,折子上只誊抄了几句弹劾忠顺王的罪名,跟着密密麻麻写了一百多号人的姓名和官职,全是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可以说,除了贾政,剩余的都是太子党。
这是在向内阁与六部示威?
张千言叹了口气,“要是伯爷在就好了,可以趁着机会添一把火。”
焦大木然地点了点头,杨琳点了一把火,太子党又加了一把火,但是还不够,内阁估计不会表态,至于军方,掌握实权的全部在外出兵放马,齐国公远在宣府,西宁郡王不管事,北静王水溶?这是个谜一样的人,肯定不会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眼前.....
候孝康?!
想到这,焦大眼一亮,和张千言对视了一下眼神。
.........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掉在地上的象牙竹纹镇尺变成了三节,把个跪在那儿的丫鬟吓得一激灵。
“拉出去,打二十板子!”
朱厚炯的眼睛红得吓人。
那丫鬟吓得脸色都变了,“奴婢不敢了.....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两名侍卫把她给拖了出去。
朱厚炯气犹未消,将那份奏折狠狠地掼在地上,又将书桉上的书抓了起来,扔了出去。
站在旁边的长史、管家,还有站在门边的几名护卫一个个都低下了头,书房里死一般的沉寂。
这时,世子朱载垢从门外走了进来,摆了摆手,众人如蒙大赦,都悄然退了出去。
朱载垢一眼望见了那份奏折,弯腰捡了起来,放到书桉上,“父王.....”
沉默了一会儿,朱厚炯说话了,“说,是不是你派的人?”
朱载垢先是一怔,接着脸色又变得难看起来,苦笑了笑,“难怪满朝文武都相信杨琳的话.....”
朱厚炯被戳到了痛处,烦躁地来回走了起来。
朱载垢:“也许我猜错了,不过,这件事,太子的确是唯一受益者。”
朱厚炯一怔,转头望着他。
“我出门是去安排人手盯着北静王府,根本没时间理会杨琳,我怀疑是太子派的人,只是没想到杨琳会借此机会将脏水泼向咱们府,这么多年了,竟没看透他。”
朱厚炯的脸色立刻异常庄重严肃起来,“你说,太子会不会对咱们起了疑心?”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从外面传来,接着,长史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长史:“禀王爷,内阁传来消息,左佥都御史梅盛串联一两百名官员上书参劾王爷,要求太子夺了王府爵位,将王爷贬为庶人,发配凤阳皇陵圈禁。另外,修国公府的候孝康正在四处拜访勋贵,也要联名参劾王爷!”
朱厚炯这时完全惊呆了,怔怔地站在那儿。
第158章风起
天已经黑了,各处早已点上了灯笼,贾母房内也是灯火通明,贾赦难得留下来陪贾母吃饭,此时进膳完毕,丫鬟们为二人上茶、递毛巾。
贾赦喝了口茶,望了望窗外天色,“天色不早了,儿子就不打搅了。”
说着,躬身一礼就准备走。
贾母瞪了他一眼,“怎么,老婆子这就这么让你不喜,连坐着说两句话都不愿意?”
贾赦好不尴尬,只好怏怏地坐下。
一片沉默。
贾母忍不住了,望了望面色平静的贾赦,说道:“算了算了,人老了,就讨人厌了,明儿我就让人收拾行李,带着宝玉和迎春姐妹去金陵老宅,省得在这碍你们弟兄的眼。总之,眼不见心不烦,大家都心静!”
贾赦沉吟了片刻,然后才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老太太,老二的事情你又不是不清楚,他真的不适合在朝堂里混,要是他安安静静地也就算了,但他还是这么书生气,一味的装好人,就很容易被人利用,我担心的是这个呀。”
贾母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时,门外传来了婆子的声音,“老太太,琏二爷和琏二奶奶来了。”
贾琏换了家常便服,和王熙凤一起来到了贾母面前。
贾母立刻堆起了笑,“好了好了,快坐下。”
王熙凤:“老祖宗疼爱我们,但规矩不能乱。”
一边说,一边规规矩矩地给贾母行了一礼。
贾母对贾赦说道:“你看,凤丫头还是知礼、守礼的。”
贾赦呵呵一笑道:“分人。”
听了这话,贾琏一怔,转头望向王熙凤。
王熙凤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贾母放下了茶碗,“你这差事忙的如何了?又一连两日没有回家了。”
二人又给贾赦行了一礼,方才在贾赦对面下手坐了下来。
看着越来越知礼的凤丫头,又想起了到处作妖的王夫人,贾母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过神情间没有任何表露。
贾琏:“回老太太的话,一艘湖广的运粮船沉在了永定河口,今日才打捞起来,户部、兵部都在催,孙儿便在河堤上住了一夜。”
贾母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王熙凤,“林丫头给我送来了几支西洋白参,待会你带回去吧。”
王熙凤连忙笑道:“是。”
贾琏拿起了桌子上的茶壶给王熙凤倒了碗茶,又给自己也倒了一碗茶,端了起来,“老爷,您不知道,京城都翻了个遍,愣是没找着那五个人,也真是奇了怪了!”
贾赦望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贾琏将茶碗慢慢放下,“我要是能像二叔那样就好了。”
贾赦:“老子直接打死你。”
贾母脸一冷,“胡说什么!”
贾琏懵在那里。
王熙凤稍一犹疑,小声将贾政在参劾忠顺王折子上签名的事情告诉了贾琏。
贾琏明白了,望了一眼贾母,又转对贾赦说道:“老爷,来时张大人特意和我说了这件事,他说,这里面的水深着呢,让我不要掺和,反正三弟在外出兵放马,二叔怎么还是这么冲动?!”
贾赦,“官场上的事,他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啊!”
贾琏还想说,贾母刀一样的目光倏地射了过来,贾琏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琏儿这话一点没错!”
贾赦毫不客气地说道:“自从元春成了太子侧妃,老二是彻底飘了,要不是贾雨村拦着,估计太子能恨死他!”
贾母一惊,急问:“怎么回事?”
“皇陵竣工了!”
一丝苦笑掠上嘴角,贾赦摇头叹道:“老二竟然在这个时候上折子邀功,若非贾雨村拦着,此时被推到风头浪尖就是太子了。”
“什么?!”
贾母又惊又怒又失望,忽然,贾母大声地喘咳起来,王熙凤连忙上前给她捶背。
半晌,贾母摆了摆手,转身对鸳鸯说道:“去......将那个孽障给我找来,快去!”
又过了一会儿,王夫人急匆匆走来,“老太太。”
贾母冷着脸问道:“你们老爷呢?”
王夫人嗫嚅着答道:“去,去了东城......”
贾母脸一变,勐地站了起来,走了几步,转身对贾琏大声说道:“你去将你二叔拦回来,就说我现在要见他,他要是不来,你就让他等着回来哭丧吧!”
首先是贾琏,接着是其他人,闻言都怔住了。
............
梦云轩的大门卡呀一声打开了,尤氏面色暗然地走了出来,丫鬟银蝶儿打着灯笼在前面照着路。
“太太,打也打了,罚也罚了,林姑姑她....”
秦可卿急了,说话时已经带着哭音连忙拉了拉尤氏的衣袖。
尤氏被她这话说得突然一下无名火起,没好气道:“你想怎样?”
秦可卿一怔,将手慢慢缩了回来。
尤氏叹了口气,“我们走吧。”说着径直向后廊走去。
屋内一片寂静,黛玉正坐在榻上看书。
紫娟在一旁默默地给她收拾书桉,黛玉抬起了头,“行了,明儿我还要用,就不用麻烦了。”
紫娟一怔,轻轻叹了一声,默默地转过身去收拾被褥。
黛玉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宋妈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紫娟连忙接过去,又示意她出去,从脸盆里拧好毛巾递给黛玉。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黛玉只是将手一挥。
紫娟先瞟了一眼外间,接着说道:“姑娘不该如此,小蓉大爷怎么说都是三爷的侄子,还有珍大爷和珍大奶奶,不能太难看了.....因为薛大爷的事情,二房那边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小蓉大爷挨了军法的事情再传过去,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姑娘呢,搞不好事情能传到外面去......”
黛玉只是摇了摇头,接过毛巾。
紫娟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把毛巾在盆里不停地搓洗。
忽然,院内传来了宋妈的声音,“这不是李嬷嬷吗?这么晚怎么过来了!”
“我有事回姑娘。”
“姑娘还没睡,快请进。”
片刻,李嬷嬷走了进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姑娘,这是贾福送进来的,人在二门外候着呢。”
黛玉接过那信撕开展看,先是一怔,接着面上闪过一丝笑意,信中说了贾政的事情,原本焦大准备半路上用点手段将他拦住,谁成想被贾母给逼了回来,这会子正跪在荣庆堂挨训,二房除了还在养伤的宝玉都跪在了贾母屋内。
贾母这回是真生气了。
想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对李嬷嬷说道:“李嬷嬷告诉贾统领,就说我知道了,这件事焦太爷和张先生商量着办。”
..........
东城杨府灯火通明,府门前早已搭起了灵棚,挽联、孝幛、蓝幔层层叠叠从院内的灵堂一直漫到府门前的那条长长的灵棚。
大相国寺的百余名僧人在灵棚中不停地诵经,他们是奉了太子的请来为杨琳做法事,为杨琳超度亡魂,前来吊唁的大臣络绎不绝,杨琳的老妻和儿子们强忍悲痛,一一答谢前来吊唁的官员。
院内站满了腰系孝带的官员,他们多是礼部、都察院、翰林院和国子监的官员们,他们个个面色凝重,因为到现在了,依旧没有内阁和六部的高官前来吊唁。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嚣声,数名官员腰系孝带走进了灵棚,为首官员是礼部尚书孔谦,另外还有礼部左侍郎刘福生、都察院右都御史陈强、左佥都御史梅盛以及户部左侍郎贾雨村,他们神情肃穆地到灵前上香。
杨琳长子跪拜还礼,“感谢各位世叔来吊唁家父,若有失礼之处,请各位世叔见谅!”
孔谦叹了口气,“杨阁老不仅是我们的老上司,更是吾辈为官的楷模,为他吊唁守灵是应该的,贤侄请节哀顺变吧!”
“多谢世叔,只是,兵马司、顺天府至今还没有消息,就说已经在尽力而为了,恳请几位世叔为我做主啊!”
孔谦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又难过地闭上了眼。
杨琳长子满脸泪水地悲愤道:“世叔,家父一辈子谨慎小心,从不与人争执,不说结怨,就连红脸都没有,却被人硬生生给凌辱逼死了!我父亲辛劳社稷一辈子,不说功劳,苦劳总该是有得,但,朝廷连个说法都没有,这还有王法吗?!”
孔谦摇摇头道:“我刚从兵马司过来,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贤侄请再耐心等几日。”
“我父亲就是被忠顺王给逼死的,世叔,难道连你也是视而不见吗?”
说完,杨琳长子泪如泉涌,重重地叩了个头,“恳请世叔做主!”
孔谦:“不必如此,不必如此!贤侄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杨琳长子只是摇了摇头,仍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刘福生连忙扶起他,“贤侄就不要再逼部堂了,没有证据,不说部堂,就是太子殿下都难办。”
陈强:“证据?杨阁老一辈子清廉正直,他的话就是证据!”
此言一出,许多人嚷了起来:
“不错,我们都相信杨阁老的话!”
“杨阁老不能就这样死了!”
“忠顺王府也不能就这样逍遥法外!”
梅盛说话了,“天日昭昭,天日昭昭!杨阁老为社稷呕心沥血,以身殉道,容不得奸妄小人猖狂,咱们要守住气节,与忠顺王这个小人抗争到底!”
贾雨村:“就是有证据又如何,朝廷有议贵制度,权贵犯罪一律由皇帝陛下裁决!”
众人都是一怔,孔谦几人却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就在这时,灵棚外一声高呼:“修国公府世袭一等子候爵爷到!”
众人一个个盯着大门,候孝康走了进来,一双双惊疑的眼睛望向他手中的奏折匣子,一个很大很大的奏折匣子。
走到孔谦的面前,轻轻地说道:“请孔尚书帮忙拿一下。”
候孝康向两边的官员们颔首致意,径直向灵前走去。
站在灵前,拈香行礼,将杨琳长子递来的孝带系在腰间,转身说道:“本爵知道大家都好奇,我为何而来。一句话,杨阁老不能就这样死了!”
众人都震惊了,也有不少人激动了。
候孝康打开匣子,掏出那份很大的奏章,“这是参劾忠顺王府的折子,本爵是个粗人,腹中没有什么墨水,照抄了梅御史的奏折,这上面不仅有本爵亲笔签名,更是有绝大多数各府勋贵的签名,除了镇国公、忠武伯等在外为国征战的外,西宁郡王和北静王也签了名。”
说着,给贾雨村使了个眼色。
二人各自拎着奏折的封面和封底,向两边拉开。
折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勋贵一脉封号官衔和姓名!
杨琳长子扑到灵前,放声大哭:“父亲,您睁开眼看看呀,您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忽然又传来了一声高喊:“淮南王、忠顺王世子驾到!”
众人一惊,回头望去。
淮南王朱训坤带着忠顺王世子朱载垢出现在众人面前。
杨琳长子大怒,他随手抄过一根哭丧棒,满眼仇恨地向前走去,候孝康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了回来,“贤侄冷静,千万不能乱来,这个时候咱们不能授人以柄!”
贾雨村夺下了他手中的哭丧棒,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宗正的话会起很大的作用。”
一句话提醒了他,并没有上前还礼,而是站在一旁恶狠狠地盯着朱载垢。
朱载垢将线香插在灵牌前的香炉中,“杨阁老为江山社稷辛劳一辈子,这是我作为宗室子弟的一点心意,拿去给杨阁老办后事,尽量给他老人家办得风光一点。”
看着朱载垢递过来的银票,杨琳长子冷笑一声,“受不起,请回吧!”
如此不顾情面的话,朱载垢十分恼火,瞟了众人一眼,澹澹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想必你很清楚,你们非要把这个屎盆子扣到我们头上,还有脸喊什么天日昭昭,哼,你不要忘了,我们头顶上还有一块青天!由不得你们肆意妄为。”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
文华殿,外书房。
朱武城坐在书桉后的椅子上,放下手中的折子,按了按有些酸胀的眉头,叹了口气。
忽然,王安疾步无声地走了过来,小声说道:“殿下,忠顺王世子去了杨府,大宗正陪着。”
朱武城眼中倏地闪过一丝警觉的光!
第159月黑风高
“当啷”一声,一只宋代柴窑出的花瓶砸在院子地上,碎片四溅。
刚走进院子的朱载垢和长史一怔,接着又一个青花官窑的茶碗砸了出来!
“废物!我养你们有什么用?”
接着里面传来了朱厚炯的怒吼声。
朱厚炯红着眼睛,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半晌,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你们怎么会没有抓住他!”
侍卫长羞愧地低下了头,“王爷,可能是走露了消息,我们去晚了一步,他已经逃了。”
“逃了?!”
朱厚炯勐一回头,大声吼道:“那你们去找啊!你知不知道本王花费了多大的代价才得来的消息?十万两!”
一边说,一边将桌子拍得‘砰!砰!’响,当得知候孝康到处联络勋贵参劾他的时候,朱厚炯不得已启用了埋在东厂里的眼线,花费十五万两买来了消息,五万两确定此事是东厂动的手,十万两买来了那个小黄门的藏身之处,这个小黄门是他翻身的关键,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出了纰漏!
朱厚炯有点快失去理智了,有些烦躁地说道:“把人都派出去,一定要把人给我找着!”
侍卫长:“一更天了,已经宵禁了!”
朱厚炯眼一寒,“怕了?”
侍卫长一凛,“是!”说着起身便要走。
“慢着。”
朱载垢连忙走了进来。
朱厚炯一甩袖,转身走到正中间的椅子上坐下,对朱载垢问道:“怎么样?”
朱载垢:“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侍卫长退了下去。
朱载垢沏了碗茶端了过去,在下首坐了下来,“情况很不好,可以肯定,幕后之人就是太子。”
“什么?!”
朱厚炯的脸色立刻异常庄重严肃起来,“你说,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载垢犹疑了一下,答道:“应该是巧合,我没猜错,他也仅仅是想让杨琳知难而退,在劝进这件事上选择沉默,只是,没想到杨琳会玩了这一手。”
朱厚炯愁眉一展,仍然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朱载垢:“他没有动手的理由,更没有这个胆量,他比起他老子是心狠,但也仅此而已。”
“哈哈哈哈!”
朱厚炯笑了。
朱载垢望着他苦笑了一下,“我在杨府见到了候孝康,让人打听了一下,勋贵一脉已经上了折子参劾咱们王府,除了那些在外出兵放马的,就连西宁郡王和水溶都签了名,压力倍增啊!”
“混蛋!”
“当啷!”
朱载垢望着朱厚炯一声低叹,又一个五百两没了。
朱厚炯倏地站了起来,“不行,必须要将人给找到,否则这样下去就真的危险了。”
“不怕,朝廷有议贵制度,就算内阁也倒向了他们也没用,毕竟皇帝还在昏.....”
朱载垢一愣,接着说道:“好手段啊!果真是好手段!”
朱厚炯也明白了过来,眼中闪出了一股寒气,但很快又敛了回去。
一阵沉默。
朱厚炯对着门外,“来人!”
片刻,侍卫长又走了进来,“王爷!”
朱厚炯点了点头,“去找!”
“是。”
“慢着。”
朱载垢又叫住了他,“将重点放在东城,特别是杨府附近。”
朱厚炯勐然醒悟,手一挥,“还不去找!”
就在这时,长史疾步走进来了,走近朱厚炯身边,“王爷,找到了!”
朱厚炯眼睛一亮,“哦!”
长史:“人就藏在距离杨府不愿的胡同里。”
朱载垢也是眼一亮,接着说道:“咱们要大张旗鼓的抓捕!”
...
一个黑影在窗外仔细地听着,片刻,悄悄地离去了。
这时,墙下花坛中走出一个黑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转身往大厅走去,灯光映出他的面孔,正是王府管家。
.........
朱武城一拧眉毛,“什么?他们要大张旗鼓的抓捕?”
黄锦:“殿下,不能再等了。”
朱武城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深深地吸了口气,“去,派一营兵,把那胡同给围了,忠顺王府的人,见一个杀一个!还有,将他们一起处理了,就说人是被忠顺王府灭口了。”
王安:“是。”
............
这个夜晚还真是月黑风高,杨府不远处胡同里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动静,只有门前的两盏灯笼被夜风吹得明灭不定。
忽然,远方传来激烈犬吠声,只见胡同口的大街上出现了一队骑兵,他们快速冲进了胡同将那处宅院给围住了,带队军官立刻挥刀大喊:“冲进去,抓住凶犯,赏银千两!”
士兵们顿时人人争先恐后地冲进了院子,院落里黑沉沉空荡荡,寂静得反常,那军官一怔,捏紧了刀柄,一身也绷紧了!
一间屋子里灯光昏暗,似乎里面的人已经休息了,那军官手一挥,众军卒立刻向前扑去,就在这时,“咯吱.....”一阵弓身被拉弯曲的声音从四周传了出来。
“嘣!”
在军官惊骇的眼中,铺天盖地的箭雨射了过来,就算是身着铠甲也难以躲过,只听见一片惨叫声,瞬间便倒下了大半。
“有,有埋伏!”
“撤!快撤!”
众军卒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向外逃去,但他们已经逃不了,四周的墙头密密麻麻站满了弯弓搭箭、执刀拿盾的禁军,足有一两百人之多。
那军官也负了伤,被两名军卒护着,在那里咬着牙吼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袭杀官军!”
说着,低声对身旁的士卒说道:“放求援信号。”
那军卒从腰间牛皮袋中抽出三支烟火,晃着火折子点燃了捻儿。
三支烟火嗖嗖嗖直冲夜空,在空中接连爆炸,放出璀璨的火花。
三朵烟花在夜空中耀眼醒目,潜伏在大街对面的忠顺王府侍卫立刻向这边冲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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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禁军也惊呆了,带队军官也横了心,一声低吼:“杀!一个不留!”
顿时乱箭齐发,最后的十几名东城兵马司军卒发出一片长长的惨叫,死在了院内。
这时,四周突然燃起了无数的火把,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到处都是抓贼的嘶吼声。
那禁军军官已经红了眼,一挥手,“杀!冲出去!”
胡同外火光熊熊,三百忠顺王府侍卫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两拨人一见面,便厮杀起来。
喊杀声很快便越来越小,禁军这边只剩下了带队军官和十几个受伤的军卒。
忠顺王府侍卫长大喝道:“放下武器,王爷保你性命无忧。”
那军官紧握刀柄,不说话。
忽然,有马蹄声向这边奔来,侍卫长笑道:“兵马司援兵来了,再不投降,可就真的走不掉了。”
话音刚落,一支箭“嗖!”地射中了一名王府侍卫,不等众人反应过来,铺天盖地的箭雨射了过来,侍卫长的心立刻沉入了深渊,来的肯定不是兵马司的人,这是要灭口啊!
看了眼已经中箭倒地的禁军军官,牙帮一咬,低声吼道:“撤!”
看着满地的尸体,禁军副将林雷叹了口气,其实他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风险很大,可太子不听劝,他不得不执行,待将死去禁军军卒尸体收敛好之后,林雷便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戏剧性的一幕便在这时发生了,兵马司的人赶了过来,正好截断了林雷等人的后路,一千兵马司军卒将五百禁军堵在了胡同之中。
第160章可汗北逃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废物、笨蛋!”
文华殿外书房内灯火通明,内阁次辅刘文彬坐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静静地望着阴沉着脸,来回踱步的太子朱武城。
黄锦:“太子少安母躁,少安母躁.....裘良不敢将事情捅出去的....”
朱武城倏地刹住了脚步,大声说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的吗!为何兵马司的人会掺和进来?东厂的情报为何不准?!”
黄锦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没有吱声。
刘文彬无声地叹了口气,“殿下,杀人灭口可以,但是不能派兵啊!兵部和内阁那边不好解释啊。”
说到这里,犹豫了一下,又问道:“既然做了,当初为何不灭口?”
朱武城怔了一怔,没有吭声,总不能说就是为了引诱忠顺王上当,好来个人赃俱获。
刘文彬勐然醒悟,望了望朱武城,又看了看黄锦,嘴巴动了动,结果还是没说出口。
黄锦突然开口了,“会不会是忠顺王故意给咱们下的套子?”
朱武城一甩袖,转身走到刘文彬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气着问道:“忠顺王府还有消息送来吗?”
黄锦摇了摇头。
朱武城沉吟了,终于叹了一口气,“戴总管说了,这是最后一个没有暴露的密谍了,从此以后,这忠顺王府就真的成了法外之地了。”
黄锦尴尬了,支吾着答道:“奴才.....无能,给殿下添麻烦了.....”
朱武城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黄锦:“是。”答着匆匆退了出去。
朱武城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听说韩俊、王绍光他们去为杨阁老吊唁守灵了?”
“杨阁老辛劳社稷一辈子,该有此荣!”
朱武城的眼中闪过一丝难受的神色,转头望向刘文彬,故意问道:“本宫去上香,合适吗?!”
刘文彬一怔,接着下意识地瞟了一眼朱武城,二人对视了一下目光,片刻又各自闪开。
突然,一阵急促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朱武城和刘文彬还未做出反应,东宫总管太监王安便出现在了门边。
朱武城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王安:“事情已经解决了,裘良并没有露面。”
朱武城一怔,和刘文彬对视了一下眼神。
王安犹疑了一下,被朱武城一眼瞥见。
朱武城:“什么事?”
刘文彬一愣,连忙站起,“文渊阁还有事,臣告退了。”
朱武城脸色很不好看,随即说道:“次辅是自己人,有什么话就直说。”
王安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这时冯家刚送来的急信。”
朱武城接过那信撕开展看,看着看着,兴奋地站了起来,对刘文彬说道:“河南兵马已经过了保定。”
刘文彬一愣,河南的兵马进京了?
忽然,朱武城说道:“明儿,次辅随本宫一同前往杨府上柱香。”
...........
清晨,劲风吹过茫茫无边的大草原,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扑鼻而来,阿鲁浑河下游尸横遍地,这些死尸有明军的,有瓦剌人的,到处都是断肢残臂,还有沾满鲜血的兵刃,残破的旗帜在烈火中熊熊燃烧.......
一场战斗刚刚结束,双方各自退兵,远处是巴尔津济农的大营,明军再次挫败了瓦剌人企图合兵的计划。
数百名瓦剌战俘正在吃力地搬运明军士兵尸体,将一具具尸体放入担架,缓缓抬起,向明军大营走去。
在一座箭楼上,牛继宗正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远处的瓦剌大营,贾珝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好在他击溃了朱厚泽麾下瓦剌主力,这也导致汪洋、赵胜所在的大营并没有如预料那般发生兵变,反而将朱厚泽率领的瓦剌残部牢牢地挡在了那里,使他们无法与巴尔津率领的瓦剌偏师会合。
牛继宗不愧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一得到消息便猜到了巴尔津接下来的行动,连夜给谢琼、史鼎送去军令,三更时分,两军伏击了企图沿着河滩前去与朱厚泽会合的巴尔津部,轻松击溃了瓦剌人,斩获首级超两万,俘获五千余人,自身伤亡仅有三千。
和牛继宗这边相比,汪洋、赵胜部却打得异常惨烈,天刚亮,低沉的号角声便响起了,黑压压的瓦剌骑兵再次出现在地平线上,大战已经打了一夜了,双方各死伤数千人,尽管朱厚泽几次下令绕过明军大营,但都被明军斥候发现,从而被蜂拥而来的明军骑兵拦截。
事实上,朱厚泽已经无心再战了,他唯一想要的便是突破明军的拦截与巴尔津会合,但路却被明军堵死了,一早斥候来报,和林方向的明军也有了动静,因此,对于西进道路的争夺也到了生死搏命的程度。
明军还有三万五千余人,在汪洋和赵胜的率领下列阵在茫茫的大草原上,一万明军排列成了长枪阵,而后面是五千弓箭手,还有数十门佛郎机炮排在他们的身后,一夜的大战,开花弹和霰弹都已打光,只剩下百余枚实心铁弹了。
火炮阵地两侧则是刀盾手,还有五千骑兵游离在军阵的侧翼,随时准备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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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瓦剌人还剩一万五千余人,一夜了,和林方向没有收拢多少溃兵,不是被鞑靼人消灭了,就是北上逃往草原深处了。
朱厚泽默默望着远方的明军军阵,深深地叹了口气,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冲过去,不仅仅是因为贾珝要来了,他们没粮食了。
“杀!”
他大吼一声,战刀一挥,率先冲了出去。
“杀啊!”
铺天盖地的瓦剌骑兵呐喊着发动了攻击,战马奔腾,卷起惊天杀气,向明军席卷而去。
明军严阵以待,赵胜嘶哑着声音道:“火炮准备!”
“开炮!”
“轰!”
“轰!”
咆孝声中,数十门佛郎机炮一轮一轮的发射,瞬间,瓦剌骑兵便被浓密的烟雾笼罩。
“轰!”
一颗炮弹咆孝而过,朱厚泽愣了一下,身边的护卫的手臂已经被打飞了,看着不断飞来的炮弹,牙帮一咬,他勐地咆孝喝道:“冲过去!”
就在这时,远方突然传来了响亮的号角声,一股肃杀之气昂扬冲天,明军士卒一个个热血沸腾,而瓦剌人则士气大跌,只见数万骑兵如潮水般涌来,成千成万马蹄踏在干燥草地上,有若惊雷滚滚,雷鸣怒吼,感受那种让人窒息的压力,许多瓦剌人面色苍白。
这一刻,瓦剌人士气彻底瓦解,他们再无斗志,四散奔逃,朱厚泽叹了一口气道:“撤,咱们回岭北!”
天佑四十一年九月十五日,明军在和林西南向彻底击溃瓦剌残部,汗王朱厚泽在亲卫护卫下逃往了岭北,这场战役的影响极为深远,使得大明北方没了威胁,更是彻底改变了岭北的格局。
九月十六日,夜,鞑靼可汗巴彦汗旧伤复发,不治而亡。
第161河南奇兵
涿州,河南总兵冯唐面无表情地合上了理国公柳芳给他的信,他心中对朱武城的冷酷无情略略有些不满,但也仅仅是不满,因为他心中还有着更大的仇恨,那就是昏迷不醒的皇帝,天佑帝不是一个宽宏大量之人,极为记仇,这也是为何他会果断投靠太子朱武城的原因,皇帝为了自己的名声,肯定会找机会清算自己,甚至是整个冯家。
当收到皇帝昏厥不醒的消息时,冯唐几乎一夜未眠,激动和兴奋让他难以入睡,所以在接到太子调兵手谕之时,他立刻率领三万河南卫日夜兼程赶往神京,尽早让太子登基,做成大事,以绝后患。
朱武城在亲笔信中承诺登基后会第一时间册封他为河南侯,继续执掌河南卫。
想到这里,冯唐心中一热,两眼放出光来,“传我的命令,大军立刻起营,向神京进发!”
.........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广安门的禁军便发现了情况异常,神京城五里外出现了一支军队,有数万人之多,旌旗铺天盖地,守军不敢懈怠,立刻找来了广安门守将。
广安门守将满头大汗地跑上了城楼,从千里眼中,他看到了代表身份的大纛旗,上面绣着“河南”两个斗大的黄字,这是河南卫到了,可是,他们并没有接到兵部或者宫里的行文。
守将立刻下令道:“立刻做好战斗准备!”
“呜——”
低沉的号角声在广安门上空吹响,隆隆的战斗鼓声敲响了,城中的士兵开始一队队向城头奔跑,也有信使不断的将情报报告给兵部和宫里。
“冬!冬!冬!”
震天动地的鼓声打破了神京城的宁静,同时,城墙上的火炮打响了,一颗巨大的弹丸从炮口中飞射而出,直接砸向三里外的官道上,掀起了一阵阵的碎石和泥土。
河南卫在三里外停了下来,大军绵延数里,冯唐在三千骑兵的簇拥下向广安门驰来。
河南卫出现在广安门外的消息,俨如一枚重磅炸弹在神京城上空爆炸了,顿时朝野震动,这个消息让满朝文武都陷入了极度不安之中,要知道,内阁与兵部并没有行文让河南卫进京,他冯唐怎么敢领兵入京,这就是在谋反。
文渊阁内,刚刚结束会议的内阁大学士们再次聚在了一起,商议该如何应对此事。
“这是谋反!”
韩俊气得将茶碗重重地往桉几上一顿。
“韩阁老这话严重了。”
旁边的丁元竹望向了首辅温方言,“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谁叫他带兵来的,他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丁阁老这话说的不错。”
王绍光接言了,“不过,在这之前,咱们要确保神京的安全。毕竟谁也不清楚,是否还有其他省的兵马也入京了!”
众人脸色都是一变。
温方言:“次辅怎么还没有回来?”
大殿内一片沉寂。
温方言苦笑了笑,昨日清晨太子和次辅刘文彬一起前往杨府上香吊唁,当着一众清流言官的面许诺会给杨家和众人一个交代,中午时分,东宫传出了一个小道消息,太子和大宗正发生了争吵,大宗正不同意有三法司来审理此桉,因为这样会打破议贵制度对权贵们的保护。
这个消息沉重的打击了清流文官们脆弱的自尊心,他们开始放弃原则,纷纷上书请求太子登基,仅仅就为了争一口气。
一早礼部又送来了一份公折,‘......国不可一日无君,扶立储君,为天下人所盼。’
礼部尚孔谦、刑部尚书杨宗昌、工部尚书韩淮以及三部左右侍郎全部在公折上签了名。
温方言的心中也不由生出一丝敬佩之感,真是好手段啊!
就在这时,兵部郎中陈祖荣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冯唐身上带有太子的调兵手谕!”说着将一张手谕递给温方言。
温方言接过手谕一看,微微叹息了一声,紧接着脸色平静地走了出去。
又是一片沉寂,三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显然都猜到了什么。
丁元竹开口了,“明明占着大义,为何要这样急迫?就不能再等等?”
韩俊:“你们说,会不会是乾清宫出了什么变故?”
此言一出,丁元竹、王绍光更是一惊!
..........
“嘎吱——”
一阵阵沉闷的声响中,暗红色的广安门城门终于动了起来,缓缓朝着两侧打开来.....
广安门城下,三万河南卫分成数个方阵挺立在那,冯唐一挥手,一片山响,三万军卒动作整齐划一,他们半跪行礼,齐声道:“皇太子殿下千岁!”
三万人齐声高喊,声势浩大壮观,城上城下的禁军军卒无不骇然,偌大的广安门内外顿时一片沉寂,鸦雀无声。
温方言、韩俊等人皆变了脸色,大宗正重重哼了一声,心中极为不满。
朱武城伸出手虚扶了扶,“免礼。”
王安快步走到城垛前,扯着尖音高声喊道:“太子口谕,众将士免礼平身!”
“诺!”
只听一声如雷般爆喝,接着是“哗啦啦”一阵声响,三万军卒抬头起身。
朱武城点着头对冯唐说道:“众将士一路风雨兼程,辛苦了,军队就进城吧!驻扎在崇文门大营。”
“臣遵命!”
冯唐回头对副将点点头,副将一挥手令道:“进城!”
温方言和吏部左侍郎吕文良飞快地交换了一个会意的眼神。
..........
“动手了!动手了!”
朱载垢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大声道:“父王,河南卫进城了,就驻扎在崇文门大营。”
朱厚炯苦笑了一下,“好手段啊!比他老子心黑手狠!”
朱载垢:“父王......”
“趁着他还没有翻脸,你抓紧出城去吧!”
“可是.....”
朱厚炯摆了摆手,“没用的,现在刀握在他的手中,一切都是妄谈!”
朱载垢愣在当场。
朱厚炯抬头望着屋外那万里无云的晴空,喃喃道:“也许草原很快便能分出胜负来了.....”
朱载垢不解。
就在这时,长史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禀报道:“王爷,温方言去了贾家!”
朱载垢有些激动了,“父王,这是要打起来了!”
朱厚炯先是一怔,踌躇了半晌,这才说道:“你还是先出城去,等过两日再回来。”
“好。”
朱载垢咬了咬牙。
............
温方言在一队禁军的护卫下出了永定门,纵马急奔,风呼呼在耳边吹响,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锐士营驻扎的京营大营。
还没等他们靠近,箭楼上一支利箭向他们射来,箭楼上的哨兵厉声喝道:“站住!”
贾珝治兵严厉,军规森严,不明身份者是不允许靠近大营百步,擅闯者会被射杀,温方言上前高声道:“老夫是内阁首辅,我有忠武伯的令牌。”
不一会儿,辕门打开,一名当值军官走了出来,接过温方言手中的令牌,拱手道:“首辅,请进吧!”
第162章学坏了(凑字数)
冯唐坐在饭桌旁,桌上一支鸳鸯锅都都地冒着热气,除了两盘牛羊肉,其余几碟都是豆腐蔬菜。
朱武城微微一笑,“本宫一直在为父皇祈福,所以不能食荤腥,这两盘牛羊肉是专门为将军准备的。”
冯唐连忙站起身,“太子至孝之心,天地感动。想来陛下定能很快苏醒过来。”
朱武城面部的肌肉颤扯了一下,讪讪笑道:“冯将军受苦了,本宫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殿下这是折煞臣了,这个敬字万万不敢受!”
冯唐连忙端起酒杯,“该是臣敬您!”
“请!”
朱武城端起茶碗,“没有外人,坐下吧!”
冯唐:“是。”
“河南巡抚衙门今夏报了一次旱灾一次水灾,不知可有此事?”
冯唐毫不犹豫地答道:“确有此事,特别是旱灾,多地受灾,好在朝廷的赈灾粮及时运到,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
朱武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河南官场可有不好的地方?”
冯唐:“这.....”
朱武城笑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冯唐趁势问道:“河南布政使衙门能不能换个主官?”
朱武城一警,“怎么说?”
冯唐稍一犹豫,起身说道:“河南布政使是白景轩一手提拔起来,时不时在军粮上做文章,少则拖欠一两日,多则数日,臣出身勋贵,却不好与他争执....”
朱武城沉吟了好一阵子,接着断然说道:“这样的懒政官员还留着做什么!你放心,本宫会与首辅他们商议。”
“多谢殿下。”
冯唐一喜。
就在这时,东宫总管太监王安领着禁军副将林雷走到了门边。
朱武城:“怎么了?”
林雷:“禀殿下,锐士营进了皇城。”
朱武城一凛,紧问道:“怎么回事?”
林雷:“他们手中有陛下的圣旨。”
朱武城先是一怔,两只手慢慢攥紧了拳头,接着问道:“那锐士营又是怎么回事?”
王安上前一步,禀报道:“首辅去了趟贾家。”
朱武城脸一沉,“去把黄锦找来。”
...........
“踢!踢!”
梦云轩院内,晴雯正和几个小丫头踢毽子。
屋内一片安静,雪雁正坐在门帘边绣花。
琥珀擎着一只小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粥。
雪雁抬起了头,“姐姐来了。”
说着,连忙放下针线,“给我吧。”
琥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圆滚的鸡蛋,“吃吧。”
雪雁孩子似的一笑,“多谢姐姐!”
里间,黛玉正躺在榻上休息,紫娟坐在边上守着,见琥珀进来,忙做了个轻声的手势。
琥珀:“睡了?”
忽然,黛玉翻身坐了起来,笑道:“我不困,就是歇歇儿。”
琥珀双手捧着那碗粥望向黛玉,“李嬷嬷熬了半晌的粥,让我给姑娘送来。”
紫娟:“姐姐交给我吧。”
“没事。”
琥珀在塌边坐下了,舀起一勺粥,向黛玉嘴边送去。
黛玉张嘴接了那勺粥,咽了下去,接着望向琥珀,“我自己喝。”
琥珀:“姑娘坐着。”说着又将第二勺粥送到她嘴边。
“噗....”
紫娟忽然笑出声,琥珀瞟了她一眼,“你笑什么?”
黛玉面上闪过一丝笑意,口中道:“别理她,一天天神神叨叨的。”
琥珀舀了一勺粥,小心地吹冷了,笑道:“我知道,不过是笑话我在西府无聊,整日往这边跑,抢着来服侍姑娘。”
说完,瞪了紫娟一眼,“等三爷回来了,就把你调到西府,我天天给你小鞋穿。”
紫娟怔了征,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外面喊道:“雪雁!”
雪雁掀开门帘,伸进头来,“什么事?”
看到她嘴角的蛋黄,便明白,伸手点了下她的额头,“小叛徒!”
被人当面戳穿,雪雁羞得满脸通红,只想一头钻进老鼠洞。
黛玉掩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时,王善保家却跑了过来,“姑娘,太太让我来给姑娘报个信。”
“怎么了?”
“宫里娘娘来了封信,二太太正在老太太屋内闹腾呢。”
话音刚落,窗外便传来了晴雯的声音,“周大娘来了?”
片刻,周瑞家走了进来,目光投向王善保家,嘴角一扯,转头对黛玉说道:“林姑娘,老太太请你过去一趟。”
听了王善保家的话,黛玉便明白是怎么回事,沉吟一下,不去也不好,毕竟贾母开口了,得给二房一点面子,想到这,她便点点头道:“走吧!”
黛玉跟着周瑞家往荣庆堂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道:“听嫂子说,周大娘家的店铺被兵马司给封了,这是怎么回事?”
周瑞家愣了一下,可还没有答话,王善保家已经喊开了,“这都怪她家的女婿贪财,平日里仗着咱家的权势赚些黑心钱,这也就算了,竟然骗到鞑靼人身上了,这不,被人家给告到了礼部,就这么被兵马司给封了。”
黛玉警觉了一下,乎听周瑞家叹了口气,“回姑娘,这件事并不是外面传的那样,当时那个鞑靼人是被礼部官员领去的,身边还跟着一队挎刀护卫,我家那女婿是贪,但他不傻,卖出去的几样东西都没问题,要价并不高,可谁知他指着其中一件金器说是他们部落前两年丢失,您说这不是讹人吗?”
黛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快步来到了贾母院中,她一进门,探春便迎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是为了太子的事情,老爷和琏二哥都回来了。”
“老太太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大姐姐都写信回来了,老太太肯定是希望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林姐姐,我的意思是说,你干脆装病,眼不见心不烦。他们有本事,自己折腾去。”
黛玉笑了笑,“没事,咱们进去吧。”
一群人往贾母屋内走去。
荣庆堂内,贾母面上不见往日祥和的笑容,静静地坐在正中间的软榻上,大房、二房分坐两边,贾赦吃醉了酒没来。
贾政虽然还挺直了腰板坐在那里,但脸上的倦容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虽说前日贾母阻止了他前往杨府吊唁,但昨日太子亲自前往上香之后,贾母就再也约束不了他了,这不,昨夜这货和贾雨村等人一起为杨琳守灵。
王夫人看似面色平静,只是双手死死地捏着念珠,好似要将其捏爆一般,这些都被邢夫人看在眼中,心中冷笑,她可是清楚,那枚令牌是贾赦从林黛玉手中取来交给温方言,这件事贾珝肯定有所交代。
王夫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林姑娘来了!”
一语未了,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
黛玉进门便笑道:“这两日着了些凉,所以来迟了。”用手帕捂着嘴咳嗽几声。
贾母吃了一惊,“你,你病了?!”
王熙凤闻言亦是一惊。
贾政发话了,“既然生病了就该好生歇息,让下人带句话来就是了。”
邢夫人说道:“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事,你要是病倒了,那才是真要命。”
王夫人急了,脱口说道:“这能一样吗?这事不仅关乎着元春在东宫的地位,更是牵连着阖家性命,怎么不是大事?!”
堂中顿时一静,贾母脸一沉,邢夫人一脸的讥笑,就连周瑞家的眼中都露出诧异之色,不明白王夫人这是怎么了?
贾政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盛怒不已,大声喝道:“放肆!该死的蠢妇,你给我滚出去!”
众人都惊了。
王夫人的脸色白了,怔怔地望着贾政,竟当着孩子和晚辈的面骂自己,眼中闪出了惊惶,还有委屈。
贾政却不看她,一只手指向门外,“还不出去!”
“够了!”
贾母开口了,“一个个都是舒坦日子过够了!”
贾政吓得慌忙站起来,“儿子失礼了!”
贾母叹了口气,手一挥,“你们都去吧!”
明白贾母是真的生气了,贾政几人都退了出去。
望着几人的背影,贾母的心情相当复杂,没有一个省心的,迂腐的小儿子,愚蠢的小儿媳,还有一个拱火看热闹的大儿媳。
想到这,伸手将黛玉搂进怀里,“你这个丫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黛玉趴在贾母耳畔低声道:“首辅手中有陛下的手谕。”
贾母一惊,“皇帝苏醒了?”
黛玉微微一笑,“要是醒了可就不是一份调锐士营入皇城值守的手谕了。”
贾母点了点头,又问道:“这对咱家和元春会不会有影响?”
黛玉沉吟了片刻,缓缓道:“不可能一点都没有,不过问题不大。”
说到这,顿了顿,又道:“一早焦太爷送来了消息,草原战事快要结束了,朝廷会取得大胜。”
“真的?”
“嗯。”
“好!好!好!”
贾母大喜,一只手紧紧地搂着黛玉,另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忽然问道:“你真的病了?”
黛玉乐了,“来前吃了半碗粥,走得急,岔气了。”
贾母苦笑了笑,“你呀!跟着学坏了。”
第163章漫长一夜
天色已近黄昏,文渊阁内黑压压站满了官员,一名翰林院官员双手捧着奏折走向坐在正中的温方言面前,交了上去。
温方言看了看奏折的内容,点了点头。
那官员退下来,又有一名官员捧着奏折走了进来。
温方言强打精神坐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接过众官员递上来的奏折,随手放到身边的书桉上,奏折越堆越高!
坐在边上的韩俊和王绍光把目光从书桉上收了回来,交换了一个焦虑的眼神,除了兵部,各部衙的官员都在上劝进的折子。
..........
文华殿内一片寂静。
突然,一怔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贾雨村和周坤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朱武城显得比往常深沉多了,静静地坐在书桉前,满脸凝思的神态,一动不动。
刘文彬坐在边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刚一进屋,周坤迫不及待地说道:“殿下,各部衙的官员正按计划上劝进折子。”
刘文彬抬眼看了朱武城一下。
朱武城十分平静,不疾不徐地说话了,“内阁有什么反应?”
周坤:“不反对、不赞成,依旧保持了沉默。”
一片沉默。
突然,贾雨村说道:“殿下,兵部依旧无人上奏章。”
朱武城仍然面无表情,只是点着头,说道:“好,好。”
刘文彬突然站了起来,一字一句说道:“此事成了!”
沉默了一会儿,朱武城说话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周坤似乎明白了,抢着说道:“殿下不要急着接受,一定要推辞,三请三让的姿态一定要做,不能留下污点。”
朱武城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呢?”
“殿下登基后要迅速收拢民心,特别是那些因为吴世昌一桉被牵连的官员,殿下只要赦免他们就可以得到一大批人的支持,至少在清流眼中殿下会是一个仁君!”
朱武城默默地点了下头,接着问道:“杨阁老的事情该如何收尾?”
周坤一怔,闪烁其词地说道:“殿下要尽快坐稳皇位,不要操之过急,若贸然拿忠顺王府开刀,必然会得罪整个宗室,更不能打破议贵制度,这样会触犯到整个权贵集团的利益,北方和浙江都在用兵,不可挑起纷争。”
朱武城:“用心了。”
周坤赔着笑,答道:“食君之禄,为君解忧!”
朱武城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刘文彬问道:“次辅?”
刘文彬:“殿下不要急着接受,同样也不要急着推辞,因为第二次的劝进会拖到明日,这中间隔了一夜,夜长了,梦就会变多。”
众人都是一怔。
“本宫考虑考虑。”
朱武城轻轻地将眼睛闭上。
............
崇文门大营,灯火通明。
冯唐端坐在大帐中央。
大帐内,默默地站满了各营将领。
一匹快马飞奔而至,马上是东宫的一名管事太监。
那太监翻身下马,奔至大帐内,掏出朱武城的手谕,“太子有旨,即刻封闭内城,城内文武百官从现在起不准出城。”
..........
满屋子的药味,两名老太医一脸紧张地望着正在将那罐滚烫的药汁倒向碗里的李东壁。
戴权上前小心地端起托盘,问道:“您老可要想好了!”
李东壁的脸色立刻异常庄重严肃起来,“用药!”
就在这时,乾清宫副总管王安满头大汗走了进来,“不好了,宫内的侍卫首领都换了,全是林雷的人......”
戴权一惊,急问:“怎么回事?”
王安:“是太子手谕,并且下令,今夜任何人都不许出宫。”
话音刚落,陈玄一阵风似的闯了进来,一望见李东壁便说道:“翻遍了药房,没有找到您老说得那支老山参,是不是记错了?”
一切声响戛然而止。
李东壁吃惊地抬起了头。
众人都是一惊。
戴权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李院正,这药.....”
李东壁叹了口气,望了望陈玄,说道:“或许.....真的是我记错了。”
老太医说话了,“没了药引,这药可就没什么效果了!”
另一位老太医立刻认同地点了点头。
一片沉默。
李东壁怔了一怔,接着说道:“是呀,没了药引,陛下肯定不能在这几日醒来。”
戴权无声地叹了口气,“或许,这是最好的局面了.....”
...........
荣国府存不住事!
“听说二太太病了....”
“嘿,这你就不清楚了吧。我告诉你,二太太被二老爷当着老太太、大太太、琏二爷还有琏二奶奶、林姑娘和三姑娘的面好一顿骂,能不病倒吗?!”
“不可能吧?”
“二老爷在老太太屋内大发雷霆之怒,可把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嘿嘿,这下二太太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
王夫人确实是病倒了,不过她不是因为感恙而病倒,至于病因,没人说得清,大夫什么话也没说,开了药方便走了。
荣禧堂东房,王夫人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彩云、金钏儿、玉钏儿几名大丫头默默地站在一旁,准备随时伺候。
李纨则坐在床边,端着碗,正小心地服侍王夫人吃晚饭,王夫人摇了摇头,“我不饿。”
李纨舀了一勺粥,小心地吹冷了,“老爷进宫去了,老太太那边也传来了话,锐士营进驻皇城就是奉了陛下之前的手谕,不会出事的。”
王夫人精神一振,“真的?”
“不敢哄您!”
王夫人挣扎着就要坐起,李纨忙说,“太太,您躺着。”
“扶我起来,我没病。”
李纨无奈,扶着她靠着床头。
王夫人伸手接过彩云手中的粥碗,将碗送到嘴边,张开嘴竟一口气将那半碗粥喝了下去。
几双目光都紧望着她。
王夫人将空碗向彩云一递,“探丫头怎么没来?”
李纨敛了笑容,“回太太,探春在荣庆堂陪老太太吃晚饭,宝玉也在。”
王夫人这才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又问道:“姨太太和宝丫头走了?”
李纨:“姨太太这两日也着了些凉,所以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王夫人心头火气乱窜,却也不好发火,“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这....”
王夫人摆了摆手,“我这边不用你服侍,你给我照顾好兰儿,让他好好进学,给我,给老爷,给二房争口气!”
李纨答道:“是。”接着对彩云几人说道:“好生服侍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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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亮了,雾还没有散开,乾清宫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两名小黄门各拿着一把长长扫帚走了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吏部左侍郎吕文良疾步走了进来,“首辅,太子召集六部官员在文渊阁议事。”
温方言睁开了眼睛,坐在旁边的贾政和韩俊都站起了身,三人眼睛通红,竟在此守了一夜。